春秋我为王(校对)第78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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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现在冉求是鲁国的军将,名义上的服从的家主是赵操,然而赵操幼弱,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真正的主君,是赵侯无恤。赵国和核心虽然在河北,但对于鲁国的控制力度也很强,地方任命,军旅调动,甚至于死刑,邺城都可以对曲阜指手画脚。
  学而优则仕,小师弟子张说的没错,冉求尽力于学,却郁郁不得志,直到赵无恤来到鲁国,他才开始飞黄腾达,冉求心中十分感激。他奋斗了半辈子才得到现在的位置,又岂会因为一点事情而全然放弃?
  从挥师进攻司马耕时起,他就已经做出选择了,故而这时候冉求有些惶恐,知道是自己的态度惹赵侯不快了。
  赵无恤倒是没有难为他,亲自将他扶起来,表彰其功勋。说他在鲁国镇守多年,这次棠之战指挥作战取得大胜,攻击彭城也在限定时间内破了城邑,结束了这场战争,居功至伟,当加以赏赐。
  “明年,鲁国也将与赵国一样,实行十二等爵制,子有当能获得该有的荣誉,以及封地……”
  即便是冉求,听到封地二字时,依旧激动莫名。
  封土授民,这是这时代士人的梦想。
  冉求的老师孔丘以一介寒士的身份,四处周游,寻找他心目中的明君。最后因势利便,在鲁国位列大宗伯,然而即便如此,也没能得到尺寸之地。
  赵无恤入主鲁国后,对封地也把得很严,连定鲁首功的张孟谈都推脱了封邑,以户税和俸禄田土替代,其他人就更别想了。
  而今冉求在付出了被师门唾弃的代价后,终于得到了他企求的东西……
  一时间,感怀之心超过了那点委屈和遗憾,冉求再拜,感激涕零。
  同时,他见左右没有南子的亲信,也壮起胆子,向赵无恤进谏道:“君侯,有句话求憋在心中许久了,自从十多年前五公子之乱后,宋国由乐氏和皇氏一同执政,本来相安无事,只是多了巫鬼天道之教,使得宋国局势愈发复杂。冉求斗胆言之,若无天道巫鬼,这场仗,本来不用打,而子牛,或许也不必死……”
  说着说着,冉求一个四旬男儿,竟然眼眶通红,这些日子以来心中的悲苦,都化作肺腑之言,一吐为快了。
  赵无恤则面沉如水,背着手站在城墙上,静静地听着,过了半晌才说道:“寡人知道了。”
  ……
  在南方方获大胜,赵无恤本应该心情舒畅,但是想到冉求冒着惹怒他的危险,对他说的那些话,他却又高兴不起来。
  “姑父……”
  赵无恤一回头,却见乐茷乖顺地在他身后作辑。
  “是茷来了啊。”因为有亲戚关系,赵无恤一直亲切地喊他的名,乐茷也十分乐意听这位长辈的使唤,家臣们不敢教训他,但姑父却可以扬起手敲他的脑袋,这反而让他有了一种“父亲”的感觉。
  今日赵无恤突然召他,乐茷连忙放下手头的事过来,远远便恭恭敬敬地拜道:“姑父唤小子来,不知有何事?”
  赵无恤亲切地招呼乐茷来到身边,对这个妻侄,他表面上也视若亲子。
  “让你去寻找彭城的计吏询问历年上计,可问到了?”
