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胡马(校对)第224部分在线阅读

字体大小: | | 上一章 / 章节目录 / 下一章 / 返回书籍页面 / 当前阅读进度224/445

  所以一听材官将军之号,就会怀疑这人带的是不是预备兵啊,肯定不是精锐吧?确实,莫怀忠所领“蓬山右营”,原本在裴军序列中就排名较后,可能也就比李义的“灞上营”稍微强点儿有限。
  故此刘粲把主攻方向设定为晋军的右翼,双方正式交手后,短兵相接,他很快就把自家部曲数百人悄悄杂入左翼,交给安西将军刘雅指挥,猛攻莫怀忠之阵,莫怀忠逐渐就有点儿吃不住劲儿了。
  因为地形狭窄,双方在正面战场上投入的兵数相若,胜负全看将领如何调度、士卒是勇是怯,以及阵列是否完整了,玩不出太多花样来。但乔泰先率骑兵冲敌,还真没奢望直陷敌阵,主要目的有三个:一,尝试敌之勇怯,二,窥探敌阵有否破绽,三,打乱敌军布阵的节奏,或者迁延其完阵的时间。
  他是有备而来,这么一冲,横过晋阵之前,晋军方面就被迫要临时调动骑兵和弓箭手、长矛手来遏阻,原本布阵的步伐难免受到影响。故此两军对冲之时,胡阵已完,晋阵则还略显不齐,激斗之时,恶果首先在右翼表现了出来。
  眼见胡军将己方前阵陆续撞破、逐一割裂,莫怀忠心知不好,急忙亲自挺矛来前线督战——他虽然在训练、指挥方面略微有所欠缺,胆气还是壮的,终究跟高乐、熊悌之之流不可同日而语。刘雅在军中远远望见,当即摘下弓来,搭上一支雕翎,朝着莫怀忠便是狠狠一箭射去。
  刘雅是屠各贵族、胡中宿将,弓马娴熟,尤其善射,这一箭虽然距离超过了百步,而且身前人头晃动,器械乱舞,他却有信心可以中的。可谁料想莫怀忠运气不错,箭至身前,才刚从高处弧形下落,就不知道从哪儿突然间挺起一柄长矛来,无巧不巧,正好格开——莫怀忠本人甚至压根儿就没有察觉。
  刘雅不禁咬牙暗恨,急忙再发一箭,却又被莫怀忠无意识地避开了。刘雅再取第三支箭,望天祈祷,暗道:“此贼若真有高天庇佑,三箭不中,我便不射了。”左膀一奋力,开弓如满月,再次瞄准了便是一箭射去。
  估计莫怀忠的运气终于用完了,这一箭正中其身,不禁大叫一声,仰身落马,部曲急忙围上来遮护,将他拖归营中。
  刘雅大喜,收了弓,便即挥师猛进。晋阵中大将中箭落马,导致士气跌落、阵形混乱,被迫连连后退。危急中,陶侃在楼车上望见,急忙派出一支生力军,各执刀矛在败军后方列阵,随即让过败兵,迎面拦住了刘雅所部。
  刘雅连续三次冲锋,都不能击垮这股晋军,随即败退的晋军也在其后重新整列,再度回援。
  两军从午前一直厮杀到午后申时,看看红日即将西落,只得各自鸣金收兵——因为一线士卒的体力也消耗得差不多啦。
  固然胡军数量充足,刘粲大可以再派生力增援,但问题战场相对狭窄,你就不方便替换下仍在厮杀的兵卒啊,这一个衔接不好,很容易导致混乱,从而全线崩溃。他虽然急于破敌,但还真不愿冒这种无谓的风险。
  激战半日,计点伤亡,差不太多。陶侃沉着脸下了楼车,返回大帐,先问:“莫将军如何了?”
