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文魁(校对)第193部分在线阅读
倒是公孙模提出以海船载兵,去偷袭是勋的后路,逄纪认为颇有几分胜算。可是他虽然盼着公孙家覆亡,却不便表现得太过明显,故此未加阻挠。
韩耀也没有阻拦公孙模之计,在逄元图想来,用意大概与自己相同吧——一是避免阳仪生疑,二是料想是勋早有防备。可是第一个没想到,是宏辅还真的中了计,第二个没想到,韩耀竟然反对出战。
幽州军千里而来,后路悬远,本就利于速战——是勋在抵达大辽水西岸之前,行军速度亦不为不快,逄纪是能够体味到的——而且即便没有十万大军,但谋划已久,料来所部相对精锐,正欲与辽东兵平原对决。韩耀起初的献策,还可以说为了弱化公孙家,如今形势改变,是勋期盼决战之心更为迫切,按道理说,就该怂恿辽东军撤守而进攻啊,怎么仍执著于固守襄平呢?
这人究竟是不是是勋派来的奸细啊?我怎么彻底瞧不清楚他的思路呢?
其实韩之昱根本没想那么多,他只是琢磨着,当日昌黎之败,幽州军的攻城器械非常了得,可见是君侯擅长攻城,那我就让辽东兵退回襄平,置之死地。至于决战不决战的……他脑袋里还真没有那根弦儿。
公孙模和韩耀互相诘难,公孙模是脑中有而口中无,不善言辞,韩耀是口中有而脑中无,根本缺乏清晰的思路,故此一时间竟然相持不下。公孙康和阳仪无奈之下,只得把目光投向了逄纪。
逄元图心说大好机会,我不能再闭口不言了,于是站起身来,朝二人微微一揖,回复道:“是勋此来,占据天时,而我得地利、人和,辽水以东,皆我故土,与之周旋不难,公孙将军所言是也。”他说只要进兵谨慎,见势不对即退回襄平,应该不会遭受什么挫折,但不管是勋退守辽隧还是北上玄菟,一旦粮尽而退,我方缺乏足够的准备,不能衔尾而追,却可能使他轻松逃回幽州去。
“一日纵敌,数世之患。是勋根植幽州,时日愈长,则于辽东威胁愈大。况今主公抱恙,辽东人心难聚,若使纵敌,后日将更难抵御之。”要是公孙度还好好的,那没关系,是勋能在幽州生聚,咱就不能在辽东积累吗?但是公孙度病重,很可能即将迎来世代交替的混乱局面,倘若到那时候是勋再次挥军杀来,那又如何是好?
其实逄纪心里在说:升济老贼,你究竟啥时候挂啊?我还以为你熬不到是勋率部杀进辽东呢,没想到仗都打到这份儿上了,你吊着一口气就是不死……
最终公孙康采纳了出击的建议,即任公孙模为主将,率军二万西巡。逄纪自请为公孙模的参军,阳仪点头道:“若得元图相辅,是勋无奈我何也。”
逄纪微微而笑,心说我窝在襄平城内,便有千条妙计也无从施展,而只要一出了城,嘿嘿嘿嘿~~
那边韩耀返回宅邸,绕室彷徨,就想着赶紧把辽东军出击的消息传递给是勋,只可惜身边并无可用之人,唏嘘无耐,暂且不提。再说辽东军离开襄平和首山,缓缓西行,公孙模派出无数哨骑四下侦探,终于打听到是勋使郭淮守城,自己领兵奔玄菟去了。他找来逄纪商议,说我们是驻兵辽水岸边,切断是勋主力与辽隧之间的联系呢,还是尝试着去攻打一下辽隧城?
逄纪答道:“辽水两岸皆平川也,断其联络,何其难哉?不如往攻辽隧,若破辽隧,则是勋如罾中鱼、陷中兽也。”然后才出帐外,他便召来一名亲信,假扮哨骑,携带一封密信去寻是勋。
逄纪跟韩耀不同,客居辽东已有年许,加上早有反正之意,故而百计设谋笼络了不少的心腹,不愁无人可用。
于是大军涉渡小辽水,直逼辽隧。郭淮守备辽隧城,麾下兵将不过三千余,但他早就预料到辽东军有可能前来攻城,因此连日督促军民,掘土挖壕、抬石砌城,做好了死守的准备。等到辽东军开至辽隧城下,就连逄纪都不禁吓了一跳:“此城守将,心中大有丘壑。”这才多久啊,就把个辽隧修筑得如同金池汤城一般,比当日辽东方面想要据辽隧而守的时候,更坚固了十倍百倍!