  乐茷颔首,说道:“计吏说,彭城原本户近一万,口六万,只比商丘少一点,然而现如今……”
  他的话止住了,目光移向了彭城脚下的郊区,自从被赵无恤逼着对皇瑗行刑后,十五岁的乐茷一下子成年了,昔日他脸上常有的欢快不见了,目光所及之处,除了美景和奇观外,也多了许多他过去忽视的东西。
  彭城本来是宋国东部一都会,但因为战乱的缘故,肥沃的田野上少见农人,远处的乡、里亦多人烟稀少。
  赵无恤对此很满意,比起他那不学无术的父亲,赵无恤觉得此子勉强能担当一点责任,所以也存心扶持他。
  “彭城原本人烟稠密,而今却十室五空,孤回师时所经过的诸邑很多都是空荡荡的,只见老弱,不见青壮,有的甚至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唯见杂草生室,狐兔出没。唉,彭城如此,可知战争罪剧烈的芒砀山、萧邑是怎样了。”
  乐茷也心声忧虑,不过他也乐观地说道:“自打入冬以来,倒是有不少百姓归来。”
  他说的没错,通往商丘的大道上不断有衣衫褴褛的流民陆续归来。十月入冬,天已微寒,好在赵无恤和乐茷身上狐裘保暖,但能够穿皮毛衣裘服的毕竟少数,在大战之后,无衣无褐者要熬过这个漫长的冬天可不容易,所以赵无恤已经让乐茷出粮去赈济。
  不过从目前情况来看,回来的只是一部分,还有更多的人宁可躲在山林里,也要等待局势彻底稳定下来。
  毕竟以南子瑕疵必报的性格,这些天一直在鼓动天道巫祝索拿“叛贼”,逼迫他们承认子商的统治,而且这种秋后算账还株连开来,只要一个家族中有一个人不信奉天道,就全家问罪,甚至邻里也要受牵连。
  “故而战乱虽平,但民心却仍然未定啊……有些事,寡人不得不做,有些人,寡人也不得不敲打敲打了。”
  一念至此,赵无恤也对宋国的未来,有了主意。
  他将手放到乐茷肩膀上,笑着说道:“茷,汝与汝祖父颇似,是一位仁德主君,彭城在战乱凋敝之后,急需与民休息,恢复生产,寡人有意让你移封地于彭城,常驻此地,你可愿意?”
  ……
  十月下旬,赵无恤又从彭城回到了商丘。
  与彭城的百废待兴不同,商丘依然是那个模样,只是赵无恤感觉城里的宗教气氛,比自己五个月前来到这里时要更浓郁了几分……
  他不动声色,带着羽林侍卫进入宋宫,让他们停驻于外,过不多时,南子就风风火火地来见他了,怀里还抱着已经一岁半的“子商”。
  “君侯……”因为哺乳的缘故,南子比从前丰腴了一些,在赵无恤面前褪下巫袍后,更显几分风姿。
  一见面,二话不说,南子就索取欢愉,直到完事之后,与赵无恤调笑了一番,她才突然抽泣起来,眼睛微红,神情里带着委屈,不知是因为赵无恤远征方归,还是因为其他?
  “谁欺负你了?”赵无恤心里有底,却故作不知地问道。
  “谁敢欺负下妾?”南子冷笑着反问,随即收起她习惯性咄咄逼人的姿态,幽幽地说道:“要欺,也是君侯欺我。”
  浓情蜜意结束,南子很快就进入了正题,她趴在赵无恤的枕边,轻声问道:“妾听闻,君侯将彭城及整个宋国东部都给了乐氏,此事当真?”
  PS:《世本》:“涿鹿在彭城,黄帝都之。”
  《汉书·刑法志·注》,“郑氏曰:涿鹿在彭城南。”
  《史记正义·舆地志》:“涿鹿本名彭城,黄帝初都,迁有熊也”。
第1089章
王侯尽北望(中)
  赵无恤和南子都已经年过三旬,年轻时那浓浓的爱恨纠缠被时间慢慢涤荡,虽然偷情时看着圣洁的巫女穿着巫袍罗衫半露的样子,依旧十分刺激,但激情过后,更多的只剩下政治上的相互需求。
  然而随着宋公纠之死,随着皇瑗和司马子牛的覆灭,这种政治上的相互需要也有些松动。南子在宋国的敌人一扫而空,这让她产生了一种幻觉,那就是宋国自此以后进入由她主导的时代了,她甚至摩拳擦掌,准备效仿妇好,大干一场了。
  但在赵无恤这里,这种打算却落空了。
  赵无恤虽然是后世人,却并非一个女权主义者。入乡随俗,他在个人上尊重南子,但是在政治上,他让南子的权欲一头撞到了高高的南墙上——在赵国主导的中原,女主临朝、神权至上只是权宜之计,而非宋国的真正未来!
  面对南子的质问,赵无恤直言不讳:“子商成年之后,寡人当然会让他做宋国全境的统有者,然而现如今东方有许多贵族和国人不服天道,不服你,你当如何做?”
