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法效应:好人是如何变成恶魔的(校对)第1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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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抱歉让你这么觉得,狱警先生。”
柏登叫“中士”弯下腰用手碰脚趾,说这样子他才不会再看到他的脸。
“谢谢你,416!”
赫尔曼击垮敌国的最后一件要务,就是不让所有人对可悲的416产生任何同情的感受。
“很不幸地,因为有些人不好好地合作,所以我们必须吃些苦头。你们有一个优秀的朋友在这里(他敲打着黑洞的门),他将看见你们今天晚上没有毛毯可以睡觉。”
赫尔曼联结犯人和他的困境,让416成为他们“共同”的敌人—一自私自利的416,因愚蠢的绝食抗议伤害了其他人。柏登和赫尔曼将四个犯人排成一排,怂恿他们对着坐在黑暗狭窄空间中的犯人同伴416说“谢谢’,每个人轮流照做。
“为什么你不为了这个向416说谢谢?”
“谢谢你,416。”
即使大家都这么做了,还是无法满足邪恶二人组,赫尔曼命令他们:“现在过去那里,站在门旁边,我要你们用拳头打门谢谢他。”
他们照着做,一个接着一个,同时说:“谢谢,416。”每一次有人敲打,黑洞中便回荡着巨大的噪声,吓坏了可怜兮兮的416。
柏登:“就是那样,发自内心地说。”
(很难去判定其他犯人是不是真的在生416的气,还是他们只是遵照命令,又或者他们借此将被虐待的挫败恼怒感发泄在这个上头。)
赫尔曼示范怎么真正重击这扇门,如何拿捏力道,“中士”是最后一个,而且令人意外地、还是逆来顺受地服从命令,但只是轻轻地敲门。他敲打过黑洞的门后,柏登抓着他的肩膀,用力将他推向后面的墙壁,命令所有犯人都回囚房,并且向他们的最高执行警官赫尔曼说:“他们准备好熄灯了,长官。”
为了臭毯子讨价还价
因为经典的南方监狱电影《铁窗喋血》,所以我决定让狱卒戴上反光太阳镜,在这个实验里头创造匿名的感觉。今晚狱卒赫尔曼就要即兴创作一出剧本,他可能是最好的、成功塑造监狱威权的剧作家,创造了一幕邪恶的场景,证明他的权力可以随心所欲,让犯人们产生他可以恣意选择处罚其中一个同伴的幻觉。
熄灯后,犯人们都在他们的囚房中,只有416还在禁闭室里。令人毛骨悚然的安静遍布大厅。赫尔曼一溜烟坐上黑洞和观察站中间的桌子,让我们能够更接近地看这场戏码的上演,这个小夜班领头狱卒像佛祖一般盘腿打坐,一只手悬放在双腿间,另一只手放在桌子上。赫尔曼是狱卒力量的精神领袖,他缓缓地将他的头移向这边又移向那里,我们发现他的络腮胡已经留到下巴。他舔着薄唇,好像是在仔细斟酌用语,准备清晰地发出明显拉长的古怪南方腔。
这个男人开始了他诡计多端的计划,他安排416由禁闭室释放的时间,虽然这不应该是他决定这个麻烦鬼该不该整晚待在黑洞里的时刻。他邀请所有其他人,要大家一起决定:“416是否现在应该被释放,或放他在黑洞中自生自灭一个晚上?”
恰巧当时,好狱卒小兰德里在大厅里头闲逛,他高6英尺3英寸、185磅,是所有狱卒中最高大的一个。一如往常,他手里拿着一根香烟,另一只手放在口袋里,没戴墨镜。他走到活动空间的中央地带,停了下来,看起来很忧伤,皱着眉头,似乎想说几句话,但还是什么都没做,只是默默看着约翰·韦恩继续他的个人秀。
“我们有几个方法,全看你们要怎么做。现在,如果416还是不愿意吃他的香肠,那么你们可以马上就把毯子给我,今晚就睡在空荡荡的床垫上,或者你们可以有你们的毯子,但是416必须在那里待到明天——怎么样,你们说呢?”
“我要我的毛毯,狱警先生。”7258立刻这么说(修比和416没什么交情)。
“那你们那里决定如何?”
“我要我的毛毯。”先前的反叛头头保罗5704这么说。
“5486?”
拒绝屈服于社会压力,5486展现了对可怜的416的同情心,他说他宁愿放弃毛毯,好让416不用在禁闭室里待到隔天。
柏登向他叫喊:“我们才不希罕你的毛毯!”
