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文魁(校对)第13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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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原本的历史上,曹操确实曾经写过兵书,这事儿演义里也有提,说被那没事儿找事儿的杨修拿出来炫耀,结果张松浏览一遍就记住了,张口就背,还污蔑曹操抄袭,曹操一怒之下,干脆把书给烧了。史书里没记载有这回事儿,但曹操确实有兵书传世,并且起码到唐代还能读到——《李卫公问对》中,就提到过“曹公《新书》”。可见这书本名《新书》,《孟德新书》是后人给编的名字——想想也知道啊,人皆谦称己名,谁那么不要脸把自家的字给写到封面上去?
  就是因为原本的历史上曹操写过兵书,所以是勋才怂恿他,别印啥《孙武兵法》了,你自己写一本儿出来,我给你印了,分赐诸将,可有多光彩?曹操听了,颇为意动,得意洋洋地捋着胡子:“且再思忖。”
  是勋很快就开始了他的新工作。首先安排职司,把郭淮派到作坊中给辛韬当副手——谢道士老实负责技术工作吧,行政工作用不上你;又分派秦谊、董蒙,分赴曹氏麾下各郡,要他们好好调查一下各地的物产和工商业情况,也顺便探查一下各地设卡收税的情报;让孙资负责新的印书作坊的盖建。
  他那四百部曲,原本带了五十名进许都城护卫宅邸,剩下都留在城外庄院之中,顺便就分拨二百人,加强对作坊的保护工作。
  是勋窝在书房里好几天,把辛韬呈上来的各类文书——包括人事情报、财政状况,以及抛石车和火药的相关资料——读过以后,发现谢道士没有自己的指导,真的缺乏创造力,火药配方基本就没啥进步,怪不得他转头去搞抛石机去了……
  是勋取纸墨画了几张图,第五天亲临作坊,唤来辛韬、郭淮、谢徵——长官要指导工作。
  首先,是勋跟谢徵说,你也别搞抛石机了,那不是你的本业,我希望你能够在火药当中多加几味药材……谢徵瞪着三角小眼问:“所加何药?请侍中示下。”是勋阴险地一笑:“剧毒之药。”
  是勋说火药着了火不是会冒烟吗?那要是添了毒药,冒出来的烟不就能伤人吗?你去研究这个去。转头再跟辛韬说,抛石车别用陶罐,既不方便制造,又不方便使用,去搞一批麻纸,填以火药,造火药球朝外发射可也。然后——
  “吾见坊中礮皆极巨大,不知逢有战事,如何输运?”
  辛韬老实回答说压根儿没法运,我们还制造了十人拉拽,可发五斤弹投百步的小礮,那东西勉强可以运往前线。至于大礮,只能临时带着工匠,跟前线现造。
  是勋心说我就知道,这年月的攻城器械大多粗笨,什么云梯啊、撞车啊,都得临到敌城下再伐木建造,随军顶多就带上些比较精细、因而费工的小零件而已。所以一般攻打大城,攻方得在城下先准备好几天;而守方若有时间,就先会伐尽城外的树木,以挫败攻方修造攻城器械的企图。
  是勋说这样不成,有没有解决的办法呢?他提出一个建议,请工匠把抛石车分拆成多个可组装的部件,这样就方便运输了——具体怎么办,你们自己去商量。
  然后,他又展开一张自己绘制的图样,那是一具配重抛石机,类似于后世所谓的“回回砲”。这种抛石机的原理很简单,就是用重物替代人力拉拽,既省人工,又可一定程度地解决拉拽不齐所造成的动力损耗,并且提升精度。
  是勋展开的第二张图,有违曹操之意,还是他的火箭,不过这回不是火箭车了,而是后世的“一窝蜂”,两三人即可操作。当然啦,是勋都是画个大概样子,指明一个研究方向,具体工艺——你们去跟匠人一起琢磨吧,我只是一个文科生唉!
  他在作坊里就呆了小半天,然后便返回自家庄院,去抱小妾管氏和儿子是复了。翌日返回城内,才进家门,突然就撞过来一个人,奔到切近,深深而揖:“久疏问候,七兄可康健否?”
