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文魁(校对)第30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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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勋心道别说我尚无成见,就算真拿定主意了,也不能随便向你透露,谁知道你这傻儿子会因此做出什么事儿来。当下一板面孔:“此非汝所能知也,汝即忠诚事父、事君,可也。”
  是复见打探不出什么来,只好转换话题:“今日任城王相邀,问及儿之婚事,儿道有父母主张……”言下之意就是询问,你考虑过我的婚姻大事没有?妹妹已经出嫁啦,我也都十八岁了……
  是勋一挑眉毛:“汝有所见耶?”你这是瞧中谁家姑娘了,突然主动跟老爹提起这种事儿来?是复说我平常都住在城外庄院,也就三月三洛水岸边踏青,偶尔能够见着别家女眷,哪有什么相中的姑娘啊。其实儿子的意思呢——“若得如夏侯子林,亦足强固是氏也。”
  夏侯子林就是夏侯楙,尚了清河公主,所以是复的话说得很明白了,老早就有天子嫔妾——那时候还是魏王侧室——跟咱家递话,打算挑一位公主嫁给我啦,可老爹你一直王顾左右而言他。我也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但儿子的意愿,做“主婿”也挺不错啊,可以光大我是氏家门。
  你瞧夏侯楙如今多风光,官位也一路攀升,几乎陵驾于其长兄夏侯充之上——就子林那德性,风流浪荡、贪财好货、色厉内荏,他都可为主婿,为啥我不能当?
  是勋听了这话,一开始没往心里去,只当儿子是羡慕夏侯楙如今的风光无限——那家伙跟着老爹夏侯惇往镇关中,暂时跟公主老婆分别,就此更加肆无忌惮地大纳侍妾,整天在温柔乡中打滚儿,别提活得有多滋润了。要说夏侯子林,倒也并不是真的毫无所长,这人在货殖方面确实是有其天赋的,在原本历史上也就购买田地、山林而已,如今是勋给开辟了更多条发财致富道路,所以夏侯楙也摇身一变而成为商界大佬。
  各类作坊的建造、山林资源的开采,乃至于对北漠和西域的商团,夏侯楙无不涉足,夏侯家产业因此很快就超过了只会买地垦殖和设卡收税的曹洪——再说根据国法,中原各地的临时关卡也都已经陆续撤收了。故此夏侯惇甚为宝爱自己这个次子,对于他贪图享乐的一面经常睁一眼、闭一眼,只要不逾制即可。
  他只是关照夏侯楙,说要成百世之家、千年之族,光靠有钱是不够的,还得有文化底蕴,希望他在文化产业上投入更多精力——比方说造纸和印书。夏侯楙遵从父命,还在洛阳的时候就大力投资印书坊,甚至主动研发和改良技术,如今夏侯家的印书与是家的印书,乃可并列为天下第一。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说起来,夏侯家的印书名声还更为响亮,因为夏侯楙天才地领悟到了品牌意识,把自家书坊所出的精品全都镌上“汝阴”标记——夏侯氏先祖夏侯婴曾受封为汝阴侯——“汝版”因此而风行天下。
  是勋因此而不禁慨叹,人各有其所长,不可遽称之为废也——在原本历史上夏侯楙那就是个废物,因为完全不通政治、军事,又镇守长安,迎面撞上了天纵奇才的诸葛亮……然而史书上都说此人善“治生”,要是不让他镇守方面,而让他去搞财政工作,说不定倒可为一世之名臣哪。
  如今是复提起夏侯楙来,是勋便即莞尔,随口教训儿子:“大丈夫当自取功,岂可仰姻戚之力耶?”夏侯楙如今身份不低、成就也不低,但前提并不仅仅他是夏侯惇的儿子——那还有老大夏侯充跟上面压着哪——而在于他尚了公主,于是殖产、经商,可以一路绿灯,无人阻挠。而且就算他能力再大,成绩再显著吧,恐怕也逃不脱世人的讥诮——倘若不是讨着个好老婆,你能得有今日?!
  所以他提醒是复,说小子,重要是培养自身的能力,而不是靠着姻戚关系上位啊。
  是复才刚从曹彰的酒宴上回来,灌了一肚子清醪,面孔还有些发红,脑袋还有些晕眩,忍不住就顶了一句嘴:“阿爹所言是也。然若非姻戚之亲,阿爹得有今日否?”
