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工科生(校对)第566部分在线阅读
这番话说出来面不改色,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妥。饶是长孙无忌连吃人都见过,都觉得这眼前的畜生当真是不把人当人。
然而讲真的,见的牲口多了,良心自然也为了牲口,麻木才是正常的。时不时地良心发现,那才是不正常,而且是有精神疾病,需要杨教授的呵护。
老阴货拿了一块起来,咬了一口,牙差点蹦了,腮帮子疼。
“这连旧年军粮都不如。”
隋末大战时候的军粮是个什么鬼?一半糜子一半沙,那是良心。一半糜子一成麦,那是良心中的良心。
“都是混着汤吃,哪能干吃。喂猪也多是要打些草才行,猪都啃不懂,何况人?”
长孙无忌还是觉得张德是人形畜生,可一想到奴工中多是室韦胡种,也没什么太多想法。
说起来,这长孙氏,也是鲜卑姓氏……
当然,老张要是跟老阴货扯你特么是鲜卑种,老阴货能跟他摔跤三百回合。
“若都是这般,怕是要造你的反。”
“无妨,奴工、雇工、普工、三年工、五年工。便如做官一般,各分等级,自然是不一样的。沔州土著那些个雇工,两天有一餐肉,奴工哪能比。”
“奴工吃的是饲料,雇工开始吃上人吃的,五年工总不见得山珍海味吧?”
“虽说不是山珍海味,但有专门食堂,煎炸烹煮,想吃什么吃什么。”
长孙无忌抄着手,嗯了一声。
然后,就没有什么然后了。老阴货主要是来看看沔州的物业,中书省又不全是官痞,沔州人口是净流入,宰相们心里能没点逼数?房玄龄瞒着没和别人说罢了,要不是李恪突然捅出来,怕也没有长孙无忌南下这一出,虽说长孙氏自己也是一屁股的屎要料理。
没几天,荆襄人民群众都知道了一个大新闻,中央领导长孙无忌同志视察沔州,并且亲自前往生产一线,想人民之所想,急人民之所急,对群众嘘寒问暖,对工人情真意切,沔州各级地方纷纷交口称赞……
至于沔州长史张德与陪这事儿,当然是不重要了。
宰相跑一个下州视察,这是多大的光荣。
同为荆襄子弟,与有荣焉。
更与有荣焉的是,中央领导同志高度赞赏了荆襄人民大力种棉的劳动热情,肯定了安陆诸州的长远规划……
当然,人民群众不知道的是,长孙无忌同志之所以这么赞赏,完全是因为梳毛机有了改进,毛线内裤有希望不那么刺应人。
给李董的那条毛线内裤,经过几年如一日的发展,总算是有了点进步。
毛线内裤外面,也终于可以套上一条秋裤。虽然质量还是次了些,比如针脚不是那么整齐细密,比如棉布料子还不能做到耐洗耐造。不过反正是穿里面的,领导同志都觉得不错。
棉纺、毛纺、丝纺、麻纺……一次技术升级,姑且称之为技术升级,在这年头,不是劳动力的减少,而是劳动力的增加。原材料加工便利之后,纱锭产量增加,二次加工就需要更多的工场,更多的工场,就是更多的工人。
长孙无忌真正关心的,就在这里。
要想淘到合适的劳力进入纺织业,这不是张德一个人的事情。种棉收棉需要普通劳力,这个问题好解决,但进一步棉加工乃至混棉,培训一个熟练工,少则半年,多则一年半。
而哪怕没有张德的提醒,那些工场主们也发现,女工要比男工强,男工唯有童工才能和女工一样能在并线、细纱等等机器面前呆得住。性别差异在利润面前,被很快放大。
仅仅靠新罗婢、倭女的输入,已经远远不够。
张德在沔州围圩造田、兴修水库、改造梯田等等让獠人下山的政策,放在以前,绝对是成果斐然,速度极快。可对于人工短缺的工场主来说,远远不够。丝纺还好,原始的织机,对男工女工要求不大,但只要用上水力机械,效率极大提高,性别差异又再度释放出来。
眼下的纺织品利润,使得大开眼界的荆襄土豪,都拿出钱和土地来投资。可合格的工人,大部分都集中在沔州,少部分在鄂州的江夏,这就出现了有钱有土地却无人可用的尴尬情况。
周围州县,大部分劳力,还是被束缚在了土地上。
长孙无忌要做的,就是让那些土地上的女人,走进工场,六个月后,可以手脚熟练地并线,眼明手快地织布。
“京中对于沔州,还是很看好的。”长孙无忌对张德说罢,又道出了实情,“沔州若是无利可图,也不便对诸州下手。待老夫回京,便让人鼓吹沔州新风,外朝自会响应,到时便可以‘效仿沔州,让利于民’为借口,圈地赶人。”
“还需提防幽州故事。”
“‘羊吃人’何如‘棉吃人’,再者,又不是真要改稻为棉。皇帝要裁撤封建,自要有些让利,中枢许地方一个包税包赋。犹如汊川县衙作保,夏粮秋粮,有大户承担便是。”
其中门道太多,长孙无忌也不和张德一一解释,老张也清楚其中的复杂。只是倒霉的,大约又是那些农民,搞不好牵扯进来的,不仅仅是安陆诸州,连鄂州等地都要中招。
到时候,朝廷用行政命令,发动民夫去修水库,去围圩造田,去修梯田,男人累的半死,一转眼,女人跑去做工,这才是霉上加霉。
而且长孙无忌考察了荆襄诸地,又和张德讨论许久,心中也有计较,这汉水长江交汇之地,便是要“多方汇聚”“多点开花”。
当然,用老张的话来解释,那就是中央领导经过深入考察,决定在荆襄地区建设以汉阳、江夏为核心的经济中心,带动云梦泽地区全面发展,跑步进入小康社会……
第九十六章
产业兴盛
滋滋滋滋滋……噗!