第十二章
战龙亭
  莫怀忠被刘雅一箭正中胸口,好在他心有点儿偏,将将让开,侥幸逃得一命。然而胸口中箭终究不算小伤,看这情形,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提矛跨马,上阵去指挥啦。
  陶侃无奈,只得命副督暂摄其职,然后考虑到今日阵上,右翼几乎濒临崩溃的局面,重新调整了部署,把陆衍调至右翼,而让“蓬山左营”位居中央——然而将军大旗暂时不易,用以惑敌。
  果然第二日再战,刘粲见莫怀忠的旗号依旧立在靠河一侧,因而基本战术不变,仍命左翼强攻。陆衍所部原本素质就比左营为高——三营归一的时候,他为正督啊,自然好苗子都会往自家中营扒拉了——加之用兵颇有韧性,刘雅遂久攻不入。
  然而这种小伎俩不可能瞒骗敌人太久,刘粲很快便将生力军投入中央,杀得“蓬山左营”节节败退。只是陶侃预先在其后布置了伏兵,趁败故意让开通道,乔泰不知是计,鲁莽直进,先锋遭到包围、分割,损失颇为惨重。
  正当激战之际,刘粲登高而望,忽见敌阵后烟尘蔽天、旌帜招展,分明有大股援军赶到,急忙下令鸣金收兵。其后不久,晋营中便即竖立起了裴该的大纛,刘粲大惊道:“裴该来得好快!”
  他亲自骑马出阵,欲寻裴该阵前对话——相互间也算打了不短时间交道了,各为一国执政,总该当面见见,那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啊。然而晋营却毫无声息,任凭刘粲如何叫骂,始终不见人出来。
  刘粲因此便笑,说:“裴该未至,此惑我也。”除非那是个怯懦之辈,否则既至阵中,没道理我叫唤他不出来,我又不是要跟你单挑,怕的何来啊?那么裴该是个胆小的废物吗?实话说时至今日,刘粲对裴该的评价仍旧不是太高,觉得跟此前司马越、苟晞等野心家没太大区别,但他同时也不得不承认,裴该能亲提一旅师从徐方一直杀来关中,肯定不是怯懦之徒。
  他所料不差,前来应援的乃是刘夜堂的“厉风中营”,只是虚打大司马之旗罢了,而且闻听前方正在激战,还特意多树旌帜,砍伐木枝以扬尘土,用以吓敌。事实上裴该要等到接战的第五天,方才自大荔抵达前线——主因是他在前往大荔途中,便已派人快马召长安部分留守兵马北上了,闻其将至大荔,乃急匆匆率领部曲营前来增援。
  在这几天里,守备蒲坂渡口的晋军还击退了一小股欲图涉渡的胡兵,乃是刘粲命蒲坂等地的守兵伪渡惑敌,因为兵数太少,准备也不充分,直接就给堵回去了。
  此前接战四日,刘粲连攻三日,然后歇了一天,想等第五日再攻。有了刘夜堂数千生力军相助,虽然就力量而言杯水车薪,对于晋军的士气却有很大振奋作用,陶侃几乎回回被胡军逼着打,却始终如同激流砥柱一般,岿然不动。
  刘粲不免心急,首先派人去探问夏阳方面的消息——兄弟你怎么还没把夏阳城给打下来啊?你若得手,我有所依托,前线也不必要这么着急地猛冲猛撞,白白损耗士卒了。其次遣去西方台塬勘察道路的探子回来,禀报说,确实有一条小路,可以抄至西南方向一个叫龙亭的地方,只是山下已设堡垒,有晋兵守备。
  刘粲就问了:“垒可坚固?有多少晋兵?”
