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烟尽处(校对)第6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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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脑袋上还顶着一个太上皇,朱成碧这个县长自然当得非常没滋味儿。而他又舍不得做赔本买卖挂冠而去,只好把大部分精力都花在女人肚皮上。从城内的妓院到几十里外的放荡寡妇家,只要能找到女人,他就不挑肥拣瘦。前一阵子甚至色胆包天,偷偷摸上了乌齐叶特前旗寡妇郡主的床,被乌旗叶特前旗的主人,镇国公保力格从被窝里拖了出来,用绳子捆在大柳树上,拿着沾了冷水的皮鞭狠抽。多亏了藤田老鬼子带领半个中队的鬼子兵和一个中队的伪军前去“说情”,才勉强逃过了一劫。没被镇国公的家奴活活用皮鞭给抽死!
  正所谓不打不相识,挨了一顿鞭子之后,朱县长不但没有跟镇国公保力格结下仇,反而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最近小鬼子新开辟的几个垦荒点儿,经过朱县长的斡旋之后,就都建在了乌旗叶特前旗的地盘上。而镇国公保力格也通过朱县长的帮助,从日本鬼子手里以极低的价格买到了一百多杆崭新的步枪和数挺歪把子轻机枪,麾下实力瞬间突飞猛进。非但将后旗和右旗远远甩了开去,即便与原本实力最强的乌旗叶特左旗相比,都不甘心再屈居其右。
  作为县长和镇国公两人之间友谊的添头,朱成碧再去拜访保力格的妹妹苏日娜,自然不必偷偷摸摸。每一回都是前呼后拥而来,心满意足而去。日久生情,居然把婚事提到了日程上。只要等到给郡主殿下的前夫烧过了周年,便可以请了媒人登门下聘。
  “无耻!”张松龄拍着马鞍,低声唾骂。
  “嗨,这种事情,在你们口里那儿,估计会有很多人看不惯,在我们这儿,只要你情我愿,也算不了什么!”余老四跟张松龄已经混得相当熟了,笑呵呵地反驳,“这地方天寒地冻,男人活得辛苦,死得也早。如果女人都象你们口里那边一样给丈夫守寡的话,用不了多久,城里城外就没活人了!”(注2)
  “我是说那个什么国公?!”张松龄一时接受不了对方的说法,却也没力气反驳,摇了摇头,故意将话题岔歪,“明明是故意拿亲妹子往姓朱的怀里推,以便跟小,跟日本人搭上线儿。却还装作受了多大委屈一般,好像全天下就他一个聪明人!”
  “那倒是。”余老四笑着点头,“咱们朱大老爷哪次出城,不带着四大金刚护驾?!怎么偏偏去苏日娜郡主家的时候,就变成了老哥一个?!恐怕当天打的主意,就是让镇国公过来抓奸。反正有日本人在背后撑腰,镇国公也不敢真的把他往死里头打。”
  “就是,就是!张少东说得的确在理儿!镇国公那老家伙,根本就是拿自家妹妹当了蒲包!”另外一名刚刚交割完货物的当地商贩笑着接口。卖给张松龄的货,至少比卖给其他从口里来的商贩贵两成。虽然要被余老四抽一部分水,他还是小赚了一笔。因此不在乎说几句马屁话,讨少年人一个高兴。
  然而这番努力,却没得到应有的关注。张松龄眉头轻轻皱了皱,追着余老四的话茬问道:“四大金刚,你是说朱县长身边还有四个保镖么?”
  “哪止四个!”余老四不屑地摇头,“咱们这位朱大老爷,把五年后的税都给收了,能不怕有人惦记他么?!平时要么不出门,要出门,至少带着十几个随从。四大金刚,只是跟他最贴心的!”
