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工科生(校对)第108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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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其他的亲王,一个个都在修筑空中楼阁,给谁看呢?
  武汉这种变态在外,靠空中楼阁只有死路一条,王福畴是看得明明白白的。
  “九鼎”一炮轰出去,谁倒塌的快,谁不过是闪了腰,一眼便知。
  “少不得京中勋贵要行险一搏,不拘是律令条陈,亦或是江湖手段,攀咬起来,总归是试探试探再试探,敌退我进,如是反复。”
  骆宾王说着,又冷笑了一声,“而某又敢断言,张梁丰此人,大约是要笑看洛阳群狼到处咬人的。”
  “噢?观光何出此言?”
  微微一愣,王福畴有点搞不明白,在他看来,张德这个人,那是相当的狠辣。而且行事从来不考虑传统官场的各种体面、潜规则,最重要的是,王福畴走南闯北看得东西越多,也就越明白张德在贞观朝的潜藏能量是何等恐怖。
  偏偏,这个人居然连做王莽的心思都欠奉。
  王福畴以为自己看到了张德的面目,此刻听到骆宾王的话,顿时有些惊讶,毫无疑问,这个怪才显然看到了他没有看到的东西。
  “张梁丰是想要看到群羊反过来去攀咬群狼,可羊怎么会咬狼呢?只有狼把羊逼迫太甚,退无可退,终会有一只两只羊出来咬狼,久而久之,总会有羊跟着学。到那时,这世上的羊,想来也是记得,自己也是能咬狼的。”
  “……”
  王福畴哆嗦了一下,他明白骆宾王说的是什么。这种念头,只要不是登顶的豪门世家,都是有过的。
  龙门王氏见了太原王氏低一头,那么龙门王氏这些羊,就巴不得太原王氏的狼全部死光光,但这个事情会发生吗?不会。
  因为龙门王氏知会伏低做小,而太原王氏也不会逼迫太甚,于是天下还是太平的,还是和谐的。
  可要是内心的念头,大概是要把太原王氏杀个尽管,然后尸体做成咸肉,再吃进肚子里拉出来,方能念头通达。
  同样的,在底层厮混过的王福畴也清楚,那些开了眼界的苍头黔首们,也巴不得他们这些朱漆涂墙的人家早点灭绝,最好断子绝孙……
  狼和羊的身份识别是不断变化的,王福畴感触深刻,而听到骆宾王的话,便是连灵魂都在震颤。
第三十六章
王福畴之思
  听完骆宾王的一套“狼羊论”,王福畴只觉得这套理论跟当年怀远郡王李思摩的“狂犬论”有得一比。
  李思摩自比“狂犬”固然是调侃玩笑,但多年以来的操作,却是典型的法家手段。贯彻对自己供奉之君王的忠诚,无条件的忠诚。
  这种忠诚和道德意义上的品质无关,而是作为一种信条,一种理念,一种价值观来维持秉持此理论之辈的生存意义。
  乃至在生存终结之后,后世在传说生前故事之时,也要为此理念所震撼、震慑。
  龙门王氏并没有资格在隋唐帝国的政治版图上大放异彩,正如大多数“二流世家”那样,他们在不同的地方投机投资投献,总会有收获。
  而阿史那思摩的“狂犬论”,在王福畴看来,这并非是臣子对自身的描述。他更多的,是用另外的视角,去解读君王,去影响帝国。
  也就是说,“狂犬论”背后描述的并非是“狂犬”本身,而是君主。
  李思摩在自比狂犬之后的十数年,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侍奉君主。更重要的是,他的侍奉不同于阉人、宫婢、妃嫔、勋贵,是有理论和现实加以巩固、支持,这是一套通过实践,摸索出来的行之有效的为臣之道。
  所以,在王福畴看来,李思摩的“狂犬论”,本质上来说,其实是“君主论”。
  同样的,骆宾王的“狼羊论”,本质上来说,其实是“暴动论”。没有“道路以目”,就没有“国人暴动”。
  这是很粗暴简单的道理,王福畴作为州府主官,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很多时候,因为做官的惯性思维,他不可能像骆宾王这样的赌棍去看待问题。
  “观光有此才能,不做官甚是可惜……嗯,不做官甚好。”
  略作感慨,王福畴看着骆宾王,眼神相当的复杂,“此番言语,还是不要传扬出去的好。当世能有此独到眼光者,老夫所见,怕是不多。当朝诸公……”
  “呵。王君还是太年轻……”
  骆宾王幽幽地冒了这么一句出来,像是阴影里窜出来的疯狗,冷不丁把人吓一跳,只听骆宾王持着酒杯,盯着酒盅黄中带褐的液体,“只说苏州长孙无忌,他会不知道吗?江西房玄龄,他会看不懂吗?还有旧年故去之杜公,以及弘文阁大学士马宾王……满朝宰辅,不过是装睡罢了。”
  一把年纪的王福畴陡然被人吐槽“太年轻”,神色有些尴尬,却还是小声地言语了一声:“当今呢?”
  “贞观君臣,鲜有不知道的。”
  说着,骆宾王咧嘴一笑,“饮鸩止渴……又或是骑虎难下?”