  探子回答说:“只有四垒,皆不甚大,估算其间晋卒不过三五百,且疏于防范。然而我等抵近探查,却不慎为晋人察觉,出兵来捕,被杀三人,小人侥幸得脱——只恐此刻,彼等已有所准备了。”
  刘粲说不怕,陶侃暂时还没多余的兵力去往西方增援,只要咱们动作够快,就能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先突出山地去。即命平羌校尉路松多率两千精锐步卒登塬,以掩袭晋军之后。
  ……
  路松多也是屠各部人,身高八尺,肩宽背厚,力能搏狮屠虎。他本来只是一个普通牧人而已,受到刘渊爱将刘景的简拔,积功升为大将——刘景是刘渊族子,后封汝阴王,升授太师。
  要知道马骑多了,两条腿总是岔着,很容易变成罗圈儿——尤其是打小就生活在马背上的胡人——不仅仅不好看相,而且下马步行时容易跟鸭子似的左右摇摆,速度往往会慢旁人半拍。只有这个路松多是异数,腿长而直,平地疾驰,能逐奔马,所以刘粲才派他率步军去掩袭晋军后路。
  因为根据哨探勘察得知,这台塬地顶部虽平,可以跑马,但想要让战马攀登上去,却有一定难度。故此都不骑马,纯粹步兵,负五日之粮,就从司马迁的墓祠附近迤逦而登——部分地区还得手足并用,才能够爬得上去。
  探子来报,说这条小路虽然蜿蜒曲折,估算着也不过二十多里地而已,可要等实际走过才知道,三五人游走是一回事儿,大队行进则要艰难上百倍。首先台塬高十到十五丈,即便抛掷挠钩,也不可能直接爬上去——除非是甄随那种惯走山地的——而必须要绕路,曲折而登。等上了塬倒是一马平川,绿草如荫,风景也绝美,但可惜走不了五六里,就是一道深堑,还得再觅路而下,然后找地方重登台阶……
  虽然只有两千人,也必须列队而行,不可能跟普通驴友似的,分头找路,撒得到处都是。路松多午前启程,原本计划着二十多里路嘛,我走快点儿,天黑前应该能够赶到龙亭,但他最终还是被迫在山间露宿了一晚,否则怕是要等天黑透了才能到——不定哪儿就有深堑呢,一个失足掉下去可怎么好?
  翌日继续前行,又走七八里路,午前才到龙亭附近。路松多命士卒暂歇,派人前去探查,回来禀报说探子所言不差,山口确实只有四座堡垒,规模甚小,有晋卒守卫,此外放眼望去,不见人踪。
  路松多大喜,当即吆喝士卒起身,就直奔山口而来。抵近山口后,他下令吹响胡笳,然后便挥师猛冲下去——居高临下,势若破竹,说不定那几百晋卒会直接吓跑呢,不就省了我的事儿吗?
  谁想那些晋卒颇为悍勇,竟然缩入堡中,以弓箭朝外射击,而无一人肯退。路松多便分兵来夺各堡,才刚接战,忽听不远处树林中一声鼓响,随即大队晋军便即汹涌杀来……
  这些埋伏在林中的晋军,自然便是王堂所部了,分散开来从四外兜抄胡军。路松多见势不妙,士卒分散,仓促难聚,这很容易就被对方分割包围,逐一吃掉啊!后面就是山地,下山容易上山难,这会儿想退也来不及啦!被迫亲自上阵,挥舞长刀,率领数百中坚,直向晋人杀去,于乱军中寻找敌将所在——若能斩杀或者击退敌将,相信必能扭转颓势。
  王堂所率与对方相同,也是两千步卒,但他本人可是骑着马的,又有大旗在身后飘扬,目标非常明显——路松多当即指挥士卒朝着王堂的方向就猛冲过来。王堂不惊反喜,叫一声:“来得好!”拍马挺矛,便直向路松多杀去。
  二将相争,各舞兵器,杀了个难解难分。但实际上王堂是占了便宜的,一则他在马上,手中又使长矛,以长对短,威力倍增;二则旁边就是自家堡垒,不时有晋卒从垒中射出冷箭来,使得路松多必须分心去躲闪——他率领着几百人的小集团,直冲着王堂杀来,本人的目标自然也就暴露出来了。
  路松多心说我若有马可骑,岂惧眼前这员晋将啊?心中愤恨,手下不停,一刀紧似一刀,终于逐渐占据了上风。可是到了这个时候,整体的战场局势,晋人已经绝对占优,胡兵陆续遭到围歼,或者奔蹿回山,也就剩下路松多领着这几百人还在负隅顽抗了。
  只是晋军虽然重重围困上来,匆促间却也吃不下这个小小的集团,胡兵作困兽之斗,反倒使得晋人的伤亡率有所上升。而王堂也自知不是胡将的对手,越战越是心惊,想要抽身而退,又怕影响了士气,从而被胡将、胡兵突出重围。无奈之下,只得咬紧牙关硬挺。
  正当危急之际,忽见一哨骑兵从东方疾驰而来,当先一将,人未至,声先到——“王将军,我来助卿!”即在马背上扯弓放箭,直向路松多当胸射来!
