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风流(校对)第75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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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写下一个又一个名字,无意之间,便将这一次的平辽之举,演化成了无数场可歌可泣的战斗,水至清则无鱼。
  这是他在辽东独当一面时学到的知识,很多事,身处他现在的位置,其实本质上,已经不再是细究功劳多少的问题,凡事,不能认真,当你对别人认真的时候,这份维系着共同利益的关系也就打破了,一旦失去了这个基础,昨日有一个杨玉,明日,谁能保证一些胆战心惊的人,变成第二个杨玉?
  这里是边镇,王法未必能波及,靠的是实力,每一个军头,现在都需要进行安抚。
  所以在叶景的笔下,与其是在陈述辽东叛乱和平叛的经过,倒不如说是在编织一个巨大的共同利益网,让许多人得以升官发财,让更多的人,安心下来,因为接下来,极有可能除了铲除乱党余孽,甚至还可能彻底剪除女真诸部,他需要有一群左右手,一群肯死心塌地为他效命的人。
  洋洋数千言的奏疏大抵写毕,叶景便吩咐了书吏,道:“叫张司吏来。”
  那张司吏在巡抚衙门里,乃是八面玲珑的人,甚至在城陷之后,他还为那杨玉效力,虽然这是情非得已,不过张司吏一直惶恐不安,此时更是小心翼翼的来到叶景跟前,面露淡淡的慌色,轻轻抿了抿嘴,有些担忧的问道。
  “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叶景眼眸只略略一抬,接着将指了指案头上的奏疏,道:“封起来,打上本官火漆,火速送去京师,不得有误,要用最快的马。”
  张司吏原本还以为叶景要问责他,不曾想到一句责问的话都没多问。
  此刻他一颗悬着的心便落下来,紧张的神色也缓和了不少。
  巡抚大人入城的时候,许多差役回到了巡抚衙门,这张司吏生怕自己遭到打击,被巡抚大人翻了旧账。
  现在巡抚大人不仅没找他任何麻烦,还将这样重要的事让他来做。
  由此可见,巡抚大人对自己,并没有生出什么芥蒂,他整了整衣襟,忙是朝叶景赔笑道:“是,卑职立即去办。”
  说着,叶景已是长身而起,动身前去巡营。其他的事情他不用多吩咐了,张司吏知道怎么办。
  张司吏见叶景走了,则是匆匆走上前,准备将奏疏收起来,只是不可避免的,却还是看了一些文字。
  烛火下那文字像是有魔力一样吸引着他的眼眸,一瞬间他眼睛像是定格了一样直盯着文字,嘴角微微张开,一脸吃惊的看着。
  游击王贤,大变之后,与杨贼周旋,假意投效,暗中却与臣联络,相约举事,于是城领军至辽阳城下,王贤并同城中诸将……
  张司吏感觉自己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这是什情况?
  这游击将军王贤,可是杨玉的心腹死党啊,杨玉反叛,他是第一个附和,等到杨玉快要败亡的时候,这王贤方才叛了杨玉,带兵降了巡抚大人。
  这样的人,绝对算是一等一的杨贼党羽,也是罪不可赦的乱党,可是在这份奏疏里,反而成了一个忍辱负重之人,仿佛这辽东发生的所有事,坏只坏在一个杨玉身上,连王贤这样的死党,居然也成了有功人员。
  连他都如此,其他人就可想而知了,张司吏彻底的松了口气,心里想,这位巡抚大人,还真是网开一面啊,只这一份奏疏,不知活了多少人,王贤如此,其余那些和杨玉有一点关系的人,都可以高枕无忧了。
  他心中大石彻底放下,整个人变得轻快起来。
