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工科生(校对)第1248部分在线阅读
“……”
过崤山的路其实很多,但因为骑士飞奔,动静都已经闹出来了,沿途的车队、马队也不可能不知道。
毕竟,点一路的路灯,这简直就差把老子要搞事写在脸上。
一人三马,到了陕州就放慢了速度。
人马略作休整,略微补充了一些肉食,两队人先行前往鸿胪水。到这一段路,便是没有人再去点了路边的路灯。
黑灯瞎火的,全凭领头骑士的技术。
好马好领队,才能保持一定的速度前进。
“都有!给马蹄套上皮子。”
“是。”
很快,每匹马都被穿上了“皮鞋”,还系好了“鞋带”,不至于让包裹马蹄的“皮鞋”飞了。
鸿胪水的津渡,弘农津设有津口大使,即便是夜里想要过河,如果走弘农津,那就不可能不惊动他们。
只不过两队骑士并没有走弘农津,领队的一个班长掏出了地图,随后根据鸿胪水一带的信号机为坐标原点,简单的尺规作图,很快就收了地图:“走。”
他们不走弘农津,而是在弘农津的下游,六七里的地方聚集。
“打灯。”
马灯忽明忽灭打着信号,不多时,鸿胪水的河面就同样有了信号回应。
随着河面上的信号越来越近,逐渐有了水流被推动的声音,岸上有个班长这才喊道:“今天县里一斗米几个钱?”
“贵得很,一个银元。”
“什么样的米,什么样的银元。”
“白花花的米,华润号的银元。”
“收了。”
一声令下,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船上的人听得真切,是弓矢收好的动静。箭矢重新插回箭彀的摩擦声,十分特殊,很有辨识度。
“五哥。”
“两队认,船够吗?”
“够,一共二十条船。”
“要不了那么多,三五条就够了。”
“原本是想架设浮桥来着。”
“过河吧。水门那里,已经妥帖了?”
“妥了。”
“嗯,出发。”
过河用时不多,放几百年前,过河之后还要头疼一番,因为鸿胪水过去之后,就是最早的函谷关。
也就是秦国进攻东方六国的那个前沿阵地,贞观朝的函谷关,一共有两个,但都远离虢州,而是在直隶近畿境内。
而秦国时期的函谷关,就是现在的虢州治所弘农县。当年函谷道这条绝境两边的山岭,因为黄河、气候、人类活动等等因素,山原上很难得再看到一棵树,每一寸土地都是被用来种粮食。
函谷关废弃之后,关洛大地上重要关卡,就是潼关,其地位虽然比不上一统六国时的秦函谷关,但也相差不算太多。
历经几个朝代的努力经营,加上弘农杨氏的存在,围绕鸿胪水的环境改造,使得虢州在汉朝以来,都还算不错。有了丰富的物质基础,才有了丰富的人文环境,这个道理任何时候都是行得通的。
陆续几个朝代,都曾开挖过函谷道两边的山原,虽然没有推平,但也形成了很是便利的道路网。
还有几个漕渠,能够从北、东、南是三个方向进入鸿胪水,然后转道黄河。
而此刻,两队骑士缓慢前进,摸到城北之后,立刻下马,顺着城北漕渠的水门,摸到了弘农县城内。
第五十一章
杀人者
常年在海船上沉浮,旗语、信号、手语等等都会摸索出一套自己习惯的套路,但正规化、制度化却是很难自下而上完成,而江阴则是相当的朝前。
弘农的夏夜也有蝉鸣,借着夜色和嘈杂的蝉鸣,两队人由北向南,避开更夫之后,摸到了城东。
杨氏的院墙极为好认,实际上弘农杨氏的嫡系子弟,并不是住在城中,而是在城外的村寨中。
县城别看是城,实际上城墙并不高,加上护城河就是个壕沟,反而不如杨氏在“乡野”的村寨。
依山傍水不说,村寨还有“护村河”,大量的房舍分部在“护村河”沿岸,房舍天然就成为了“城墙”,而且高度上还不逾制。弘农县的城墙高度,还真不一定有杨氏村寨来得高。
而且因为县城逼仄,城内储存的粮食并不多,反正是不如杨氏村寨那样可以存下几年粮食。
但杨氏在县城之中还是会有城东的“豪宅”,主要作用,一是为了往来交际,二是显露实力,三是招待宾客也要容易得多。
此时“杨宅”的宾客中,就有前隋国子祭酒的儿子杨政本。这个范阳县令已经除职待选有半年多,印“四夷怀德碑”一事,二圣驾临西京,这本该是他的机会。
但是阴差阳错,现在却是骑虎难下。
“阿郎,怎地辗转反侧?”
