灞陵雪(校对)第35部分在线阅读

字体大小: | | 上一章 / 章节目录 / 下一章 / 返回书籍页面 / 当前阅读进度35/46

  望月研一突然也阴森森地说道:“我只认一个主人,那就是女主。”
  屋顶那声音忽远忽近,似乎那个说话的人正慢慢飞升,又缓缓降落,阴森森的语气一成不变,说的还是那句话:“望月研一,你敢背叛主人,你要下阿鼻地狱!”
  望月研一眯起眼睛不再说话,任凭那个声音翻来覆去地说“下阿鼻地狱!下阿鼻地狱!”
  杜瀚章、萦尘等人也走了过来,望月研一制止道:“杜公子,你们都坐到厅堂里去。”望月研一的语气不容置辩。杜瀚章退了回去,命卞虎过来相助。望月研一看了卞虎一眼,说声“多谢。”转头又盯着檐漏,似乎屋顶上的敌人会化成雨水滴下来,然后凝结成人形。
  卞虎提着刀站在顾师言身边,顾师言也拔出原先藤原空婵给他的武士刀,好歹也可抵挡一下。听得身后玉鬘的声音道:“顾公子,你要不要进来坐?”
  玉鬘和伊婆婆住在同一间客房,房里却未点灯,黑咕隆咚的。顾师言道:“怎么不点灯?”玉鬘道:“婆婆怕油灯薰眼。”顾师言凝神朝屋内一看,依稀见伊婆婆就坐在门边。
  屋顶阴森森的声音极有耐性,每隔半盏茶时间就飘下这么一句话,搞得客栈中人心惊胆战,哪里还能安睡!
  卞虎焦躁起来,跳到院子里冲屋顶吼道:“他奶奶的,装神弄鬼不是好汉,要就下来和你卞爷爷决一死战!”舞刀护头,刀花如伞,雨泼不入。
  屋顶没有半分动静,过了一会,又飘下那句“下阿鼻地狱”阴森森的话。卞虎大怒,吼道:“他奶奶的你这缩头乌龟才下阿鼻地狱!”一哈腰,两足一蹬,飞身而起,蹿上院墙那株大槐树,接着右足在树干上一点,朝屋顶扑去。突然间,眼前白影一闪,有人抢先拦在屋顶。卞虎二话不说,兜头就是一刀。
  那人侧身一让,出声道:“是我。”卞虎在屋顶上站稳,见拦在跟前的却是望月研一。望月研一道:“烦你在下面照看一下。”说罢身子一拧,倏忽不见。
  卞虎在屋顶上发了一会呆。雨夜天空没有半点亮光,那个阴森森的声音也不再响起,似乎和望月研一一起消失了。檐下顾师言叫道:“卞将军卞将军。”卞虎跳下来问:“什么事?”顾师言道:“望月先生也上了屋顶,怎么样了?”卞虎摇头道:“不知,没听到打斗的声音。”
  玉鬘捧了条手巾出来,递与卞虎道:“卞将军,擦一下雨水吧。”卞虎谢了一声,胡乱擦了一把脸。忽见封子期走了过来,含糊道:“我来给伊婆婆诊视一下。”摸黑就要进门去。顾师言道:“封先生等一下。”转头叫玉鬘点灯,玉鬘道:“我没有火摺。”
  顾师言插刀入鞘,摸出火摺,迈步进房,昏暗中见伊婆婆坐在床边上。玉鬘端了灯盏迎过来,顾师言在墙上擦亮火摺正待点燃灯芯,忽有一阵寒气从身后袭来,火摺熄灭了,就听得卞虎大喝一声:“你是谁?”顾师言心知不妙,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身后的敌人是冲着伊婆婆来的!
  当即向前一扑,右臂抱住伊婆婆滚倒在地,就觉左肩一凉,已被尖利兵器刺中。卞虎从后赶上,刀光如练,朝敌人颈脖子劈去。那人陡然身子拔起,冲破屋顶,就此不见。冰凉的雨点不停地从屋顶窟窿飘落下来。
  玉鬘害怕得灯盏都掉在了地上,叫道:“伊婆婆、顾公子,你们没事吧?”
