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万户侯(精校)第173部分在线阅读
她自己住的屋子最要讲究真材石料,用的每一块青石都要亲自查验,对于一个单身女子,还有什么比房子和钱更重要的呢?
“夫人,杨三爷在府外有急事求见,要不要让他进来?”
杨三爷自然就是杨国忠,这几天,一些鼻子比狗还灵敏的官员嗅到了杨花花的政治台阶。于是,送钱送礼的、求婚的、攀亲的,天天络绎不绝,使杨花花不胜烦扰、严重地分散了她对房子的关注程度。最后她一道严令,不管是谁,修房子期间一概不见,但杨国忠是她的堂兄,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过难以告人之事。
“让他进来吧!”让杨国忠看看他的新家,这也是杨花花很乐意做之事。
杨国忠一边走一边小心翼翼地避开穿梭往来的瓦工泥匠,生怕被他们身上的灰浆污了衣服,穿过一道刚刚砌好的新墙,老远便看见了正在监工的杨花花。她穿着一件粗麻长裙,或许原本是蓝色,但现在已经浆洗得发白,两个月未见,她的身子明显长胖了许多,腰肢和臀部连成一个桶形,裙外露出的一截小腿也和刚栽的树木一般粗细,这使得原本有点其他想法的杨国忠立刻改变了主意,午饭还是去怡心楼吃更有味道。
“三姐救我!”
杨国忠仿佛受了委屈的儿童,竟跪在杨花花面前声泪俱下,泪水说来就来,眼圈也红了。杨花花顿时吓了一跳,刚准备向杨国忠炫耀房子的词句也忘到了脑后。
“三哥,发生什么事了?”杨花花赶紧拉着他进了屋,杨国忠是堂堂的京兆尹,这么多工匠都看着呢!他杨国忠不想要面子,可她杨花花却丢不起这个脸。
“好了,别在老娘面前装嫩了,有什么屁就快放!”
杨花花将杨国忠拖进屋,立刻就变了脸,她自己虽然没读过几年书,却景仰那些有学问的饱学之士,从前村里举人是她家的常客,总爱在她面前卖弄文采,吟咏一些淫诗艳曲助兴,现在见了世面,才知道村里的举人不过是文人中最没出息的小虫,现在她连举人都不屑一顾,更何况是小混混出身的杨国忠呢?
杨国忠见悲情牌被看穿,立刻抹去眼泪道:“三姐,李林甫那老贼设计害我,我再不想法子,性命危矣!所以我想去找四妹帮忙,可又进不了内宫,只能我去传个话,无论如何要帮我这一遭。”
‘嗤!’杨花花的鼻子一声冷哼,瞥了一眼杨国忠道:“一个堂堂的大男人、三品要员,却连这点小事都摆不平,那李林甫难道没有害怕之事吗?你抓住他的要害做一篇文章不就行了吗?自己不动脑子,动不动就要四妹帮你,连我都替你害臊。”
杨国忠脸一红,心中有些恼火。但此时需要她帮忙传话,倒不敢得罪她,便唯唯诺诺道:“三姐教训的是,以后我一定自强,不过这一回时间上已经来不及,求三姐今天就要进宫,让四妹无论如何要救我这一次。”
“进宫嘛!倒也可以,”杨花花伸了个懒腰,暧昧地瞟了他一眼,眼中几乎就要挤出水来,嗲声道:“那你要怎么谢我才行?”
正如杨花花对男人开始有品位要求一样,久历花丛的杨国忠对女人也开始挑拣起来。他偷偷瞥了一眼杨花花的水桶腰,回忆起她的索要无度,心中不禁和怡心楼头牌红妓白嫩结实的身体比较了一番,又想着她细腻而体贴的口活,心中一热,决定午饭还是去怡心楼吃。
可惜我们的杨国舅是属于那种鼻子不太灵的人,尚不知杨花花在李隆基面前也能说上一二句话,有时甚至比杨玉环还管用,现在杨花花在他眼里只是个传话的人,实在不必去费那样大的体力和精神,便陪笑道:“三姐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杨花花见他不解风情,不由有点恼羞成怒,冷笑一声道:“现在老娘眼中只有钱,拿五千贯来,你多大的问题我都替你摆平,否则,现在你就给我滚!”
