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烟尽处(校对)第13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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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只顾自己说得痛快,却没考虑到新来的那几位第二百一十一旅联络官的感受。先前要求张松龄表演枪法的话头,就是这几位联络官挑起来的。本以为,可以当着众马贼的面儿煞一煞小黑胖子的威风,以便进行下一步动作。谁料非但图谋没有得逞,反而令小黑胖子的声望更上了一个台阶。
  小黑胖子在马贼中的影响力越高,隐藏在联络官中的某两位所担负的任务越难完成。如果仅仅是为了收拢百十号马贼为自己所用,根本没有必要劳动他们两个这种级别的“大人物”出手,中统总局也没有必要为此欠下孙兰峰那么大的一个人情。
  然而心里头再不舒服,该说的场面话还得说到位。否则,非但会引起小胖子的反感,有可能还会被众马贼们鄙夷。想到这一层,先前带头挤兑张松龄表演枪法的一名中尉军官拱了拱手,大声说道:“弟兄们讲得对!张兄弟的确太谦虚了。穆某这辈子见过的神枪手中,你即便不排在第一位,也肯定在前五名之内。真是令穆某佩服,佩服!”
  “是啊,是啊!”先前打着要跟张松龄较量一番的其他几名真正的联络员,也纷纷开口称赞。“今天我们几个可算是真开了眼了!我们旅也有不少神枪手,但是象你这样抬手就打,并且弹无虚发的,真的是凤毛麟角!”
  昨晚从彭学文口中,张松龄已经知道这几个人的大致来历,既不想跟他们直接起冲突,也不想他们交往太深。笑了笑,非常客气地回应,“雕虫小技,入不了方家法眼。倒是几位刚才指点大伙枪法时说的那几句话,让张某听了之后很有耳目一新之感!”
  “那都是我们在战场上总结出来的!”真正的军人都比较坦率,听张松龄夸赞自己练兵得法,立刻带着几分炫耀补充。
  “怪不得如此简单实用!”张松龄笑着点点头,顺口又夸赞了一句。
  有道是花花轿子人抬人,见张松龄对自己赞赏有加,几个真正的军人对他的好感也立刻大增,走上前,带着几分请求的口吻说道:“说得再好,也不如亲手做个示范来得实在。我们几个打固定的死靶子还凑合,真的打活靶子,可是照你差得远了。有什么秘诀没有,如果有的话,不妨指点弟兄们一二。以后跟小鬼子交上手,弟兄们也能多打死几个!”
  “哪有什么秘诀啊!”张松龄笑了笑,很坦诚地回应,“我的枪法先是在二十六路特务团跟老兵们学的,随后又跟在山里的老猎户身后练了小半年。所有要领,都跟你们刚才说得差不多!有些地方,甚至还没你们刚才说得明白呢!”
  “可我们打不了你这么准!”几个军人对张松龄很有好感,真心实意向他求教。
  “是啊,张爷,你就教我们几招吧!我们晚上请你喝酒便是!”周围的马贼们也纷纷开口,请求张松龄指点一二。
  大伙先前用的枪支又老又破,所以打得不太准,也不觉得有什么丢人。反正队伍里有几个枪法一流的炮手在关键时刻能压住阵脚就行了,其他人手中的枪只做个壮声势用而已。真正解决问题的,通常还是靠手中的大刀。但是现在,黑狼帮的弟兄几乎人手一杆三八大盖儿,再把打不准目标的过错推到枪支质量上,就有些太不要脸皮了。所以必须好好跟行家讨教一二,以免被江湖同行们看了笑话。
  “有什么招,基本道理都一样,其他全靠个人领悟和子弹堆!”张松龄被大伙缠得没办法,只好实话实说,“我从第一次摸枪那天开始算起,至少已经打光了上万发子弹。你们大伙如果有同样的条件,估计一个个都早成了神枪手了。哪用得到我来指手画脚?!”
  “啊!”这回,马贼们都不说话了。上万发子弹?那得多少现大洋来买啊!甭说大当家周黑炭不肯由着大伙的性子糟蹋钱,即便他肯糟蹋,四下里全是鬼子的地盘,大伙又从哪里能找到足够的货源?!