  “嗤”的一声,卞虎擦亮火摺,见顾师言正从地上爬起,单手抱起伊婆婆放在床上,左后肩有殷红的血迹。卞虎叫道:“你受伤了!”正要上前细看,手中火摺燃尽,房内一片黑暗。
  杜瀚章、温庭筠等人闻声都奔了过来,萦尘着急地问:“公子,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戚山堂举着个灯笼进来。萦尘见顾师言右手捂着左肩,鲜血从指缝间不停渗出,惊叫起来。顾师言道:“没事没事,一点小伤。”突然提高声音问:“封先生呢?他到哪里去了?”
  卞虎道:“刚刚那个不是封先生,他经过我身边时,我就觉得不对劲,封先生整日与草药打交道,身上有股药气,这人没有,你进屋点灯时,他就跟在你身后,我见他背脊一耸,那是抽刀的姿势,当即出声喝止,可惜我晚了一步,还是让他刺伤了顾公子。”萦尘急道:“快取伤药来止血呀。”杜瀚章也叫了起来:“我好一会没看到封先生了,晚饭后他还坐在我边上呢。”戚山堂提着刀出去找封子期。
  一直默不作声的伊婆婆开口道:“我有伤药,来,解开衣服。”萦尘赶紧过去给顾师言解开衣襟,露出左肩。玉鬘捧着灯盏照着。顾师言为了方便伊婆婆给他敷药,就蹲下身子。
  伊婆婆还是蒙着蝉翼面纱,抖抖索索从怀里摸出一个瘦腰小葫芦,和望月研一的那个一模一样,葫芦嘴对准伤口轻轻一抖,细细药末洒在伤口上,这药果然灵异,伤口立即结上血痂,血止住了。
  忽有几点雨水滴在顾师言裸露的肌肤上,奇怪的是这雨点还是热乎乎的。顾师言扭过头,却见水珠是从伊婆婆的面纱上滴下来的,这不是雨水,是伊婆婆的眼泪。
  顾师言笑道:“伊婆婆,你不用担心,这点伤算不得什么,这伤药极好,两天就好了。”伊婆婆涩声问:“我与你非亲非故,你为什么要救我?”顾师言一愕,一下子不好回答。
  玉鬘道:“婆婆,这位顾公子是侠义心肠,不然的话,我们小姐又怎么会喜欢他!”
  房内起了一阵风,油灯暗而复明,望月研一浑身湿透地回来了。
  玉鬘赶紧拧手巾给他擦,一边“咭咭咯咯”说刚才的事。望月研一骇然变色,心知中计,天幸未铸成大错。
  院中戚山堂大叫起来:“公子,公子。”杜瀚章奔出门外一看,见戚山堂胁下夹着一人几步跨到檐下,悲愤道:“封先生给杀死了!”举灯一照,封子期喉管被割断,死状与温庭筠的仆人元山如出一辙。
  众人都不敢各自回房,一齐坐在厅堂里等待天明,只有望月研一、玉鬘和伊婆婆三个依旧呆在房间里。店家见出了人命,生怕担干系,竟想赶大家走。卞虎大怒,吼叫着要揍店家,店家见势头不对,忙躲了起来。
  长夜听雨,觉得日子格外长。杜瀚章问顾师言明日安葬封先生后是否立即启程南归?顾师言踌躇道:“望月先生有恩于我,目下他有难,岂能弃之而去!”杜瀚章慨然道:“是,我也留下陪你。”
  戚山堂站起身对顾师言说道:“顾公子,你是我家公子挚交,小将是直爽人,有话就明说。”顾师言问:“戚将军,何事?”戚山堂道:“杜琮杜大人命小将与卞兄弟护送瀚章公子进京,一路来都未出什么岔子,但自昨日与北厢房那三人相遇以来,先是温公子的仆人死于非命,今日封先生又惨死,处于人人自危的境地,此地不可再留!还有,不怕顾公子怪罪,小将以为那三人行止古怪,诡秘莫测,似乎也不是我中土人物。”言罢,目光炯炯直视顾师言。
  顾师言道:“望月先生他们应该都是东瀛人。”卞虎插嘴道:“那个小姑娘人很好。”顾师言接着道:“戚将军所虑极是,瀚章留在此处确实不妥,这样吧,明日送封先生入土之后,你们便离开此地,把萦尘和泉儿也带走,烦瀚章兄送她二人回柴桑,我自留下。”
  萦尘哪里肯答应,泉儿也说要陪着公子爷。杜瀚章不悦道:“戚将军,你要我弃朋友于不顾!”
