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我为王(校对)第10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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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瓷器的坯体由附近山野里采集和高岭土制成,在密闭性较好的烧窑中,由石涅,也就是煤炭燃烧产生的1200—1300摄氏度的高温中烧制而成。
  比起陶器来,瓷器胎体更加坚硬,致密,细薄而不吸水。胎体外面罩施一层釉,釉面光洁、顺滑,青釉成分经过鲁陶翁多次调制,确定为草木灰,因为含有一定氧化铁,所以呈现青黄色。
  一个青瓷壶,按赵无恤的打算,价格仅仅卖一个青铜壶的四分之一,一个漆壶的三分之一,即便这样,也能赚超过十多倍的利润。当其源源不绝地打入市场后,就可以作为青铜和漆器的替代品,让家中余财不多的士和国人也用得起。
  仅从生活用品而言,无论是从造价、工艺难易、原料的充足与获取方面,瓷器在市场上取代青铜器和漆器都是大势所,但这个过程,可能还得花几十年,几百年。
  目前,赵无恤只求它能取得优势,和青铜、漆并行。至于范氏的陶器,不客气地说,在瓷器出现后,会立刻就被挤出中上层顾客的市场!
  “这些多是试烧,所以不同品种的都有,之后的几窑,我打算主要烧制鼎和簋、壶等,而买家,自然是麦粉的老客户,如此一来,你还可以将其与麦粉套卖。那些爱用美器装饰厅堂的士大夫们,恐怕每一次都得五鼎四簋,或者三鼎二簋的买。”
  “至于白瓷,倒是意外之喜,以原色的瓷土为釉料,就能制出此物。如今看来,此物外观颇似白玉,如果对造型精雕细琢,也可以进入珠玉的市场,只是我担心,会不会和韩氏起了竞争?若是如此,反倒不美。”
  韩氏从韩宣子开始,他们家就以珠玉的专榷闻名诸侯。韩邑七县,有出玉之山三座,家中工坊里,有攻玉之匠数百,还和齐国陈氏有贸易往来,可以获得一些东海蚌珠。
  在无恤看来,货殖只是政治的延续,能借手打击敌人范氏的,所以他全力去谋划。但若是会损害到盟友韩氏,引发两家矛盾,他就得慎重一些了。而且,除了韩氏女外,他对谦和的韩不信,俊朗的韩虎印象都还不错。
  子贡却让他打消了这种担心,原来,子贡了解过,玉的生意,其利百倍,而其中原因就是因为稀有。
  珠玉本来就有价无市,极其稀缺,往往是百人所需,却只能供应一件。而且高贵的卿大夫,恐怕只会对真正的美玉感兴趣,所以应该不会和韩氏起太大的竞争。
  赵无恤想想也对,后世的和田玉,一块就能炒到几千万天价。也就是说,世人对玉和类似玉的东西需求很大,但量却永远就那么一点。
  如此一来,白瓷可以用来烧制中小件的璧、琮、圭、璋、璜、琥等玉的替代品,销售的目标则是士和国人这些中产阶层。若是新绛城里属于这一阶层的数千人,每人都能买一块瓷佩瓷玦,收益也是一个恐怖的数字。
  春秋时代的人好青铜,以此作为礼器,又好玉,以此为君子之美,作为装饰。瓷器虽然比起上徍的铸器和玉器,还有一些差距,但却贵在新颖和便宜,所以,大有可为!
  等工艺再成熟些,他还打算制作精美到极致的匀净瓷器,作为奢侈品贩卖,走饥饿营销的路线。
  最后,赵无恤嘱咐子贡道:“成乡已经粟支两年之用,耕田拉磨的牛马也已经足够,再多也是浪费,所以这一次,我们不要粟米,只要钱帛!”
  而这些器物也被赵无恤冠以了特有的名号。
  成窑!成瓷!
  他相信,这两个名字必然会在后世被无数遍传颂,说不定,自己手中的这几件东西,在千年后就能抄到几亿高价,或作为国宝珍藏。
  无恤满意地抚摸着那两头精美的瓷鹿和瓷枕,让人将其实以稻草,再裹一层软皮,小心搬到辎车上,放在竹筐里。他要将其带去下宫,赠予姐姐季嬴和乐灵子,作为谢礼。
  再过几天,就是秋祭,他进入虒祁宫正式成为国君助祭的日子。而且这次进宫,他还要陪同乐灵子,去探望已经被囚禁了将近一年的乐祁。
第167章
子贡的抉择
  “孔丘之徒?就是那个在曲阜私立学舍沽名钓誉,收徒三百广布党羽,还曾于十多年前诽谤余铸刑鼎,妄言我晋国将亡的鲁人孔丘?”