低速的钻头在竹管上钻出了一个孔,接着工人又松开台虎钳,将竹管平移,固定竹管位置的卡榫平移一个单位,然后整个台虎钳基座,由脚踏踩动,整体上移,滋滋滋滋滋……噗!
又是一个孔打好。
“大人,这竖笛做了两万支,有点多啊。”
下了獠寨,有个龙姓的寨子,如今在汉阳城,也是有了户籍。汉阳城以西,是新开辟出来的市镇,其实是手工业、工业城市的雏形,只是没有城墙。不过还是设有新坊市,龙姓有百几十人在这里居住,还有个丝竹作坊。
“一支竖笛十文利润,你一单赚上两百贯,不好吗?”
“好是好……只是大人,这竖笛,也不能算是正经营生。都是些给小郎玩耍的物事,怎么能长久呢?”
“急甚么?西军在敦煌,竹器需求甚大。眼下还不到时候,与你些许甜头,你若是不要,让给别人就是。”
“要要要,怎敢不要,哪敢不要……”
前来监察学童竖笛生产的张松白跟丝竹厂的厂长龙初八聊了一会儿,便去新坊市的茶肆坐下。茶肆内,獠女知他是长史府的红人,便是在二月天里,将衣领拉开了许多,粉巾掩着沟壑,眼眸含着春水,红唇一张,媚态骚情唤道:“郎君可要吃一杯红枣泡的茶?”
“二月天还有红枣?”
“郎君说的甚么话,管是哪种天,红枣总是有的。”
言罢,她将发丝一撩,跪坐在蒲团上,弯腰欠身,给张松白沏茶。只这撩拨间,衣衫下垂,便将里边雪花一般白的一大片,露的清清楚楚,任由张松白左顾右盼。双峰滑腻如脂,两点红丸倒也真似红枣儿,只是粉嫩一些,精致一些,让张松白顿时口生津液,觉得那两颗肉丁,定是滋味不错。
“好,那便来碗红枣茶。”
“郎君少待,这便好。”
到了中午,听得各坊内有敲钟的声响,又见工坊如开闸放水一般,将恁多的工人放了出来,张松白才从茶肆的里间伸了个拦腰,掀开被子,对獠女道:“你这手艺,比你三妹强了许多。等几日得空,和你阿爹说好,洛阳那边也有童子要这竖笛的。”
“多谢郎君垂怜……”
提了裤子,腰带一系,张松白打了个呵欠,将头顶的皮帽正了正,悠哉悠哉地回到长史府,见了张德后道:“郎君,龙氏丝竹厂竖笛已经装箱,成色只能说尚可。”
“有没有给你好处?”
“钱没给,塞了个美娇娘,茶肆那个獠寨女郎。”
“倒是有些眼光,知你不缺钱,便寻个偏门给你。”
“郎君,这怎么算是偏门?他要是送个童子,才是偏门。”
“……”
老张脸一黑,忍住没把手里的笔扔过去。
“新坊市环境如何?”
“尚可,青皮虽有,却也只是三五成群,不见成社结党的。汉阳县白役在哪里设了一个岗亭,有一队人,加上坊市赞助的一队帮闲,一般闲汉,也不敢放肆。偶有闹事,也多是寻胡人蛮夷的晦气。”
“凡是结社成党的闲汉,你知道怎么做。”
“郎君放心就是,谁起来杀谁,决不手软。”
死在张松白手中的青皮头子,这几年没有一百,五十有了。年纪大的人到中年,还是上过战场的;而年纪小的,才十五六岁。
楚人好私斗,往往一言不合就是五步溅血。张德新到时,时常见汉阳城有少年拎着长刀竹枪,追逐另外的少年,从南门杀到北门,然后大庭广众之下,将人捅死。
而当官府前来抓捕,杀人少年往往不会恐惧害怕,反而洋洋自得,以此为荣。
但这不是少年的事情,实际上中青年同样如此。汉阳城外,为争一块水田,两个家庭十几人互殴,然后呼朋唤友,变成两个家族互殴,紧接着,就是两个大姓的械斗。争的可能也有两分地三分地,让人瞠目结舌。
除此之外,汉獠仇杀更不必多讲。一个獠寨和一个汉乡开打,两边阵势摆开,有前锋有中军有摇旗呐喊有弓兵有刀手……有板有眼,章法可循。为何?隋末唐初的丰富经验,目前还看不到被淘汰的迹象。
为什么沔州汉獠不互相仇杀,会让李恪这么激动,会让李道宗兴奋不已,会让中枢考察又考察?
不仅仅是钱的问题,朝廷平獠一事上,已经持续了二十年,基本全靠武力镇压,像张德这样能够让獠人从山里滚出来打卡上班的,闻所未闻。
程咬金、李绩、李靖、李客师、侯君集分别镇压过獠人叛乱,光开饷就不是一笔小钱,更不要说善后招抚。
所以,老张能够让捋顺獠人的背毛,这是本事。
当然了,汉獠苦工一起怼汉獠工场主,这也是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