公孙模骑马绕城而巡,也不禁有些肝儿颤,回来就问逄纪:“此城甚固,恐难克也。若顿兵坚城之下,而是勋自玄菟归来袭我之后,奈何?不如且退。”
逄纪心说我好不容易把你给诓来了,岂能容你说走就走?于是闭目沉思少顷,假装心算,然后回答道:“既已来此,若不攻即走,必伤士气,且为敌所笑也。何妨试攻之?前哨探所报,是勋在辽阳以北,将至候城,其途近三百里。若彼自大辽水放舟而下,则之辽隧之后,无以袭我;小辽水恐难容大军。若彼自陆上来,辽隧前往报警,再即掉头急行,亦须三四日。吾等不妨试攻辽隧两日,若不能克即退,未为迟也。”
方方面面全都计算到了,公孙模一听,确实是这个道理,于是下定决心,下令连夜打造攻城器具,明日一早便要猛攻辽隧城。
当然啦,布置攻城之事,并非一朝一夕之功,真要象是勋打昌黎似的,礟车、冲车、撞车、云梯一起上,以辽东军的攻城能力,没有三五天且准备不完全哪。公孙模不过要士卒伐来几株巨木,削尖其端,以车载之,作撞城之用,同时临时结扎些长梯出来而已。
这城要只是表面光,其实守将能力一般,守兵孱弱呢,不必太多攻城器具,直接蚁附而上,也能破城;倘若确实守备严密,守将又应对得法,那即便器械完备,也非十天半个月可以打得下来的,是勋就算乌龟爬也该回来了。所以,正如逄纪所说,咱就试攻两天,不行便退。
布置完毕,公孙模返回大帐,卸去铠甲,亲兵端上淡酒来饮了,便即躺卧欲眠。可是他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一恨辽东危殆,倘若主公无恙,又何至如此?再恨阳仪擅权而不知兵,自己多次建言从乐浪召柳毅归来,却全为阳仪所阻,此真奸佞也!三恨韩耀所知甚浅,偏偏能言会道,又讨得了阳仪的欢心,遂使局势混沌难明——他倒没怀疑韩耀是奸细。
好在尚有逄元图能为我谋划,希望明日可以顺利攻克辽隧吧,则是勋不死必遁,辽东可暂且无忧矣。只是……成功的可能性实在不大。
越想越是郁闷,当下披衣而起,便欲去巡行一回营寨。可是才出帐门,却突然听见有呐喊声从辕门方向传来,随即营中大乱,军士奔蹿,皆呼:“贼来斫营矣!”公孙模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
第二十章、城守秘策
就在这日黄昏时分,昏睡将近两个月的公孙度突然清醒了过来。
其实公孙度自从病重以来,倒也并非镇日闭目僵卧,否则就变植物人了。他两三日中偶尔也会苏醒,只是目光涣散,但知以手指口求食求饮,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有时候瞧着眼神略微清明一些,但公孙康想向老爹禀报政情,未及开口,这清醒便又转瞬即逝了。
今晚不同,公孙度先是醒过来,缓缓抬起僵硬的胳膊,指指嘴巴,随即嘴唇翕阂,竟然哆哆嗦嗦地发出了声音来:“酒……酒……”
公孙康才刚巡视城内归来,见状大喜,急忙奔上前去,伏在病榻前,低声道:“父亲患疾,不便饮酒,薄粥可乎?”公孙度颓然放下手来,微微苦笑,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于是即命仆役取了以肉汤熬制的稀粥来,公孙康亲执木勺,喂到父亲嘴边。公孙度眨了眨眼睛,颤颤巍巍地说道:“此……如何饮……扶我起身。”
仆役上来,小心翼翼地掺坐起公孙度来,披上长衣。于是公孙度便倚靠着儿子的肩头,缓缓喝了半碗稀粥,神思越发显得清明了,动作也不再那么僵硬。他左右望望,忽然问道:“宗承何在?”
所谓宗承,指的便是公孙度次子公孙恭。其实公孙康原本不必要那么操劳的,兄弟两个可以轮流侍奉重病的父亲,问题公孙恭胎里便弱,打小身体不好,三天两头生病,基本上派不上什么用场。于是公孙康就禀报公孙度,说此前我去巡城,让兄弟来伺候您,这不才换班嘛,让他歇着去了——“可要召唤前来?”