  是勋定睛一瞧:“啊呀,子高,何时到都中来的?”
  原来还真不是外人,乃是仪末子、是勋的族兄弟是峻是子高。这些年是氏兄弟散居各处:是宽在徐州为吏,是著仍未出仕,跟家里陪着老爹;是纡为屯田校尉,先在兖州忙活,最近又被派去了徐州,听说曹操打算升他做屯田中郎将;是峻先为东郡吏,后迁尚书南主客曹令史……
  估计是瞧他年轻轻、资历潜,所以南主客曹要派人出差,从来都是是峻的活儿,加上是勋也见天儿往外跑,兄弟二人竟然每每擦身而过,竟然一面都没能见上。大概在是勋前往青州迎接郑玄的时候,是峻又被外放了,任豫州陈国宁平长。
  这么多年,是勋逢年过节的时候,总要写信给是仪,探问起居,再各作一书传给是纡和是峻。是仪等人自然会回信,是著也会在老爹的信后添上几笔,跟兄弟打个招呼,只有是宽,始终无一字相与。
  实话说,是勋已经跟是氏本家渐行渐远,书信往来只是尽礼数而已——他还经常给太史慈写信呢,内容可比写给是家人要详细多了,感情也热络多了——要不是这年月士林中讲究家族意识,是家这块踏脚石对他早就没用了,说不理也就不理了。
  可是不管怎么说,是勋穿来此世,父母双亡,可以说孑然一身,深夜思来亦难免孤寂。虽然是假装的,是家父子、兄弟名义也算是自己除儿女之外的血亲啦,如今得见是峻,还是不自禁地就生出了一份亲近感来。他定睛细瞧,这孩子也终于长大啦,都留了胡子了,而且或许这几年经历宦途风霜之故,行为举止也显沉稳得多,不复昔日“混世魔王”之相。
  是勋赶紧一把抓住是峻的胳膊,心里略一计算:“子高,你三年县长任满,难道是调回许都来了吗?”是峻微微一挑眉毛:“七兄算岔了,还须三月。弟正因此寻机入都,来走兄长的门路啊!”
第七章、善战无功
  汉代读书人家族意识非常浓厚,这一方面是受儒家孝悌思想的影响,另方面也是庄园型经济模式的必然产物。所以照道理说,是勋身为侍中,居中二千石高位(侍中旧为比二千石,汉魏之际品秩有所上升),是家门中皆可因之而仕,更可显贵。
  只是是仪关照过了:“汝等可因宏辅而仕,却不可因宏辅进位。当各凭己力,恃他力者,必无结果也。”所以是勋也就推荐了是纡、是峻两兄弟在曹家为吏,具体做啥,升官还是贬官,他就不去理啦。
  说起来,这还是第一位是家兄弟第一次跑过来说,哥哥我来走你的门路来啦。
  是勋把是峻扯入内室,问他跟我媳妇儿见过了吗?是峻答道:“自已拜见过七嫂。”是勋说那好,咱们直接坐下来说话。
  是勋明白是峻的意思,对方三年县长,行将任满,或者留任,或者调职,是升是降,还是原地踏步,目前是最关键的时候,所以悄悄跑到许都来请自己帮忙。是勋是个讲规矩的人,可是并不清高,这年月做官本来就靠荐举,所谓“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是也,我帮自家亲戚说几句好话,那很正常啊,不算腐败。
  汉代官员的入仕,主要分任荫(二千石以上任满三年可荫一子为郎)、赀选(靠捐输得爵,五级爵上可补官)、诏举(天子亲召并策问)、征辟(官员自辟僚属)和察举五种——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察举。
  察举说得明白一点儿,就是察廉和举孝,孝廉、孝廉,就是这么来的。一开始要求各郡太守每年各举孝、廉一人,后来改为按各郡户口数来分配察举额度。汉成帝以后,又新添了举荐秀才(东汉避光武帝讳改为‘茂才’),由三公和各州牧、刺史每年举荐一人。
  ——是勋当日在河东任上,就曾经举荐过董蒙为孝廉。
  可是这一制度,到了汉末大乱以后,就逐渐地实行不下去啦,因为朝廷可以控制的州、郡越来越少,地方官的变动反倒越来越频繁——这到了一个地方屁股还没坐稳呢就可能被人赶走,我知道谁孝谁廉谁有才啊?所以逐渐的不仅仅三公和州、郡官员,千石以上皆可举荐。有制度搞成了没制度,因此后来陈群才能加以改革,出台“九品中正制”。
  所以今天是峻跑是勋这儿来求门路,是勋定然是不会拒绝的。但他先要问清楚喽:“子高欲为何职?”我倒是跟尚书令荀彧很熟,要是职位不高,也不抢手,我帮忙说说话是没问题的。
  是峻淡淡地一笑:“弟以为,为朝廷官,何如为司空吏?”你能把我直接推荐到曹操手底下去吗?