  话才出口,便觉不妥,赶紧拱手:“儿妄言耳。但请告退。”
  是勋正皱着眉头在琢磨是复的反诘呢,因此摆一摆手,允其退下。然而是复才走到门口,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赶紧转身禀报:“任城王尚有一语,密与儿言……”
  曹彰被是复迷魂汤灌得,如今经常扯着那小子密谈,倾吐心中所想,只是是复不但不受感动,反而觉得——我如今的口碑就是一浑人,你竟然跟浑人倾诉衷肠,还想成就大事?扯淡呢吧!
  那么这回曹彰又跟是复说什么了呢?当然内容不外乎易嗣之事。曹彰说啦:“孤兄弟皆鲤也,踏波跳荡,不识谁人可跃龙门。孤当尽力,然天命或不在孤,愿得子建成功,强过二兄也。”我当然希望自己能够当上太子,然而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要是终究难协,最好新太子是曹植,不要是曹丕——我那个二哥为人太阴,我不怎么喜欢他啊。
  是复禀报完这句话就退出去了,光留下是勋一人在书斋当中,沉思半晌,悚然而惊。
第十八章、姻戚之重
  儿子是啥时候出去的,是勋都没有注意到,因为他脑海中早就被是复那几句话给填满啦。
  首先是复反诘其父:“若非姻戚之亲,阿爹得有今日否?”这话还真不好驳他。是勋此前一直自诩,自家是靠着别人所不具备的特异秉赋,趁时而起,才终于做到这曹魏数一数二重臣的地位的,才能为一时之经首、文魁。什么特异秉赋呢?一是预先知道了历史发展的大方向,也通过史书了解了很多重要人物的秉性和暂时不为人所知的性格某一侧面,乃可纵横捭阖、折冲樽俎,几乎成为前无古人的纵横名家。
  如果没有这些前提,就以他自身的能力、眼光,真能在乱世当中挑中曹操依靠吗?真能够连番出使,每每逞口舌之利而得成功吗?
  其二是他有后世一千八百年的史学和文学底子,虽说穿来此世不过一乡下少年,但天然起点就比这年月绝大多数同龄的士人要高。只要不懈努力,刻苦攻读再加反复练习,想成为一世文学之魁,其实并非不可能的事情。若再加上抄袭得分,想不拿第一名都不可能啊。
  其三也是因为有了后世的知识,乃可普及造纸术、“发明”印刷术,到处盖建作坊,殖产兴业;亦能条分缕析,完善朝廷的组织结构,甚至开创科举,培养和选拔人才——若非如此,恐怕一辈子也就是当“行人”搞外交的命。而随着中原粗定,这年月中国又很少与外国对等接触,外交家的作用将会日益下降,最终必然投闲置散,甚至以寓公而终老啦。
  然而如今儿子却一语点醒了是勋,自己终究还戴着曹氏姻亲的帽子哪,本以为此帽但可使自己少遭曹操之忌而已,至此才恍然察觉,那也是上升途中不可或缺的一大助力。固然曹操“唯才是举”,但在这年月是不可能不依赖家族、亲眷辅弼的,他之重用诸曹、夏侯便为明证。倘若自己跟曹家根本毫无关系,今天能够爬到太尉的宝座上来吗?
  比自己地位高的有荀氏叔侄,可是先不说荀彧相助曹操起于微末,那荀氏亦乃颍川大族,跟自己所在的是家不可同日而语啊。荀氏是靠了家声而加分,自己则是靠了姻戚关系而加分……倘若没有这些前提因素,自己如今又会是什么地位呢?
  想想当年初投曹营的时候,都有哪些同僚哪?陈宫已叛,荀彧、戏贤、郭嘉、任峻、李乾等已死,皆可不论。诸曹、夏侯亦靠亲眷关系而得上位;毛玠已被罢免,投闲置散了,吕虔不过徐州刺史,乐进、于禁位止杂号将军而已……
  自己撑死也就得以逃过毛孝先的命运,再混得比吕子恪好一点儿罢了,真能身踞如此高位吗?真如同后世所说,男人娶个好老婆,就可以少奋斗十年啊……那么如今儿子想让自己的起点也高上那么一丁点儿,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为什么要拦着不让他尚公主啊?
  曾经考虑过争嗣风波正烈,如为天家姻戚反易召祸,恐怕那傻儿子会不慎失足。可是现在换个角度来考虑问题,原本历史上夏侯楙不是一直活得好好的吗?自己怎么就光想到房遗爱、柴令武了,想不到杜预、柴绍,也想不到王敦和桓温呢?要论驸马而遇难者,其实论比例未必就大过普通官僚而遇难者啊。
  况且,若不趁着自己春秋正盛之际,先给儿子与天家牵牵线,真等到闭眼咽气了,那傻儿子无依无靠——反正是氏家族是无可倚靠的,而曹淼又非其生母,那支曹氏跟天家隔得又远——不是更容易出事儿吗?
