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风流(校对)第57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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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七十五章
可喜可贺
  说到此处,刘健倒是想起了一桩事来,他看着叶春秋,不禁微笑道:“不如老夫来考校考校你,若春秋去了辽东,这样的事,该如何解决?”
  如何解决?
  叶春秋倒没想到刘健在此时有此兴致,想了想,微微一笑道:“辽东沃野千里,实乃我大明粮仓,辽东那样的地方发生了灾荒,实在是匪夷所思,按理来说,这样的事是不会发生的,说来说去,还是因为辽东乃是都司所在,人烟稀少,绝大多数乃是军户,开垦出来的这么点儿薄田,一遇灾荒,立即折损无数,即便是丰年,也需朝廷从关内调拨钱粮接济,长此以往,明明这辽东的千里沃野,非但没有成为我大明的粮仓,反而成了负担,若想要根治这个问题,就是吸引百姓出关去,百姓出了关,就会开垦,人口一多,问题也就解决了。”
  见叶春秋说得很认真,可以看出他并不是随口而说,刘健却是不由莞尔一笑,叶春秋这家伙,有时候真的很‘天真’啊。
  大明的政治区域,大抵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布政使司制的行省,另一种则是都司制,其实都司哪里都有,就看朝廷偏重哪里了,比如浙江,它既有浙江布政使司也有浙江都司,可是大家习惯于称呼其为浙江布政使司,而辽东其实也有布政使司和都司,人们却习惯于称呼其为辽东都司。
  这当然是有其根源的,绝不只是大家心血来潮,一般称呼其为布政使司的地方,说明这个地方是以教化和施政为主,所以关内的两京十三省,大多是以文官为首领,可是到了辽东、大宁、宣化等地,就全然不一样了,在这儿,因为他们主要的职责是守卫边疆,所以教化和行政的功能大大降低,一切的职能,都以军事为主,地方上的一切,都是围绕着都司衙门来进行,所以在这里,实行的是军事管制,因为如此,所以这里的人口,绝大多数是军户,每一个卫,每一所,都实行的是军事上的管制,关内的百姓,服役就是修河治水;而都司治下的百姓,服役就是当兵吃粮,或者是修筑堡垒。
  原本刘健也只是好奇以叶春秋的才学,会在这件事有何见解,所以才对叶春秋有此一问,可叶春秋提出要迁徙大量人口去辽东,同时要以屯田开垦为主,却是刘健不禁有些失望了。
  刘健倒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觉得叶春秋固有才干,可也并不是全才,在刘健看来,叶春秋的建议实在太不切合实际了。
  你说吸引人口就吸引人口?朝廷固然可以强令百姓迁徙,可是会闹出多少的乱子呢?现在可不再是大明初年了,太祖洪武高皇帝想要迁徙就迁徙,也不是文皇帝的时候,一道旨意下去,朝廷便开始迁都。
  既然如此,你凭什么就自信的认为百姓们会心甘情愿地出关?
  更何况,之所以百姓不肯去辽东,只能让军户们去卫戍,也不是没有历史源头的,那儿毕竟太乱了,部族林立,且不说这鞑靼人时常入侵,就说辽东的大小部族数十个,时不时就会发生反叛,一旦动乱起来,有多少人头要落地?出关,对于绝大多数百姓来说,是一件风险极高的事,不到了万不得已,谁愿意出关去?
  你即使逼着人把土地开垦出来,可又如何呢,到时候一次动乱,甚至可能是一次辽东军中的哗变,就可以将这东北江南之地,变作废墟。
  谁都知道,关内的人越多,关外其实越稳固,可是这关外毕竟失去了长城的庇佑,风险太大了。
  刘健倒是没有将心里的话说出来,只是含笑道:“嗯。春秋的精神可嘉,时候不早了,你下去吧。”
  精神可嘉的另一层意思就是,你也只剩下精神可嘉了,至于你的意见和想法,呃……好吧,那就不予置评了。
  叶春秋又怎么不明白刘健这话里的意思?不过叶春秋说出来后,心里也不禁觉得自己的这个念头有些冒失。
  他其实也很能理解,对于刘健来说,这确实有些脱离了实际,以刘健的稳重,是断然不会去考虑的,也知趣地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下去,便莞尔一笑道:“那么,春秋先行告辞。”
  从内阁告辞出来,却有人匆匆与自己擦肩而过,叶春秋定眼一看,这人竟是那安南的国使阮正。
  阮正差点和叶春秋撞了个满怀,一见到是叶春秋,连忙恭恭敬敬地行礼,道:“见过镇国公。”
  叶春秋眉毛微挑,道:“嗯?阮国使竟也来了内阁?”
