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风流(校对)第38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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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一开始,杨廷和就已经打好了算盘,他寻自己来东阁,就是他布置中的一个环节,谁人不知叶侍学和陛下合得来?在东阁里办公的杨廷和比谁都要清楚,他让叶春秋来东阁,是因为他知道陛下一定会寻来这里,而他与叶春秋下棋,陛下来此见了,以陛下争强好胜的性子,势必要‘表现’一番。
  而他则用辣手将朱厚照逼得手忙脚乱。这个时候,陛下会怎样想呢?
  焦芳不是说,朕的棋艺精湛的吗?焦芳不是说,朕的棋艺放在这大明,也是数一数二的国手吗?焦芳不是说……
  原来,焦芳是个骗子。
  杨廷和用这个办法,告诉了朱厚照一个血淋淋的真相。
  对于一个少年天子来说,他固然有很多他所骄傲的一面,在他的认知里,自己很厉害,而这种厉害,不在于朱厚照的本身,而在于身边人的吹捧。
  在这种吹捧之下,他自我感觉良好,可是当真相血淋淋地摆在他的面前呢?
  这时候,朱厚照会怨恨谁?怨恨杨廷和吗?杨廷和可是对此‘懵然无知’,那么……显然陛下唯一能怨恨的就是当初说他棋艺高超的焦芳了。
  叶春秋甚至能感觉到,朱厚照每次想到下棋,再想到当年焦芳和朱厚照对弈时,那种陛下很高明的吹捧,少年天子的心底深处,一定是恼羞成怒吧!
  只怕在朱厚照的看来,这个焦芳,是将他当做傻瓜了。
  叶春秋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依旧平静的杨廷和。
  杨廷和却是莞尔微笑着,他知道叶春秋读懂了他的意思,于是道:“本来此事理应先行见告,叶侍学,这……也是老夫不得已而为之,陛下太年轻了,焦芳前几日已为陛下所恶,可是焦芳此人八面玲珑,总会想尽办法,以再得陛下的宠信;何况陛下心软,过几日,又不知会是什么想法。老夫听说焦公和叶侍学也是不睦的吧,你看,老夫和叶侍学现在也算是同仇敌忾了,正好,一起给焦芳的棺材上钉下最后一颗钉子了。”
  他平静地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叶春秋为之汗颜,他在想,到了而今,焦芳怕是连最后一点机会都已经丧失了,而一旦焦芳垮台,内阁就会出现空缺,那么……
  叶春秋抬眼,看着杨廷和,杨廷和捋着他的美髯,叹口气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焦芳祸国殃民,也该走人了,此时叶侍学一定在想,老夫这样做,也是因为有私心的吧,焦芳一走,内阁出缺,东阁大学士就有机会填补空缺了。”
  杨廷和苦笑着继续道:“这倒是没错,可是礼让别人,再让一个刘瑾的同党入阁,总没有老夫取而代之的好。”
  他对叶春秋没有一丁点的隐瞒,所有的真相都直接地摆在了叶春秋的面前。
  意思就是说,焦芳一垮,机会就来了,而他,于许多人来说,都是不二的人选,因为……他和刘瑾一向剑拔弩张。
  单凭这个理由,似乎就有足够的说服力了。
第七百八十五章
杀局
  像杨廷和这样有名无实的大学士有不少,除了四殿二阁的学士,还有翰林学士,都是有机会入阁的。
  不过杨廷和的优势很大,因为大家都知道他得罪了刘瑾,杨廷和在翰林的时候,主要负责的是修史,当时李东阳奉旨修大明会典,杨廷和就是李东阳的主要副手之一,去年的时候,因为杨廷和得罪了刘瑾,刘瑾便摘取了《大明会典》中的小差错,扣下杨廷和与大学士李东阳的二级俸禄。
  也就是说,杨学士他扣工资了,可是刘瑾的这种睚眦必报,某种程度却让杨廷和有了一个极有利的优势,现在的焦芳眼看着就要垮台,其他候选人未必就和刘瑾有什么勾结,可是谁知道呢?
  唯有我们的杨学士和刘瑾的矛盾是公开的。扣人工资如杀人父母啊,此前刘瑾安排了一个焦芳,就够让刘健等人不自在的,现在难道还要重蹈覆辙,再塞进一个刘瑾的党羽来?