  唉,自己还真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啊……不,是自己过于谨慎,结果钻了牛角尖儿了。
  再想想是复所转述的曹彰密语——看起来果然与原本的历史相同,曹子文比较偏向自己的弟弟曹子建,却不怎么喜欢兄长曹子桓,他大概也察觉到了同胞三兄弟当中,自己得以立为太子的可能性比较低,那么退而求其次,希望比较谈得来的曹植可以上位。此亦人之常情也。
  问题这常情竟然被透露给了自家的傻儿子——虽说可能是曹彰喝多了,酒后失言——联想到儿子多次参与曹彰的猎、宴,每次总能带回来一些非同寻常的消息,曹彰怎么就那么信赖他呢?儿子是不是对自己隐瞒了些什么?
  而最关键的问题是,能得一人寄托腹心,要么曹彰实在眼瞎,要么……
  越想越不安稳,翌日返回城中,便召关靖来见,问他:“士起如何看吾儿耶?可能保全家业否?”
  关靖微微一笑,说:“尚在襁褓之中,主公何虑之深也。”
  是勋说我不跟你开玩笑,我问的当然不是才刚降生的是郯,而是大儿子是复。于是关靖正色答道:“锥处囊中,乃可脱也,今公子但处主公羽翼之下,与小儿辈往来,安可料耶?主公能得微时即识孔明、元直、士载、仲容,然人每常见之著而不见纤微,因此不识己子,无怪也。”
  我不知道你怎么眼睛那么毒,想那诸葛亮、周不疑、邓艾、石褒等都当少年时,其才不著,你就能一眼瞧出他们必成大器,赶紧收于门下——诸葛亮的成就那不用说啦,周不疑天性聪明,至于邓艾、石苞,我接触过后也觉得你眼光不错——可是你瞧儿子就未必准。今天竟然还问我,是复“可能保全家业否”,真是能见远而不能见近,能见泰山而不辨纤微者也。
  是勋一皱眉头:“士起似有所寓。”
  关靖说:“人之成功,固因其才学、德行,亦因大势、天意也,比二十载前,吾亦不敢言今上能得天下矣……”是勋心说无妨,我敢言——“至于公子,或可光大是氏,或可族灭是氏,岂谁知之?”你要是问我是复水平如何,我或许能够评价一二,你问我将来他能不能保全家业……那谁知道啊。
  “设无曹氏兴,即袁尚、刘琦,或亦足踞州郡而不亡也。”
  是勋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生在此山中”啊。嗯,得找机会好好考较考较儿子了……
  正在琢磨该怎么考较是复,同时是复既然已冠,不管是不是真有能力,也该撒手让他自主闯荡,去好好历练历练啦——趁着老子还在,只要篓子捅得不太大,尚能设法弥补。结果没过两个月,这机会便天然来到。
  首先是南方传来两则消息:其一,文聘、黄忠、陆议等已然攻破苍梧、合浦二郡,苍梧太守吴巨城陷自杀,合浦太守士壹弃城逃亡。此时郁林太守为士燮所表经学家刘熙刘成国,亦乃举郡而降。
  陆议小年轻胆如卵大,竟然轻身前往交趾去见士燮,劝其归顺朝廷。士燮本来已经动心了,偏偏刘备在这个当口派来了援兵——以吴懿为主将、陈到为副将,黄权为参谋,率益州郡蛮兵八千,沿温水直下郁林。士燮当即改了主意,陈兵临尘,与蜀军南北呼应。
  第二个消息,是东海水师果然遭逢暴风雨,船只折损甚众,被迫退回了出发地闽州东治——问题主帅魏延和他的坐船没有回来,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是勋为此大感哀恸——魏文昇也是他拔之于畎亩之间的,虽非门生,亦乃故吏,又得老友太史子义的真传,这海上风急浪大,估计是回不来啦。是勋暗中祷告,你若真是原本历史上的魏文长,那真是我害了你啊,原本寿可五十许,如今才三十出头就挂了……你若不是历史上的魏文长呢?壮年即殁,亦足可叹息也。
  曹操当即下诏,加魏延伏波将军号,追赠督亢亭侯,还谥了他一个“翼”字。
  随即北方也传来了警讯:辽东太守董蒙上奏,高句丽大举来侵,团团围住了西安平城。
  曹操召聚重臣商议,刘晔一语道破:“此必柳毅所唆使也!”