公孙度微微一皱眉头,开口问道:“何故巡城?”你堂堂州牧的大公子,啥时候轮到你去巡城了?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儿吗?
这要是事儿不大,比方说盗贼作乱、百姓抗税,甚至高句丽侵扰边境,公孙康都打算暂且瞒着父亲,眼瞧着老爹病势如此沉重,怎么还能让他烦心呢?问题此番乃幽州大军来攻,辽东公孙氏陷于险境,公孙康终究年纪还轻,威望不足,信心也弱,还是希望能够由老爹来掌舵的。
于是言简意赅地便将是勋发兵之事道出。公孙度不听则罢,听完以后是双眉倒竖,切齿恨道:“是勋可恶!若非病中,吾便亲率虎贲,取彼首级!”
其实这话也就是说说泄愤而已,公孙度本非武人,打出那么大一片江山来,主要靠的是运筹帷幄,还真不象曹操、刘备那样惯常亲自提槊上阵——勉强类比起来,他跟刘表差相仿佛,只是也不象刘表那么注重文事,并且名满天下而已。
接着公孙度就问啦:“柳子刚欲如何应对?”公孙康说爹你糊涂啦,柳毅不是署了乐浪太守嘛,他当然还在朝鲜啦。公孙度大惊,忙道:“我家知兵,无过柳子刚,速召其归!”公孙康满口答应,就听老爹又问:“然则,汝等又如何拒敌?”
公孙康不敢隐瞒,于是就从最初在辽隧布设防线开始说起。公孙度一边听一边点头:“若能拒至夏秋之交,辽西水发,是勋乃陷绝地,必退矣。”接着听到韩耀献坚壁清野之计,公孙度就急了,一把抓住儿子的手,厉声道:“此必是勋奸细也,可即杀之,勿听其言!”
公孙康闻言也不禁大吃一惊,可是他从来也没有怀疑过韩耀——其实是没怀疑过阳仪——只怕是老爹一时糊涂,才下此乱命。阳公量很信任韩之昱啊,这事还得等会儿先跟阳仪商量着办。
于是赶紧一个转折,先不提我们确实搞了坚壁清野,只说公孙模献计,遣军经海路往袭幽州军的后路。公孙度微微点头:“此计或可售也……”公孙康为了让老爹高兴,赶紧接口:“计得售矣!平郭长刘煦前日还报,已袭得幽州军堠堡,绝其粮道。”
公孙度闻言,咧一咧嘴:“刘某立此大功,必盛酬之……乃可趁势进军,以逼是贼。”公孙康说我已经派公孙模和逄纪领兵西去啦。
公孙度突然又是一皱眉头,抓着儿子的手也不禁加重了三分,急切地质问道:“公孙模为将,以谁为辅?”“逄元图也。”
“啊呀!”公孙度不禁大叫一声,“吾家必灭于逄纪之手!”
公孙度很想运用逄纪,但同时也深忌逄纪,他甚至琢磨着,自己百年之后,能不能放心地把这柄利剑留给儿子?要不要事先即铲除之?倘若太平无事,恐怕还会多犹豫几天,若有警讯,那是一定要寻机杀逄纪以绝后患的。只是他想不到自己那么快就会一病不起,更想不到笨蛋儿子竟然把逄元图给放出了襄平城!
当即喝令公孙康,赶紧派快马把逄纪给叫回来,就说我醒了,有要事寻他商议——“若不肯归时,缚之可也,杀之亦可!”
公孙康领命,忙去布置,可是这边信使还没能驰出襄平城,数百里外的辽隧城下,辽东军的营垒却突然遭到了袭击——来袭者非旁人也,正是郭淮郭伯济。
郭淮的兵法,三成是跟他老爹学的,三成自学,剩下四成都为是勋所授。是勋就好比是赵括,虽然实战指挥经验不足,但纸上谈兵的能力则举世无双。你想啊,就算曹操,也不过读读孙、吴、司马法等有限几本兵书而已,他是宏辅可是从《李卫公问对》到《纪效新书》,尽皆有所涉猎,论部头超过曹操三四倍,论字数更是二十倍还不止!
