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烟尽处(校对)第24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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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够种!”追在最前方的数十名晋军又是一愣,立刻放缓速度,调整队形,准备将赵天龙等人一举全歼。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大桥上忽然响起了剧烈的机枪声。“哒哒,哒哒,哒哒哒……”两挺歪把子喷吐出愤怒的火蛇,将围向赵天龙等人的战马全部撂翻在地。
  “别恋战,快过桥!”张松龄抱着一挺歪把子,站在桥头上,两眼之中一片血红。在黑石游击大队中,平素跟他走得最近的,就是警备班这些小战士。近到他能叫出其中每个人的外号,知道每个人原籍在哪里,家中还有几口人。然而,这些年青而又热诚的小家伙,却就在他的眼皮底下被人砍成了肉酱。不是死于小鬼子刀下,而是死于自己的同胞,晋绥军第七集团骑兵一师之手!
  “过桥,赵队长,先过桥。大伙先活下来,才能找机会讨还血债!”另外一挺歪把子旁,骑兵营长邵雍声嘶力竭,满脸是泪。他是山西人,天然的晋系。血脉当中,对骑一师有着无法割舍的亲近感。然而,当看到自己并肩作战的伙伴一个个死于骑一师的刀下之时,他却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愤怒,紧跟在张松龄身后端起了机枪。
  其他九十三团干部战士,也同样义愤填膺。就在两个小时之前,这些游击队的小家伙们,还和大伙蹲在同一个沙包后并肩杀小鬼子!而现在,骑一师却向着举起了屠刀。难道,期骑一师的那些家伙,都不是中国人么?还是大伙先前杀小鬼子杀错了,所以活该被第二战区执行军法?!
  “让开道路,把赵队长他们接过来!”九十三团团长祁威的声音紧跟着在大桥上响起,字字泣血,“机枪连沿岸布防,炮连就地展开。所有轻机枪,都给我把子弹装满,对准骑一师。如果他们敢再向前追一步,就给我突突了他们!”
  “突突了他们,突突了他们!”大桥附近的九十三团弟兄举起武器,瞄准赵天龙等人的对面。重机枪迅速架在了河东岸,苏制零九式山炮褪下炮衣,瞄准桥头。还有数十挺歪把子和掷弹筒,都毫不犹豫地指向了骑一师,随时准备喷出复仇的怒火。
  有股悲愤之气陡然从纳金河两岸升起,直冲斗牛。先前像儿戏一般追杀的赵天龙等人的晋军骑兵唯恐吃亏,纷纷拨转坐骑,向后撤退。更远处,则有数以千计的骑兵涌了上来,与后退者一道集结成阵,沿着河滩缓缓展开队形。雪亮的刀锋密密麻麻,如同魔鬼伸出嘴唇的牙齿!
  面对着数以千计的敌军,赵天龙依旧半步不退。笔直地端坐在黄膘马的背上,手中钢刀高高举起。他是赵天龙,黑石游击队大队二中队长赵天龙。他的弟兄还在敌人的马蹄下躺着,他必须把弟兄们找回来,一道归队,哪怕跟他们一道粉身碎骨。
  对面的骑兵却没有立刻发起进攻,排好阵形之后,迅速分出一条通道。有个白白净净的家伙,骑着高头大马走了出来,看都不看横刀立马的赵天龙一眼,径直向大桥上的人群喊道,“对面来的可是九十三团?请祁团长出来说话。我是赵瑞,奉阎司令长官的命令在这里恭候贵部多时了!”
  “对面来的可是九十三团?我是赵瑞,奉阎司令长官的命令在这里恭候多时了!”数十名晋军士兵一起扯开嗓子,将赵瑞的声音一遍遍重复!
  “赵瑞?”团长老祁愣了愣,眼前迅速闪过一仗熟悉的面孔。科班出身,阎司令长官的看好的少壮派军官之一。当过一任团级参谋,没有任何能被人记住的战功,也没有任何和独立指挥战斗的经验,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到了师长位置,把他老祁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到底去不去见他?一时间,团长老祁好生犹豫。跟骑一师开战,自己这边毫无胜算。然而游击队的弟兄被骑一师不问青红皂白砍死了好几个,自己得到个台阶立刻便过去跟赵瑞去叙旧,未免过于凉薄。
  正犹豫间,耳畔突然传来通讯营长王志的提醒,“团长!森川联队就在咱们身后,相距不到半天的路程!”