  戚山堂沉声道:“公子,小将是千军万马厮杀过来的,决非贪生怕死之辈,也不是不讲义气之人,只是公子万金之体,实不宜涉此险地。”扭头对卞虎道:“卞兄弟,你明日便护送公子南下,我留下与顾公子一道相助望月先生。”
  温庭筠也道:“顾训,我也留下陪你吧,只是我无拳无勇,帮不上什么忙。”杜瀚章道:“我是不会走的,戚将军不要再说了。”戚山堂眼望顾师言,希望他劝劝杜瀚章。
  顾师言刚要开口,杜瀚章心知他要说什么,手掌一竖,示意他不必说了,道:“顾训,你再让我走就是小看我。”顾师言道:“那好,我明日问一下望月先生究竟要去哪里,或者让他与我们一道南下。”
  次日,众人送封子期出葬,和元山的坟墓并排,两日之间死了两人,众人不禁伤感。伊婆婆和玉鬘也来拜祭封先生,望月研一却是抱臂远远立在一边。顾师言走过去问他将往何处?望月研一道:“回长安。”顾师言吃了一惊,心想你们好不容易从长安逃出来,怎么又要回去了?便道:“望月先生,我心中有许多疑团,只有你才能解开。”
  “有何疑团?”
  “望月先生,我也不知你和吉备大师之间有何纠葛?那些白衣侍者为什么要追杀你和伊婆婆?这个伊婆婆究竟是何人?还有一件事,此事已困扰我多日,就是去年在成都时轩辕老道说衣羽修炼东瀛忍术,衣羽就是因为这个才离我而去的,我曾就此事问过吉备大师,吉备大师含含糊糊不肯明言,却说什么衣羽会变得极丑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他是不是想让衣羽嫁给源薰君,是以拿这些话搪塞我?”
  这些事顾师言思来想去,想不明白。
下卷
廿一、我有迷魂招不得
  天还是阴阴的,暗云低垂,山峦静穆。望月研一白袍在风中翻卷,瘦小的身子畏冷似的缩起来,牙关紧咬,眼睛眯起,那样子显得既愤怒又恐惧,过了一会才开口道:“有些事我至今还没有弄清楚,但我要告诉你,我们女主衣羽小姐是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决不是什么老丑的怪物!至于当日在成都她离你而去那是因为她自幼受人蒙骗,以为修炼忍术有朝一日会突然变丑,认识你之后她就非常害怕,所以当那老道看破她身怀忍术之后她就不敢见你,伤心欲绝回到长安,又怎知——!”
  顾师言“哦”了一声,还想再问,望月研一却不想多说,摆摆手,说道:“顾公子,你若想找回从前的衣羽小姐,这个,这个伊婆婆可以帮你的大忙。”顾师言喜道:“这么说衣羽小姐是中了邪术,把以前的事都忘了?而这位伊婆婆能破解这种邪术是不是?”
