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我为王(校对)第42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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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韩虎说的想加深与赵氏的关系,他突然灵机一动,出主意道:“君子,我听闻赵氏有女名季嬴,如今已年近十九,按照礼制,女子二十而嫁,她也到许嫁之龄了。传闻此女绝美,冠绝晋国,近几年来提亲者络绎不绝,但限于身份不足,统统被拒绝。她是赵鞅爱女,还是赵子泰之姐,君子莫不如请上军佐去向赵氏提亲,若能迎娶季嬴,则赵韩两家在伯鲁与君女外,又多了一层姻亲!两家关系可以永固!”
  韩虎摸了摸无须的下巴,认真考虑了起来。
  自家姐姐韩姬性情高傲,不识大体,嫁给伯鲁后非但没能拉近赵韩关系,反而闹了不少尴尬,实在是无法依赖啊……段规说得对,为了韩氏的未来,只能由自己顶上了!
  他点了点头,笑道:“多谢子矩了,此事可以考虑,若能因此拉近韩氏与东西二赵的关系,当记你一个大功!”
第575章
赵氏幕府(下)
  个人与宗族孰轻孰重?回到春秋之后,赵无恤才感受到了宗族责任的重量,这时代的人或许不爱国,但却无人不爱家。
  季氏和孟氏的家主都不是什么英才,但他们的选择却让赵无恤嗟叹不已。季孙斯为了保全季氏,毅然赴死;孟孙何忌为了不成为孟氏降齐的罪人,自己奔齐,让弟弟继承家业,延续孟氏的统治。
  其余士大夫,可以说他们腐朽,可以说他们鲜廉寡耻,可以说他们肉食者鄙,但无论是哪家,都在为维系自己宗族的延续而呕心沥血,而且其中不少人颇得领民支持。
  无恤由此认识到,鲁国的旧贵族还没枯萎死透,淘汰他们需要时间,所以在推行县制的同时,也保留了季氏、孟氏和东地大夫们的都邑。
  他打算用改头换面的“幕府”来强大自己,削弱群藩。
  幕府可不是日本的发明,而是从中国借用的词汇,早在春秋战国,列国的卿和将相就有开府的权力,李牧伐匈奴,靠的就是幕府下的门客家臣出谋划策。
  但赵无恤的幕府却不尽相同,他只是借用这一制度,将鲁国的三卿共治变成幕府将军的乾纲独断。在贵族时代地位很低的士将被征辟为幕府私臣,他们或是冉求、公西华这种出身贫寒的孔门弟子,或是阚止这种低级的士。
  这些士人和老前辈曹刿一样,鄙视卿大夫萎靡的生活,他们崇尚功利,向往仁义,有了一丝“国家兴旺,匹夫有责”的社会责任感,想通过入仕创造人生价值。
  在各县蒙学源源不断地量产人才前,在军功地主们在鲁国基层站稳脚跟前,赵无恤只能征辟这些士人为吏,长此以往,他们将在社会中下层形成士的精神,而大夫们会被慢慢剥夺参闻国事的权力,圈子越来越小,威望越来越低。
  “鲁国,乃至于整个九州诸侯旧贵族的掘墓人不是我,而是他们,是这些生机勃勃的士……”赵无恤只是一个历史进程的推动者,他想让那“士贵,王者不贵!”的战国士风提前到来。
  就在赵无恤憧憬可以预见的未来时,厅堂的门却被人轻轻推开了。
  现在是夏历二月末,春风徐徐,燕雀归巢,天气和羲温暖,但赵氏幕府的群臣之首却冷着脸寻上门来。
  张孟谈已经褪下了毛皮坎肩,穿着朴素的厚布深衣,站在门口。
  “臣失礼,但臣有一事,不得不当面问问主君!”
  ……
  张孟谈让侍卫将门一关,褪下鞋履后趋行上堂,到了十步距离时欠身一拜,又直起身子,问了赵无恤一个极为严肃的问题。
  “建立幕府后,主君便统辖了全鲁,但下臣却有一句话不得不问,事到如今,主君究竟是想留在鲁国做世卿?还是想回晋国继承赵氏的宗庙?”
  张孟谈不得不严肃,纵观全局,为主君看清前路的危机,并提出自己的谋略,这就是他的任务。他恍然发觉,赵无恤的势力走到今天,已经站到了十字路口,左边是归晋,右边是留鲁,两者有不可调和的矛盾。
  若是一心归晋,那就得将鲁国最大限度地动员起来,通过军功授田不断刺激鲁人的进取之心,等到整合完毕,能凑出三军远征数百里外时,便是赵无恤归晋讨伐范、中行之日!