  “啊?!我知道!”老祁愣了愣,脸上的表情愈发迟疑。在内奸的帮助下,森川联队一直死死咬在九十三团身后。双方之间的距离最远也没超过一百华里。如果九十三团不抓紧时间过河的话,即便对面的骑一师不动手,也得落个全军覆没的结局。
  “团座!咱们是不是先跟对面的人交涉一下。刚才的事情,说不定是误会呢!据我所知,赵师长不是那种不讲情面的人!”有名参谋趁机凑上前,试探着向老祁提议。声音虽然不高,却:“恰巧”能让张松龄和方国强两个听见。
  “是啊!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现在跟骑一师打起来,只会便宜了小鬼子!”
  “是啊,怎么说,咱们晋绥也是一家人。赵师长未必愿意把您和傅司令得罪得太狠!”其他参谋纷纷开口,从各种角度,劝说老祁退一步海阔天空。
  “你们这些……!”张松龄回过头,狠狠瞪了众人一眼。斥责话语却卡在了喉咙中,无法大声吼出来。不怪九十三团的参谋们心存幻想,在草原上奔波了这么久,无论黑石游击大队还是九十三团,都早已经成了强弩之末。而对面的骑一师却是以逸待劳,兵力还超出了这边三倍。此战,没等开始,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结局!
  “赵队长,你先回来!咱们先整队,这笔帐,以后慢慢再跟骑一师算!”方国强同样被气得七窍生烟,然而,他却深知此刻绝对不是跟九十三团起纷争的时候。失去后者的合作,黑石游击队更没有力量抵抗骑兵一师的疯狂进攻,哪怕是跟对方拼个鱼死网破,都没任何可能。
  听到来自身后命令,赵天龙愣了愣,迅速回过头。他看到了祁团长脸上的犹豫,也看到了方国强脸上的焦灼,但是,他看得更清楚的,是弟兄们眼睛里的怒火。游击队的大部分骑兵,都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是他的袍泽,也是他的弟子!做弟子的被人家乱刀砍成了肉酱,他这个做师父的,怎么可能无动于衷?!怎么可能对那一片鲜红的血迹视而不见?!
  “龙哥,回来!这笔帐,咱们早晚会跟骑一师算清楚!”张松龄迅速权衡清楚了此间轻重,伸手擦去嘴角的血迹,一字一顿地喊道。仇一定要报,却绝不该报在此时。如果此时此刻与骑一师大打出手,只会便宜了追过来的川田联队。所以,身为黑石游击队当家人的他必须忍。哪怕忍得自己心如刀割!
  听到张松龄松口,团长老祁立刻长舒了一口气。也赶紧清了清嗓子,大声补充道,“赵队长,你先撤回来!先让我问问骑一师的来意。放心,我一定给死去的弟兄们一个交代!我发誓!”
  “你喊我?!”赵天龙却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是愣愣地看着张松龄,眼睛里目光一点点变冷。“你喊我回去?!张大队长,你真的喊我回去?!你看到他们刚才干什么了么?你他娘的真看清楚了么?”
  最后两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张松龄被问得心头不断地淌血,却不得不咬紧牙关死撑,“赵中队长,入列!你的侦查任务已经完成了,我命令你马上入列!”
  “你……!”赵天龙愣了愣,满脸难以置信。两只眼睛的里目光瞬间黯淡了下去,瞬间变得如同死灰。
  “赵队长!”方国强快步走出人群,伸手拉住赵天龙的马头。他知道对方心里的滋味,但是他却必须将黄膘马拉回来,给老祁,给对峙的双方,创造一个“消除误会”的可能!
  “你……?”赵天龙又愣了愣,低下头,两只眼睛里慢慢渗出了血迹。
  “赵队长,回去!要报仇,也是咱们大伙一起上!!”方国强又用力拉了一下战马的缰绳,低声劝告。他怕赵天龙在关键时候犯倔,耽误了“消除误会”的良机。然而,这一次,赵天龙却没有做任何反抗,收起刀,任由他将自己拉向任何方向。
  “赵队长,你放心。祁某人对天发誓,今后有了机会,一定将刚才下令追杀你的那个家伙揪出来,大卸八块!”正在卫兵的簇拥下缓缓向前走的团长老祁看得心里难受,在与赵天龙擦肩而过的刹那,扭过头,低声承诺。
  “你……?!”赵天龙依旧用一个疑问的你字作答,缓缓摇头。忽然,他的身体晃了晃,一口鲜血直接从嘴巴和鼻孔里喷了出来,将黄膘马前半边身体染得像火一样红!