  “听说是县长大人从口里花重金雇来的。个个都能双手打枪,百发百中!”当地商贩丝毫不气馁,继续在旁边替张松龄解惑。“前一段时间周黑子的手下喽啰想绑县长的票,人还没等靠到跟前呢,就被四大金刚用盒子炮打成了马蜂窝。那叫一个狠啊,你们没看见呢,血顺着道边的水沟流了小半里路远!”
  保镖,卫队,盒子炮!张松龄轻轻用手指敲打桌案。看来,朱成碧是被娘子关游击队给吓到了,即便跑到千里之外,也轻易不敢放松警惕。这样一来,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打他的冷枪,恐怕就有些难度了。不过也未必没有机会,盒子炮的有效射程远不及三八大盖儿。而据余老四等人的说法,朱成碧最近又跟什么蒙古郡主打得火热……
  在他去那个郡主家的路上伏击他!综合几天来掌握到的所有情报,张松龄迅速拿出了一个具体行动方案。但城外地形那么空旷,哪里才是最合适的伏击地点呢?恐怕从余老四等人嘴里套不到相关情报,他必须亲自去实地走一遭。
  “唉!马上要回口里去了,也不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值得看的地方没有?”轻轻皱着眉头,张松龄做出一幅很不满足的模样自言自语。
  “最好别一个人去!”余老四和另外一位商贩齐声劝阻,“城外不安全,张少东长得又一脸富贵相,万一被土匪给盯上……”
  “我只是在城墙附近走走,又不会走得太远!”张松龄摆了摆手,满脸不在乎地打断。“四哥,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麻烦您给我说说。要不然,我岂不是白跑了这边一趟,回去后连个说嘴的东西都没有!”
  “这——”余老四苦着脸,搜肠刮肚,也想不出附近有什么太值得夸耀的风景或者名胜。另外那位商人听得着急,忍不住再度开口,“好玩的地方?!这黑石寨,本身不就值得一看么。城墙根下那一圈圈的大石头,都是黑色的,在方圆上千里内,保证你都找不到第二处这么古怪的地方!”
  “嗯,还有城西的巨石圈!”经同行一提醒,余老四也想起来了,高仰着头,大声补充,“就在城西二里半远,你一出城门就能望见。好几十块大石头,堆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圈。像个牲口圈一般,也不知道是用来关什么牲口的。”
  “恐怕是关妖怪的吧!每块石头,恐怕都有上万斤重呢!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才能堆得起来?!”
  注1:德王在日本鬼子支持下建立的伪政府。
  注2:口里,张家口以里,特指中原。
  
  第三章
风云(一下)
  
  第二天,张松龄借口去观赏周边的风景,将收购到的杂货全部交给余老四照看,单人独骑出了城门。
  沿着一条简陋狭窄的土路,他先往南方走了五、六里,在一个非常不起眼的土丘背面挖出了自己的枪支和弹药,然后拨转马头,径直向镇国公保力格的地盘走去。
  时值盛夏,四野里一片碧绿。喝足了雨水的牧草长到了战马的膝盖那么高,每当有风吹过,就像海浪一般翻滚起伏。而埋在草丛中的各种野花,此刻就像繁星初现,红红,黄黄、白白,跳跃闪动,与碧绿的草浪一道,迷醉人的眼睛。
  对于第一次看到草原的人来说,这种景色简直美若仙境。稍稍一冲动,就会扯开嗓子高歌一曲。“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如诗如画,画即是诗。诗既是画。然而张松龄此刻却丝毫没有放歌的心思,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草丛下,试图在靠近路边的位置寻找一个可以藏身的洼地,或者一些土丘、岩石之类的充当掩体。