  望月研一不置可否。
  顾师言心中疑云尽扫,精神一振,问:“如此说是要把衣羽带到伊婆婆这里来?”望月研一点点头,面色凝重地道:“只是那个衣羽现在置身遣唐使团之中,更有白衣忍者暗中守护,如何能带得她出来!”望月研一这些日子带着伊婆婆为躲避追杀已是疲于奔命,若想回长安带出衣羽实感力有不逮。
  顾师言振奋道:“总有办法的,我识得日本王子的未婚妻,那女子对衣羽极为妒忌,也许可以从她那里想办法。”望月研一点点头,但依旧忧心忡忡。
  顾师言道:“若是尉迟先生在就好了。”望月研一问:“是谁?”顾师言道:“大剑师尉迟玄,望月先生还和他交过手呢!”望月研一眉头一皱,意似询问。顾师言道:“就是那日在长安城桃园旧宅的屋顶上与你交手的那位尉迟先生,你的刀——”
  顾师言住口不言,生怕望月研一不悦。只见望月研一眉头紧皱,又逐渐松开,脸现喜色,道:“若得此人相助,救回女主或许有望。”仰头望天,似在回想当日情景,道:“此人是我生平仅见的高手,一招之间击落我的忍者刀,那迅雷一击实是惊人。”
  顾师言叹道:“可惜他现在远在天山,也不知他中的奇毒解了没有?”忽听杜瀚章“顾训顾训”的叫他,忙走过去问何事?杜瀚章指着身边一个壮汉道:“这位是我留在长安的随从,赶来报信说家父传书命我五月十二日赶去郧县迎接南诏国酋龙殿下,酋龙原定八月进京觐见天子的,不想现在就来了,也许急着要娶大唐公主吧!”顾师言一笑,心想我也正要回长安,这样一来名正言烦,也免得和萦尘费口舌。
  午后,众人整装上路,玉鬘陪着伊婆婆坐马车,那望月研一也真的怪癖,给马他都不骑,跟在马车后,赤足奔走。
  戚山堂与卞虎二人夜里都不敢入睡,提刀巡夜,生怕那可怕的杀手再现!所幸此后数日平安无事,五月十日傍晚赶到了郧县。
  郧县古城,地接秦楚,是入关中的要道。杜瀚章等人一到郧县,立即包下城中最大的客栈,不准闲人进入,一边派人与当地官府联系。郧县县丞已接山南东道公文,要他随时恭迎南诏王子,得知西川杜公子在此,赶忙来拜见,商议迎接南诏王子事宜。
  五月十二日辰时,有快马来报说南诏使团已到城外。杜瀚章与郧县县丞立即出迎。顾师言去年与酋龙闹了点误会,本不想去,杜瀚章硬邀他一道前去,只好跟着去了。
  南诏使团车马浩荡,有二百余人,不过主要首脑顾师言都认得,酋龙、金锤将大繁树、大繁树的师兄苦楮、师弟杜存诚、鬼大将,还有几个文官不认得。出乎杜瀚章和顾师言意料的是,东蛮国的鬼妹璎珞也跟在酋龙身边。
  顾师言心里嘀咕道:“酋龙要和大唐和亲,却带璎珞鬼妹一起来,到时非闹翻天不可!”
  酋龙见到杜、顾二人甚是欢喜,酋龙为人豪爽,他对顾师言已尽释前嫌,还感激顾师言当日赠他棋谱,说是受益匪浅。杜瀚章又引荐温庭筠,说这是大才子,诗词双绝。酋龙最慕大唐文化,只要是个文人他就肃然起敬,今见天下闻名的温八叉,大为倾倒,吟道:“‘宝剑黯如水,微红湿余血。白马夜频嘶,三更霸陵雪。’温先生之诗果真妙绝!”温庭筠大悦,心道:“此《侠客行》诗乃年前送顾训南归时在霸陵桥头所作,未想就传唱至南诏,可叹我温七如此大才竟然屡屡受挫于场屋,这古往今来怀才不遇者莫过于我温七了!”