  
  第四章
重逢(九中)
  
  “龙哥!”张松龄丢下歪把子,快速冲过去,与方国强一道将赵天龙搀下马背。周围的游击队员和骑兵营的战士们也纷纷围拢上前,递毛巾的递毛巾,递水壶的递水壶,将桥头堵了个水泄不通。
  “大伙让一让,麻烦让一让!”通讯营长王志唯恐耽搁太久生出新的事端,伸出手,试图从人群中给老祁分出一条道路。这下他可是犯了众怒,帮不上忙的战士们纷纷扭过头来,对老祁和他冷眼而视。
  游击队和骑兵营的弟兄,都是赵天龙一手带出来的,无形之中,就受到了他的影响,浑身上下充满骄傲。所以此时此刻,他们宁愿跟着赵天龙一道跟对手拼个玉石俱焚,也不愿意跟在祁团长身后向晋军屈膝。不愿意跪下来,求对方放自己一条生路。
  团长老祁被大伙看得心里头发虚,拱拱手,讪讪地解释:“弟兄们,弟兄们请冷静!请听我说!骑一师刚才做得的确过分!!但,但赵师长亲自出面喊我上前对话,如果我不接招,怕是有损咱们傅司令长官的声名!所以,我必须先出去跟他周旋一番,然后才能决定具体该怎样做!”
  “是啊,是啊!无论今天的事情最后如何了结,该有的礼数,咱们不能缺了!否则,倒让姓赵的觉得咱们怕了他!”通讯营长王志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也赶紧大声补充。
  他不开口帮腔还好,一开口,众骑兵们愈发觉得悲愤莫名。一个个抱着膀子,竖起眼睛,不住地撇嘴冷笑,就是不肯让开分毫!
  正尴尬间,人群当中,又传来了赵天龙的声音,“弟兄们,弟兄们让开吧!祁,祁团长他们做得对,刚才,刚才是我鲁莽了!”
  “龙哥!”骑兵们发出一声悲鸣,转过头,眼圈迅速发红。大伙连续几个月来千里转战,即便对着小鬼子的一线精锐,也没有过光挨打不能还手经历。而现在,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弟兄被别人剁成了肉酱,却不能为其报仇,这,这还算他妈的什么骑兵?!
  “让开吧!众寡悬殊,况且还有森川联队追在后头!”赵天龙抓过一个水壶喝了几口,喘息着劝说。整洁的军装上,沾满了自己的鲜血。
  众人不愿意让他伤上加伤,咬着牙挪动脚步,给老祁等人让出通道。团长老祁骑着马从狭窄的通道中走过,越走,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如果此刻堵在河对岸的是小鬼子,他肯定二话不说,拔刀迎战。但是,此刻堵在对岸的偏偏是晋军,与北路军打断骨头连着筋的骑一师。九十三团高层,至少有半数以上的军官都出自晋系。让他怎么可能毫不犹豫地选择跟骑一师死战到底?!
  怀着满腹的酸涩,他骑在马背上一步步向骑一师靠近,转眼间就走出了四百余米,来到了先前向自己喊话的骑一师师长赵瑞的面前。还没等举手敬礼,对方已经快速迎了上来,抢先一步客客气气地抱了下拳,满脸堆笑,“祁兄,当年庆功宴上阎司令长官亲自敬过酒的祁兄!还记得小弟么?长城抗战那会儿,咱们两个可是肩膀并着肩膀砍过小日本儿的脑袋瓜子!”
  “记得,记得,哪能忘了赵老弟你当年的英姿!”团长老祁赶紧侧开半边身子,抱拳作揖。无论军衔还是职务,眼下赵瑞都远在他之上,所以无论记忆里找得到找不到这么一号人,他都必须客客气气地以下属之礼相还。
  “老兄当年抡大刀片子的模样,可是一直刻在这里头!”师长赵瑞用带着白手套的手指一点自己的脑袋,继续满嘴跑舌头,“后来你去了绥远,我被分派到了骑一军。本以为这辈子很难再见到你了呢,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啊,今天咱们两个居然又走到了一起!”