  三八大盖儿的最大杀伤射程可以达到恐怖的两千四百米,但在这个距离上,人眼已经很难看清楚目标,所以两千四百米只是个理论值,真正射击时,任何人都不会把目标订得这么远。就张松龄自己而言,他能将三八枪性能发挥到最佳的距离,是在一百五十米之内。在这个距离内,且有充足时间瞄准的前提下,他能准确击中猎物头部概率在九成以上。但这也是个理论值,具体实战当中,还要考虑到天气、地形以及猎物的狡猾程度等诸多因素。此外,远距离狙杀对射手的精神和体力消耗都相当大,通常连续打出十几发子弹之后,准头就会大幅下降。倘若在战斗中一口气连续打出三十发子弹,在剩余的时间内,所谓神枪手与普通战士基本上就已经没有任何区别了。
  出于谨慎考虑,张松龄将自己的射击距离,定在了一百米左右。这个距离刚好超过了盒子炮的最佳作战射程,即便他第一枪没有击中汉奸朱二的要害,他还有机会再开第二枪。而朱二麾下那所谓的四大金刚,却很难凭着手中的盒子炮,在一百米之外将他给留下。
  于是乎,过往牧人眼里就出现了这样一幅有趣的景象。某个来自关里的少年,骑着匹大黑马,放着好好的大路不走,穿来穿去追逐草海中的野花。看到兴起处,还屡屡从马背上跳下来,弯腰去嗅花的香味儿。压根儿不知道,某些看上去漂亮无比的野花,就是塞外大名鼎鼎的断肠草。牲畜从来不会主动去吃,折一根茎泡在水里或者酒里,便能让牦牛一般壮的汉子七窍流血而死。
  “贪玩的汉伢子!”牧人们摇摇头,赶着羊群消失在草海深处。人只有在青春年少时,才会无忧无虑地欣赏旷野中的风景。而到了他们这般年纪,心脏就早已经被生活的苦水给泡麻木了,很难再感受到近在咫尺的壮美。
  也有数道看向张松龄的目光,里边充满了恶毒与贪婪。落了单的中原少年,向来是最好的绑架目标。将其打晕了带到沙窝子里去,即便过后无法从其家人手里换到丰厚的赎金,也能从人贩子手里换回好几匹骏马。要知道那边有几个王爷,对细皮嫩肉的翩翩美少年情有独钟。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托人贩子淘弄一批。
  然而当看到少年人上下马的动作和无意间露出来的小臂之后。马贼们又悄悄地收起了绑票的念头。那股子无法掩饰的利落劲儿,恐怕不是普通商贩身上所能拥有的。那胳膊上的醒目疤痕,恐怕也不是搬卸货物擦伤所致。马贼们绑票是为了求财,万一被肉票给打趴下,或者因为在黑石寨附近动了枪而引来了城内日本人的追杀,可就得不偿失了!
  张松龄是在鬼门关前打过好几次滚儿的人,对危险已经有了本能般的预感。发觉有人在不怀好意的盯着自己,立刻从草地上直起腰来,右手同时迅速摸向藏在大卦下的盒子炮。这个近乎于条件反射般的动作,令马贼们更是相信他们自己的判断。年青人不是普通商贩!要么是城内日本人派出的便衣,要么是别家马贼派出的眼线!前一种,马贼们轻易不敢招惹。后一种,彼此之间没有深仇大恨的话,他们也没必要惹事生非!不如在没发生冲突之前骑马一走了之,免得打不到狐狸反弄自己一身骚!
  连续惊走了好几个不坏善意的家伙之后,张松龄的眉毛越皱越深。看情况,黑石寨附近的治安的确象传闻中那样,乱得一塌糊涂。自己才离开城墙几步路远,居然就已经被匪徒给盯上了。真的要到这边做生意的话,恐怕被土匪袭扰是家常便饭。能保住性命不受威胁,已经是侥幸。倘若还能平安带着货物返回关内,那简直已经是佛祖开眼了!
  而在此之前,无论父亲还是大哥,提起出塞经商来都是一脸轻松。谁也没告诉过他,张家那些钱赚得有多艰难。
  想到了已经收到他的“阵亡”通知书的父亲,张松龄心里又是一阵翻滚。离家之前,他心中有的只是摆脱束缚的喜悦和万丈豪情。到很久很久之后,才突然发现曾经令人想方设法要早日离开的家,居然是那样温暖。而此刻,那个家他却再也回不去了。哪怕是远远地偷看上几眼,都已经成了一种奢求!