“现在,你们这些男孩们应该能下个决定了吧?”赫尔曼又问。
柏登将手放在臀上,狐假虎威地展露傲慢自大的样子,尽他所能地摆动他的警棍,在每个囚房里头走进走出,问囚房中的“中士”:“你对这个感到如何?”
令人意外地,“中士”似乎只秉持他不说脏话的高道德标准,答道:“如果其他两个人希望留住他们的毛毯,那我也要我的毛毯。”这句话,投下了决定性的一票。
柏登兴奋地大喊:“我们这里三票对一票。”
赫尔曼大声又嘹亮地重复了一遍这个消息,让全部人都听得见。
“我们这三票对一票。”他把桌子推到一旁,向黑洞高呼:“416,你要在里头再待上一阵子了,所以好好适应它吧!”
赫尔曼趾高气扬地走在大厅,旁边跟随着忠贞的柏登,小兰德里也心不甘情不愿地跟在后面:对尚有系统的犯人抵抗,无止尽的狱卒权力赢得了表面上的胜利。没错,今天对这些狱卒而言不是好过的一天,但是,他们现在享受着在这场意志力和机智的战争中获得胜利的甜美滋味。
第7章
假释的权力
严格来说,斯坦福监狱比较像是一个地区性的拘留所,里头关着的是一群在星期天早上被帕洛阿尔托市警察逮捕的青少年,以这里作为他们审判前的拘留之处。显然,这些角色扮演的重罪犯并没有设定审判的日期,也都没有合法的代理权。然而,听从监狱牧师麦克德莫特神父的忠告,一位犯人的母亲正在着手帮她的儿子寻求辩护。所有的工作人员和典狱长贾菲、“心理咨询师”同时也是研究助理克雷格·黑尼和科特·班克斯见面之后,我们决定纳入假释听证会,虽然事实上在犯罪合法的历程中,这个阶段不会来得这么早。
这可以提供我们一个观察犯人的机会,看他们怎么处理有可能从监禁中释放的机会。直到现在,每一个犯人都像是一整场戏的演员之一。借着在监狱场景之外的空间举行听证会,犯人可以暂时脱离地下室的狭窄环境。他们可能会觉得在这个新环境里可以自由表达态度和感觉,新环境也包含一些和监狱工作人员有直接关系的新人员。加入假释听证会这个程序,是为了让监狱经验更加正式——就像是参访之夜监狱牧师的到访。另外,公众辩护律师的即将到访,也更加落实了监狱经验的可信度。最后,我想要看看我们的监狱顾问卡罗·普雷斯科特如何扮演斯坦福监狱假释听证会主席的角色。如我先前所提到的,17年前卡罗因为持枪抢劫而被定罪,有很多出席假释听证会但最终仍是失败的经验,直到最近才因为长时间“表现良好”而获得终身释放。当有人站在他们的立场为自己辩护请求假释时,他会大发慈悲、支持犯人的请求吗?
假释听证会在位于斯坦福心理系一楼、我的实验室里展开。这里的空间相当大还铺有地毯,也有隐藏式录像机和能够从镜后观察的单面镜。会议的四位成员坐在六角桌周围。卡罗坐在前面的地方,和克雷格·黑尼相邻,他的另一边坐了一位男研究生和一位女秘书。这两个人对于我们的研究了解不多,只是人情上的协助。科特·班克斯会扮演成佩带武器的警官,从狱卒部门护送每一个申请者到假释听证会。我会从隔壁的房间录下会议的所有过程。
星期三早上剩下八个犯人,8612被释放之后,有四个犯人因行为良好,被认为可能适合假释。他们有机会要求成为听证会的审议的案件,并且撰写正式的请愿书,解释为什么他们可以获得假释:剩下的其他人,有些可能会在另外一天得到听证的机会。但是狱卒坚持犯人416不可以,因为他经常违反第二条规则:“犯人只能在吃饭时间用餐。”
重获自由的机会
就像平常每天晚上轮流上最后一趟厕所一样,日班的狱卒让这四个犯人在大厅里排好队。犯人脚上的链条是相连的,头上戴着很大的纸袋,因此他们不会知道怎么从监狱的大厅到假释听证会,或是自己正在哪栋建筑物里的哪个位置。他们坐在假释室之外大厅的长凳上,拆下脚链,不过还是戴着手铐、套着袋子,直到科特·班克斯从假释室出来叫他们的号码。
科特,佩带武器的警官,朗读犯人申请假释的陈述,然后是狱卒反对假释的意见。他护送每一个人坐到卡罗的右手边,卡罗是那里的领导者。依序进来的是犯人吉姆4325,犯人格伦3401,犯人里奇1037,最后一个是犯人修比7258。每个犯人在面讯会议完成后,就回到走廊的长凳上,戴上手铐、扣回脚镣,头戴袋子,直到所有会议结束,所有的犯人才会被一起送回地下室监狱。
第一个犯人出现之前,我正在确认录像的效果。老资格的专家卡罗开始教育委员会的新手一些基本的假释真实面貌(详见他的笔记独白)。科特·班克斯觉得,卡罗好像正在为一个长篇大论的演讲暖身,于是我带点权威地说:“我们必须快一点,快没有时间了!”