  “不然,即便有足够的子弹,也得有足够的耐性才行!”几个真正的军人心里,则是完全另外一种想法。北路军的物资补给也非常拮据,但是如果真的花上万发子弹就能培养出一名神枪手的话,傅作义长官想必也不会吝啬。然而射击这事情,对于刚刚摸到枪的新手才算一种乐趣。对于天天对着靶子瞄来瞄去的老兵们而言,几乎就是一种折磨。除了少数意志坚定者外,大多数人在枪法达到一定水平后,便不愿意再继续坚持枯燥的练习。哪怕是敞开了给他供应子弹,他也提不起太多的兴趣。
  “精彩,精彩!听明白人说几句话,胜读一车书!”见张松龄与一二一旅的军官们越聊越投机,姓穆的中尉鼓了几下掌,大声插嘴。“我原来还觉得这句话说得夸张,今天听了几位兄弟关于枪法探讨,才知道前人诚不我欺!”
  说罢,拿着一双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张松龄。只待他接了自己的茬,便要近一步攀交情。谁料还没等张松龄开口,身背后突然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那是,跟蠢货说几句话,得折三个月的寿。我原来还觉得这句话说得夸张,今天看起来,却是一点儿都不差!”
  
  第二章
磨剑(九中)
  
  “你——!”登时,穆姓中尉的脸就憋成了茄子色。双眼恶狠狠瞪着彭学文,目光凌厉如刀。彭学文却半点都不在乎,迈着四方步挤到张松龄面前,大咧咧地搂住后者的肩膀,“昨天晚上睡得好么?还以为你接连累了好几天,今天早晨能多睡一会儿。没想到你这么早就爬起来了!”
  “还行吧!就是有点儿不适应小日本的地铺,太矮,太软!睡得我腰眼儿直发酸,所以赶早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张松龄伸了个懒腰,笑呵呵地回应。
  “你个有福都不会享的土鳖!那是榻榻米,上面铺着的是美国进口的席梦思床垫!”彭学文用力将手紧了一下,大声嘲笑。“光里边的弹簧,就有半尺多厚。换你们山东人铺的蒲草垫子,一个能换一百个!”‘反正我睡不习惯就是!’张松龄又笑了笑,讪讪地补充。“我们山东的蒲草垫子虽然不值什么钱,但是冬暖夏凉,还隔潮吸汗,给我的感觉比什么席梦思实在多了!”
  “要不怎么说你土呢!”彭学文撇撇嘴,继续冷嘲热讽,“好在我早就知道你是财主家的阔少爷,否则,真会把你当成走西口过来的流浪汉。行了,咱们不说这些!吃过早饭没有?如果没吃的话,就跟我一道出去吃。城北有一家许记饼铺,做出来的烧饼夹肉堪称一绝。再配上碗刚出锅的羊杂汤,保管你全身上下都不觉得酸了!”
  “那是对夹,赤峰那边的特产。”这回,轮到张松龄开口教训他了,“配羊杂汤吃就太腻了,不如配碗清汤,少许调上一点儿虾皮儿……!”
  “管他什么汤呢,你去了随便点,吃完了我付账就是!”彭学文大声打断,强拉着张松龄,大步朝军营门口方向走。
  他们两个旁若无人地谈论吃食,可把在一旁做怒目金刚状的穆中尉给憋坏了。两只眼睛里飞出无数把小刀子,恨不能将彭学文当众千刀万剐。然而彭学文根本不肯再拿正眼往他这边瞧,他也不能冲过去揪住彭学文的脖领子问一问对方刚才话里的傻瓜说得是不是自己?直憋得额头冒火哽嗓生烟,赶在彭学文和张松龄两人的身影消失之前,才终于在二人的背后喊了一句,“张,张兄弟请留步!”
  “什么事儿?!”张松龄转过身,皱着眉头追问。他不想跟二百一十一旅的人有太多瓜葛,但是也不愿意象彭学文那样给对方脸色看。毕竟第二百一十一旅也是一支很有名的抗日队伍,当得起他张某人的这份尊敬。
  “那个,那个……”旁边站着一个来自军统的精英,穆姓中尉很多计策都无法正常使用,嘴唇上下蠕嗫了半晌,才讪笑着将话补充完整,“你,你刚才示范步枪射击,让穆某大开眼界。所以,所以想跟你请教一下如果骑在战马上开枪的要领!有没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黑石寨独立营这回缴获了很多战马,完全可以组成一支纯粹的骑兵营!”
  “那我可不敢班门弄斧!”张松龄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将手指向周围眼巴巴看着自己的马贼们,“他们的大当家周黑炭比我厉害多了。即便在奔驰的战马上开枪,也能百发百中。所以你与其问我这个问题,不如去问他!”
