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风流(校对)第85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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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厚照却懒得见礼,也懒得和他们说什么好久不见之类客套话,而是劈头盖脸就问:“春秋呢?春秋在哪里?”
  一下子,刘瑾不哭了。
  他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遇到了一个根本无法回答的问题。
  在跑回来之前,二人商量好了的口径是,新军全军覆没了,所以他们在尸山血海中逃了回来,毕竟那样的境地,他们怎么推算都是新军肯定要全军覆没的。在那旷野上,被快速移动的鞑靼大军追杀,怎么还可能跑得出去。
  所以理论上,这事儿怎么解释,都是李东阳和刘瑾说了算。
  可现在的问题是,新军覆没的消息还没传来呢,甚至可能双方才刚刚交战,这个时候又该怎么说呢?难道说自己私自脱逃,跑了回来,仗还没打,自己就已经吓死了,于是做了缩头乌龟。
  若是如此,以刘瑾对朱厚照的了解,朱厚照非要把他剐了不可,这是活腻歪了啊。
第一千六百七十九章
陛下息怒
  看朱厚照瞪着他,刘瑾真是心惊胆跳,他嚅嗫着,竟是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只是期期艾艾的,老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到了后来,瘫痪的脑思维,就差要崩溃了。
  倒是一旁的李东阳看出了刘瑾的难处,依旧一派镇定自若之态,口里则是道:“陛下,臣与刘公公随军救援锦州,在半途上,却是遭遇了鞑靼的精锐,鞑靼人将我们团团围住,肆意杀怒,新军大败,幸得十几个护卫护着臣与刘公公在乱军之中侥幸杀出,老臣与刘公公担心青龙,这才没命的赶了回来,想要……想要……”
  刘瑾忍不住看了李东阳一眼,他很清楚,李东阳在说假话,什么在乱军之中跑了出来,都是胡说。
  可是他不敢反驳,什么都不敢说,他很清楚,除了这个之外,他无法做出其他的解释,也不能解释,因为真相是绝不能说的,否则,以陛下的脾气,自己还有命活吗?
  于是,他只好拜在地上,闷不吭声。
  朱厚照的脸色已经变了,本就疲惫的脸上,显得很是苍白,接着忍不住严肃地盯着刘瑾道:“刘伴伴,他说的可是真的?”
  刘瑾抬头看着朱厚照狰狞的脸,吓得又打了个哆嗦,他怎么不清楚,若是这时候说出真相,自己就死定了。
  可是不说真相呢?
  假若叶春秋当真全军覆没了,不,新军一定会全军覆没的,对方战力那么悬殊,再说那个地儿就是死地啊,所以……所以……反正不会有人跑得了来拆穿这个谎言的,那么,就算是说谎,又有什么打紧?只要没有办法拆穿的谎言,最后就是事实!
  刘瑾最终选择了点头。
  下一刻,朱厚照像是无法接受地后退了一步,脑子一下子懵了。
  这二人,一个是内阁大学士,一个是跟着自己自幼长大的伴伴,朱厚照对他们的话,当然是深信不疑的,绝不相信他们敢蒙骗自己。
  那么……
  朱厚照想到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急切地又问道:“那么,叶春秋呢,可看到叶春秋杀出重围了吗?”
  是啊,看到了吗?
  李东阳的心里想,在那个地方,只要新军全军覆没了,根本就是连跑都没地方跑的,就算你跑得再快,能有鞑靼人的马儿快吗?
  没有再继续深思,李东阳便正色道:“陛下,镇国公,只怕已经殉国了。臣亲眼看到有鞑靼人砍下了他的脑袋……”
  这画面是血淋淋的,几乎令人无力去想象,朱厚照甚至感觉已经有些无法呼吸了。
  朱厚照突然感觉一阵无力,却是努力地又看向了刘瑾,眼中带着最后的一丝希望,绷着脸看着刘瑾道:“是……是的吗?”