  所以叶春秋几乎可以想象,刘健等人到时势必会全力支持杨廷和,因为这是最不坏的选择,而一旦内阁诸公们极力支持,在廷推中,杨廷和的优势就很大,入阁便有十拿九稳的可能。
  叶春秋看着这位在东阁里休闲自在的杨学士,心里哂然一笑,他万万料不到,压垮焦芳的最后一根稻草的人不是自己,竟是杨廷和。
  细细思来,这大明的官儿本就不少,可是中枢要害的职位却是稀缺,想想看,同样是五品官,也同样是大学士,人家是宰辅,你却躲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搓泥垢、挖鼻屎,只怕换做是谁,心里也平衡不起来,不争不抢的人,那也未必就是圣人,这些大明朝最顶尖的精英们,哪一个不是读着圣贤书,抱着治国平天下的理念?噢,就许你治国平天下,我特么的公房边上还要用个屏风遮着尿桶,都是学士,不背后给你一记闷棍,都对不起祖宗了。
  杨廷和很‘老实’,他虽然算是利用了叶春秋,却还是乖乖地抖落出了一切,因为这是阳谋,若是藏着捂着,以叶春秋的智商,迟早是会回过味来的。
  反正大家彼此站在同一战线,都将焦芳视作了眼中钉,那么也就没什么好扭扭捏捏的了。
  而叶春秋也算是在这个过程中,学习到了什么叫做打闷棍,背后插刀子,真真是受益匪浅,他居然产生了好好学习的心态,学习不只是为了绕到别人身后给人闷棍,同时也是为了防身,以防自己是被打闷棍的那个,世途险恶啊。
  叶春秋忙道:“杨公奇谋锄奸,下官佩服。”
  佩服你个鬼,只是面对这位准内阁大学士,趁机巴结一下罢了,至少大家双方留个好印象,日后好相见。
  杨廷和含笑道:“不敢当,不敢当。”他坐下,呷了口茶,方才意味深长地道:“陛下想必很快就会召叶侍学了。”
  叶春秋有些不信,可他话音落下不久,就有宦官来道:“叶侍学,陛下有请。”
  杨廷和便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叶春秋心里有些吃惊,这位杨学士,简直就是东阁中的扫地僧啊,天天躲在这小公房里,怕是把天子和朝廷的生态都研究透了。
  叶春秋不敢怠慢,忙是出了东阁公房,往暖阁方向去。
  东阁与暖阁,不过是一墙之隔,偏偏这道墙是L字型的,得绕一炷香的路,待到了暖阁里,朱厚照很安静地在坐着,叶春秋行礼,朱厚照很认真地看着叶春秋道:“老三,你坐着。”
  有宦官摆了锦墩来,叶春秋便侧身坐下。
  见朱厚照面沉如水,一脸郁闷的样子,他跪坐御案之后,身前却是一个棋坪。
  朱厚照抿着嘴,不耐烦地对身边的一个小宦官道:“人来了吗?”
  这宦官道:“陛下,怕是还没来,这几日,焦公告病,所以不在内阁,已去焦家传口谕了。”
  朱厚照便眯着眼,不露声色。
  叶春秋心里想,这小皇帝还真是个很记仇的人,当初自己的大舅哥骂了他几句,他记恨到尽头呢,隔三岔五就把大舅哥从前讽刺他的话拿出来说。今儿,焦芳这……怕是难善了了。
  等了良久,朱厚照显然也没有什么心情跟叶春秋说话,暖阁里悄然无声,那焦芳终于姗姗来迟地到了,他巍巍颤颤地进来,便拜倒在地道:“臣焦芳,见过陛下。”
  朱厚照绷了很久的脸突然笑了,道:“噢,焦卿家啊,朕等你多时了,怎么?你总是称病,现在这病,可好了吗?”
  焦芳也不知陛下为何召还自己,心里有些忐忑,也只听说是私下召见,倒是放了心,因为这不像是要降罪的样子,可进了暖阁,见到了叶春秋欠身而坐,面色又有些不好看了。
  他还算沉着镇定,便连忙道:“已经好了少许。”
  “只是少许?”朱厚照又笑了,这家伙似乎越来越和叶春秋酷似了,连这虚伪的笑容都和叶春秋的笑容一样,显得很真挚的样子,他道:“朕突然想下棋了,这叶爱卿哪,棋艺不精,下着没意思,朕就想到了焦爱卿,焦爱卿啊,朕和你有许多日子没有对弈了吧,反正今日焦爱卿也是告了病假,不必去内阁忙碌,索性就陪朕下一局棋吧。”
  只是下棋?