  到了当日晚些时候,依然是下宫侧殿,赵鞅和无恤父子相对,一坐于案后,一站于案前,赵鞅面有愠色,赵无恤则只能尴尬地笑笑。
  原本,按照子贡的设想,打赢这场因为范氏之贾卷入麦粉市场,而引发的货殖战争,其实并非难事。但以一乡之力,敌对范氏整个匠作坊,自然是不可能的,必须借助无恤背后的力量,下宫!
  这么重要的事情,当然要经过家主赵鞅的首肯和支持,所以赵无恤带着子贡赶到下宫后,先入殿内,将他的建议,向赵鞅做了简略汇报。
  和无恤猜测的没错,护短的赵鞅听闻自家儿子那极其赚钱的产业,遭到了范氏横插一脚,顿时就怒了,对于这种情况,他就四个字。
  “何惧之有!?”
  为这件事情定了基调后,赵鞅也好奇起来,如此计谋和眼光,是何人想出来的?一问之下,才知道谋主子贡竟然是孔丘的弟子。
  “一乡鄙狂士尔!”
  这就是赵鞅对孔丘的评价。
  赵无恤只得轻咳一声,眼观鼻鼻观心,不做评价。万幸,赵鞅现在还没像历史上那样,必杀孔丘而后快,而孔子对赵氏也尚未路人转黑。
  不过,照现在的情形看,这两个人迟早会成冤家,此生还是别见面的好。
  带着对孔丘的不满,赵鞅还将赵无恤训了一通,让他对名为端木赐的卫商,用则用之,但切勿受其影响,沾染了孔门迂腐之学说。
  赵无恤心中暗暗叫苦,却只能唯唯应诺。最后,赵鞅提出要见子贡一面,考校考校他,看看是否也像孔丘一般,是个只会夸夸其谈之辈。
  于是,无恤就只能站在殿外,等待子贡出来。
  “不好!”
  过了一会后,他才暗道一声不妙,引得门口两名甲胄在身,看守剑架的赵氏黑衣卫士面面相觑,不知道小君子这是作甚。
  经过大半年的相处和观察,结合所知道的历史,无恤清楚,赵鞅此人有积极进取、强劲坚韧的特点。但有时则表现为霸道、冲动和多变,这也是他性格上的严重缺陷。
  但赵鞅还有一个最突出的优点,使他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弥补上述缺陷,那就是尚贤。
  老迈的叔向,郑国的子大叔,睿智的太史墨,还有众多出身或低贱,或高贵的家臣。只要遇见德高望重或者才学突出的贤能之人,赵鞅总愿意真诚请教,也往往能虚心接受劝勉,无论什么场合、无论什么事情。
  这一点在此时的晋国六卿中是极其突出的,甚至可以说是独一无二的,这样的胸怀,或许就是他日后广纳贤才,成为一代雄主的原因所在。
  无恤想起赵鞅这爱才如命的性格,万一和子贡看对眼了,难保就会下大本钱,征召他为家臣,那该如何是好?到那时,他恭贺也不是,拒绝也不是……
  在焦心地等待了一刻后,子贡终于出来了。
  赵无恤故作微笑地迎了上去,亲切地问道:“子贡,与吾父谈得如何?”
  子贡朝无恤行礼,身为一普通商贾,面见一国卿士,而且还是赵鞅这种虎一般的性格,带着刁难的心思,他此时却依然面不改色。
  “还得多谢君子前些日子赠予的《绝秦书》,赐的辩才倒是好了不少,至少没有让上军将觉得,我是一夸夸其谈之辈,只不过……”
  “只不过如何?”无恤有些急切。
  子贡说道:“只不过上军将突然问赐,作为一商贾是不是太过屈才了,愿不愿意为赵氏家臣,上军将会委以我上计吏,或仓吏之职,以上宾之礼待之!”
  赵无恤暗道不妙,赵鞅果然下手了,这便宜老爹,连儿子的墙角都要挖。虽然左右都是为赵氏效命,但终归让无恤心里不太舒服。
  他面容故作淡定地问道:“这岂不是好事么?子贡是如何打算的?”
  如何打算?子贡露出了淡淡的微笑,让无恤琢磨不透。
  原来,方才子贡刚刚脱下鞋履,着足衣入了殿门,赵鞅就坐于案后,虎目圆瞪地质问他:“孔子为人如何!?”