  张司吏甚至心里在想,自此之后,整个辽东,不知要多少人感谢叶巡抚的活命之恩,更不知多少人,今夜可以睡一个好觉,那些反叛的乱党,只怕也很快就会负荆请罪吧,还有……更不知多少人,会升官发财呢。
  自此之后,辽东再无杨贼党羽,只有叶巡抚的死忠了。
  他火速的将奏疏封起来,打上火漆,立即送了出去,只恨不得它立即插上翅膀,立即到内阁,到紫禁城中去。
第一千四百九十七章
国乱念忠臣
  京师渐渐炎热起来了。
  辽东的彻底失去,已令天下哗然。
  某种意义来说,一旦失去辽东,这就等于使大明彻底失去了一道屏障,何况辽东并非大漠,那里沃土千里,军事意义固然重大,经济作用也是巨大。
  当初为了巩固辽东,朝廷对辽东无数的军事重镇进行了扩建,动用了无数的人力物力,更是驻扎了无数的军马,可是如今,却是彻底地葬送。
  甚至有可能在十年二十年之后,那里会出现一个与鞑靼一样可怕的敌人,将大大地加重大明的负担。
  此前只听到叛乱,可当叛军出现在锦州一线,这才使人如梦方醒,朝廷各部都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争议极大。
  于是朝廷不得不追加廷议,商讨此事。
  李东阳近日的心神很是不宁,他此前的全部心思都扑在如何令宗室绝俸这事上,朝廷内部的争斗,却因为这一次外患,被彻底地中断,李东阳毕竟是理智之人,当然明白这叛乱之患更重要一些,此时他不得不放下了针对宗室们的布局,将目光放在了辽东。
  今日一早,廷议在李东阳的主持下开始。
  几乎朝中所有的官员都已经到了,几个在京的国公也一并列席,朝鲜驻在京师的国使,也是忧心忡忡地参与了这次的廷议。
  显然,这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首先户部的抱怨是最多的,虽然辽东的饷银倒是少了,可是辽东的赋税也没了啊,这倒也罢了,失了辽东这一处重镇,就必须追加钱粮,招募更多的军士,固守于锦州一线,这几年,户部的亏空已经越来越严重,再这样下去,就只能加税了,可要加税,关系到方方面面,谈何容易呢?
  兵部这儿,也是损失重大,这自不必言;至于其他诸部,也都在不安之中。
  这样重要的事,朱厚照自然是要参与的,其实之前他就清楚,与其说这一次廷议是想解决辽东问题,不如说是商讨善后罢了。
  如何加固锦州的防御,对于死在辽东的忠臣烈士如何抚恤,本质上,其实朝廷已经默认了这个事实,暂时无力考虑辽东,因为最新的探报是,鞑靼部的斥候已是越来越频繁,极有可能随时发起攻击。
  显然,相较于辽东叛乱,与鞑靼即将的战争,才是整个大明朝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事有主次轻重之分,可朱厚照还是感到很是气恼,身为天子,居然失去了战略意义如此重大的辽东,这显然成了他一块无法掩去的心病,所以从这场廷议开始,他便一直缄口不言,只是偶尔将眼睛投向叶春秋,露出几分忧心之色。
  叶春秋的心情是沉重的,若是细看他的眼睛,会发现他的黑眼圈非常的严重,他已是许多天都没有睡过好觉了,虽是直直地站在这大殿里,却一直是心不在焉地听着……
  这时听李东阳道:“诸公,此次杨玉叛乱,据闻巡抚叶景已是遇害,叶巡抚乃是朝廷忠臣,而今尸骨无存,实在可悯可叹,老夫以为,朝廷理应予以一些抚恤,以安天下人心。”
  急着抚恤,也是李东阳觉得稳妥的想法,现在人人自危,到处都是流言蜚语,奖励一些忠臣烈士,可以将消息传到辽东去,显示朝廷对其的重视,从而鼓舞人心,还可以大震锦州一线官兵的士气,使他们高枕无忧,安心剿贼。
  只是……一时之间,殿中安静了下来。
  叶景死了吗?