  啊呦,是勋心说这小兄弟果然长大了,眼光很准嘛。自己是曹操的亲信兼亲戚,虽说司空府里的职位全都有无数乌鸡儿盯着,抢手到逆天,可对于自己来说,还真不算事儿。只是——“曹公用人唯才,加之法令森严,司空吏,不易为也。”你要是没啥本事,或者行为不怎么检点,干脆别去撞那堵墙,万一出了事儿,罢官免职都是轻的,说不定直接连脑袋都掉了!你考虑过这个问题吗?
  是峻闻言,把腰一挺,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拱一拱手:“弟虽无长才,曾任一县墨绶长吏,亦颇胜任——兄往尚书、兰台察问可也。今亦有远志,非昔日乡中纨绔,唯欲效命曹公,踵兄长之迹,立身立功。若有蹉跌,皆自取也,绝不怨怼兄长,亦不牵连兄长。”
  是勋把这小子上瞧下瞧,打量了好一会儿,这才突然撇嘴一笑:“不想三日不见,即当刮目相看矣……”
  好吧,我就帮你这个忙了,兄弟你好好干吧。你将来要真能巴着曹操爬高了,说不定这“刮目相看”四字成语的发明权,就要落在我的头上。
  是峻在是勋家中住了一晚就回宁平去了。是勋特意等他走了以后,才去找荀彧打问,得到的情报,宁平长三年上计、考核,成绩都为上下,九等里面列第三等。他这才放下心来,当即跑去司空府上跟曹操举荐,曹操说既然是你兄弟,那也算我家亲眷,我当然可以用他,然而——“今唯令史可补。”县长四百石,司空令史才百石,他肯不肯干?
  是勋笑道:“吾弟但愿效命主公,品秩高下,无碍也。”他事先就已经跟是峻商量过了,是峻答应能进司空府就成,官高官低的……后世所谓“宰相门子三品官”,在司空府为百石吏,强过立朝为八百石,你信不信?
  当下又跟曹操大致禀报了一下作坊的进度,没提火箭的事儿,光说我让他们去琢磨毒药球和礮车的拆分、运输问题了。曹操连连点头:“宏辅果有妙思。今冬或将起兵,直薄邺城,若大礮可运抵邺城下,则功莫大焉。”
  聊的时间不长,是勋就告辞出来了,可是才到门口,忽见一名兵卒满头大汗地从自己身旁跑过——竟然连招呼都没跟自己打,忒煞的无礼——就奔正堂去了。是勋心说这又出啥事儿了?那我先不着急走,等等看曹操会不会再叫我去商量吧。
  当下就在院子里背着手转磨。果然等了不久,便有小吏出来招手:“侍中未行,甚好,司空召请。”是勋大步迈回堂中,就见曹操手里捏着一张纸片,朝他咧嘴而笑:“果不出宏辅所料也。”说着话就把纸片递过来了。
  是勋接过纸片一瞧,呦,敢情司马懿真的把太原郡给拿下来啦!