  柳毅柳子刚是在建安九年奉公孙度之命,渡海收取乐浪郡的,随即便被任命为乐浪郡守。翌年是勋伐灭公孙,公孙康兄弟北遁——有说逃入了高句丽,有说逃亡鲜卑,就此再无消息——随即陈兵浿阳,柳毅倒戈来降。一晃眼将近十年过去了,柳子刚始终镇守着朝鲜之地,其势亦如割据诸侯一般。
  这一为是勋当日向他承诺,你只要肯归附朝廷,便允许你长守乐浪;二来那地方实在偏远,就算朝廷想派人去接替柳毅都未必谁肯去,再说无根基之人,要如何跟地头蛇柳子刚相争啊?若然引发叛乱,反为不美。所以从汉朝一直到魏朝,始终着意笼络、羁縻柳毅,是勋还利用自己在幽、平二州的强大影响力不时周济之。
  对于乐浪这种偏远地区,汉代往往派遣一守,便即长期不换了,一直等到你主动辞职甚至死于任所,才会委派接任者。因为地方贫瘠、路途遥远,朝廷也不期望得其贡赋,能够隔三岔五地向上司幽州刺史报一声平安,我们还在大汉朝治下,那就足够啦——基本上属于放养状态。所以历任乐浪太守,就没有一个跟柳毅一般能够得到中央政府的支持和接济的。
  是勋之所以资助柳毅,是鼓动他北制高句丽、东服濊貊而南定三韩,就算不能统一朝鲜半岛,也争取把疆界扩展到汉武帝时代朝鲜四郡的规模。柳子刚倒是不负所望,经过长期征伐,真的把边界线南推到后世的汉江流域了,东方濊貊诸部也大多降顺,被迫向魏朝贡献方物。
  所以最近就有人提出来了,说柳毅势力太大,恐怕将来难制,既然疆域扩大了,不如咱们拆分乐浪郡吧,把柳毅新得的领土多划一个苍海郡或者带方郡出来。柳毅的后台老板是勋当即站出来表示反对:“不可也。”
第十九章、请征句丽
  是勋反对现在就拆分乐浪郡,他的理由是:“柳毅若有反意,乃当分其势,今无反意,不可遽迫。且朝廷方用兵南、西,无暇于东也,若柳毅与高句丽合,诚恐辽东不得安宁矣。”
  因为乐浪郡在东线和南线推进的前提,是柳毅北和高句丽,他跟高句丽新王位宫关系密切,相互扶持——乐浪郡兵多次南征马韩,也曾经向高句丽商借过兵马,对此是勋是一清二楚的。高句丽虽然已向曹魏称臣,终究是外族外藩,其心叵测,无论柳毅还是高句丽单独作乱,皆不为祸,可倘若联合起来,那麻烦就大了去啦。
  真到了那一天,作为柳毅后台老板的自己,恐怕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就目前而言,还是以不刺激柳毅为好,等到收复了交、广二州,进而攻克蜀中,天下一统,再集兵东进,或许稍加威胁,柳毅就会主动提出分郡的。
  于是分郡乐浪一事就此暂且按下,可是没料到正在收复交、广的紧要关头,高句丽突然发兵来侵扰辽东了。董蒙在上奏中说,他预先侦知警讯,就行文乐浪,请求柳毅出兵跟他东西对进,以扼阻高句丽之势,结果柳毅回复说正要再征马韩,实在抽不出身来。董蒙这个气啊,我受太尉之托,同时也为了繁荣郡内商业,多次向乐浪派遣海船,给你输入了无数物资,如今我遭了难了,你竟然不发一兵一卒相助?于是上奏报警,并且言辞之间,隐晦地指责柳毅纵寇。
  工部尚书刘晔一语道破:“非纵寇也,此必柳毅所唆使也!”柳毅跟高句丽早有勾结,要说位宫想侵扰魏土而他事先没有得着情报,可能性是非常之低的,既得情报而不设防,反倒打算按照原计划南征马韩,焉有是理?乐浪跟辽东那是一国的,又非两国,你就笃定高句丽会只打辽东而不去打你吗?