  一直面无表情的叶春秋,震惊地抬起了眼眸,他虽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被李东阳的话吓了一跳,此时,神色紧张地看向李东阳。
  朱厚照听到李东阳的话,倒是一下子精神了起来,他手指头打着节拍,一面担心地看了叶春秋一眼,一面道:“朕还未听到叶爱卿殉国的消息。”
  李东阳叹了口气,道:“老臣也是希望叶巡抚能安然无事,可今早接到了奏报,才是得知此事,哎。叛乱发生之后,辽东的辽海卫指挥杨寅听到了消息,心知辽东不保,连夜撤回了锦州,他在锦州,已经送了奏报来。”
  说着,李东阳将今早的奏报取出,道:“这是他给兵部的奏报,里头叙说了贼情,说是杨玉与女真人勾结,突然发作,顿时辽东乱如一锅粥,杨玉使人占了辽阳,派兵杀入了巡抚衙门,斩杀七十九人,其余人等,俱都降了杨贼。”
  杀了七十九人……
  何况又没有得到叶景投降的消息,若是叶景降了杨玉,那杨玉势必会大肆地宣扬和鼓噪,朝廷这儿不可能没有得到消息,既然没有降,那巡抚衙门都被一锅端了,还死了这么多人,想必叶景也……
  想到这里,众人心里不禁戚戚然起来,无论如何,巡抚乃是朝廷的钦差,挂的乃是都察院右副都御使之衔,差不多算是一脚踏入了庙堂高官的行列了,叶景却在这场叛乱里……
  正在不少人为叶景感到惋惜之际,李东阳又道:“这杨寅还有奏报,说是根据他的来的传闻,那杨玉拿获了巡抚叶景,要他归降,叶景不肯,杨玉便咬牙切齿,深痛恶绝,欲以死要挟,叶景痛斥他为国贼,这杨玉面带惭色,遂恼羞成怒,便当场将他杀了,叶景引颈受戮,依旧骂声不绝,其刚烈,人所罕见啊。”
  众臣悚然。
  其实当时的场景,大家大致上可以脑补出来。
  至于这个传闻到底是否真实,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朝廷眼下,最重要的是树立一面旗帜,所谓家贫思贤妻、国乱念忠臣,在眼下辽东的时局之下,一个忠臣的意义重大。
  叶春秋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去。
  这些日子,虽是努力地掩饰,可他的心里是极不好受的,他并不需要自己的父亲有多英勇,或是如何刚烈,他宁愿叶景为了苟且偷生,保住自己的性命,因为这是自己的至亲,再亲不过的人。
  叶春秋只想他好好地活着!
第一千四百九十八章
厚赐
  听了李东阳的述说,朱厚照不禁为之感动,不由道:“辽东动荡,逆贼不知凡几,更有不少人亦是屈服杨贼淫威之下,叶爱卿慷慨就义,朕心里,甚是不好受啊。”
  “正是。”就在此时,王华站了出来。
  说起来,叶景与他毕竟是姻亲,此前,他便一直注意着叶春秋的反应,当看到叶春秋眼眶发红,不由于心不忍,心知这时,理当说几句话了,便道:“陛下所言甚是,巡抚叶景,品行端正,自步入仕途以来,从未有过过失,实乃天下百官的楷模。”
  人都死了,说好话有什么用?
  不过在这个时代,却往往有个传统,叫做死者为大,这人若是一死,且不说关系与你亲近的人会追思你,便是平时并不和睦之人,也会拼着命地来颂扬你,毕竟从前大家虽然有隔阂,可现在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可冲突的呢?
  王华此话一出,这朝中百官纷纷点头,皆是一副痛失良师益友之状。
  正在这时,突听哇的一声,众人错愕看去,却见一官员竟是没有忍住,放声大哭起来,仔细一看,竟是新任的左都御史邓健。
  这叶景的亲子叶春秋,听到生父已是身死,不过是两眼发红,固然还能拼命忍住自己的情绪,反是平时性子最烈的邓健,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了。
  邓健泪眼磅礴,倒是身旁的人要劝他,邓健则放声道:“陛下,臣万死之罪……万万不该在此……可叶伯父,平时待臣甚好,臣……多蒙他的教诲,而今忠烈已逝,可是音容笑貌仿佛俱在眼前,臣……”
  说着,邓健已是泣不成声。
  邓健其实一直都是直肠子,他和叶春秋相交甚厚,逢年过节都是在叶家过的,当初叶景还在京师,交流也是不少,而今听到这个噩耗,自然也是心痛到了极点。
  叶春秋见他哭,心里犹如被一块大石重重地压着,他将眼睛别到了一边,只生恐自己一直极力压抑的情绪无法抑制。
  朱厚照看着邓健,顿时也被这情绪传染了,竟也不知怎的,心里生出了悲凉之感,他吸了吸鼻涕,道:“朝廷所需的,正是这样的栋梁,而今他已就义,该如何恩赏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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