犯人4325辩护无罪
犯人吉姆4325被护送进房,解开手铐并被允许在一张椅子上坐下。他是一个高大健壮的家伙。卡罗马上向他宣战:“为什么你会在监狱里?你要怎么辩护?”犯人抱着应有的严肃神情回答:“长官,我被指控使用致命的武器攻击,但是我想要为这个指控辩护,我没有犯罪。”
“没有罪?”卡罗非常惊讶地说,“所以,你是在暗示逮捕你的警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那么,其中必定有些问题和搞不清楚的状况啰?这些人被训练执法,大概也都有几年的经验了,为什么帕洛阿尔托所有人之中就专挑你逮捕,难道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们脑筋混乱,弄错了你曾做过的事情?也就是说,他们是骗子——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是骗子吗?”
4325:“我并不是说他们是骗子,他们一定有很好的证据还是什么。我确实很尊敬他们的专业知识和一切……我没有看到任何证据,但是我想他们把我抓起来一定有很好的理由。”(犯人屈服于更高的权威之下,一开始的自信已被卡罗的强势作风所击退。)
卡罗·普雷斯科特:“这么说,你之前的说法并不是真的?”
4325:“好吧,当他们抓我的时候,应该有说过理由。”
普雷斯科特开始问些问题,探索犯人的身家背景。他未来的计划,但是他想知道更多有关他的犯罪:“有什么样的关联性,比如你在空闲的时间做什么事情,让你置身被逮捕的情势?这是一个严重的罪名……你知道的,如果你攻击他们,可能会杀了他们。你怎么做?你射杀他们还是刺伤他们或是……”
4325:“我不确定,长官。威廉长官说……”
普雷斯科特:“你做了什么?射杀他们、刺杀他们还是用炸弹?你有没有用来复枪?”
克雷格·黑尼和其他的成员及时插嘴,问犯人有关他如何适应监狱的生活,试图减缓紧张的气氛。
4325:“我是一个内向的人……头几天我有想过,我觉得乖乖听话、好好表现……就是我该做好的事。”
普雷斯科特再次接话:“直接回答问题,我们不想听高级知识分子的废话。他问你一个很直接的问题,现在回答他的问题!”
克雷格问的是监狱矫治方面的问题,犯人回答:“是的,在这里的确有一些收获,我确实学习到要服从。某些压力会让我觉得很苦,但是惩戒狱警是在做他们分内的工作。”
普雷斯科特:“这个假释会议没办法在外面的世界约束你,你说他们教你某种程度的服从,教你如何变得合作,但是外面没有人会看着你,你将只靠自己一个人。有这样的控告在身上,你会成为一个怎么样的市民?我正在看你的控告细节,都快可以列成一大张了!”表现得十足有把握和主导优势的卡罗,仔细检查根本完全空白的笔记本,假装是犯人的“罪状”,好像里头填满了他的罪行,以及注记着逮捕和释放方式。他继续往下说:“你知道吗,你告诉我们你应该得到假释,是因为你在这里学到纪律,但是我们无法在你出去之后约束你……为什么你认为现在就可以做到(自律)?”