  璎珞鬼妹眼尖,发觉顾师言断了一臂,大为吃惊,扯着酋龙的衣袖告诉酋龙。酋龙这才看到,惊问何故?顾师言尽量平淡地道:“不慎斩断的。”
  璎珞鬼妹见顾师言不肯明说,愈发好奇,随后又在客栈看到萦尘,忙问杜瀚章这是谁?璎珞鬼妹一看到汉人美女就吃醋,生怕酋龙移情别恋,此次北上觐见大唐天子,酋龙原不打算带她来,她死活要跟着,说汉人美女都是狐狸精,会把酋龙的魂勾走,她得时刻提防。
  杜瀚章答道:“那是萦尘姑娘。”杜瀚章不想说萦尘是顾师言的侍妾,他现在颇为烦恼,相处数月,萦尘的温婉可爱令他心生爱慕,只是顾训是他好友,有些事他不敢想,黯然神伤而已。
  璎珞鬼妹见杜瀚章神态暧昧,道:“哦,我明白了,她是你的相好是不是?”杜瀚章一笑,竟不否认。璎珞鬼妹放心了一点,又问顾师言断臂之事?杜瀚章道:“那是他的伤心事,他没对我说。”
  次日,南诏使团上路。顾师言骑着黑骏马跟在伊婆婆和玉鬘乘坐的马车后面,那璎珞鬼妹骑着匹红马故意落后,想问顾师言话,一眼看到马车边的望月研一,登时柳眉倒竖,尖叫起来。酋龙等人不知璎珞出了何事?赶紧掉转马头奔过来。
  璎珞鬼妹一张淡棕色的俏脸涨得通红,指着望月研一道:“就是他,就是这个人,把我掳走的!”酋龙、杜瀚章等人一脸迷惑,不知璎珞鬼妹说些什么!顾师言心道:“糟糕,去年在成都望月研一为解衣羽的惊魂咒,掳走了璎珞鬼妹,害得我差点和酋龙斗剑,未想这番邦女子记性倒好,记仇!”
  酋龙听璎珞鬼妹说了一大通,总算明白了,看了顾师言一眼,有点尴尬,劝慰道:“璎珞,此事已经过去了,不必再提。”璎珞鬼妹酥胸起伏,不依不饶道:“这个姓顾的也就算了,但这个小瘦子一定不能轻饶。大繁树,把他绑起来,让我抽十鞭子出出气。”
  大繁树是个浑人,跳下马拿着绳索就要来绑,眼前一花,手中的绳索断成两截。大繁树嘟哝了一句又拿了根绳索来,忽又断成三截,大繁树骂道:“妈巴羔子,这绳子谁买的,还能绑人吗!”
  苦楮瞧出厉害,心道:“这小瘦子身手如此之快,真是闻所未闻,即便是师父亲自来也不见得敌得过他。”当下喝住大繁树,用生硬汉话说道:“尊驾好身手,是想作对我南诏国!”
  望月研一抱臂无言,冷眼相看。马车里的小姑娘玉鬘脆声道:“南诏国的人不讲道理的吗?是你们拿绳子要绑望月叔叔,人家不让绑就不行?非得束手就缚!”
  璎珞鬼妹怒道:“不绑我也照抽十鞭子。”挥起马鞭朝望月研一抽去。顾师言担心望月研一发起怒来伤了璎珞鬼妹,那就祸事了,右手一捞,想抓住璎珞的鞭子,功夫不够,抓了个空,那鞭子“啪”的一声抽在他小臂上,鞭梢翻转,又在他脸颊上重重扫了一下,顿时血痕殷然。马车内的伊婆婆和玉鬘都惊叫起来。
  璎珞鬼妹果然刁蛮,并无半点歉意,叫道:“你拦我做什么,我不抽你算是好的了,你自己撞上怪得谁来。”坐下马鞍突然歪斜,若非一边的杜存诚眼明手疾将璎珞鬼妹扶住,她要摔下马来了。杜存诚忽然别过脸去,低声道:“鬼妹殿下,你,你胸口开了。”
  璎珞鬼妹低头一看,对襟袢扣不知怎么尽数开了,连贴身亵衣也敞着,项上银圈冰凉地贴在裸露的胸脯上,椒乳颤动,起起伏伏。璎珞尖叫一声,丢下马鞭,双手扯着衣襟紧紧捂住,羞不自胜,但已有不少人瞧得两眼发直。
  酋龙忙跳下马抱起她坐进一辆马车,苦楮跟过去对酋龙说是那白衣瘦子捣的鬼。酋龙惊问:“这人有妖术?”苦楮摇头说不是,是真功夫,只是不知这功夫是如何练出来,实是惊世骇俗!