  歪过脑袋,自己有些不确信地看着王福畴,骆宾王喟然一叹:“跟张操之比起来,田氏代齐那点道行,简直和小儿一般。收买人心算个甚么本事,再造人心才是本事。”
  背后编排天下第一大反贼,总觉得怪怪的。
  可偏偏王福畴觉得也没什么大问题,第二天自己这个吃着唐朝皇粮的常州刺史,不还是要去拍反贼的马屁?
  再说了,大家都在拍,要死一起死……总归也胆大一些。
  在澡堂赤条条地被骆宾王点醒,王福畴要说担惊受怕,那也就是一下子。仿佛就是跟闺房美娇娘最后的那一哆嗦,哆嗦过后,就是相当麻木的索然无味。
  一切都索然无味起来。
  即便明白了张德是在“养蛊”,可王福畴也确信,怕是熬死了大唐的老板李世民,武汉也未必就如何,没有血淋淋的狼吃羊,怎么会有羊吃狼呢?
  就算全天下人都说张德要动摇国本动摇江山社稷要绝天下之文明,但吃着甜粽子咸豆腐脑酱驴肉淡水墨鱼……就没有理由主动掀桌。
  “到底不是武德九年,也不是贞观二年三年啊。”
  当年都是苦哈哈的时候,自然想掀桌就掀桌,连关中老铁都等着新皇登基赏口饭吃呢。
  现在?
  辣么多的家当,谁敢说因为外面有贼,就自己先砸了的?
  投鼠忌器也好,麻秆打狼也罢,贞观二年那个大灾年出生的小崽子们,如今也有二十三四岁,已经是这个帝国庞大市场中的劳动力中坚。他们的经历,他们的成长,跟武德老臣是不一样,跟贞观元谋功臣自然也是不一样的。
  指望他们能掀桌?
  二十三岁的勋贵子弟可能自己就开了一家白糖铺,铺面可能就在洛阳南市或者长安东市,他们雇佣的人手,不是长安老乡就是洛阳老铁,往上数辈分,指定开口还要喊一声世叔。
  二十三岁的苦力可能自己讨生活的地方就在运河两岸,做纤夫拉的未必就是官船,兴许就是哪个扬州大盐商,楚州大粮商的商船。家中的“永业田”可能已经租了出去,就算是“露田”,兴许也是租给了哪家能包税的土豪。一年下来,做苦力累是累,赚的比种地多。
  两个二十三岁的青年层面不同,但有一个共同特点,他们都不会在这能混出个人样的当口,去砸了自己的营生。
  正相反,谁砸了他们的营生,他们就砸烂谁的狗头。
  而这么多年下来,有多少二十三岁的青年?
  再退一步,把张德从时代的浪潮剥离出去,不知道有多少二十三岁的青年,其实应该在时代浪潮中夭折。
  他们有的死于饥饿,有的死于叛乱,有的死于瘟疫,有的死于难产,有的死于巧取豪夺……总之,很多不能活着的,他们幸运地活了下来。
  在时代中,得有多少个“运气”“巧合”,才能让这么多的“他们”活下来?
  泡在温汤中,一时间,王福畴想的竟然有些魔怔。
  他忽地觉得天下第一大反贼,其实也是天下第一大功臣。
  说不来上的复杂感觉,让王福畴久久不能平息。
  “王君在想甚么?”
  “老夫在想,张公此生,图个甚么呢?”
  是夜,被俩老爷们私底下惦记着讨论的某条土狗,被某个三十多岁公主再度榨成人干之后,摊在榻上双眼无神地盯着房梁:“真想上网啊。”
第三十七章
观察
  和武汉那种已经相当纯粹的“城市”不同,常州诸县依旧能够找寻大量的“田园牧歌”痕迹。
  这是一个手工业、工业和传统农业并行共存的地方,即便没有张德这条非法穿越乱入唐朝的工科狗,本地的农家也并非是纯粹的农家。很多时候,都是半农半工。他们既是农民,也是手工业者,也是行脚商,兴许还承担着消费市场消费者的身份。
  但因为船运陡然爆发,扬子江东西往来也不是天堑鸿沟,人员物资金钱的交流,自然会带动观念的交流。
  扬子江口,随处可见受到武汉影响的事物人物。
  工坊用上了鲸油灯,穿衣用上了北方棉,吃着糖水罐头听着新式的词曲,弹拨的琵琶未必是琵琶,兴许只不过是同样乱入唐朝的吉他而已。
  “这里织布、印染厂的女工,有点不简单。”
  观察使府的随员闲着无事,也到处走走看看,顺便做个小调查。很多东西,传扬再厉害,远不如自己亲眼看一看,亲身感受一下。
  “噢?”
  张德有两班“秘书”,男班多是家生子,如张乾、张亨、张利之流,业务能力极强,思维也机器敏捷,最重要的是,不“畏上”,这就让有上进心的“上峰”,用他们都用的很顺手。
  女班多是狗窝里的女郎,也有一些女郎自己夹带的贴身女婢,她们大多跟母族关系亲密,或者跟某些亲眷加强了联系,总之,女郎们操持的业务,很多时候更需要大家族的人力物力来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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