  “等把这桩事情处理完……”轻轻叹了口气,他开始在心中核计什么时候偷偷地回一趟家。不一定非要跟父亲和哥哥见面,告诉他们自己还活着,还牵挂着他们就行。只要……
  猛然间,他腰又直了起来,右手再度摸向盒子炮。有一双眼睛左后方盯着,目光很冷。冰冷当中,又充满了骄傲。就像出塞路上碰到的那头狼王,无论头怎么动,目光却一直固定在目标脖颈处,随时都准备扑上前,一口咬成两断。
  
  第三章
风云(二上)
  
  刹那间,张松龄脖颈上冷汗直冒,一个斜跨紧跟着一个侧转,将身体藏在了战马之后。再仔细看对面,只见一个铁塔般的汉子在马背上直勾勾地盯着他,嘴角处带着一抹子冷笑。
  “你盯着我干什么?!”张松龄愤怒地质问,右手虚按在盒子炮上,随时准备拔枪。此处距离黑石寨甚近,如果开枪的话,肯定会引起城内小鬼子和伪军的注意,进而影响到他的整个刺杀行动。但是如果不动用枪支,光是从敌我双方身材上的差距上看,张松龄就知道自己没有丝毫胜算。
  “哼!”黑铁塔从鼻孔中发出一声冷哼,双腿轻轻夹了下马腹。胯下黄骠马如同明白主人心意般,也仰起头来,骄傲地嘶鸣了一声,撒腿跑远。
  张松龄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单手撑在马鞍旁,腾出另外一只手轻轻抹汗。短短的几秒钟对峙,给他带来的压力却丝毫不弱于过去所经历的任何一场战斗。并且潜意识里有个声音非常直接地告诉他,刚才如果双方交手,他没有任何胜算。
  “嗨依也也赫依也也也,哎依也也依哟欧欧乌欧欧吼嘿依也也赫依哟……”几句没有歌词的长调顺着风传来,骄傲到了极点,也豪迈到了极点。张松龄又朝对方即将消失的背影看了一眼,撇了撇嘴,小声叫骂:“什么世道!当土匪居然也当得这么嚣张!”
  骂完了,又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千万别小瞧了草莽中的豪杰。假若汉奸朱二身边的四大金刚当中,能有一人的身手与刚才那名黑铁塔比肩,接下来的刺杀行动,恐怕就要平添许多变数。
  心中有了警觉,他做事就越发地小心。将黑石寨通往乌旗叶特前旗的道路前半部分反复走了四五遍,才从道路两侧一百米范围内的数十个隐蔽地点当中,挑出了四个最适合打伏击的位置。然后又经过一番仔细比较,去掉了距离黑石寨最近和最远的两处,将剩余的两处地方用野花做了标记。准备作为刺杀行动的首选和备用地点。
  时间在忙碌中过得飞快,当张松龄将长短枪支再度寻了隐蔽处藏好,太阳也就落到了草海边缘。金黄色日光贴着草尖扫过来,将天和地照得瑞彩纷呈。他在流苏般的阳光中活动了几下筋骨,踏着牧歌往黑石寨方向返。
  到了此时,张松龄终于可以偷出几分闲情来,欣赏一下草原的壮美了。苍穹如同大锅一般从头顶倒扣下来,扣在一望无际的绿色海洋上。远处隐约可见几座小山,矮矮的随时都可能被草浪吞没。孤零零的大树上面,成群的鸟雀叽叽喳喳,浅吟低唱。忽然有几声牧歌传来,鸟鸣声立刻成了伴奏。而当悠长的牧歌声被风吹远之后,草浪起伏,露出一团又一团火焰般的花簇。
  点点花簇如大海上的繁星,其中最明亮的一颗,便是孤独的黑石寨。城如其名,四面围墙都是黑色的石头所搭建,低矮的城墙下,还凌乱地摆放着数以万计的黑色石头。大大小小,满脸沧桑。不知道在草原深处沉睡了多少年,也不知道看见了多少沧海桑田的变迁。