  曹操派曹仁和乐进分从太行陉、白陉进取上党,上党太守郭援得报,赶紧分别向邺城和晋阳求救。邺城方面,袁绍才刚退兵,士卒疲惫,正如郭嘉所料,真拿不出什么援兵来,光把原本并州支援林虑的一万多人调了回去,又遣都督将军马延率两千部卒遮护滏口陉。而在太原方面,高幹在反复权衡利弊以后,干脆亲率两万大军往援。
  并州、冀州之间,太行山高峻蜿蜒,中唯二陉可通,即南面的滏口陉和北面的井陉。正如是勋所料,倘若上党有失,滏口被断,则两州之间的联络便要中断,除非北上雁门,经幽州走飞狐陉,兜一个大圈子。要是全力防守上党,太原可能遭逢危险,但本来从太原通往冀州常山国的井陉通道就掐在公孙瓒、张燕手里哪,就大局而言,上党比太原重要得太多了。
  在原本的历史上,袁家并不存在这种两难的危险,因为公孙瓒早就被捏掉了,张燕虽然在常山境内打转,却并没能控制井陉。全靠是勋当初照抄史书上的计策,又有董昭伪书,劝说公孙瓒放弃死地易京,转营井陉,虽然没能给袁家造成致命的伤害,但正所谓癞蛤蟆蹦在脚面上——不咬人它也恶心人,袁、曹之间的形势一变,却竟然成了一招妙棋。
  袁家势力还盛的时候,虽然一时无力把这癞蛤蟆踩死,但只要抖抖脚,就能暂时甩脱掉(会不会再蹦上来另说),可如今士气低迷、粮秣不足,想打通井陉之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啦。高幹没有办法,只好两害相权取其轻,放弃太原,去救上党。
  他倒是也把王柔给带在了身边,可谁成想大军才刚进入上党境内,王柔就趁夜率部曲五十人逃归了晋阳,旋即竖起反旗。几乎同时,司马懿、夏侯兰便统率汉军与匈奴兵突出羊头山北,阻断了高幹的后退之路。随即“呼啦”一声,太原十六城,包括晋阳、阳曲、祁县等,在王柔、郝昭的策动下,瞬间就降了十城。
  袁氏瞧着块头大,其实在冀、青、幽、并四州的统治力是很薄弱的,因为过于依靠世家豪族,严格意义上来说,只能算是个豪族联合体。袁绍战无不胜,压逼公孙的时候,这些世家豪族全都倾心归从,可是等到颓势一显,那就难免离心离德,分崩瓦解了——尤其在占据时间较短,又受过是勋连番策反的并州。太原显姓,以祁县王氏为最大,其次是阳曲郭氏、晋阳令狐氏和铜鞮李氏,是勋通过郭淮联络郝昭、李氏,通过郝昭和王凌动摇王柔,那么王柔一反,所造成的连锁效应就非常可怕了。
  高幹闻报,又惊又怒——虽说已经下了放弃太原郡的决心(其实也等于放弃了太原北方的雁门、西面的西河,放弃了大半个并州),但在原本的计划当中,各城凭坚而守,总能扛上三五个月吧,或许情势就会有所好转——急忙转身来战。司马懿跟他在箕城见了一仗,虽然折损了千余人,战败后退到阳邑,但高幹也无力乘胜追击了,只好按照原计划后撤,战略转进去了上党。
  是勋把司马懿送来的战报仔仔细细读了三遍,越读就越是心惊——这果然是只有仲达才能成功计划和完美执行的方略!