尤其后世有一部兵书,是勋是非常喜欢的,那便是宋人陈规的《守城录》。是勋虽然一心从文,但考虑到身处乱世,说不定自己哪天就被迫要上战场呢——虽说他胆子越来越大,经验也越来越丰富,这回打辽东就是主动行为——我不能打,总归得能守吧?因此靠着前一世的博览群书和这一世的超强记忆力,早就把《守城录》中还能够记得住的文辞全都默写了出来,再对照同样为守御圣书的《列子》中城守诸篇,以及后世的诸多历史教训,辑成一本《城守策》。
这本书他没有印刷刊行,也没有献给曹操,算是自家的私人秘宝。可是对于诸葛亮、郭淮这些弟子,那是肯定要有所传授的。
陈规《守城录》的核心思想,是勋几乎全盘继承了下来,那就是:守城并非消极地防守,而必须同时辅以积极地进攻,要凭借城防极大杀伤攻城敌众,并且不断加以骚扰,尽可能地使对方无法凝聚起全部力量来发动进攻。
或许是性格使然,诸葛孔明对于这一方针理解得还不是非常透彻,但郭伯济却大合胃口,得到后便日夕研读,反复揣摩。这回是勋北上玄菟,募将守备辽隧,郭淮就主动请令,说我向先生您学得的守城术尚未施用,正好借此机会演练一番。
等到是勋大军一走,郭淮便督促军卒民众,按照自己对《城守策》的理解,对辽隧城进行了大规模的加固和改修。等到辽东大军渡过小辽水,汹涌杀来,他一方面赶紧派人通过水、陆两道去请求增援,一方面闭城拒守,并且登上城头,远远眺望。
一瞧之下,辽东军约二万之众,麾下将兵不禁有些胆寒。郭淮却笑着安慰他们说:“兵法云五攻十围,今敌不过我十,必来攻也。而吾城既固,彼修攻具且三五日,使君必归,可无虞也。”
嘴里虽然这么说,但他可没想着仅仅固守城防,等待是勋回身来救。于是当日晚间,郭淮便拣选了三百名锐卒,人执大刀、小盾,由他亲自率领,打开城墙上的暗门,冲将出来偷袭辽东军的营垒。
公孙模还真没有防着这一招。一方面自军庞大,而敌方具体数量虽不清楚,估计也就几千人,再加上城防坚固,在他固有思路中,哪有不肯凭坚而守,反倒主动出击的道理呢?逄纪倒是有所担忧,但偏偏不肯开口提醒,只是命亲信仔细守备自家帐幕而已。
因此郭淮趁着夜色而至,摸到辽东军辕门外,发一声喊,便即率先突入,先把几名哨兵斫倒,然后放火焚烧帐幕。辽东军骤然遇袭,当即大乱,相互践踏,死伤枕藉。
好在公孙模还没有睡着,及时起身,先呼喝亲兵卫护,然后即以自己的亲兵为核心,缓缓收拢乱卒,以拒来敌。这位公孙将军虽非名将,也可算是宿将,在战场上的经验非常丰富,应对得法,郭淮见状,见好就收,带着人便又摸黑折返了回去。
最终,郭淮带出来三百壮士,仅仅折损了四个人而已,辽东兵倒死伤超过百数。二万大军,折之百人,其实算不上什么大事儿,问题经过这么一番闹腾,辽东兵不但士气受到很大挫折,抑且忙着挑水救火、重设警备,忙活了足足半夜,第二天早晨点卯的时候,就有超过三成全都黑了眼圈。
这正是郭淮的目的所在——你们休息不好,那还能全力攻城吗?
公孙模也自气沮,便召逄元图来商议,说看昨晚这种情况,城内士气既高,守将也颇勇武,恐怕攻城是大不易啊。算了,咱还是不打了,赶紧收蓬吧。
逄元图心说你倒真是谨慎,才在城下呆了一晚,还没试攻就要撤——你要是就此一撤,我此前的谋划不全都要泡汤吗?正在琢磨再施何计绊住对方为好,突然门前有报:“襄平使来,召唤逄参军。”
第二十一章、吾等何往
逄纪一听说公孙度清醒了过来,召自己回城,便知大事不妙。这主从二人各怀鬼胎,公孙度打着用过一把就扔的盘算,对此逄元图也是心知肚明啊——所以他才会趁着公孙度还没咽气,先通传假消息,要是勋率军前来,好趁乱逃命。
公孙度倘若一直病卧不醒,他逄纪或有一线生机,倘若在公孙度咽气的时候不身处襄平城内,那活下去的把握就更大了。可是好不容易因势利导,跟随着公孙模离开襄平,偏偏就在这个紧要关头,公孙度醒了,叫他回去,那别问啊,首先是信不过自己,其次超过五成的可能性,是要诓自己回去杀头的。
逄纪本待抗命,或者拖延,但眼瞧着来使身携十余名长大军汉,而自己又身处辽东军中,只怕稍露不虞之色,便会被当场斩杀。故此他只得假装欣喜:“主公已醒乎?!”一边套着使节的话,一边整理行装,只带挈两名随从,便骑马跟随着离营而去。
可惜这名使者只是奉命行事罢了,对于公孙度醒来一事所知甚少,逄纪试探了好半天,还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眼瞧着一行人已渡小辽水,前面一马坦途,可直抵襄平城下,逄元图心说再不想辙我就死定了……且冒险一搏吧!