  可刘瑾的心里叫苦啊,你这李东阳,以前看起来那么大气,还真是什么谎话都敢说啊。
  李东阳说起谎话来,真是一点草稿都不打的,就看他那脸上所流露出来的痛惜之色,就像是真的一样。
  刘瑾感觉自己很悲催,又是感觉很惊怕,可最后还是默默地叹了口气,道:“当时兵荒马乱的,奴婢胆儿小,就差吓死了,有没有人砍下镇国公的脑袋,奴婢倒是没有亲眼看到,只是听到有人喊,败了,败了,公爷……公爷没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朱厚照显然再难以抱有任何幻想了,他冷不丁地打了个激灵,竟是突然失声痛哭起来,带着悲怆的哭腔道:“他……他就没了?他这是代朕去的啊,若不是朕胡闹,不是朕非要跑去大同,他怎么会出此下策,怎么会发了疯似的,假造圣旨,要御驾亲征,要出关来,要去和鞑靼人决战?是朕糊涂,是朕该死……”
  朱厚照这性子的人,其实极少哭的,即便是眼眶红了,那也尽力地克制,他总是自诩自己是个真男人,是个好汉子,是大英雄,英雄就算要流也是流血,怎么能流泪呢,所以无论内心如何,他也总能克制自己,绝不让人瞧见自己柔软的一面,因此大家对朱厚照的印象,素来都只是没心没肺。
  可是现在……朱厚照竟是像个失了什么贵重之人般失声痛哭,甚至惊天动地。
  他用手捂着面,无数的流水便自指缝之中流出来,这一通痛哭,让刘瑾愈发的感觉到问题的严重,却是大气不敢出,只是匍匐在地,心里七上八下的。
  而李东阳呢,心里却是冷漠得很,甚至觉得朱厚照太不争气了。陛下为一个弄臣去哭,这可不是圣君的样子,可是他面上却依旧还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只是心里,却没有半分的波澜,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他现在在思考的却是,一个没有叶春秋的天下了,没有了叶春秋,接下来该做什么,该怎么样,才能谋取自己最大的利益,这……才是李东阳现在最为关心的事。
  朱厚照的哭声,却是惊动了店家。
  外头传来敲门的声音,有伙计在外头嚷嚷道:“客官,客官,发生了什么事?”
  外头的呼叫,里头没有人回应。
  朱厚照依然是泪如雨下,他放下手时,整张脸已被眼泪和鼻涕弄得花糊一片,眼里的眼泪依旧无法遏制,如雨一般地下来,口里则是道:“都怪朕啊……统统都怪朕啊,若不是如此,怎么会有今日,一切都是朕的错,都是朕的错,是朕太任性,太胡闹了,当初是朕骗了春秋,朕但凡能守信对他的承诺乖乖地留在京师里,就绝不会如此了,朕现在如何……如何对得起他,对得起他的父母和妻儿……”
  一旁的钱谦,却也已是面色惨然,无论如何,他和叶春秋,都算是挚友,如今惊闻他的噩耗,钱谦起初不信,可是等意识到连李东阳和刘瑾都信誓旦旦的时候,却是深信不疑了。
  朱厚照这么一哭,那显露出的伤心是真真切切的,令钱谦也不由地悲从心起,心中竟也是疼痛莫名,只是他不敢哭,只通红着眼睛,艰难地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
第一千六百八十章
不败神话
  钱谦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朱厚照,想到叶春秋死了,他心里也是忍不住悲怆,只能继续道:“人生不能复生了,陛下请息怒!”
  “息怒?”朱厚照念着这两个字,一双泪眼迷蒙地看着钱谦,身子却是颤抖着。
  本来钱谦不说还好,这一说,朱厚照反而更加激动起来了。
  他依旧泪眼滂沱,声音甚至带着几许咆哮道:“息怒个什么,息怒个什么!啊?这都是怪朕啊,是朕太糊涂,太糊涂了啊,是朕害死了春秋啊。”
  朱厚照这辈子,后悔的事不多,毕竟他出身太好,要什么有什么,更甚至因为他是没心没肺的人,很多事,做了也就做了,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可是今日,他是真正后悔了,从未有过这样后悔,他骂了一通后,像是把力气都使掉了般,突然颓然地一坐,直接坐在了榻上,却是下一刻又想起什么似的,又猛地瞪着钱谦道:“鞑靼人,要来青龙了吧?”