“五千贯!”杨国忠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来,他咽了一下唾沫,眼珠一转,涎着脸上前笑道:“不如我替三姐松一松筋骨,以前那些手法我还没忘呢!”
说完,他一双爪子便向杨花花的后肩上搭来,不料,杨花花‘啪!’地一掌将他手拍开,柳眉倒竖,冷冷地斜视着杨国忠道:“老娘现在对你没兴趣了,只认钱不认人,五千贯,少一个子也不行!”
杨国忠心中懊悔不迭,又想着李林甫恐怕现在正向李隆基述说自己作弊之事,不禁心急如焚,只得咬咬牙一跺脚道:“五千贯就五千贯,但你现在就得去兴庆宫,再不去,我丢了官,你真的一个子也拿不到了。”
杨花花见他答应,不禁眉开眼笑,道:“我也不白拿你钱,等一会儿换了衣服就去宫里找四妹,而且我还会亲自给李三郎说说情,你就放心吧!”
杨国忠一呆,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立刻想起另一件事,急忙对杨花花道:“我还有一个关系到我们杨家兴旺的建议,你不妨去和四妹好好商量一下。”
离开杨花花的府邸,杨国忠心花怒放地朝怡心楼赶去,他已经猜出杨花花和李隆基之间的关系恐怕不是那么简单。如果真是那样,这五千贯花得就值了,而且杨家二女得势,他们杨家的发达也指日可待,杨国忠迅速将家族中的男子过滤一遍,大多是目光短浅之辈,对自己构不成威胁,其中杨琦和杨舌还算机灵,若能进京为官倒可以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再和裴宽结盟,壮大实力,到那时又何惧什么相国党、章仇党,杨国忠越想越得意,坐在马车上禁不住仰天大笑。
马车赶到怡心楼,却见在马路两侧站有七八个带刀士兵,而怡心楼的大门上贴了两条官府的封条,上面鲜红的印色异常刺眼,所有窗子都紧闭着,早已经人去楼空。
杨国忠惊异到了极点,昨晚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被封了,倒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看见几个士兵的军官似乎有点面熟,便下了马车,走上前问军官道:“出了什么事,为何要封此楼?”
那军官认识京兆尹杨国忠,立刻行了个军礼,凑上前低声道:“具体情况卑职也不清楚,不过听说有士子向王珙御史举报,这怡心楼中有人事先卖考卷,所考题目和进士科一致,所以王大人便命人封了此楼,将掌柜和老鸨都抓走了。”
“卖考题!”杨国忠心中一跳,“难道是杨暄他们所为吗?”
这件事自己倒不知道,不行!得回去问问清楚,别到时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杨国忠胸中之火就这样被突来的一盆水浇灭,他匆匆登上马车便向家里赶去。
第九卷
利益争斗
第250章
科举案(十二)
自从昨晚离开高力士府后,李清便一直呆在自己的家,他在科举案中扮演的角色,在公开场合只是一个旁观者,所以李隆基也并没有通知他去兴庆宫,但他却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案情的进展。
天刚亮,李清坐在书房里静静地聆听武行素的报告,武行素的情报机构还在组建之中,但李清却命令他时时刻刻关注士子潮的动静,昨天深夜,几个混在士子中的手下传来消息,李林甫收买人心获得极大的成功。
“都督,李林甫在二更时分将毯子和干粮送到士子手中,几乎所有的人都对其感恩戴德,一夜间便传恩于士林,无数人当场投书,愿为相国门生。”
李清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李林甫的用意。先是想利用他来对付杨国忠,后又见到士子的激情可以利用,便改变策略,利用加施恩,可谓一箭双雕。他也不得不佩服李林甫老辣而娴熟的手腕,所有的时机都捏拿得恰到好处,仿佛一切都顺势而为,将他的预谋梳理得不露半点痕迹。
