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风流(校对)第245部分在线阅读
“小姐,名帖已经递了,扬大人出来了一趟,听说小姐疲倦,就没有打扰,只说事情他已知道了。”
“噢。”王静初修长的眉毛微微凝起:“不能亲自拜谒,礼数只怕不周,哎……”她眼眸抬起,又变得有神起来:“时间仓促,也是无奈的事,去郑叔叔那儿吧……”
……
焦家。
焦芳从下了值,便从家人口中得到了关于焦黄中的噩耗。
焦家已经乱成了一团,焦黄中虽不是焦黄中的独子,却是最有出息的一个,一直被焦芳当做接班人看待,这焦黄中突然间就被人殴打,还据说被打得面目全非,接着又被都察院以下犯上的罪名直接送去了大理寺,一面又知会了刑部,亲自出面处置此事的,居然是都察院的右都御使,刑部尚书刘璟亲自下文批捕,这刘璟的官声素来很好,三法司那儿,从都察院到刑部,再到大理寺,就好像合谋好了一样,直接将焦黄中禁了起来,这分明就是碰瓷啊。
焦芳自天子登基之后,取代王华,进入内阁,便一直与刘瑾关系良好,再加上又与刘瑾合谋,让张彩任了吏部尚书,从司礼监到内阁再到吏部形成了较为稳固的同盟,在这庙堂上,虽说不至一手遮天,可是刘健性子温和,李东阳只理国政,而谢迁虽然有时会管一些闲事,却极少与焦芳产生什么直接矛盾,因而焦芳可谓是如鱼得水。
可是料不到,今日却是碰了个钉子。
当家人惊慌失措地将此事禀告给他知道的时候,焦芳顿时心里一沉。
白日当值,也就是焦黄中遭难的时候,内阁里居然一丁点风声都没有,那刘、李、谢三阁老居然都是不露声色,正午的时候,大家一起在茶房吃茶,还是谈笑风生,甚至谢迁笑自己成化年间与他一起喝酒失态的丑事,那都是陈年旧事,说出来并不算揭丑,反而临到老了,拿出来颇为怡情的意味。
好哇,白日你还在跟老夫开玩笑,背地里招呼都不打,一刀子就这么捅过来了。
焦芳面上却还是显得淡定从容:“慌什么,天还没塌下来呢。”他背着手,进了书房,写了两张条子,吩咐家人道:“一份想办法送去给刘公公,另一份给张部堂,他们知道怎么做的。”
送了条子,焦芳坐在官帽椅上,用手摩挲着案牍,眼眸一张,又吩咐道:“都察院、大理寺、刑部三法司那儿,能打招呼的,都打好招呼,其他诸部那些平时受了老夫恩惠的,都要跟他们碰个头,兵部和户部就不必了。”
谢迁是以兵部尚书的身份兼任的内阁学士,而李东阳则是以户部尚书的名义兼任大学士,这兵部和礼部被他们掌控,可谓是油盐不进,属于刘、谢、李三人的基本盘。
焦芳吩咐了这一切,便仰趟在官帽椅上,慢悠悠地自语道:“老夫早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总会有撕破脸皮的时候的,只是万万料不到,却是因为一个编撰的事,也万万想不到会是今天,这样也好,宜早不宜迟。”
……
叶春秋没想到王静初到了京师,只怕当他知道的时候,会是匪夷所思吧。
而谢迁的突然出手,确实令他的境况一下子改善了许多,叶春秋次日到了翰林点卯,许多翰林见了他,态度竟改变了许多,此前听说叶春秋可能牵涉到了‘蓝丸案’,不免害怕被牵连,而今也开始有说有笑了。
戴大宾寻到叶春秋,道:“春秋,你来,到文史馆坐坐。”
叶春秋道:“待诏房那儿……”
“晚一些去也是无妨,来……”他非要拉着叶春秋,便领着叶春秋到了国史馆,国史馆的占地很大,戴大宾的公房却只是一个小角落,叫了书吏斟茶,叶春秋不禁羡慕地道:“戴年兄竟还有人斟茶递水,比待诏房要好多了,待诏房里都是我们自己亲力亲为的。”
戴大宾怒道:“那咱们换换,你来汇编这些实录和史料还有散籍好了,我去待诏房。”
叶春秋哂然一笑,只好摆手道:“好吧,好吧,只是玩笑。”
戴大宾身子前倾,露出了肃然之色,道:“叶编撰,你有没有嗅到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什么不对劲?”
戴大宾眯着眼道:“你还糊弄我,你真是不老实,原来你后台这样硬,为何不早说……呵,能请动三法司的人,一定很不简单吧。”
叶春秋哂笑道:“你不要胡说……”
戴大宾却是更显出正色:“春秋,你可不能得意,焦黄中那边被拿了,可并不代表你平安无事,人家也不是好惹的,现在闹得这样厉害,我就是来给你出谋划策的,你想想看,有人能拿焦黄中,你牵涉到了蓝丸案,难道就没人来拿你吗?”
叶春秋心里不禁谨慎起来:“多谢戴年兄提醒?”