  “这,这……”穆姓中尉眨巴着三角眼,心里飞快地寻找其他合理说辞。周黑炭枪法他早就领教过,的确如张松龄说得那样,奔马上开枪也很少射失目标。但是他找张松龄套近乎的目的却不在于探讨枪法,所谓请教,不过是拉近双方关系的一种手段而已。无论张松龄教与不教,都不影响他的下一步举动。
  “怎么,穆连长还有别的事情?!”彭学文可不象张松龄那么好说话,眉头一跳,沉声问道。“如果没什么要紧事情的话,最好等我们吃了饭回来再说。大冷天的,你不能让人饿着肚子听你闲扯!”
  “没,没什么事情了!”穆中尉被挤兑得浑身全是汗,后退了半步,讪讪说道:“只是,只是跟张兄弟一见如故,所以,所以才想跟他多聊几句。你们,你们去吧。我,我继续操练队伍了!”
  “有病!”彭学文不屑地吐了口吐沫,拉着张松龄,继续大步往军营门口走。才走出四、五步米远,背后却又传来了穆中尉那特有的公鸭嗓子叫唤,“张,张兄弟,请,请留步!”
  “又怎么了?”张松龄再度转过身,脸上笑容开始变得有些冷。
  “我,我肚子也饿了。想跟你们一起去吃对夹!”明知道自己不受欢迎,穆中尉依旧死皮赖脸地凑了过来,“我,我还没吃过那东西呢,今天就跟着你们两个一起去尝尝新鲜。彭专员,我不妨碍你们吧!”
  “你说呢?!”彭学文不屑地反问。
  “应该不妨碍!”穆中尉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直接给出肯定答案。“我刚来,对城里的情况不是很熟。如果不跟着你们,自己出去可能找不到地方!”
  遇到这种厚颜无耻的家伙,彭学文也没了脾气。耸耸肩,拉着张松龄转头便走。任由穆中尉如同尾巴一般跟在自己身后。
  “我,我真的对张兄弟没什么恶意!”出了营门,穆中尉快赶了几步,伸手拉住张松龄的另外一边肩膀,“我,我只是有几句话,想跟张兄弟敞开了聊聊而已。彭专员不必如此小心!”
  “你最好没有!”彭学文狠狠瞪了他一眼,语气硬得象一把钢刀,“他是妹夫!如果有人想害他,或者想通过他来达成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我劝他最好还是掂量掂量。我们老彭家现在虽然比不得当年了,可也不是随便来一个人,就能捏扁揉圆的!”
  “我……”穆中尉被说得心里发虚,脚步不由自主地就开始放慢。然而想到完成任务之后上头对自己的奖赏,功利之心又迅速盖过了恐惧。晃着屁股重新追赶上来,拉着张松龄的另外一只胳膊,笑呵呵地说道:“怎么会呢?彭专员把我给当成什么人了!张兄弟英雄了得,我赶着跟他交朋友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害他?!我只是想跟张兄弟说几句话,说完了之后,立刻就在你们两个眼前消失,绝对不多停留一分钟!”
  “那你现在就说吧!”张松龄也被此人缠得非常不耐烦,站住脚步,低声命令。
  “这,这……”穆中尉仰起脑袋,左顾右盼。三人已经出了军营有一段距离,附近也没什么闲人。但有彭学文这个特工同行在场,却令他感到非常忌惮。很多话不得不重新斟酌,以免被对方抓到破绽,再一次搅了自己的局。
  “我相信彭兄!”张松龄毫不客气地强调了一句,彻底打消了对方私下交谈的念头。
  “那,那我也没什么可以背着彭专员的!”穆中尉没有了任何选择,只得硬着头皮往上冲,“我刚才听张兄弟说,曾经在第二十六路军里边历练过?”
  “第二十六路军二十七师特务团一营二连!”过去的经历没什么见不得光的地方,张松龄坦坦荡荡地回应。
  “听说,听说你,你还当过中校?!”穆中尉心里一喜,赶紧趁热打铁。“我是听周营长提过一嘴,心里觉得好奇。像您这么年青的中校,全国估计都找不出第二个来!”
  “中尉!”张松龄想了想,大声矫正,“中校军衔是个乌龙,当不得真。”
  “为什么?”自己需要的东西几乎伸手可及,穆中尉紧张得心里头直发颤,不顾彭学文在一旁虎视眈眈,大声追问。
  “我受了重伤,昏迷不醒,被老乡私下给抬回了家!上边找不到我,以为我落到了小鬼子手里被杀掉了,就追赠了一个中校军衔给我。”张松龄耸耸肩膀,轻描淡写地就绕开了陷阱。
  “这个……”穆中尉对张松龄给出的答案非常不满意,沉吟了片刻,继续刨根究底,“就这么简单?!那些老乡也太胆大了,居然敢当着别人的面儿把你搬回家!你旁边的长官也肯答应!”