  路松多匆忙一个纵跃,让过来箭,可就这么一放松,王堂得以拨马而退。关键是王堂见有援兵来了,不怕影响自家士气,故此主动脱离战斗,嘴里却还喊道:“我不做匹夫之斗,众军,且将这胡儿乱刀砍杀了吧!”
  路松多心知再无胜理,只得转身而逃。靠着他武艺精湛,最终还是领着这数百胡卒杀出了重围,退归山间。他也就走快了一步,来援的晋军全是骑兵,一路策马直抄山口,隔断了残余胡兵的退路,若非路松多跑得快,今日便难免要死在此处。
  王堂这才来得及打量来援之将,一见之下,不胜之喜,开口就问:“大都督已到阵中了么?!”原来来将非他,正乃裴该部曲督文朗是也。
第十三章
世上英雄本无主
  裴该是今天一大早率部曲三千人抵达的阵中,晋营中当即一片喧腾,人皆高呼“万岁”,声传于外,有若惊雷,倒把刘粲他们吓了一大跳,不知道对方发生什么事儿了——难道昨天我不去打他们,今天他们倒打算来打我不成么?
  裴该并未着甲,冠冕堂皇,手执竹杖,策马入营,坦然接受众军的贺拜。要说“万岁”一词,原本只是恭贺之语,至汉武帝始加之于帝王之身,但也不跟“朕”、“寡人”等称呼似的,就不准旁人用。
  《后汉书》有载,大将军窦宪讨平匈奴,威震天下,一日返朝,尚书以下都商量着远远望见便即下跪,伏称万岁,尚书令韩棱反对说:“夫上交不谄,下交不黩,礼无人臣称万岁之制。”倘若当时“万岁”一词只能称呼至尊,难道满朝上下就韩棱一个明白人吗?而且韩棱的话说得很清楚,此举只是“无礼”罢了,而非“僭越”。
  裴该后世的灵魂对此缺乏理解,但此世的残缺记忆是懂得的,并且他在军中被呼“万岁”也不是一回两回了,逐渐甘之如饴——其实没了皇帝以后,大家伙儿还不是动不动就喊“万岁”吗?反正只是表达心情而已,又不是用这个词汇专门指代某人。
  遂与陶侃相见,询问战况。陶侃大致介绍了一回,完了说:“大司马此来,足以鼓振人心士气,然而我所忧心者,在龙亭也……”他说就你这三千人马,实话说在人力方面,对我抵御胡师起不了关键性的作用,但若能分一部去增援王堂,保障侧翼无忧,那我就可以把全副精力都放在正面了。
  裴该说好,便唤文朗进来,问你愿不愿去增援龙亭啊?文朗大喜,急忙拱手道:“末将请率一部前往!”
  裴该这三千部曲,骑兵比例很高,将近四成,战士大多是从各营精挑细选出来的,皆为百战老卒,纪律性和战斗力很强。但问题是作为大司马的护卫,自归部曲以来,就很少有他们上阵的机会,这隔的时间久了,整天光是站队列、走正步,操戈演练,就怕把血性和斗志都逐渐地磨没啦。
  即便此番来援,照道理来说,除非局势糟糕到一定程度,裴该本人也遭逢危险,否则陶侃不大可能把这些部曲调去第一线,仍然只是样子货。故此得闻有机会上阵厮杀,文朗真是喜出望外啊,当即请令,挑选八百骑兵,就直奔龙亭而来,然后一箭射退了路松多……
  随即与王堂合兵一处,商量着下一步该怎么办,咱们是继续跟这儿堵着啊,还是登塬去剿杀残胡啊?文朗是无可无不可,反正他的骑兵也很难上山,王堂却道:“彼既可来,我亦可往,若能抄出刘粲之后,重夺渡口,或可彻底扭转战局!”