  汉末和三国前期的战斗,与三国中后期的战斗,通过史料对比,可以看出很明显的区别来。乱世方兴之际,唯力为视,所谓名将要么冲锋陷阵、一往无前,要么料敌机先、奇谋无匹,充满了个人英雄主义和机会主义色彩。这种色彩在司马懿身上是看不到的,他打仗绝不讨巧,完全以势压人,就好比这一仗,战略上并无出奇之处,战术上还未必是高幹的对手,但结果——赢了就是赢了。
  司马懿跟王柔的配合非常缜密,时间掐得刚刚好,是勋几乎就要怀疑他也是从后世穿越回来的,并且不是自己这种空手魂穿,而带了无线电甚至卫星定位过来。这种军事素质,汉末和三国前期的战将是很少掌握的,三国中后期却因此而凸显出数位名将,除司马懿外,还有邓艾、杜预……
  他们打赢仗不是靠个人勇武或者多智,而是靠着事先周到的规划、缜密的计算,以及对部众强大的掌控力,只有这样,才能达到“善战者无赫赫之功”的境界。后来司马懿打辽东,要不是预先上报了整个战役的具体日程,并且几乎一天不差,这仗未必就能被后人记住;邓艾要不是最后逼急了奇袭阴平,光他前期那些仗,也完全无花巧可言。说白了,这些将领更看重组织的力量,而非个人的能力。
  是勋不禁慨然而叹:“仲达真奇才,吾不如也。”当然啦,他没有真叹出声儿来,只是在心里想想,在曹操面前,他得把这功劳也记自己身上一份儿。
第八章、谋争为上
  司马懿夺取晋阳,曹操把战报递给是勋看,是勋瞧得很仔细,内心翻江倒海,表面上却毫不动容,只说:“不出臣之所料也。”
  曹操就问,你觉得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眼看着春耕将至,为长久计,应当巩固战线,暂时不宜继续发起大规模进攻为好吧。是勋点头:“请朝廷明诏,奖掖王柔,使仲达徐徐收取太原、西河。子孝处,以固守为要。”
  曹仁、乐进这个时候已经占据了高都和泫氏,距离上党郡治长子不远了。但他们兵力有限,高幹又即将抵达长子,再想继续北推是很困难的。好在泫氏以北有羊头山,天然把上党郡分隔为二——也即后世的晋城盆地和长治盆地——故而不如拒山而守,等高幹、郭援粮尽自乱。
  半个上党郡,能够供应得起你们数万大军吗?河北袁绍,本身粮食就未够吃了,还能支援你们多少?
  乱世之中,农业生产遭到极大破坏,各家都缺粮——曹操全靠着屯田之策,才勉强能够丰衣足食——所以当初沮授等人才劝袁绍先别跟曹操正面见仗,缓缓前推,两翼骚扰,压迫对方就得,然后花一两年的时间回复河北的农业生产。可惜曹操小小吃个败仗,袁绍就志得意满起来,直进官渡,想跟曹操决战。因而想也想得到,今年他又得饿肚子啊。
  是勋窃喜的是,屯田之策,这一世是他献给曹操的,抢了枣祗的功劳……
  当然啦,因为这年月农业生产水平的低下,光靠屯田也就勉强吃个半饱而已,不是说妙计一出,曹家立刻称雄天下。但好在这一世曹操屯田比较早,经过这么多年的积聚,再加上不战而收徐州、轻松占据淮上、牢牢掌控关中,其隐性实力,终于拉开了袁绍好几条街啦。
  曹操起步比袁绍晚,是勋原本觉得,虽经自己上蹿下跳,到处游说,改变了原本的历史轨迹,但曹家的地盘儿也没多大变化嘛,袁绍还提前发兵了,觉得这仗有点儿险。如今再仔细分析,自己确实是干了不少事儿啦,以今日之曹军,对敌袁绍,焉有不胜之理啊?
  只可惜,曹操虽然看得清、想得明自己的功劳,却无法跟原本的历史相比较,缺乏强大落差,认识就未免不够深刻……
  不过是勋掉过头去也在想,原本历史上的官渡大战,袁绍尽失沮授、田丰、许攸。那算袁家班里智谋最超卓的三位谋士,尤其前两位在节操上也没太大污点,既不贪污腐败,也不拉帮结派。等这仨降一挂俩,剩下审配、逄纪、辛评、郭图,不但能力上要等而下之,而且相互攻讦,就搞得袁家再没有翻身的机会了。如今沮授、许攸还在河北,岂肯坐以待毙?他们还能再搞出什么花样来呢?不可不防啊。
  因而提醒曹操,你可别因为实力稳占上风就志得意满了,自古骄兵必败,多难反易兴邦。曹操点头:“文若亦言及此,操自省得。”是勋心说可恶啊,又被荀彧抢在头里了……话说上回荀彧怂恿曹操剥夺了自己的兵权,是不是因为探查到了自己对他的竞争意识?天可怜见,荀令君你做曹操手下第一人,我也就望着你的背影争取要做第二人而已,还真没想直接盖过你去。
  他心里虽然这么想,可还是忍不住要跟荀彧别别苗头,眼珠一转,笑问曹操道:“袁本初四世三公,河北户口繁盛、兵马强壮,而主公独能胜之,何也?”曹操瞟他一眼,心说这几年来无数人在我耳朵边上递话,说我肯定能超过和打败袁绍——其中也包括你是宏辅——今天你又提起这话碴儿来,肯定是有新想法啦。那就别卖关子了,直接开口吧——“宏辅有何所见?”