  “老乡是为了救我一命!”张松龄笑了笑,淡然回应,“当时急救药品根本供应不上,与其眼睁睁地看着我死掉,还不把我如交给老乡来赌一赌运气。后来做主把我交给老乡的那个长官也殉国了,所以在上头统计伤亡情况时,我就进了阵亡名单。这种情况在任何大的战役结束后都很常见,没有必要大惊小怪!”
  “这……”穆中尉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急得心里头好像无数爪子在挠。今天哪怕张松龄的话语里稍微流露出半点儿对个人境遇的不满,他也能火上浇油,将对方向自己需要的位置推。谁料张松龄心里头看淡了当年的事情,说起情来波澜不惊。姓穆的就失去了借题发挥的空间,只好暂且放弃最初的图谋,迅速转向下一个陷阱,“那,那你后来伤好之后,怎么不立刻归队啊?!心灰意懒了,还是另有什么原因!”
  “收留我的老乡被汉奸害死了,我想给他报仇,就追着那个汉奸一路来到草原上!”张松龄笑了笑,用最简练的语言总结。“然后我被小鬼子追杀,走投无路时被红胡子所救。救命之恩不能不报,就干脆投了红胡子!”
  “红胡子,你是说共产党游击队?!”
  “嗯!队长绰号红胡子,在草原上非常有名!”张松龄点点头,笑着补充。“不但我佩服他,你们周营长,原来提起他时,也总是挑着大拇指!”
  “可惜了!”不管张松龄的话头落在什么方向,穆中尉都使出全身的劲儿来往他自己预先准备好的陷阱里头拉,“你都中校了,可以说前程无量。回到重庆去在军委会那边挂个号,随便放出来,至少能是个团长。如果运气好了,甚至旅长都有可能……”
  “没什么可惜的!”张松龄大声打断,“那个中校军衔是追赠的,既然我还活着,就不能当真!况且仔细算起来,我只有一年多行伍经历。当个排长勉强合格,再高,就是对底下士兵的性命不负责了!”
  “话不能这么说!”始终无法让张松龄上当,穆姓中尉急得图穷匕见。扯开嗓子,大声反驳,“上边下令重建二战区一军团,你的老长官孙连仲将军眼下正缺有经验的军官。你既熟悉他的指挥风格,又有大规模会战经验。如果回去帮他,肯定比军委会随便塞给他的那些人强!听我的,你千万别再跟土八路搅在一起了。他们那些人,不会有什么前途!”
  
  第二章
磨剑(九下)
  
  坏了!彭学文心里一哆嗦,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姓穆的在这个当口突然提起二十六路奉命重建的事情,肯定不是想帮张松龄!这厮和他背后的中统局拼命拉张松龄回南边去,必然怀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并且他们所针对的目标,还是连马汉三见到都要退避三舍的大人物。心中缺少城府的张松龄一旦卷进去,结局必定是粉身碎骨!
  然而这些话,他却不能直接跟张松龄说,更不能当着一个中统局特工的面儿,明目张胆地向张松龄发出示警。情急之下,只好瞪圆了眼睛向小张胖子猛看,希望对方能从自己的表情中受到一点儿暗示,不要轻而易举地上了中统局的当。
  此时此刻,姓穆的中尉也与彭学文一样,眼巴巴地等着张松龄的答复。他虽然没参加昨天的欢迎晚宴,却从很多人的口中了解到了整个过程。令他不安的是,张松龄居然在黑狼帮中负有极大的正面声望。哪怕是在他拒绝了黑狼帮老大周黑碳的入伙邀请之后,大部分帮众依旧对他心怀好感。并且不认为自家大掌柜被拒绝是一种侮辱,反而认为张松龄这样做,才是真正的英雄好汉所为。如果看到黑狼帮此时的繁盛,就毅然抛弃了曾经对他有过救命之恩的红胡子,他便是个彻头彻尾的市侩小人。即便枪法再高明,打仗的本领再出色,也不值得大伙佩服!
  这种江湖思维,令穆中尉很无语。同时他也清醒的意识到,在黑狼帮的一亩三分地儿上,自己很难对张松龄用强。即便是大掌柜周黑碳,无论在酒桌上如何摔盘子打碗,如果真的想要对张松龄动武的话,事先也必须仔细掂量掂量。马贼们非常尊重他们的大当家,却不意味着会盲目遵从一切号令,特别是当一些号令明显违反了江湖道义的时候,他们很有可能会当众表示反对,或者出工不出力,给张松龄创造各种机会翻盘或逃走!