  杜瀚章、顾师言过来向酋龙解释,说望月研一绝无恶意。酋龙见璎珞鬼妹当众袒胸露乳,他南诏王子颜面扫地,甚是不忿,催马顾自前行。
  顾师言对杜瀚章苦笑了一下,道:“瀚章,给你添麻烦了。”杜瀚章看着他脸上一道鞭痕,道:“这番邦女子太过刁蛮,让她出出丑也好。”顾师言自觉不便再与南诏使团同行,与杜瀚章商议。杜瀚章也怕和酋龙关系弄僵,点头道:“也好,你们远远跟着便是,可不要走散,万一有事,好有个照应,我命卞虎保护你和萦尘。”
  此后数日,顾师言他们跟在南诏使团后面继续北上,五月十七日到了旬阳。宣宗派中书侍郎崔铉为钦差大臣迎接南诏王子,在旬阳正与使团相遇。过青铜关,经蓝田,入长安,自有鸿胪寺官员来安排南诏使团起居。顾师言等人还是住在杜瀚章府上,派人出去打探日本遣唐使团驻地,得到的消息令顾师言大吃一惊:源薰君等人竟然住在南梢门外那鬼宅里!
  顾师言忙去告知望月研一。望月研一似乎早有所料,声色不动。伊婆婆正执着一管中锋羊毫在写字,玉鬘立在一边看。顾师言走过去道:“婆婆好兴致,身子好些了吗?”伊婆婆一见顾师言,忙让玉鬘收起纸笔。这伊婆婆终日披着面纱,从不抛头露面,也很少听见她说话。顾师言问:“婆婆,你能告诉我衣羽小姐中的是什么邪术吗?不但把以前的事全忘了,性情也是大变!”伊婆婆侧坐着,但顾师言感觉得到伊婆婆一直在看着他。隔了半晌,伊婆婆问道:“顾公子,你为什么会喜欢衣羽?爱她貌美是吗?”顾师言道:“不瞒婆婆,起先确是被她美貌吸引,后来,后来——”
  伊婆婆问:“后来怎样?”
  顾师言道:“婆婆,你不知道,去年衣羽伴我入川,中了惊魂咒,不能安睡,只有握着我的手才能睡着,每夜我都坐在她床头,看着她甜甜的睡相,那时我就想我一定要对她好,照顾她一辈子。后来在成都她离我而去,为了找她回来,我对天发誓,我可以为她做任何事,直至付出性命!婆婆,你一定要帮我。我与婆婆以前从未见过面,但不知何故,却觉得婆婆是我很亲近的人,有些话我不愿意对别人说,在婆婆面前却愿意说出来。”
  伊婆婆忽然站起身踉踉跄跄进了里屋,掩上门。顾师言忙问玉鬘:“伊婆婆这是怎么了?”玉鬘走到里屋门边听了听,过来道:“婆婆哭了!顾公子,你不知道,婆婆常常独自哭泣。”顾师言问:“伊婆婆是衣羽的什么人?她很担心衣羽是吗?”玉鬘道:“伊婆婆在我们宅子里好多年了,不过以前我很少见到她,这次是为了我们小姐的事才跟着望月叔叔出来的,真不明白国师为什么要派人追杀我们!”
  顾师言一懔,心想玉鬘天真无邪,岂会说假话,那些杀手果真是吉备大师派来的,吉备大师是有道高僧,为何行事如此乖张!
  望月研一忽然道:“今晚他们还要来!”

< 章节目录 >   < 上一章 >   当前阅读进度35/46   < 下一章 >   < 返回书籍页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