  阮正点头道:“是有一些事,昨日就请见了,内阁的诸公,准了下官的请求,所以今日……”
  这个家伙,还真是会钻营的。先是寻孙琦,接着是自己,现在又蹦蹦跳跳地跑来拜见内阁诸公。
  叶春秋只是抿抿嘴,没有多言什么,颌首道:“告辞。”
  阮正却是一把扯住叶春秋的衣襟,道:“镇国公,请先别走,还没有恭喜镇国公哪,据说令尊此次可能要去辽东,并委以重任,镇国公父子二人都是大明重臣,难道这不是可喜可贺的事吗?若是镇国公做酒,下官少不得厚颜讨几杯水酒。”
  “不做酒。”叶春秋很冷淡地直接摇头道:“这有什么好做酒的,叶某不爱这个。”
  “哎呀,镇国公真是高风亮节。”阮正打蛇随棍上,又是一通赞叹,口里发出啧啧的声音。
  叶春秋显然是不喜这样的性子的,只是莞尔一笑,转身走了。
  阮正驻足,忍不住回眸看一眼叶春秋的背影,他面带微笑,却似乎心里藏着什么心事,接着回头看了看内阁的公房。
  在内阁的待客厅里,已有不少请求召见的大臣和官员在此等了,阮正进去,不发一言地坐在了下首,便见有人出来道:“兵部司库主事杨杰……”
  一个官员站起来,忙是朝那小吏作揖,匆匆去了。
第一千一百七十六章
如鱼得水
  这个阮正,挺是挺奇怪的,叶春秋心里这样想着,却并不喜欢阮正这种人。
  走出了内阁,叶春秋便将阮正抛之脑后,直接出宫而去。
  谁晓得这个时候,关于海外的传说已经开始疯传。
  这出了海,便都是宝藏啊,那金山银山,能不吸引人吗?
  这关内,有的是走投无路之人,虽然大明已算是富庶,可是天下流民何其之多,不少人生活本就糟糕到了极点,人到了绝境,就不免会想要绝处逢生,恰好此时到处都在招募水手,这下海,虽没有引起一股风潮,却也有不少人终于肯站出来,愿意去闯一闯。
  而更多的人,依然还在观望,这倒不是胆小,实在是下海是大事,绝不是几句煽动就可以的。
  雪终于没有再继续下了,天气逐渐暖和了一些,一连晴了几日,这一天,叶春秋则是来到了西直门外的水闸驿站。
  昨日已接到了老父的修书,只说今日会到,叶春秋在这驿站侯到了正午,果然看到了一辆仙鹤车在几个仆役的拥簇下过来。
  那几个仆役,叶春秋看着眼熟,叶春秋便知道父亲终于到了。
  叶春秋连忙迎上前去,到了驰道边,那仙鹤车则是在叶春秋的身侧停下,有人开了车门,此人不是叶景,是谁?
  细细一看,叶景的皮肤变得黝黑了,却显得精神了许多,一双眼睛,仿佛经过了洗礼,多了与众不同的锐利之感。
  这便是在宁夏的好处,即便起初只是个意外的镇守钦差,可是那宁夏十万军民的重担一下子压在了他的身上,使他深感关系重大,既要革除此前钦差周东度的弊政,安抚军民,又要随时防止异族滋生事端,起初的时候,叶景确实是焦头烂额,可是渐渐的,在本地文武官员的帮助之下,也寻找到了解决实际问题的方法。
  叶景很用心地在做事,或者这种专心致志,未必就是为了效忠朝廷,又或者起初他并没有那种以苍生为己任的感觉,他的认真,更多的来自于自己的这个优秀的儿子。
  儿子太优秀,做爹的压力可想而知,他不愿意做叶春秋的累赘,他自己也深知,自己有太多需要磨砺之处,所以虽有时焦头烂额,觉得自己根本不是这块料子,可是每一次想到若是自己从宁夏落荒而逃,又或者是宁夏出了什么岔子,会令自己和春秋蒙羞,他便咬着牙关坚持了下来。
  现在,叶景终于把宁夏整治妥当,应朝廷的诏令终于回到了京师。
  看到了叶春秋,叶景虽努力地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却还是忍不住三步并做两步地上前去,见叶春秋朝他作揖,而叶春秋显然只是孑身一人来,他便晓得了儿子的心思。
  父子二人不需要前呼后拥,从春秋小的时候开始,父子之间便是彼此关照,相依为命,今日虽是功成名就,却也不需要外人来打扰。
  二人的眼神触碰一起,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这笑,皆带着无需言语的温情。
  “春秋长高了。”叶景感叹道。
  叶春秋则是道:“父亲长黑了。”
  叶景嘴巴一张,一时愕然,接着大笑道:“你还是如此,没有变。”
  “父亲也没有变呢。”叶春秋很认真地道。
  “是吗?”叶景感觉有些泄气和沮丧,明明自己在宁夏,为了改变,已是不知吃了多少苦,原来还是没有变啊。
  此时,叶春秋继续道:“在儿子心里,父亲还是那个父亲。”
  原来如此……
  叶景笑了,这笑直达眼底!