4325:“我有一些事情等着我去做,我要去加州大学,去柏克莱,然后当学生。我想要主修物理学,我十分期待这个未知的体验——”
普雷斯科特突然打断他,然后开始讯问他的宗教信仰,问他为什么没有考虑利用监狱团体治疗或职业治疗的课程。犯人似乎真的糊涂了,只好说他如果有这个机会他会这么做,但是这个监狱并没有提供那些东西。卡罗说他个人相当怀疑这个说法,并且向科特·班克斯求证犯人所说是否属实。(他当然知道我们的实验中没有这些课程,但这是他过去的假释委员总是会问的问题。)
其他成员也都问完问题之后,普雷斯科特请惩戒狱警把犯人带回他的牢房。犯人站着感谢委员,然后自动伸出手臂,好让警卫铐上手铐。吉姆4325被护送出去,头上再度戴上袋子,然后安静地坐在走廊,轮到下一个犯人进入。
犯人离开之后,普雷斯科特写下记录:“这是个无可救药的,迎合讨好的家伙……”
我的笔记却提醒我:“犯人4325看起来相当冷静,总体而言很自制,他是截至目前的‘模范犯人’之一。”他似乎被普雷斯科特的攻击性审问(他被逮捕的罪名)而困惑了,才会承认自己有罪,虽然事实上他的犯罪完全是虚构的。在听证会上他很服从又合作,这会对他帮助很大,并且可能会是这个监狱环境中坚持到最后的生存者。
光明的例子变得微暗
接下来,科特宣布犯人3401已经准备进入听证会,并且大声宣读他的上诉请求:
我想要假释,这样我才能在这个绝望的世界里开启我新的人生,而且告诉迷失的灵魂,良好行为最后可以获得温暖的心。功利主义的猪头最后只有耗竭的穷困,粗鄙的罪者可以在一周以内完全改过向善,上帝、信念和手足之情确实仍然在我们之中。而我应该被假释,因为我相信我在这里的行为毫无疑问无可指摘。我已经获得了安慰,并且发现最好能够出发到下一个更崇高、更神圣的地方。同时,成为我们环境下一个值得珍惜的成果,我们都可以确定我会改过向善直到永久。神的祝福。你们非常真诚的3401。请记得我,作为一个光明的例子。
但警卫对他的反推荐呈现明显的对照:
3401一直是个小麻烦制造者,不只如此,因为发现自己身上没有什么好发展的,所以他只是别人的追随者。他温顺地模仿着做坏事。我不建议假释他。——署名:狱卒阿内特
我看不见3401有任何应该被假释的理由,我也无法将他平日的所作所为,和假释申请书中所描述的内容产生联系。——署名:狱卒马库斯
3401不应该被假释,他自己所撰写讽刺至极的假释申请单就可以代表了一切。——署名:约翰·兰德里
然后,头上戴着纸袋的犯人3401被带进来,卡罗说,他很想看看这个小无赖的脸。但在拿掉纸袋后,他和其他委员都露出惊讶的神情,因为他们发现格伦3401是个亚裔美国人,唯一的非高加索混血白人。格伦用叛逆、轻率的方式面对他们。但是他很符合刻板印象中的亚裔样貌:5英尺2英寸高,瘦但是结实,可爱的脸孔,乌黑发亮的头发。
克雷格开始讯问犯人,他在他们将自己关在囚室里的暴乱事件中所扮演的角色,是否曾试图阻止?3401令人惊讶且直言不讳地回答:“不但没有阻止,我还鼓吹大家继续!”其他委员进一步质询,3401和谦卑的4325大大不同,继续用讽刺的语调说:“我认为这个机构的目的是希望让犯人改过向善,而不是与他们为敌,我觉得这才是导致我们的行动——”
没坐在桌前而是会议室一旁的典狱长贾菲忍不住说,“也许你对改过向善没有正确的观念。我们正在教导你成为社会里有生产力的人,而不是教你如何将自己锁在牢房里!”
普雷斯科特显然不想理会这种分散注意力的话题,立刻重申他才是主席:“至少有两个市民说,他们看到你离开犯罪现场”(他自己编造出来的情景)卡罗继续说:“说这两三个人都睁眼说瞎话,等于是说全人类都瞎了眼。现在,你不是写着‘上帝、信念和手足之情确实仍然在我们之中’?手足之情的表现,就是抢夺别人的财物?”
卡罗接着开始打明显的族群牌:“很少有东方人在这个监狱里……事实上,他们可能是很好的市民……你一直是问题制造者,你嘲笑这里的监狱情况,你来到这里谈论改过向善,讲得好像整座监狱都应该交给你管才对。你坐在桌子前且打断典狱长,代表你说的话比他的任何一句都重要。老实说,即使你是监狱里留下的最后一个人,我也不会允许假释你,我认为你是最不可能被假释的人,你觉得怎么样?”
“你有权力这么判断,长官。”3401说。
“我的判断,在这个特殊的地方是很有分量的!”卡罗生气地说。
普雷斯科特问了更多问题,但完全不让犯人有机会回答,最后谴责并驳回3401的申请:“我不认为我们现在需要花更多时间在他身上,他的记录和意见让我们清楚知道他是什么样的态度……我们还有别的申请案,我看不出还有理由要讨论下去。我看到的,只是一篇出自反抗叛逆之人所写的精彩演讲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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