  ……
  且说裴该才入晋营,对面胡营中探得消息,刘粲便率数百部曲精锐打开营门,驰将出来,仍于阵前立马,招呼裴该出来搭话。
  裴该为策万全,先穿戴好了甲胄,仍提三尺竹杖,策马而出。二人相距三十步立定,遥遥相望。
  刘粲三十多岁年纪,个头并不甚高,肩膀却宽,穿戴上甲胄后如同一尊铁塔仿佛。此人方面阔口,一部长髯飘洒胸前,颇有威仪。相比之下,裴该的身形就要单薄得多了,面相也显稚嫩,加上年轻几岁,胡须才刚到锁骨而已。
  刘粲自恃身份,傲立不动,要等裴该先向他行礼。然而裴该也不动,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立马相对,互相打量,直到裴该笑笑:“阁下若无话,我便自归了。”
  刘粲心说我堂堂大汉太子,不跟你一般见识——略一拱手,招呼道:“裴先生。”既然裴该称呼自己“阁下”而不叫“殿下”,那自己也当他白身好啦。
  裴该同样昂着脖子拱拱手:“刘先生,唤某出来,有何话说?”
  刘粲双眼一眯,答道:“正所谓见面不如闻名,裴文约清华显贵,晋人之雄长,我还以为是如何神俊的人物,不想亦平常人罢了。”
  裴该笑道:“我固是平常人,不似汝等胡贼,大异中国人,自不平常。”
  刘粲闻言,双眉不禁一竖,但随即却又宁定下来,回道:“我等身后,各有万马千军,又何必做口舌之争?然而,我以堂堂之阵临于河西,未免不教而诛之讥,还是要先奉劝一句:晋祚将终,天命在汉,汝逆天而行,岂能久乎?”
  裴该摇摇头:“天命云在秦之时,有刘、项举义帜;天命云在新之时,有光武起河北——天意如何,岂是汝等胡儿所能逆睹?且人间事,唯人奋勇自筹,上苍贱万物如刍狗,既不能阻汝等兴不义之师,舞残民之刃,又安能阻我驱逐胡寇,重定山河啊?!”
  刘粲又道:“且不论天意,司马家残民以逞,诸藩动摇社稷,则人心厌晋久矣——汝又何必矫饰?”
  裴该回道:“我不矫饰,即天意、人心,皆已厌晋,亦不当由汝等胡贼执掌中国!”
  刘粲闻言,不禁大笑道:“俗云:‘两国相争,各为其主’,但闻汝语,汝主安在啊?我刘氏若不能得天下,难道裴氏可乎?”
  反正旁边儿人不多,就自己身后那些小兵,未必能够听得懂咬文嚼字,裴该忍不住就引用了唐诗人李贺的一句诗——“世上英雄本无主!”
  刘粲一拍大腿:“说得好!裴文约果然当世之雄,我未曾看错汝。”随即话锋一转,便扬鞭劝说道:“晋主孺子耳,辅之何益啊?君不若自竖旗帜,割雍、秦、凉三州为王,但肯允时,我即刻退兵。其后君可往取益州,我定关东,待中国虽大,分拥其半,乃各将百万雄师,一战以定天下谁属,岂不快哉?!”
  裴该也学他的样子,将手中竹杖轻轻一敲膝盖,回应道:“刘士光果然世之枭雄——汉主醉囚耳,辅之何益啊?汝不若反师平阳,弑父屠弟,僭居尊位——但肯去时,我绝不追赶!”
  刘粲终于忍不住了,勃然大怒道:“竖子焉敢戏吾!”双腿一夹马腹,便朝着裴该直冲过来。
  他若是手中有矛,或许真能把裴该给戳个透心凉,但若是让带长兵器过来,裴该傻的啊,岂肯与之相见?而再如何神骏的良骥,从立定到加速,都需要一定时间,所以刘粲才刚起步,裴该便即拨马而走,身后护卫纷纷举起弓来,瞄准了刘粲。
  刘粲赶紧一勒缰绳,紧急刹车,然后扬鞭指着裴该的背影,大叫道:“我容汝歇息一日,明日定要较个生死、胜负!”裴该转头笑道:“较量生死,不在一日,我大军四方来合,且候兵足,再取汝项上首级,有何难哉?”

< 章节目录 >   < 上一章 >   当前阅读进度224/445   < 下一章 >   < 返回书籍页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