  子贡恭敬地对答道:“赐不能识也。”
  赵鞅不悦,拍案而起,追问子贡道:“余听闻,你乃孔子之徒,事孔子数年,常常朝夕相处,侍奉身侧。现如今余问其人如何,你却说‘不能识’,何也?你言之不实,是在诓骗余,还有余子无恤乎?”
  子贡淡然笑道:“上军将有所不知,赐在夫子处学习,好比饥渴的人饮于江海,喝到腹中知足就停下了。我的夫子智慧和仁德宽广如同江海,赐一个在海边望之不及,饮之不竭的俗人,就算服侍他几十年,也只能窥其一隅,如何敢说识之?那才是诓骗上军将啊。”
  赵鞅默然,本来他企图给子贡一个下马威,料想一个没见过大场面的小商贾,很容易就会被吓出原形。谁知子贡临危不乱,一通长笑后发挥了自己的辩才,将赵鞅所言一一驳回,逼得赵鞅自觉理亏,不得不正襟危坐待之。
  他颔首道:“善哉,子贡之言矣!”
  之后两人谈及此次与范氏的麦粉之争,子贡胸中早已有了一笔明细的账目。他拨弄着新学会的算盘,给赵鞅演算推导,说明此次只要赵氏应对得当,绝对可以将范氏之贾扫出粟市。
  赵鞅之前已经接到了家臣傅叟的通报,经过数十名工匠在成乡长达半个多月的学习和仿制,下宫也已经建起了数座畜力磨坊,逐步开磨麦粉,以供应赵氏府邸所需。
  所以,只需要他一块符令,便可以让下宫府库和周边乡邑将麦粉集中起来,全面开工,每日能产三百石以上,远超范氏的匠作坊!到时候,除了牛马市外,赵氏又多了一项能够积蓄粟米钱帛的行当。
  赵鞅这才赞叹不已,爱才之心顿起,提出了欲征辟子贡为赵氏家臣的打算。他一出手,就是当年计侨,王孙期那一级别的职位,还可以让子贡住在最上等门客的居室中,位比中士,食有肉,行有车。
  这些思虑只是一瞬之间,子贡向面前颇有些焦虑的无恤恭恭敬敬地一拜,将自己的决定告知了他。
第168章
有女同车
  子贡对赵无恤诚恳地说道:“夫子曾言,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赐与君子曾有盟誓,赐为君子之贾,君子为赐之东主,为期至少三年。如今口血未干,赐怎能食言!?”
  面对赵鞅的诱惑,子贡是这么考虑的:夫子曾言,道不同,则不相为谋。虽然孔门起于微末,有时候不得不变通,但未到绝境,却也有自己的原则。
  夫子一向对赵鞅的政策和行事颇有微词,近来虽然因为止从死法令改变了些许态度,但那完全是因为庶子赵无恤的所作所为。
  子贡在中都邑时,曾对夫子说过来晋国为赵氏庶子之贾的想法。夫子当时便对他说过,希望他为赵无恤之贾,劝其行仁义礼乐之道,则可;为赵氏一家之鹰犬走狗,则不可。
  赵无恤虽然在一些理念上和孔门有所分歧,但在子贡看来,那是和而不同,他虽然注重农事与百工,但子贡记起,夫子也说过“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样的话。
  他虽颁布了严格的军令,但对待民众却依然比较温和,“政宽则、民慢,慢则纠之以猛;猛则、民残,残则施之以宽”,正和夫子评价子产的“宽猛相济”不谋而合。
  但赵鞅,则更加偏向严刑峻法一些,还在许多器物上违背了礼制,甚至被孔子视为不仁之君,与孔门的根本理念相违背。
  更何况,子贡摸了摸怀里一直贴身携带的那卷《绝秦书》抄本。自己仅仅是在酒酣时无意吐露了一次志向,赵无恤竟能牢记于心,千方百计地寻来这些行人言辞,赠予自己,并祝愿他早日实现志向。
  “若我日后能成为晋国上卿,一定聘请子贡做晋国的行人,还望子贡出使诸侯时,能做下申公巫臣联吴抗楚那样的壮举!”
  子贡并非不知道赵无恤这话里的暗示,但他心中仍然十分感动,这已经超出了利益和盟誓的关系。
  他记得此次临行前,他曾于中都问学于孔子曰:“夫子,敢问何为士?”
  夫子沉吟片刻,言道:“行已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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