李清背着手在房间里走了几步,科举案看似简单,其实是对大唐权力走向的重新布局。李林甫也看出了李隆基是想用杨国忠来取代他,便下了先手,将赵岳插到杨国忠的身边,利用科举案来打压他,同时也要对背叛他的杨慎矜动手,将吏部重新夺回。
有高力士相助。杨慎矜是可以保住了。但杨国忠也不是蠢人,任李林甫宰割,他最大的优势便是有杨贵妃撑腰,他不可能不去求助;其次,他是李隆基选中之人,脱一层皮是少不了,也不排除李隆基会以退为进,保杨国忠过这一关。
关键是他李清在这次权力震荡中能得到什么?保杨慎矜那算不了什么,只能说叫不失去,可要想从李林甫嘴里抢一点食,就得用一点非常手段不可。
李清推开窗,清风拂面,大片阳光射了进来。他一直在找李林甫的命门,为何不能利用这次机会先试探一下呢?想到此,李清的嘴角微微露出一丝冷笑,招揽士子的心可是一把双刃剑啊!他向武行素招了招手,在他耳边低声嘱咐道:“你带几个弟兄去朱雀门……”
待武行素走后,李清又写了一封信,命人去火速交给正在朱雀门巡查的鲜于叔明。
……
朱雀门下,数万士子昂着头,神色皆一般严肃,竖直耳朵倾听着城楼上大唐皇帝的圣旨。微风将宣旨太监高亢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送到士子们的耳中:“一经查实,将严惩不殆。”
忽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天崩地裂般的欢呼声。经过一日一夜的煎熬,憔悴不堪的士子终于迎来了收获的时刻,此时他们相互拥抱,喜极而泣,欢悦的笑容将整个朱雀门彻底淹没,连士兵们也受其感染,三呼万岁。
就在士子们欢庆胜利的时刻,在朱雀门附近的一条小巷里。穿着一身儒袍的武行素带着几个同样穿着士子服的手下,匆匆向朱雀门方向跑去。
通向朱雀门的各条路口都已经被官兵封锁,为的是不准新的士子再加入,但这点小事怎么难得过武行素。
“跟我来!”武行素一招手,率领几个手下插进另一条小巷,走到底是一户人家,没有院墙墙,斑驳的木门和门上粗大的缝隙显示着这户人家的贫寒。
“闯进去!”武行素话音刚落,一脚便踢开了木门,屋内光线昏暗,只有一个老妇和一个年轻的少妇,少妇手中还抱着一个孩子,没有男人,两个女人见闯进几个彪悍的大汉,吓得紧紧挤在一起,眼中惊恐万状。
“你们不要怕,我们只是借道。”
武行素年少时是长安混混,又在羽林军中长期值勤,对朱雀门一带的地形是了如指掌,推开沉重的木窗,喧嚣声扑面而来,一丈外,大群大群的士子正收拾东西准备撤离,此时正是机会,他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扔在桌上,便带着几个手下跳出窗子混进了人群之中。
近午时,得到李隆基承诺的士子们终于开始陆陆续续离开朱雀门,约一个时辰后,曾经拥挤热闹的朱雀门前空无一人,变得异常沉寂,满地都是垃圾和纸张,随风轻飘。京兆少尹鲜于叔明正陪同着刚刚赶来的杨国忠在广场上察看,鲜于叔明便是鲜于仲通的弟弟,原也在章仇兼琼手下任职,是铁杆的章仇党人。
鲜于叔明一夜未眠,紫色的脸膛上透出一丝惨白,他强打精神笑道:“杨大人若累,不如回去休息,这里有属下善后便可以了。”
杨国忠正是刚刚被鲜于叔明派人叫来,告诉他李林甫已经回府休息去了,士子们也开始散退。他身为京兆尹,若此期间从不过问,一旦被御史弹劾也不好交代,所以便利用这个空隙过来看一看,堵别人的口实。
他叹了口气,道:“鲜于少尹才是辛苦,不如你回去休息,我来善后。”鲜于仲通是提拔他的恩人,所以杨国忠对其弟鲜于叔明也颇为客气。
“这里脏乱,不如咱们去城楼上看一看。”鲜于叔明一边说,眼睛却不停向广场瞟去,只见两个属下手里拿着两叠捡来的纸张匆匆赶来,他心中一喜,‘李清准备得果然充分!’
“杨大人、鲜于大人,这是属下在广场上发现,不敢隐瞒,特来禀报!”
“这是什么?”杨国忠随手夺过纸张。忽然,他愣住了,眼睛渐渐放出光来,无精打采地颓态一扫而空,惊喜交集问道:“这是在哪里发现的,快带我去看看!”