  正如余老四等人介绍的那样,黑色石头为黑石寨独家所有。离开城墙五十米,便再找不到同样颜色的石块。甚至连几十里外的小山,也都与城墙不是同一颜色。它们在夕阳下大多数呈紫红状,就像一块块风干了的牛肉。而黑石寨的城墙和城墙周围,却是温润的墨色,黑得醒目,黑得通透,黑得压抑而苍凉。
  张松龄不喜欢这种低沉的黑色,策马环城半圈儿,他见将目光投向城西二里半处的巨石圈。这是当地人眼里,除了城墙之外的另外一处名胜。苍凉与附近的城墙相映成趣,而雄壮处又远远胜之。张松龄用眼睛粗略瞄了瞄,发现最小的一块石头挑出来,恐怕也有十几吨重。而稍大些的石块则足足有五米高,三米宽,象一片片牛舌酥般,笔直地树立在天与地这座大熔炉当中。
  十几块巨石围成一个浑圆的圈子,头顶上扛着同样巨大的石块为梁。远远地看去,就像一个巨大的牲口圈。而如此庞大的牲口圈,恐怕只有鲲鹏和霸下才配得上。(注1)“恐怕这是古人用来祭天的场所,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把如此巨大的石块拖到一起的?!”凭着教科书上东鳞西爪的知识,张松龄推断眼前巨石圈应该是个祭坛。只不过年代相隔太久远了,人们早已经忘记了它的用途,所以才任由它的表面上爬满了地衣和苔藓。
  正准备进入到里边看个仔细,忽然间,祭坛中间冒出了一股黑色的浓烟。紧跟着,上午时听到过的那个嚣张的长调,又从石块后响了起来,“嗨依也也赫依也也也,哎依也也依哟欧欧乌欧欧吼嘿依也也赫依哟……”
  “又是这厮,简直阴魂不散!”张松龄警惕地跳下马,弯腰从地上捡了一根不知道丢在那里多少年的烂木头,举在胸前。巨石圈里唱歌的人,也听到了外边的马蹄声。停止高歌,牵着战马从巨石后闪出。看到来人是张松龄,他迅速向后退了一步,用石块挡住自己铁塔般的身躯。然后瞪圆了眼睛,厉声喝问,“小子,你老跟着我干什么?!”
  “跟着你?!我很闲么?!”张松龄不屑地撇嘴,“莫非这石头圈是你家盖的,别人就不能顺路过来看看?!”
  “当然不是!”黑铁塔被问得一愣,顺口回答。随即,放下按在腰间的手,重新上下打量张松龄。待发现对方手中只拿着一根烂树杈做防身依仗,忍不住哑然失笑。摇了摇头,拉出坐骑,毫不犹豫地朝西方走了。
  “嗨依也也赫依也也也,哎依也也依哟欧欧乌欧欧吼嘿依也也赫依哟……”无词长调又响了起来,象扫过草原的晚风,嚣张而又苍凉。
  注1:鲲鹏,传说中的大鸟。幼年为鲲,鱼形。成年为鹏,鸟形。翅膀张开有几千里大小。霸下,传说中巨大的乌龟,能背负三山五岳。
  
  第三章
风云(二下)
  
  “疯子!”张松龄被歌声搅得游兴全失,丢下手里的烂树杈,转身去牵自己的坐骑。黑铁塔般的汉子目光很亮,仿佛一眼就能看出他这个行脚商人是冒牌货一般。庆幸的是,此人跟城里的鬼子和汉奸们不是一伙,否则,张松龄估计自己现在已经躺在黑石寨的监狱中了。
  至于此人的真正身份是什么,张松龄可没时间去刨根究底。他已经在追杀汉奸朱二这件事情上浪费了太多的时间,而特务团的同伴们还在某个未知的地点等着他。他得赶紧结束塞外的行程去追赶队伍,去跟特务团的兄弟一起去杀鬼子。无论这个国家的上层官僚是何等的糜烂,军队整体上在战场表现是得等的拙劣,他都要尽一个匹夫之责。正如老苟团长生前曾经告诉他的那样,“别人的事情,咱管不了。但咱们自己至少能管好自己!”