  轻易不敢冒犯众怒的危险,穆姓中尉只好另辟蹊径。临来之前,他做了充分的准备工作,充分地了解到张松龄对老二十六路军的感情。所以,在再三拉拢未果的情况下,毅然抛出了老二十六路奉命重建的这个杀手锏。只要张松龄受到对二十六的旧情影响,主动跟自己返回南方。接下来,中统局就完全把握住了事态发展的主动权。届时,叶副局长再面对军统局的毛副局长与军委会的贺大主任,就不会再被二人压制得毫无反击之力。甚至可以找机会把贺大主任对老头子的命令阳奉阴违事情直接上达天听,从而让贺大局长彻底失去老头子的宠信,再也无法站在军统局的立场上对中统局百般擎肘。
  一边飞快地在脑海里打着如意算盘,他一边仔细观察张松龄的反应,不肯放过任何一瞬间的表情变化。只见张松龄的脸色先是震惊,然后是激动,然后略略带上了一点儿负疚,然后负疚又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风暴过后的万里晴空。
  前后不过是三五个弹指的功夫,张松龄却像刚刚爬过了一座大山般,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疲惫。但是,他的脸色却不再难看,目光也如同一口历经了千年风雨的古井一般,不见半点儿波澜。“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轻轻地朝穆中尉点点头,张松龄微笑着说道,“二十六路打得那么英勇,早就应该浴火重生了。孙长官想必也为了这一天,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眼下正是他老人家最忙的时候,我就不回去给他老人家添乱了。等哪天赶跑了小鬼子,我再亲自回去向他老人家汇报。想必他老人家也知道,我们这些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丢了老二十六路的脸!”
  “嗯!嗯?”盼来盼去却盼到了与自己预料中完全相反的结果,穆姓中尉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真的不回去了?老,老二十六路,如今可正是用人之际!孙连仲将军当年待你可是不薄!”
  “所以我才更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回去给他老人家添乱!”张松龄深深地看了穆姓中尉一眼,仿佛将此人隐藏在心底处的恶念看了个通透。“二十六路不容易,他老人家更不容易!咱们不能让一心为国的人都得不到好报。你说呢,穆先生?”
  短短一句话,令穆姓中尉几乎无地自容。面红耳赤地呆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你,你,不,不知道好歹!”
  “在人情世故方面,张某的确笨了点儿,却不是个可以随便糊弄的傻子!”张松龄冷笑着回应了一句,丢下又羞又气的穆中尉和在旁边偷笑的彭学文,转身便走。
  “哎,哎,你往哪去?对夹铺子在这边!”彭学文见状,赶紧快步从背后追上来,伸手去拉张松龄的胳膊,“不关我的事情啊,真的不关我的事情!我这个人向来言而有信!”
  “回军营去找我的马!”张松龄用力甩了甩袖子,将彭学文伸过来的手甩得远远。“黑石寨卧虎藏龙,张某笨,惹不起你们,还是躲得远远得为好!”
  “你不笨,你比某些人聪明多了!”刚刚冷眼旁观了中统局的笑话,彭学文心情大好,一点儿也不在乎张松龄话里对自己的疏远之意,“某些一直自我感觉良好的家伙才真是笨得无可救药!你别搭理他们,有我在,他们不敢拿你怎么样!”
  “你也未必是个什么好鸟”张松龄再次甩开他的手臂,冷冷地回应。如果刚才没有彭学文在场的话,他还真可能一时冲动着了穆中尉的道儿。然而一想到彭学文昨天的古怪表现,他心里就多了几分警醒。再想想第一个通知自己二十六路奉命重建的人居然不是彭学文,心里的警醒立刻又提高了数倍,很容易地就想明白了有人准备拿自己死而复生的事情做文章。
  “哎,你这人——!”彭学文这回真的被冤枉了,满脸委屈。知道老二十六路重建的消息却故意没告诉张松龄,他是怕张松龄卷进一场无法预知后果的漩涡。毕竟连马汉三站长都三缄其口。像张松龄这种没有任何背景的小家伙一脚踏进去,根本没机会再活着出来!
  张松龄也能明白彭学文对自己没恶意。否则此人掌握了这么一条有利消息,早就兴高采烈地宣布出来,然后静等着自己主动投怀送抱了。但是他却依旧心里觉得堵得难受,不仅仅为了穆中尉的阴谋诡计,而且为了这个国家。已经将三分之二的国土丢给了小鬼子,重庆的某些家伙居然还有精神去勾心斗角。如果他们把互相之间拆台使坏的一半儿精力拿出来对付小鬼子,身后的国家也不至于沉沦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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