戴大宾摇头道:“三日之后就是廷议,只怕上头那些人会在廷议里发难,可是这三天,却是至关重要,有的人肯定要置你于死地,你在外头很不安全,嗯……我给你出个主意吧,这三日你就在待诏房里当值,哪儿也不要去,夜里也需有人值夜的,你和郑学士请托,就说这三日你都在宫中当值,只要郑学士准了,无论外间发生什么事,你人在宫中,就没有人敢来拿你。春秋,你莫要忘了,当初焦公年轻的时候,可是扬言过敢杀人的,他绝不是一个好惹的人。”
戴大宾说的典故,是焦芳年轻的时候,有人推荐他为翰林学士,可是当时的内阁阁老不肯,还说他这样的人怎么有资格做学士,焦芳就四处扬言,说是有人说他坏话,他若是做不了学士,便非要宰了那说坏话的人不可。
于是吓得那位大学士万安忙是让他做了翰林学士。
第五百一十三章
避风头
戴大宾所说的典故,是成化朝的旧事了,当时的成化朝和现在不同,那时候因为后宫乱政,所以庙堂上乱哄哄的,至于大学士万安,也不过被人戏称是‘万岁阁老’‘纸糊阁老’。
所谓万岁阁老,意思其实就是他只知万岁,天子说什么,他便应允什么,从没有自己的主见,这才让焦芳有机可乘。
不过管中窥豹,也可看出焦芳的不择手段。
叶春秋很感激地看了戴大宾一眼:“受教了,我想方设法去和郑侍学说说。”
戴大宾却是一脸沉重地看着叶春秋道:“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叶春秋,这关系的是你的性命,更是与你的族亲息息相关,他们在这上头入手,就是要将你置之死地,教你万劫不复,这些人……倒也真是够狠的,若只是排挤倒也罢了,竟要下这样的死手,呵……这是要你死无葬身之地啊,即便有人想要保你,你也万不可麻痹大意,无论如何,多想一些门路就多想一些门路。”
叶春秋深深地吸一口气,戴大宾的话,他怎会不明白,虽然他表面上淡然,可是心底深处,却一直都在寻思对策,他很清楚一旦被人抓住把柄便意味着什么,叶春秋心里想笑,真想整死我是吗?到时候就看鹿死谁手吧,无论是谁来,我都不怕你们,惹得急了,无非鱼死网破而已。
叶春秋向戴大宾告辞,陛下那儿,无法觐见,叶春秋也不知是皇帝在病中不愿见自己还是其他缘故,既然如此,不妨去太后那儿试试看。
不过得先把当值的事办妥才好。
叶春秋起身,郑侍学等人已经入宫去了,叶春秋只好独身一人经过崇文门抵达了待诏房,这几日都没什么诏书,毕竟天子病重,司礼监那儿也没什么批红,叶春秋便到了郑侍学这儿行过礼之后,道:“郑侍学,下官这几日想在待诏房值夜,不知能否恩准?”
郑侍学愕然地看了叶春秋一眼,旋即便明白了什么。
外头的风言风语,他怎会不知呢?
只是叶春秋的请求让他有些为难,他不想掺和进这场风暴中去,只是……看着叶春秋一脸诚恳的样子,郑侍学幽幽叹口气,低声道:“老夫明白你的意思,你想在这儿避避风头,是吗?现在外头剑拔弩张的……哎……老夫若是应允,就不免要为人所忌了。”
叶春秋听罢,抿抿嘴,便晓得了郑侍学的意思了,无奈作揖道:“下官孟浪了。”说罢,便退回自己的案牍去,随手翻阅着公文。
宫中依然一点音讯都没有,这样看来,陛下的病情是日益加重了,这令叶春秋的心里不禁生出隐忧,这样病下去,还真有可能生命垂危,可怎生是好?