  “是啊,我也是万万没想到,在纳金河西岸等着我的是老弟你!”团长老祁笑着叹了口气,一语双关地回应。
  “我是主动请缨前来接你老哥回家的!”明明听出了老祁话里有刺,师长赵瑞也不恼怒,咧了下嘴,继续笑着套近乎,“这也就是你老哥。换了别人,我才懒得跑这么远的路来迎接他。”
  “那我就多谢赵老弟盛情啰!”团长老祁敏锐地从赵瑞的话里察觉到一丝危险,又拱了下手,笑着试探,“怎么着,老弟有没有兴趣再跟我联一次手?!小鬼子有一个联队就跟在我身后,老弟既然来了,不如和我一起迎面堵上去,打他个措手不及!”
  “这,不急,不急!”赵瑞被老祁说得一愣,赶紧讪笑着摇头。“你身后的追兵,自然有别人来收拾。我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接你和九十三团的弟兄们回家!来人,请阎长官的电令……”
  说着话,他伸手从副官手里接过一个牛皮纸信封,打开封口,抽出里边的电报当众大声宣读,“兹闻国民革命军九十三团转战千余里,斩获颇重,威震敌胆,殊堪嘉许。特擢升九十三团为第六集团军独立三旅,自接电令之日起前往净化休整。待兵源弹药补充完毕之后,再……”
  后面的话,老祁一个字也没听见。只觉得一座雪山从半空中压了下来,将自己冻得浑身僵硬如冰。全明白了,到现在即便是傻子也能看明白了!阎司令长官不愧是擅长在多个鸡蛋上跳舞的一代枭雄,做事的手段就是高明!他没有给小鬼子让开道路,不会成为全国舆论的众矢之的。他只是动用了一下第二战区司令长官的权力,就让九十三团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这样做既给了小鬼子一个交代,又顺手敲打一下不听话的傅作义!高,真他娘的高!
  只可惜了那几位倒在马蹄下的热血男儿!紧紧握着拳头,即便十指的指甲插进了掌心,老祁也感觉不到半点儿疼痛!他只是觉得冷,刺骨的冷!连头顶上的太阳都变成了灰白色,从天空中照下来的全是寒光。
  “祁团长,小弟这厢给你道喜了!”骑一师师长赵瑞笑嘻嘻地将电报放回信封,双手捧着递了过来,“独立旅啊,在咱们晋军当中,可是相当于一个师的编制。此去之后,恐怕用不了几天,你老兄的肩章,就要换成金色的喽!”
  “是啊,是啊,祁团长,你这回可是一步登天了。让兄弟们真是好生羡慕!”跟在赵瑞身边的骑一团团长何琨皮笑肉不笑,大声帮腔。“谁不知道,几个独立旅虽然挂在两大集团军之下,实际上,却是咱们阎司令长官的亲兵!无论人员还是武器,都是从优配备!”
  “请客,请客,等到了净化之后,祁团长一定得摆酒请客!”参谋长邹占奎,骑三团团长韩春生,警卫营长尤世定等人也纷纷靠上前,笑呵呵给老祁道喜。
  然而团长老祁却没有任何心思跟他们几个周旋,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赵瑞,带着最后的期望试探,“这几个月跟我们九十三团并肩作战的,还有第十八集团军下属的军黑石游击大队……”
  “都去,都去!”赵瑞满不在乎地摆手,“跟你一起去净化休整。等将来有了机会,再礼送他们去一二零师。”
  “这……”最后一丝幻想也彻底破灭,几滴血从老祁的手掌边缘淌出来,慢慢润湿了战马的缰绳。就在去年年底,阎司令长官还因为牺盟的控制权,向共产党人举起了屠刀。黑石游击队去了净化,怎么可能还有机会再被礼送出境?!恐怕自张松龄以下这一百四十多条汉子,从此就要彻底不知所踪!事后即便八路军将官司打到重庆,阎司令长官也有足够的说辞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老哥尽管放心!”见老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赵瑞还以为是他心里为辜负了游击队而感觉内疚,笑了笑,信誓旦旦地补充,“他们刚才窥探我的军事部署的事情,我已经给过他们教训了。看在你老哥的面子上,不会再做深究!至于将来他们是走是留,也完全由他们自己来决定,我在这里向你保证,绝对不做任何干涉!”