  若是准备留在鲁国,守着这片辛苦打下的基业传于子孙,就要徐徐图之,对贵族也得温和些,同时尽量在十年内韬光养晦,避免成为齐晋战争的牺牲品。
  赵无恤放下手里的卷宗,抬头迎着张孟谈的目光,也接过了他的问题。
  “孟谈,你我是不是很久没在一起言志了?”
  张孟谈一愣:“似是有许久了。”
  宋国商丘那个小阁楼上,两人聊得多么尽兴啊,诸侯形势仿佛尽在掌中。但在那之后,他们却一头扎进了现实里,如何在鲁国求生存,如何鹊占鸠巢,这就是他们的目的和志向。
  只是人总在爬上山巅之后,才发觉还有更高的峰峦等着自己攀登。
  “那今日你我便聊一聊罢,不是以君臣,而是以朋友。”无恤邀他坐下,问道:“孟谈觉得,你我走到今日这一步,就算够了?”
  “自然不够。”
  换了常人,或许会觉得把持国政的卿就是人臣之极了,但张孟谈却不这么认为。
  一个中等邦国的执政而已,比起他为赵无恤,为赵氏设想的终点来说,差远了!
  “助君成为大国上卿,再佐君如赵宣子一般为晋国兴霸业,这才是我的追求!”
  他平日素来是个柔软和蔼的人,但言及志向,却意志刚毅。四年前他放弃在国内出仕的机会,毅然跑到宋国投靠一个人生无望的流亡卿子,这选择被无数人嘲笑,但现如今那些人都哑口无言。那场豪赌赢来了收获,但还不够,人总是在抵达终点后,才发现自己其实可以走得更远。
  “善,那也是我的追求!”赵无恤掷地有声。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如今我已经能够立家,治一千乘之国。但离兴霸业,平天下尚遥不可及……想要兴霸,在鲁国这种小地方是很难做到的,它毕竟已经积贫积弱数百年了。北限于齐,南限于吴,只能在泗上小国里称孤道寡,这有何意思?对我来说,只有晋国,只有民风彪悍、有险有马的晋国,才是能争霸天下的地方。”
  鲁国数百里山河,依然装不下赵无恤被后世见闻无限放大的野心。没错,只有晋国,才是席卷天下的舞台。不仅仅是物产和山川形势,他还吞噬了数不清的土地,积蓄了百年财富,培养了一批以兴霸为己任的士人,有了足够的底蕴和基础,若能完整的继承晋的遗产,赵无恤可以少奋斗二十年!
  他哪怕被魏赵韩一分为三,也能叫齐秦楚等强国为之侧目,倘若不分,又当如何?
  更何况,赵无恤之所以急于归晋,还有个不能为外人道哉的原因。
  女子二十而嫁,季嬴,在历史上赵简子将她嫁去代国,应该就是这两三年的事情吧?
  ……
  听赵无恤吐诉志向,张孟谈松了一口气。
  作为晋人,太行以西是宗庙所在,坟墓所处,他们这些僚臣自然是想回去的,赵无恤能居安而不忘危,富贵而不忘本,让他很是欣慰。
  但既然如此,他们就面临抉择了。
  “若有朝一日主君要归去,若中军佐百年之后主君要继承赵卿之位,一臣不能同时效忠二君,一卿不能同时宰执两国,届时鲁国要如何处置?”
  这是春秋而不是战国,就像一女不能同时嫁给二夫一样,为臣者的委质效忠对象也被限制得死死的。即便到了战国,所谓的苏秦佩六国相印,其实只是管外交的副相而已,七雄之间顶多会玩换相的游戏。
  但赵无恤却已经想好了一个偷梁换柱的解决之法,他指着与赵鞅的一封书信道:“其实你的问题,父亲也问过我,你可知我在信上是如何回答的?”
  不等张孟谈说话,他就继续道:“我向父亲承诺,倘若父亲能成为上卿,只要我父子合谋,将西鲁五个县直接并入晋国,亦不难也!”
  “这……”张孟谈咬了咬嘴唇,随即无奈地点头道:“的确是不难。”
  晋侯应该会很开心,鲁侯如今已经是傀儡,他的意见无效,晋鲁两执政合力推动的决意,谁还能阻止?