可是在冒险之前,他还要作最后的挣扎。于是前后望望,并无行人,左右瞧瞧,皆为林木,当即勒停坐骑,面露苦笑:“可矣。”
使者忙问逄先生您怎么停下来不走啦?您说“可矣”是啥意思?逄纪冷笑道:“阳公量忌我久矣,故使汝等来诓我,欲取我性命。襄平在前,四下无人,此非汝等动手之时乎?吾今计绝,刀剑绳索,唯汝等所命而已。”
使者赶紧解释,说您想太多啦,我们确实是宗赐公子奉了州牧之命,派来召唤您的,跟阳别驾无关。逄纪趁机就问:“莫非公子亦受阳仪之惑耶?如何吩咐汝等,可备悉言之。”使者就说,公子说州牧已醒,要见先生,故此派我们来召唤你,但云若不肯归时,乃可缚之。
其实公孙度下的令是“若不肯归时,缚之可也,杀之亦可”,然而公孙康早就被逄纪灌饱了迷魂汤——主公的粗腿要巴,公子的粗腿更要巴,方为长久之计,这点逄纪是很清楚的,否则当日也不会党同审配,拥戴袁尚——就根本没有杀他的心思,所以咽了老爹最后半句话,光吩咐使者,说逄纪要是不肯回来,你们就把他绑回来,没提杀人的碴儿。
逄纪闻言,心神略定,于是便对使者说:“果然主公已醒,召见于纪,则纪军旅风尘,难以觐见也。可使人快马先归宅中,取洁净衣物来。”使者不疑有他,便允许逄纪一名随从打马先行了。
结果一行人才到襄平城门外,突然野地里冲出数十条大汉来,各执利刃,见人便斫。使者等猝不及防,瞬间便被杀散,这些人乃保着逄纪落荒而走——原来都是逄纪预先笼络的死士,他那名随从先行入城,不是为取干净衣服,而是为了召集人手,执行事先便设计好的救人预案。
于是众人就问逄纪啦:“吾等何往?”逄纪扬鞭一指:“北去以投幽州军!”他这时候表面泰然镇定,其实内心也是忐忑不安,就怕公孙模安然撤兵,自己派去联络是勋的亲信还未能将幽州大军带来,那全盘谋划都要泡汤,欲待击破辽东主力,且得再重费一番心思呢。
他此前假模假式地为公孙模谋划,计点时日,说我们还有两天时间可以试攻辽隧城,然后再退,是勋也肯定赶不回来——但前提是,是勋得到辽东军出动的消息是在兵陈辽隧以后,要靠郭淮派出去求救的使者;而实际上大军才出襄平不远,公孙模才刚下定往攻辽隧之心,他逄元图就把消息给传递出去了。只要是勋得信后即刻回返,那么必能在攻城的两天以内杀将回来,到时候将辽东军包夹在大小辽水之间、辽隧城下,即便双方兵力相等,幽州方面也大占胜算,自己再从中斡旋,必覆其师!
只要把这两万辽东主力打掉,哪怕襄平城防再如何坚固,但守备人数不足,还有不短期即破的道理吗?
逄纪设想得好好的,可是没料到郭淮半夜前来斫营,把公孙模给吓着了,当即便要后退。不管是想直接退回襄平、首山一线,还是转道向北,离开大、小辽水之间的狭窄区域,当道设营以阻是勋归路,这仗都要变得难打很多。本来逄纪还想临时设谋,再多绊住公孙模一两天,却不料襄平城中恰在此时派来了使者,召他回归。因而逄元图光琢磨自家的生死存亡了,再无心思——也无时间——去诓骗公孙模。
他仅仅在临行前关照公孙模说:“敌将既悍勇矣,恐其衔尾而追,将军虽决意退兵,亦请谨慎,勿为彼所趁也。”你要是“呼啦”一声,掉头就跑,那我一点儿招都没有,但凡慎重一些,留兵拒后,缓缓而退,就多少能为是勋归来争取一点宝贵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