  冬日的雪,已是融化了,即便是官道,也变得泥泞,父子二人却是不在乎,这西直门渐渐清冷了,从前也是很热闹的所在,可因为镇国府在城东,所以靠着镇国府的东直门越发的热闹。京师商贸的中心,也在悄然发生着改变。
  天气有些冷,凉飕飕的,叶春秋道:“父亲应该多加一些衣服,莫要着凉了。”
  叶景含笑着摇头道:“你忘了,宁夏那儿,尤其是到了夜里,那才叫真正的天寒地冻,父亲在那儿,尚且如鱼得水,京师的些许微寒,已算不得什么了。”
  拉着家常,不知不觉的,已到了西直门,叶景偶尔提及了一下他在宁夏的事,如何施政,如何安抚民心,当然,宁夏是都司所在,所以真正关注的,还是军事。
  叶景道:“说句实在话,宁夏的边军,虽比浙江的官军要好一些,却也有限,春秋,你知道吗,那里的官军,其实并不在乎朝廷的,朝廷离他们太远太远了,他们就如被发配去了边关卫戍的囚徒,早将自己隔绝于朝廷之外,朝廷若是让他们过几天安生的日子,他们是不会反的,可一旦触及到了他们,令他们的日子难以过下去了,他们便什么都敢干,从前为父以为,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官兵哪,是朝廷养的,怎么能不忠于朝廷呢?可真到了实际上,却满不是这么一回事了,朝廷将官兵当做贼寇,而官兵也早已当做自己是贼寇了,你可知道,甚至有官兵直接倒卖军械资贼的?不管是马贼,还是鞑靼人,又或者是玉门关、嘉峪关的部族,只要肯出得起价,他们什么都敢做。”
  “哎,真是幸赖当今天下承平无事啊,虽然有一些小小的乱子,可终于没有什么大患,否则,真到了那时候……”叶景一时间显得很悲观,接着道:“真到了那个时候,为父认为,大厦将倾,恐怕再无人撑得住了。”
  “这几年,我所见所闻,都留在了心底,可是想要根治,却是无计可施,这都是国朝历经百年的顽疾,我能做的,不过是稳住局势而已,治标而不治本,可有什么法子呢?”叶景皱着深眉,眼中有着浓浓的愁色,继续道:“此次朝廷有意让为父去辽东,却不知委派什么官职,想必辽东和宁夏相比,大概也好不到哪儿去吧,其实为父资质平庸,你道为何朝廷此次会想到为父?”
第一千一百七十七章
圣旨到
  看叶景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叶春秋知道叶景这一趟在宁夏的经历,定是有着许多的感悟。
  叶春秋这会子难得地表现出了一点孩子的一面,边低头走着,边故意用靴子踩在大雪融化之后的水洼上,口里道:“还请父亲赐教。”
  听到叶春秋反问自己,叶景眼中的目光显得深幽了起来,道:“朝廷之所以慎重其事地将为夫召回京师,而后派遣为夫前往辽东,其实并不是因为为父重要,而是因为,在这朝廷哪,真正肯去做事的人太少了,现在人人都想要做清流,我大明最好的贤才,都希望能入翰林,最少,起码能去做个学官,做个御史也好,再次之,就是去做地方的知府、布政使,又或者是判官、提刑,唯独这掌兵,放去边镇里和武人打交道的,却是寥寥无几,这一去,就等于是从清入了浊,犹如莲花陷入了污泥之中,呵……”
  叶景呵了一口气,口里吐出了白气,看着那白气在空间慢慢消散,眉头渐渐深锁,显然因为宁夏之行,使他更能清晰更直观地对这个世界,也有了更深沉的感悟。
  若只是一直地闭门读书,是很难见识到不同的事情,便也难以有这样的感悟了,也正因为如此,叶景才显得忧心,因为从前这个中央帝国,他曾看到了太多太多花团锦簇的一面,可是真正的看到了另一面的阴暗和污浊,使他从前的心念开始发生动摇。
  顿了半晌,见叶春秋没有说话,叶景便又道:“所以啊,为父虽是资质平庸,可是难得却肯脚踏实地,朝廷最缺的,或许不是那些清流之辈,也不是那些调去边镇,便呜呼哀哉的文官老爷,在宁夏,也并非没有文官,可是他们呢,都是纸上谈兵,拿着圣人书去治病,这怎么能行呢?说来也可笑,到了宁夏,方才知道,圣人的那些经典,竟是全然无用,可是偏偏,这大明最重要的,却是那本论语。”
  叶春秋此时笑了,终于接口道:“这就好像太祖高皇帝的大诰一样,明知道世情已经改变了,太祖的治国方子,早就成了无用之物,可许多人明白,不能说,也不敢说,所以大家装模作样地熟读大诰,偏偏到了真正做事的时候,却都将这大诰摆到了一边,世间的事,大抵如此,看似可笑,却也是无可奈何。”
  “是啊,无可奈何。”叶景点头应道,沉默了一会,才又继续道:“此番去辽东,却不知是什么光景,但愿为父能为朝廷,当然……也是为了你……”说到这里,他深深地看了叶春秋一眼,眼中浮着坚定之色,道:“做一些事吧。”
  叶景的话令叶春秋不禁心头一动,却没有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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