  鲁侯、孟氏、季氏若是听到这句话,恐怕会面容骇然。而柳下季,还有孔丘倘若知道赵无恤这打算,大概会气得跳脚,骂他狼子野心。
  这时代某国大夫突然带着城邑投奔到邻国实属寻常,廪丘乌氏就干过,好几个东地大夫也是从莒国跑来的。但鲁国五县,三分之一的领土,三十余万民众,说割就割,而且还是执政带头卖国,古往今来都没有过的事情啊!鲁国的道德君子们肯定恨不能生食赵无恤之肉。
  “那鲁国的其余部分呢?曲阜、东地这些地方,主君打算如何处置?”
  张孟谈没有傻傻地问为何不将整个鲁国并入晋国,那根本不可能,至少这代人内不可能。晋国虽然灭了不少同姓国的社稷,但鲁国这种周公之封,千乘之国岂是说吞就吞的?别说鲁人不服,孟氏宁可投靠齐国,季氏也会在东地大夫中间鼓噪,恐怕到时候还会招致全天下的围攻……
  秦、楚、齐,甚至是一心北上,将泰山以南视为势力范围的吴国,四大国联合附庸们来个九国伐晋,晋国虽强,也吃不消啊……何况内部还有六卿分立的问题,也不知道何时才能解决。
  无恤却胸有成竹:“这就是我设置幕府的原因了,几年,或者十几年之后,我当为晋卿,但鲁国的赵氏幕府却会继续下去……”
  “主君的意思是……让赵氏的兄弟来做鲁国执政?”鲁国的世卿世禄尚未废除,所以赵大将军的职位自然可以让血亲继承。但张孟谈面露难色,若真如此,他是不赞成的。
  “兄弟?”无恤一愣,是啊,他还是有兄弟的。
  若不是旁人提及,他大概都想不起来赵氏伯仲叔三人是自己的便宜兄弟,他们与他关系一般,也就老实巴交的伯鲁还算不错。但平白无故,好容易打下的江山为何要便宜他?赵无恤可不是历史上优柔寡断的赵襄子,放着一堆儿子不传,却传位给伯鲁的孙子,结果把张孟谈为赵国规划的完美开局搞成了一手臭牌……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后事不忘,亦前事之师!那个赵襄子做错做差的事情,统统交给他来弥补吧!
  他答道:“自然不是兄弟,而是我的子嗣……”
  “子嗣?”今天与赵无恤谈话的信息量有点大,张孟谈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有件事还未告诉孟谈。”赵无恤颇有些得意地笑了笑。
  “我的妾氏伯芈已经有三个月身孕了,医扁鹊诊脉说,当生男孩……”
第576章
继业者
  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赵无恤的家臣集团一直盼着主君能有子嗣,以安定人心。但赵无恤唯一的妾室却毫无动静,他们心里着急,甚至开始劝说赵无恤大肆纳妾,谁料上次劝说才过了没几天,就突然得到这样的喜讯。
  张孟谈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连忙祝贺道:“恭喜主君!”作为家臣他能安心了,作为朋友他也真心替赵无恤开心。
  无恤笑道:“我或许能有一个庶长子了,孟谈也要努力才是,若是生下女儿,你我或能结一门亲事。”
  换了寻常家臣,听到主君如此许诺还不得喜不胜收?但张孟谈却不是,他沉吟片刻后推辞了:“主君若是想让庶长子在鲁国继任大将军之职,让他娶鲁侯公女,亦或是孟氏、季氏之女更为合适。”
  赵无恤有些无趣,张孟谈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冷静了,他摆了摆手:“且等他生下来,到了及冠的年纪再说不迟。”
  伯芈有孕一事,赵无恤也是前些天才知道的,那种将为人父的欣喜和忐忑在心田混合,让他在高兴之余,也免不了为未来的子女考虑起来。
  他可以预见,未来的自己必然是多子多孙的,如何安置这些子嗣,如何让他们在这个大争之世里为赵氏做出贡献?没有人是完全独立的个体,人人都要为宗族出力,这就是时代的法则!
  既然知道自己将有子嗣,那对鲁国的处置便多了一个选择,就算他赵无恤带着五个县归晋为卿,在天下定于一前,老赵家在鲁国的分店也得名正言顺地开下去。不管新的大将军是三岁还是五岁,总之要将这个席位牢牢占住,有在晋国的赵鞅、赵无恤支持,被家臣们拱卫的小小赵安如磐石。
  他是他的子嗣,身上流着天命玄鸟的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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