  “这……儿子不知。”钱谦边说,边擦了眼角的泪水。
  朱厚照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而后道:“赶紧去亮明朕的身份吧,朕要在这青龙与巴图蒙克决一死战,为春秋和新军将士报仇,下旨,山海关诸将士,尽速出关驰援,朕非要砍下巴图蒙克的人头,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不可。”
  朱厚照说着这话的时候依旧是带着幽幽哀伤的,可却是让在场的其他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尤其是刘瑾,好容易在朱厚照跟前瞒住了他们逃走的谎言,现在竟然……
  他的内心简直崩溃得差点没晕死过去,本来他想跑回来,就是贪生怕死,他不敢去面对鞑靼人,这鞑靼人多可怕啊,京师里不知流传了鞑靼人多少的传说,什么砍下脑袋当蹴鞠踢,什么割了下面去泡酒,虽然刘瑾已经没有了下面,可依旧还能感到受第二遍苦的痛。
  现在,陛下居然还要继续留在青龙,甚至还要学叶春秋那样,要跟巴图蒙克决一死战?可一旦新军全军覆没了,这青龙,还能呆吗?只怕用不了多久,鞑靼人一到,这青龙就直接的完蛋了,要知道,这青龙可是没有城墙的啊。
  虽是心里怕得要死,可刘瑾却更不敢阻止情绪快要失控的朱厚照,因为他太了解朱厚照的脾气了,这位爷在情绪激动的时候,可是不好招惹的。
  倒是李东阳正色道:“陛下,君子不立危墙,陛下理应火速回到关中,以图再战,这青龙,怕是保不住了,老臣不惧死,可是天子若是陨落于青龙,则是国本动摇,天崩地裂啊。”
  朱厚照却是怒瞪着李东阳,厉声道:“而今已经国本动摇,天崩地裂了,还说什么?钱谦,快,传令下去。”
  他下的决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钱谦也知道如此凶险,可钱谦的心里亦是怒火中烧,想到叶春秋惨死,竟也生出了报仇的心思,事到如今,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他平时倒是真正贪生怕死,看上去魁梧,一副莽汉的样子,气势内心却是懦弱,历来曲意奉承,在他心里,名利看得比天还重,可是这时,竟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抱了拳,火速往镇远国的镇国府去了。
  过不多时,这青龙的文武官员听到陛下竟在城中,皆是仓促地前来见驾,与此同时,无数的飞马进入了关中。
  山海关的镇守太监曹公公就接到了急报,看着这奏报,他凝着眉,山海关总兵赵信已是到了,二人商议着这事。
  赵信道:“新军既败,关外无险可守,已成了必死之地,陛下在青龙,理应回到关中为妥,否则大祸就在眼前,曹公公,这兵不能发,不妨修一份奏疏往京师去,且看看监国的太子殿下有什么音讯,再作打算吧。”
  曹公公沉默。
  踟蹰了很久,他才抬眸道:“事到如今,明知必死,也决不可拖延了,陛下在青龙,既有急令,若是不管不顾,就是欺君罔上之罪,这个干系,你担得起,咱担得起吗?这天大的道理,比得过皇命不成?到了这个份上,计较成败得失,已是不重要了,你我食着君禄,即便明知必死,也非去不可。传令下去吧,即刻出发,不得有误。”
  想了想,曹公公又叹了口气道:“咱啊,这辈子最爱听的,就是那些演义故事,这故事之中,听得最多的,便是那浑身是胆的赵子龙,你别看咱只是个没卵子的东西,可这忠义二字,咱可是铭记在心的,如今主上就在青龙,咱不敢做赵子龙,但求护驾在侧,要死,就和主上一道儿死了也罢,权当是尽忠了,我自带关内的一支军马去,赵总兵谨守山海关,一旦传来了噩耗,这山海关便首当其冲,太子殿下的安危可就维系在赵总兵的身上了。”
  他叹着气,虽是蹉跎于时运不济,却也莫可奈何,此时竟也让人感觉有着几分英雄就义的气概。
  赵信倒是很诧异,想不到曹公公要亲自出关,却留了自己在这儿镇守,心里倒是对这平时只顾着听戏的曹公公佩服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动荡,似乎席卷和波及到了每一个人,这时许多人方才知道,自己与这大明的命运乃是一体,息息相关,只是镇国公的噩耗和新军的不败神话被打破,却又不免引起了一番震荡。
  至少在青龙,许多人家已经设了灵堂,各大牧场,除了加强戒备,也纷纷进行了遥祭。
  谁都清楚,镇国公和新军乃是这关外的定海神针,他们在一日,大家才能安养生息,可现在已经荡然无存了,而接下来,他们将面对什么,也只有天知道了。
  倒是陛下的御旨,却还是颇为振奋人心的,为镇国公报仇,要在青龙与鞑靼人决一死战,却也足够让不少人为之热血,关外的人,只要出了关,他们便发现自己无路可去了,回到关中去吗?可是回到关中的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第一千六百八十一章
战云密布
  当初汉人对于出关,是带着未知的恐惧的,若不是衣衫褴褛,若不是衣食无着,甚至若不是走投无路,谁肯离乡别井出关来?
  而来到这里后,这些汉人牧民已经能吃上三顿饱饭,日日都见得着荤腥,孩子们都已就学,自己也有了安身立命的工作,虽不可能如大商贾和士绅们那般体面,却也算是真正过了一些时间的好日子,甚至能带着尊严活着,许多人并不怕死,他们怕的是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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