鲜于叔明的心中探视欲简直要从嗓子里钻出来,究竟写的是什么?竟让杨国忠如此欣喜若狂,他伸长脖子看去,不觉也愣住了,只见纸面上写满了‘李相国、九千岁!’
字迹写的歪歪斜斜、力道十足,每张都不一样,似乎是夜里一些士子心潮澎湃时所书。鲜于叔明倒吸了口凉气,皇上被称为万岁,李林甫竟然被称为九千岁,这一
旦被皇上知道,后果……
鲜于叔明暗暗叹了口气,李清的手腕也未免太黑暗、太毒辣了。他又想起当年在老宅初见李清之时,现在看来,自己外甥张仇的功名肯定是假的。
这时,杨国忠回过头紧紧盯着他道:“鲜于大人,这可不是我杜撰的,若有必要,你可要给我作证。”
鲜于叔明苦笑一下,点头应道:“事实如此,杨大人又有何可担心的?”
“那好!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这里就叫给鲜于大人了。”杨国忠如获至宝地捧着一叠纸匆匆而去。
……
随着朱雀门的冷寂,平康坊却再一次热闹起来,大获全胜的士子们几乎将所有的酒肆挤爆,杯盘交错、酒气熏天,到处是喜悦的目光和开怀的大笑,既是为了庆祝胜利,也是为了犒劳自己一夜的辛劳。
在平康坊西北,原李林甫的老宅内,大堂上黑压压地跪了一地的男女,足足有两三百人,有怡心楼的老鸨和妓女、有食客堂的掌柜和伙计,偏房内不时传来酷吏的怒喝声和杀猪一般的嚎叫声,大堂上一些胆小之人,尤其是那些可怜的妓女,瘫软在地上,几乎要吓晕过去,她们哪里知道试题的来源。
偏房内,御史王珙脸色阴沉地盯着正在受刑的达奚旬,他精赤着身子,上下身各夹在两只大木棍中。随着两对木棍的远离,达奚旬的腰足足被拉长的两尺,骨骼‘嘎!嘎!’直响,达奚旬‘嗷!’的一声大叫,立刻痛晕过去。
一名小吏上前摸了摸他的背,“大人,他的骨头好象拉断了。”
“泼醒他!”王珙不为所动,冷冷地道:“醒了再拉。”
一桶冷水当头泼下,达奚旬渐渐苏醒,剧烈的疼痛使他觉得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眼看大棍又将自己的胸夹住,达奚旬长叹一声,“罢了,早晚都是死,还不如死个痛快,姓王地,你就写吧!我画押便是。”
“这就对了!”
王珙取过他先前的口供,撕了个粉碎,阴阴笑道:“我说这种事怎么会和吏部侍郎没有关系,定是达奚侍郎记错了。”
他取出一份事先准备好的口供,递给了典吏,吩咐道:“给他,让他画押!”
达奚旬提笔哆哆嗦嗦签了字。手却不再听使唤,半天也摸不到地方。典吏不耐烦,一把抓过他的手指。蘸了蘸印泥便直接摁上了手印。
“大人,这是大堂的口供,贩卖考卷为杨国忠之子,所有人画押指认。”一名小吏从外间走入,将厚厚一叠摁满了手印的笔录交给了王。
王珙看了看两份口供,不由得意一笑,皇上交给他之事,只一天他便圆满完成。人证、物证齐全,试问谁还会有这么高的效率。
……
次日一早,大明宫宣政殿。宣政殿是大明宫的第二大殿,仅次于含元殿,一般是接见外国使臣和进士策论之地,此刻,空旷的大殿上稀稀疏疏摆着二百多张桌案,新科进士们正伏笔疾书,重新进行第二次考试,考试的题目很简单,只有一题策论,时间是四个时辰,而现在已不足一刻钟。
主考官户部尚书张筠背着手在考场中来回巡视,他不住的暗暗摇头。现在看来,今年的科举明显是在做弊,马上就要结束了,近一大半的考生写了都不足万字,御史中丞张倚之子更是只字未写,一纸白卷,笔头都几乎被他咬烂,他可是甲榜第八名。
在前面还有一只空位,那是甲榜第四名杨暄的位子,说是忽然病重缺考,连来考试的勇气都没有了。
张筠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达奚旬、苗晋卿,你二人当真是罪不可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