  是勋撇一撇嘴角,露出一种淡然而胸有成竹的微笑——这是他最近照着镜子反复练习过的,觉得这么笑最合乎自己现在的身份,显得既潇洒而又深沉,换言之,最大尾巴狼——乃云:“主公之勇、之智、之信、之严,及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大势,皆过于绍,然主虽强,若臣皆弱,亦无以胜也。以勋观之,主公之胜袁绍,胜在上下一心,袁绍之败于主公者,非智不侔也,非力不敌也,乃属吏皆怀二意,君不能信臣,臣不能相睦故也。”
  曹操一边听一边点头。是勋继续说道:“沮授能明大势,且善御众,乃天资袁绍也,惜乎绍不能用,反分其权于淳于琼、郭图。郭图、审配,各结党与,争势夺权,而绍不能制也。因而主公破绍,谋争为上,兵争为下——吾闻许子远与主公有旧,其家南阳,又为主公所制,未知能说此人倒戈来投否?”
  历史上的许攸,机会主义面目非常显而易见,他最早就曾经煽动冀州刺史王芬谋叛,想要趁着灵帝北巡的时候加以劫持、废黜,而改立合肥侯,其后阴谋败露,多亏袁绍的援救才得免罪。后来官渡之战,许攸在邺城的家人犯法,为审配所拘,他没想着去找袁绍求情、告饶,反而瞧着袁军气势渐沮,无力继续挺进,掉过头去就降了曹操。如今袁小曹大,估计许攸的心思也肯定开始活泛啦,若能把他拉拢过来,便足以与沮授相拮抗。
  曹操闻言,一拍大腿:“非宏辅所言,吾几忘之矣。可即遣人密赴邺城,以说子远。”是勋倒是不担心曹操把这工作再交到自己头上,一方面他如今身份贵重,这种直薄敌阵的活儿轮不到他——为说许攸,结果折进去一个是勋,那多不划算啊——另方面他跟许攸也不熟啊,曹操肯定得找个双方的熟人去游说啊。
  说完北边儿的问题,是勋趁机作一转折,又把话题引向了南方:“河北实易平也,只恐江东孙策、荆州刘表再与之呼应,则我聚兵向北,则恐腹心罹祸,分而两御,则力必弱。未知荀令君、公达、奉孝等有何进言?”咱先听听高人的分析,再给曹操递主意吧。
  曹操轻轻叹了口气:“吾本欲先征刘表,但为公达、奉孝所阻。前宏辅往说张羡,使出孱陵,以胁刘表之后,料今冬之前,荆州不足虑也。然孙策纵横江上,逼迫广陵,虽元龙高才,终究兵寡,恐不能久御之也。宏辅有何良策?”
  是勋心说你光摆了一大堆废话,也不知道是荀彧他们也没拿出啥好主意来呢,还是你故意瞒着,不肯明白告诉我。荀彧、郭嘉还则罢了,在原本的历史上,据说荀攸给曹操献过不少妙策,但都是暗中献的,也就钟繇听说过一两耳朵——“公达前后凡画奇策十二,唯繇知之。繇撰集未就,会薨,故世不得尽闻也。”想想自己也经常悄悄地给曹操递话,请曹操不要外泄,免得自己惹祸上身,那么曹操不泄露其他谋士的献计,也在情理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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