  “那可就多谢赵师长的大度了!”团长老祁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全身上下肌肉乱颤,两行泪水顺着眼角滴滴答答地往外淌,“刚才的误会,且容我回去后跟游击队人解释一下。他们知道您老哥如此宽厚,想必也会心悦诚服地跟着咱们一起走!”
  说罢,一拨马头,转身就往回走。好不容易才将他给骗出来,得到了一个“擒贼先擒王”的机会,骑一师的人哪肯轻易放手?只见赵瑞悄悄使了个眼色,警卫连长尤世定立刻带着亲信追了上去,左右包抄,就准备将老祁当场扣下。
  “怎么,几位还想送送祁某不成!”团长老祁早有防备,立刻从腰间拔出了手枪。通讯营长王志等人先前虽然心中还念着与晋军的旧情,但是在看了赵瑞的一番表演之后,也彻底绝望。纷纷将手枪拔出来,与尤世定等人怒目相对。
  “祁老哥,你这就让我难做了吧!”晋军师长赵瑞四下看了看,确定自己在对方手枪的精确射程之外,冷笑着举起的带着白手套的右爪。“你们九十三团虽然隶属于傅作义将军麾下,但也没脱离第二战区管辖不是?!阎司令长官的手谕你都不理,莫非以为,咱们骑兵一师的马刀,都是拿来当仪仗的么?”
  “你敢!”团长老祁迅速调转枪口,遥遥指向赵瑞的额头。后者迅速朝警卫身后躲了躲,然后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小小一个团长,居然敢拿着手枪指向上司,莫非你们傅作义长官平素就是这么教导你的么?!来人,把他给我……”
  “呯!”远处隐约传来一声枪响,赵瑞胯下的阿拉伯马猛地竖起前蹄,将他狠狠地掼在了地上。
  
  第四章
重逢(九下)
  
  “嗯——哼哼——”颇具灵性的阿拉伯马发出一声悲鸣,又踉跄着向前跑了数步,才缓缓栽倒。滚烫的血从脖颈处喷射出来,像春天的泉水一样散落在半空。
  “师长落马了!”“保护师长,保护师长!”众警卫顾不得再传达命令,跳下坐骑,用身体将赵瑞围了个水泄不通。
  正在试图劫持老祁的尤世定等人也被吓了一跳,本能地转过头去,查看身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趁着这个机会,团长老祁一抖缰绳,带着通讯营长王志和一众随从,风驰电掣而去。
  “抓住他,抓住他!”尤世定立刻反应过来上当,策动坐骑,带队紧追不舍。才追出五、六米远,耳畔隐约又传来“呯、呯!”两声枪响。胯下战马双腿一跪,将他狠狠地甩到了草地上。
  “呯、呯!”随即又是两声,两匹追得最快的战马相继栽倒,马背上的警卫被摔出近二十米远,口吐鲜血,奄奄一息。
  其他警卫全都给吓住了,拉紧马头,不敢再向老祁靠近半步。没有上司的命令,他们无论如何都不敢朝老祁开火。但隐藏在大桥上的那名“狙击手”心中却没任何顾忌,前后五枪,打翻了四匹战马。其中一匹是师长大人的坐驾,战马的主人生死不明!
  “狙击手,有狙击手。大伙小心,千万小心!”一团长何琨反应最快,躲在警卫员身后,大声示警。
  “医务兵,医务护兵赶紧过来啊。师长受伤了,赶紧过来抢救师长啊!”其他几名骑一师的高级军官也大声叫嚷着,同时努力将身体往人群里头藏。
  托大了,今天大伙实在太托大了!先前只想着自己这边兵力占据绝对优势,有恃无恐。所以才跟在赵瑞身后为虎作伥。谁也没想到,对面大桥上还埋伏着一个相当高明的狙击手。隔着五百多米的距离,弹无虚发。
  “抢救个屁!老子还没死呢!”骑一师师长赵瑞在警卫身后跳起来,顶着满脸翠绿色的草渣子破口大骂。“山炮营,给我把大炮架起来。和重机枪营一道封锁桥头。其他人统统给我上马整队,老子今天不把他们全干掉,老子以后就姓祁!”
  “是!”众军官七嘴八舌地答应着,动作却一个比一个缓慢。谁也不肯脱离警卫员的掩护,成为对面狙击手的下一个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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