  焦芳不由有些狐疑,他侧目看了叶春秋一眼,却见叶春秋脸色平淡,似乎心不在焉,再看朱厚照,脸上真诚,他只好讪讪道:“臣敢不从命。”
  于是他跪坐在了朱厚照的对案,朱厚照笑起来,露出了他的白牙,道:“从前都是朕让你先落子的,今儿照例你先落子。”
  焦芳渐渐找回了从前的感觉了,一直以来,朱厚照的棋艺都是‘出神入化’的,所以棋艺‘落后’的焦芳往往都会被朱厚照礼让,今日也是如此,他突然有一种感觉,莫非是陛下已经忘了前事?是了,陛下的性子历来都是如此的,刘公公也说,陛下容易心软,看来……这一次自己似乎蒙混过关了。
第七百八十六章
机关算尽太聪明
  焦芳的心情,从开始的忐忑不安,到慢慢镇定,等棋子在手时,焦芳的面色渐渐冷静,如一泓秋水。
  从前,他就是靠着下棋来哄小皇帝开心的,在内阁里并没有太稳固的后盾的他能够逐渐巩固地位,也正因为如此。
  不要小看与小皇帝下棋,这里头却有诸多的玄机,一般人根本应付不来。
  而焦芳自有他的诀窍,一方面,要让小皇帝赢,而另一方面,却又要让小皇帝赢得不容易,所以自己必须得极为缜密的布局,却又要故意留下一个很巧妙的漏洞,这漏洞要绝对的讨巧,不能显得过于刻意,否则就功败垂成了。
  下棋要胜自己的对手不容易,而要巧妙地让自己的对手险胜自己,却是难上加难。焦芳知道,自己已为天子所恶,所以想要东山再起,就看这一次了,若是能让陛下胜得惊险,再说几句讨喜的话,或许……暂时可以纾解现在的困局。
  一直是盟友的刘瑾,现在不敢为他冒头说话,是怕引火烧身,可一旦他缓解了陛下对他的坏印象,刘瑾那儿就可以有所动作了。
  噢,还有御马监的张永,近来和他也渐渐熟络起来,寻个空可以拜谒一下。
  唯一的麻烦就是……
  焦芳眼角的余光在叶春秋身上一扫,他微微皱起眉,这个人才是麻烦啊,可惜……自己输了,竟是输在一个毛头小子手里,却不知叶春秋会不会在陛下面前说些什么不利于他的话。
  焦芳终究还是打起了精神,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这棋局的身上,他先落了子。
  朱厚照喜欢下棋,到底为何喜欢,坐在一旁的叶春秋此时在猜测,按理,琴棋书画跟小皇帝这种尿性的人是不沾边的,不过下棋或许是例外,因为下棋要厮杀,有时也是武将的装逼利器,就如同小皇帝的暖阁里,别的书不摆放,偏偏要放一本《春秋》一样,好吧,似乎多想了。
  此时,朱厚照和焦芳已经开始厮杀起来,叶春秋含笑看着,更多的时候,他的注意力不是在棋盘上,甚至他不需看棋盘,只看二人各自的脸色,就大致能看出棋局上的变化了。
  小皇帝皱眉了,这就对了,焦芳一定会先处处摆出杀招,只有如此,这样的棋局才能惊心动魄,既可增加小皇帝对这场棋局的兴趣,在小皇帝千辛万苦破局之时,也能更生出欣慰之感。
  而焦芳的脸色,此刻是轻松惬意的,这和叶春秋的猜想没有什么出入。
  猛地,小皇帝面露笑容,然后落了一子。
  这理应是破局了,焦芳必定会留下漏洞,此人心机很深,不过也可见他的棋艺十分高明,这种故意送人头却又不能被人举报为划水嫌疑的棋局,其实是最难的,这里头有个度,既要保证陛下不能想不出破局,又不能太轻易,这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
  小半时辰过去,焦芳眉头皱得越来越深,他甚至忘乎所以地惦着手中的棋子,一副想要脱困的模样,这些叶春秋都看在眼里,从焦芳的脸上,竟是没有看到焦芳脸上半分的不同寻常,就仿佛他此时此刻,不是一个理智的算计者,而是一个沉醉入了棋中的国手。
  哎……
  叶春秋突然明白,自己和杨廷和、焦芳这些人之间的差距是什么了,他们脸上总是带着伪装,而这伪装得太像,莫说是自己,只怕他们连自己都已经骗过去了。
  这些人……才是真正的人精啊。
  相比于只会装萌卖傻的自己……呃……
  焦芳迟疑着落子,似乎还在权衡,却最终咬了咬牙,啪嗒一声,将子落下。
  朱厚照却是抬眸起来,他看着焦芳,似笑非笑地道:“焦卿家,你输了。”
  “什么。”焦芳一脸错愕地看着朱厚照道:“何以见得?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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