  闷闷地想着,他在不知不觉间又来到了黑石寨南门。负责检查过往行人的几个伪军见到是熟悉面孔,挥了挥手,连身都没有搜,就放他进去了。待进入了暂时落脚的小饭馆,余老四已经早早地替他准备好了晚饭,连同最近三天的账单一并端了上来。
  “我明儿个还得出去一趟!”张松龄一边往嘴里扒菜,一边大声跟余老四交代,“那些货物还是放在你店里,麻烦你帮忙照看一下。店钱我可以提前结给你,还有,你再帮忙我准备五十个豆包,我走的时候带在路上吃!”
  “哎!”余老四干脆地答应着,抓起账单,将原来的数字划掉,重新写上另外一个金额。“要买马么?我可以帮你寻摸一头。光是您现在这匹黑综,恐怕驮不动这么多货物!”
  “我走着,让它只驮货!这次来是为家里头探路,身上没带买大牲口的钱!”张松龄想了想,顺口敷衍。事实上,他根本没有想把货物带走,当然也用不着再浪费钱买另外一匹坐骑。
  “噢!”余老四点了点头,声音里透出了一抹不加掩饰的失望。最近几天,在张松龄这个刚出茅庐的“肥羊”身上,他刮足了油水。突然发现一笔计划中的外快成了空,心里难免有些失落。
  张松龄丝毫没有察觉到对方的情绪变化,吃了几口菜,仿佛很不经意地问起了另外一个话题,“城外那个巨石圈,经常有人去里边野炊么?”
  “野炊?”余老四眨巴着眼睛想了好一阵儿,才明白张松龄嘴里的“野炊”一词到底是什么意思,旋即将两眼瞪得滚圆,失声追问:“您看到有人在里边点火了?天哪!您居然看到有人在里边祭天!”
  “祭天!”这回,轮到张松龄发愣了。他曾经猜测巨石圈一个远古先民遗留下来的祭坛,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今天两次遇到的那个黑大个子,居然真的在巨石圈里头向苍天献祭。
  “您看到祭天的人长什么模样了么?他用的祭物是什么?”余老四脸色变得苍白如雪,嘴巴却像连珠炮般问个不停。
  对于这个爱占便宜的老家伙,张松龄是一百二十个不放心。摇摇头,装出一幅不愿意招惹是非的模样,“我只是在进去玩时,发现有烧过的灰烬。还以为有人曾经在里边烤肉呢,没想到是在献祭!”
  “灰是旧的还是新鲜的?!”余老四脸上的表情愈发凝重,抓住张松龄的胳膊问个不停。
  张松龄咧了下嘴巴,满脸无辜,“我哪分辨得出来啊?!您老要是想知道,明天早晨自个儿骑马过去看看不就行了?!”
  “我才不给自个儿找灾呢!”余老四松开张松龄的手臂,悻悻地说道。然后又第二次从桌上拿起账单,一边涂改上面的数字,一边低声建议,“要是不着急的话,你最好在我这里多住几天。咱们还是老规矩,三天一结。饭钱和住宿钱,我都给你打七折!还有,明天的事情如果不重要的话,也别出城了。在城里头随便逛逛,城里头的喇嘛庙,你还没看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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