他索性不再想着这些杂念,一切顺天应命吧,既然这几日不能留在待诏房,真若遇到什么危险,自己也绝不是好惹的,逼得急了,叶春秋绝不会客气。
他照旧翻阅着公文,细心地去琢磨着里头每一句冠冕堂皇的话,这些话的背后都有很深的含义,读书人嘛,说话都是绕弯的,若不是有心人,是很难从这些冠冕堂皇的话里找出他们的意图,这种东西,俗称是官话套话,叶春秋一开始看的时候,还觉得生涩难懂,云里雾里,可是习以为常,就开始得心应手了。
看了一上午的公文和待拟的诏书,叶春秋起身,和众翰林一道去茶房里吃茶点,那郑侍学走到他身边,道:“春秋,你随老夫出去走走。”
叶春秋不明就里,却是应了,随着郑侍学出了待诏房,待诏房外,能允许翰林们私自走动的空间有限,这里毕竟是宫中,所以郑侍学和叶春秋也只能在待诏房方圆百米的地方,一起遥看着那远处巍峨的宫殿,这里的每一栋建筑,无论是起眼都不起眼,都是无数读书人梦寐以求的存在,这里无疑是天下的中枢,天下的一切都与这里息息相关。
郑侍学叹口气,道:“老夫老了,你看,别人都是乘风破浪,可是老夫到了今日,却还只是个侍学,虽说……老夫是在翰林待诏,可是这样的年纪,再想有什么作为,可就难咯。”
他说着,羡慕地看了叶春秋一眼:“有时候真羡慕叶编撰,小小年纪,连中三元,状元出身,噢,你才十五岁吧,十五岁就已是翰林编撰了,这样的年纪进了这待诏房,不知要羡煞多少人呢。”
叶春秋不知他想说什么,只是点点头:“郑侍学过谦。”
郑侍学摇摇头道:“这不是过誉,这是实话,你有大好的前途。可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嗯……前途虽在你脚下,可是每一步却都要如履薄冰,提掖后进……呵……这些话,许多人只是说说罢了,这世上会有几个好心人,会提掖后进?自己的亲族还安插不过来呢。”
他显得很是世故的样子,接着道:“你平时在待诏房里,还算勤勉,对老夫也是恭谨,没有因为你的特别出身而倨傲无礼,恃宠而不骄,这很难得。外间的事,老夫都明白,嗯……你想在待诏房值守?老夫若是应允了,就可能难免要得罪人,也罢,权当是你拉抬你一把吧,这件事,老夫应允了,这三日,你日夜在此当值,不必出宫,轮班值夜的翰林,老夫去和他们说,就这样吧,老夫不愿去管那些风风雨雨的事,只求安安生生地混点资历致仕,颐养天年,今日之事,老夫也不知是对是错,只知道若是不应允你,不免良心不安稳,你回去办公吧,老夫能帮的也只是这些,好自为之吧。”
呼……叶春秋心里松了口气,便感激地朝他作揖:“谢大人。”
叶春秋是第一次在宫中值夜,所以傍晚时分的时候,众人纷纷下了值,留在这里的,除了几个书吏便是叶春秋了,其实夜里没什么事,只是防止有紧急情况发生而已,这待诏房附近有个小卧室,就是给值夜的翰林小憩的,一般无事,睡到次日天光也可以。
第五百一十四章
托孤
皇宫乃是最安全的所在,一般人不敢在这里做什么手脚,所以叶春秋看了一会儿公文,嘱咐了书吏几句,便去隔间歇息。
次日清早,叶春秋请了通政司的人让他们去仁寿宫代为禀奏,他和通政司的人已经熟稔了,很快就有了回报,是仁寿宫的小橙子亲自来的,笑意迎人地对叶春秋道:“娘娘正要见叶编撰,不料叶春秋恰好请见了,请叶编撰前去见驾吧。”
叶春秋深吸一口气,他心知这一次请见张太后至关重要,若是张太后听信了外间的流言蜚语,而对自己有所不满,那么自己就会处于更被动的位置,可若是能去除张太后的疑心,则事情就会好办了许多。
等到了仁寿宫的时候,张太后正在召问尚食监的宦官,询问朱厚照的病情,张太后显得比前些日子憔悴了一些,她凝眉道:“陛下到底所患何症,你们总是说只是小小的寒症,可是何以至今不见好?”
尚食监下头掌管着药局,所以从某种程度来说,它是管理御医的机构。
这宦官见叶春秋进来,一时也是难以回答:“这个……奴婢已经召御医们在查了。”
张太后很是失望,而这时叶春秋上前行礼:“臣叶春秋见过娘娘。”
张太后抬眸看了他一眼,道:“叶卿家,你来的好,陛下现在病重,哎,哀家这个做母亲的,而今是心急如焚,你上次那不育药就有效得很,可有什么救治之法吗?”
听了张太后的话,叶春秋松了口气,张太后似乎没有把朱厚照的病和自己的药联系在一起,其实这也很好理解,毕竟寿宁侯也吃了,并没有出什么问题,何况陛下此前差点被豹子所伤,正是叶春秋所救,这事儿张太后不可能不知道,当时陛下受了不少惊吓也未可知。
叶春秋道:“臣想见一见陛下。”
张太后凝了凝眉,才道:“怎么,你见不着?那该去看一看,看过之后再来回报。”
有了张太后的恩准,叶春秋倒是松了口气,叶春秋被人领着到了暖阁,等走进去,便见里头已有不少人,叶春秋心无旁骛,上前行礼道:“臣见过陛下。”
朱厚照捂着被子在榻上,听到动静,便侧目看过来,道:“是叶爱卿,你……”他狠狠地打了个喷嚏,整个人仿佛因为这个喷嚏而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似的,气若游丝地道:“朕病了,哎,为何总是不见你来见驾?”
叶春秋本想说臣本来想来见驾的,奈何……他谨慎地看了左右一眼,见几个宦官各自站在一侧,叶春秋便微笑道:“臣现在来了。”
朱厚照嘴角泛白道:“朕这几日都是浑浑噩噩的,总感觉朕快要不行了,浑身一点气力都没有,御医们总说要发汗,可是至今却总是发不了汗,朕只觉得冷得厉害,他们说朕若是再这样下去,可就真要完了。”
叶春秋上前道:“容请陛下许臣探视一二。”
朱厚照点点头,叶春秋便上前握住朱厚照的脉搏,大致检视一二,叶春秋方才将朱厚照的手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