  而且高句丽入侵的时机选得非常巧妙,恰好是在东海水师奉诏南调,配合交、广之战的时候,否则若有水师在,乃可顺利沟通辽东、乐浪,从乐浪装一支兵来辽东帮忙,或者从辽东遣一军经乐浪绕至高句丽后方,都不为难。如今水师不在,只要高句丽攻陷了番汗或者西安平,就等于切断了两郡之间的联系,到时候就算朝廷下达严令,柳毅也有按兵不动的托词啦。
  所以刘晔认定,这是柳毅和位宫商量好了的计划,想趁着朝廷无暇东顾,让高句丽把乐浪跟本土的陆上通道割裂开来,那么柳毅便可安安稳稳地长镇朝鲜,再不畏惧朝廷分郡之议了。
  刘子阳侃侃而谈,是勋心说胡扯——这年月即便如刘晔般智谋之士,也理解不了海上交通的重要性,以为只要高句丽拿下番汗或者西安平,乐浪从此就孤悬海外了。其实我不当朝鲜是半岛,只当它是海岛,只要我东海水师没有全军覆没,随时都可以挥军将其踏平。你当后来大不列颠是怎么到处圈殖民地的?
  不过刘晔见不到的,估计柳毅也同样见不到,若说他主动唆使位宫来侵,是勋并不怎么相信,但若说他被动地纵容位宫来侵,这种可能性还真是有。说不定柳毅跟位宫还有某种秘密协议:你去打辽东,我不帮忙;我趁机南攻马韩,你也不要跟我背后捣乱。
  所以是勋就站出来帮柳毅说好话:“臣知毅也,必不敢唆使高句丽,然或有纵寇之罪。”话不能说得太死,而且柳子刚也确实需要再敲打敲打啦。
  曹操说那怎么办?需要发兵相救吗?群臣大多以为不必发兵——南方还在打交、广,西面还在虚兵以欺刘备,咱们真没什么机动兵马可以用在东北啦——“平州空虚,然幽州有屯兵也,可命东进以阻高句丽。陛下亦可诏乌丸相助。”
  曹操说好,那就先这么办吧。然后退朝之后,是勋单独请求觐见,曹操允了,是勋进来便即跪地请罪:“臣欲用柳毅以复汉武时朝鲜四郡也,故每常宽纵之,乃至今日。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曹操摆摆手:“即柳毅果唆使高句丽,卿昔曾定乐浪也,而非自荐柳毅也,亦不当罪,况今止纵寇观望乎?”随即一皱眉头,说最近宏辅你总是跑来跟朕请罪啊,咱俩的关系变得那么生疏了吗?你至于的嘛!而且若要请罪,刚才朝堂上你就该表态了,却偏偏要私下来找我说——其实你还有别的话要讲吧?
  是勋抄了一句后世清宫戏里常见的套话:“圣明无过陛下。”先捧一捧曹操,随即正色道:“臣以为,必伐高句丽!”
  曹操一挑眉毛,说难道你想现在就发兵去打高句丽?且讲讲理由看。
  是勋说了:“高句丽与鲜卑、乌丸、濊貊等不同,彼立君主,有制度,用中国文字,且自汉时即时降时叛,若容其长存东北,异日必为大患也。臣意即趁此机,调水师残余北上,用冀、瀛、幽、平四州兵,非止阻之也,可入其国,堕其都,即不能灭,亦当重创之。且可厚辽东、乐浪间通途,以威柳毅,则乐浪分郡事亦可毕也。”
  随即提高声音:“中国之土,虽尺寸不可让人!有其一必有其二,平州北边落于鲜卑之手,乃使陛下昔日须逾平冈,历艰险而定乌丸也,设昔汉吏皆不退避,何至于此?而中国之威,亦虽涓滴不可损也,敢犯天威者,虽远必诛!臣请发兵御寇,反夺其地,以郡县之!”
  曹操说宏辅你这份志气我很欣赏——终究还是年轻啊,风华正茂,瞧着我都有点儿妒忌了——可是顶多把高句丽兵赶出境外,再给他们点儿教训就成啦,真有必要夺占其土地吗?“偏僻之地,得之何益?”
  是勋回答道:“陛下,须知世无不可用之地也,要在如何用之。河东之北屈、皮氏间多童山,本与弃地无异,自臣使掘石炭,今自采者益多,聚而成落者数,河东之税亦增二十之一。昔战国时,巴蜀蛮荒,周所不取,而司马错建言使秦王取之,今成都号称天府,刘备据之以抗王师。昔楚有云梦,泽国千里,不过游赏之地耳,逮汉时水渐消去,多成沃土,若昔日楚即有之,何惧乎秦?
  “高句丽之地,以臣所闻,多林莽也,若得伐而用之,广厦万数,若得伐而烧之,炭亿万方计。孰谓无益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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