榻上,杨政本穿着丝绸睡衣,也不知道是因为夏夜太烦热,还是心情太糟糕,翻来覆去却始终睡不着。
身旁妻子韦氏在黑暗中双眼闪烁着愧疚,杨氏内部有纷争,韦氏何尝不是如此?那些个蠢货想着蒙骗世人,好挑起纷争,然后期盼着“乱世”再临,他们好效仿祖辈,可以乱中取胜。
可实际上,韦氏也清楚,这不过是“火中取栗”。
张德的儿子,是那么好杀的吗?
又不是没有跟张德打过交道,尤其是杨政本,他能去范阳做县令,是因为范阳卢氏倒台。而介绍人是杨师道家人,杨师道全家都跟张德关系不错,或者这么说,前隋皇族们的后裔,跟张德关系都还行。
杨政本不可能不知道,但现在却被拖下水,就因为杨政本的老婆韦氏吹了枕头风。
一时不察,都以为是韦氏的闲散仇家,那做了就是做了。
何况都到了弘农地界,别人不敢做,他们杨氏又有什么不敢的?
现在却是坐蜡了。
“檀娘,你可知……这一次为夫前程,算是彻底完了?”
“阿郎!”
杨政本唤她“檀娘”,因为她本名韦檀特,平素都是叫她以前取鲜卑名时候的小字“毗耶梨”,只有比较严肃的时候,杨政本才会称呼她“檀娘”。
这是韦檀特十五岁跟了杨政本以来,多年的默契。
有些焦急地坐了起来,韦檀特握住丈夫的手臂:“阿郎,无妨的,天使不都说了么……”
一时间,竟是不知道怎么说下去,半晌,她又道:“实在不行……实在不行就去求尼子,她是天家昭容,求她总是有些用处。最不济……最不济让韦贵妃帮忙说项,看看哪家大臣要撒手人寰的时候,去……去做挽郎也是好的……”
“挽郎?哈……”
杨政本内心的一团烦躁,也被妻子的话给冲散了。
气极而笑,大概就是如此。
“我堂堂前朝尚书左丞、国子祭酒之子,更是弘农杨氏血脉,甚么时候要沦落到给人做挽郎,才能搏一个前程了?”
“阿郎……”
所谓“挽郎”,就是死人出殡时候抬棺的人。
这年头,给人做“挽郎”也不是谁都能做的。一般百姓人家,大多都是在世时的子侄或者兄弟,倘使有当地颇有名声的友朋,自然也可以。
而到了权贵圈子中,抬棺就要看出身,不但看出身,还要看德行、人品、才学等等等等。
只要成为“挽郎”,大抵上死人留下来的人际关系,就能扩散到“挽郎”身上。
所以,“挽郎”也是发迹的路子,就跟给封疆大吏做幕僚,给皇帝老子做酷吏,都是一种搏出位的方式。
杨政本正要说话,忽地愣了一下,他觉得怎么一下子好像更加安静了一些。
之前还有蝉鸣蟋蟀,甚至院子里,还时不时地有“络纱婆”的动静。好像突然一瞬间,这些虫鸣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个激灵,久在范阳做事的杨政本猛地跳下榻来,不等妻子继续说话,他一把捂住韦檀特的嘴,然后凑近了小声道:“莫要出声。”
天气是这般的热,虽然开着窗户通风,可半点风屑粒也没有,杨政本赤足踩在地板上,摸到了衣架上的佩剑。
缓缓地将佩剑抽了出来,双手持剑,脚步仿佛是一寸一寸地往前挪。看上去仿佛太过谨慎胆怯,实际上这些都是剑术上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