  “杀!”南子咬牙切齿,她一直认为,这些试图对她和她儿子不利的人,有多少杀不多,溺死、戮杀、车裂、腰斩、火刑,总之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一百!
  这就是赵无恤不放心把整个宋国交给这个女人的原因,护犊心切的她很容易陷入偏执和疯狂,宋国东部数十万人,总不能杀光了事,若是赵无恤不护着,只怕连乐氏也迟早遭了其毒手。
  所以,还不如将乐氏移到彭城去,让乐茷与南子各治一边。
  “寡人决定让宋国变成两个郡,一个是彭城郡,一个是睢阳郡,以芒砀山为界,汝与子商治睢阳商丘,乐氏治彭城。”
  对于这个划分,南子自然是有意见的,她认为赵无恤偏心,不顾自己和儿子,偏向外人,但赵无恤心意已决,任她软硬皆施,都不管用。
  最后南子只能接受这种现实,她曾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然而在有了儿子后,却谨慎了许多。她宁可接受统治缩水一半的宋国,也不愿与赵无恤决裂。毕竟在这种关系里,势力强大的赵无恤无疑是主导,纵然南子不愿意承认,但她依旧是一株缠绕在大树上的藤蔓,若树木垂倒,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不枯萎。
  “君之所愿,亦妾之所愿……”
  南子很难过,哭得梨花带雨,她穿着单薄的衣裳,在榻下对着赵无恤再拜而泣,然而赵无恤却不为所动,南子只能再拜而去。
  但南子心里仍有一丝不甘,她走之前幽怨地说道:“人言,父子齐心,其家必兴,然君侯却宁予外人不予亲子,他日若乐氏子不服赵国,勾结敌国叛乱,这一年多的鏖战,君侯亲征的辛苦,便将白费……”
  披着深衣,注视着南子那远去的宫灯,赵无恤叹了口气。
  “南子啊,比起乐茷,我更担心的,是你,是被我亲手放出牢笼的天道教啊……”
  冉求有一点说的没错,这场宋国内战的导火索,很大程度上是南子越来越膨胀的权欲,以及日益壮大的天道教。
  虽然这一切都是赵无恤为了控制宋国埋下的种子,但事情发展到现在,他和冉求一样,也认为,是时候给天道,给南子套上一个枷锁了。
  这个枷锁,他选择了妻族乐氏。
  这种东西分治,一来不要让乐氏陷入天道教徒的汪洋大海里,二来可以维持宋国卿权和神权的均势,三来嘛,也是对立为太子的赵恒的一种加强。
  还有第四,分化宋国,让它不要太过强大,脱离了赵国的控制。
  这种制衡并不稳固,但却是目前最可行的权宜之计。
  但赵无恤也知道,南子娇嫩的鲜花下是尖利的刺,斑斓的外表下是见血封喉的毒囊,她虽然屈服于赵无恤的命令,但是心里多半是有一些不满的。
  对此,赵无恤虽然有些失望,但让他吃惊的是,自己心中却并无太多波澜。
  和南子扫清政敌后不再那么依附于赵无恤一样,在真正将触须伸入宋国内部后,赵无恤也变得不再那么需要南子了,维系二人关系的,只剩下他们那牙牙学语的子嗣“子商”。
  “只望她能保持一贯的聪明,明白自己的处境,休要将宠爱当做偏溺,将不满化作反叛,逼我做出杀母保子的事来罢……”
  每小猫都会长大,一开始看起来都很无害,幼小、安静,舔着浅盘里的牛奶。但爪子一旦长长了,猫就会挠人,有时甚至会挠养猫人的手。
  对于赵无恤这种爬向食物链顶端的政治家来说,绝不能心慈手软,因为在权力的角逐里,只有一条规则:不做猎人,便为猎物!
  ……
  在商丘期间,赵无恤正式干涉了宋国的事务,效仿赵国制度,将处于“子商元年”的宋国分为两个郡,一为睢阳,一为彭城,南子以大巫身份临朝听政,在子商成年前统治睢阳;乐茷作为宋国唯一的卿,将整个乐氏迁移到东方,以“大司城”身份统治彭城,与南子分庭抗礼。
  若不出意外,在子商成年亲政前,宋国便能有十多年安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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