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乡(校对)第6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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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丑庸跟小虫两个小丫头如今对生活充满了希望,每一次成功的从家里偷到粮食,都能让她们两人欢喜好久。
  家里的小石磨已经被她们找了一个拙劣的借口搬到她们房间里去了,两人放着好好地新房子不住,偏偏要住进运来的破房子里去,只因为那座房子距离云琅跟梁翁最远。
  云琅笑眯眯的看着两个小丫头如同老鼠一般的行径,心中却在按照她们拿走的粮食来计算,将有多少小麻雀进入自己的筛子……
  总是这么偷粮食,有时候她们也会小小的内疚一下。
  “丑庸姐姐,我们总是偷粮食,我觉得有些对不起小郎,这都是他辛苦挣回来的粮食……”小虫忽然停止推磨,低声道。
  正在把糜子面往一起收拢的丑庸也一下子僵在那里了。
  这些天她们沉浸在救助别人的快乐中,不知不觉的就忘记了,她们拿走的每一粒粮食都不属于她们。
  小虫说的话很是让丑庸难过,在跟云琅在一起的时候,她就会忘记自己是一个奴仆的事实。
  从小就是奴仆的丑庸,哪里会不知道她之所以能过现在的日子吗,纯粹是因为云琅的大度与善良,如果自己做的很过分的话,就会失去主人的宠爱,再次变成一个真正的奴仆。
  她跟小虫现在做的事情,就属于奴仆完全不该做的大忌。
  丑庸丢下手里的簸箕,无力地躺在床上,无神的眼睛瞅着房顶,想起那些凄惨的孤儿,他们的脸一张张的从他眼前滑过,这让她的眼泪哗哗的往外淌,过了很久,才再一次变得坚强起来。
  “如果被小郎发现,就让他打我一顿好了……不,打我两顿……”
  明知道是奢望,丑庸还是抱着最后的幻想这样道。
  “丑庸姐姐,我不敢了……”小虫想起可怕的后果,小小的身子都在颤抖。
  丑庸一边揉搓着手里的糜子面,一边咬着牙道:“如果我们不给褚狼他们吃的,他们就只能去当强盗,他们那么小,能抢劫谁呢?你想看小猪,小豹,小布头他们都死掉吗?”
  小虫一下子哭了起来,抱着丑庸的胳膊道:“我们不能总是偷啊,粮包已经被我们弄走一层了,我耶耶这些天看我的眼神都不对。在这么下去,瞒不住的。”
  丑庸木然的道:“能瞒一时就瞒一时,我还有些小郎给的簪子,跟外面的工匠换一点粮食,让褚狼他们吃几顿饱饭,把身子养的再壮一些,小郎说不定就会看上他们,收回家里当仆役。”
  小虫流着泪点点头,再次摇动了石磨,只是这一次,两人都没有什么心情说话,屋子里沉闷的厉害。
  云琅再一次打开家里大门的时候,欢喜的表情立刻变得黯淡了下来。
  门外是一个宦官,一个年级很小的宦官,抱着一柄杂色拂尘,坐在马车上高傲的看着云琅。
  大汉的很多宦官并未阉割,眼前的这一位就是如此。
  只不过,一个喉结高高并且有靑虚虚胡茬的男子,一切都彻底女性化之后,就让人看的恶心了。
  云琅对同性之间的某些感情并不反对,只是需要一个前提,那就是男性心理发生了某些变化,大脑的认知承认他是女性。
  至于眼前的这位——他不过是想通过特殊渠道获得荣华富贵的玩物而已。
  “给事黄门侍郎米丘恒曰……”
  “砰!”
  云琅没有给这个宦官把话说出来的机会,直接关上大门,不论那些人怎么敲门,他都不理不睬。
  他的整个心胸都被愤怒填满了……这一刻他真的有反汉复秦的想法。
  “你会知道咱家的厉害!”一个尖利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告诉米丘恒,想要知道什么,就提你的人头来见我!”
  云琅背着手站在门内,朝外面大叫一声。
  马车骨碌碌的驶走了,听声音似乎很急促,宦官叫骂的腔调很有趣,完全没有阳刚之气。
  梁翁忧愁的看着云琅,不知道说什么好。
  云琅长出一口气,拍拍梁翁的肩膀,瞅着院子里已经树好的拴马桩,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刘彻每日要批阅五百斤重的奏折,即便是如此,在晚饭后还要看大量的绢帛密书。
  写在简牍上的奏折,是各地的官员所写,写在绢帛上的密书,却是绣衣使者所书。
  刘彻看完简牍之后,还会将简牍上的内容跟绢帛上的内容比对一下,然后才会作出决定。
  虽然不是所有的简牍都能找到与之对应的绢帛,这个过程刘彻却不会漏掉。
  今日的简牍格外的多,刘彻看完之后,已经是三更天了。
  刚刚喝了一碗温热的羊奶,站起身活动一下腰身,一个乌衣宦官就匍匐在地轻声道:“羽林郎云琅胆大妄为,驱逐了黄门,还声称,若要再见他,需要拿黄门首级敲门。”
  刘彻的眉头轻皱,活动着发酸的脖子道:“这么说,去上林苑的人不是米丘恒?”
  宦官低声道:“给事黄门侍郎米丘恒昨日要筹办未央宫属玉堂殿翻修事宜,因此派遣了小黄门周永前往。”
  刘彻两只手抖了抖,看着明亮的长信宫灯道:“朕的旨意是派他前往,既然他不愿意奔波,说明他已经没有用处了。斩两奴之头为云氏敲门砖。着令中卫大夫张汤替朕走一遭,若云氏之法可行,赏赐万金,绢帛百匹,官升羽林千担司马,匹配行走十六,满足其讨要的种子。若其法不能行,斩之。”
第六十八章
天下鹰犬
  荒原中被平整出来了大片的平地,仆役们拉着飞锤夯地,巨大的砸夯声与劳动号子声让松林里的鸟雀全部都搬离了,以至于云琅在清晨再也听不见清脆的鸟鸣声。
  人多的好处就是野兽不敢来了。
  这是一个进退的问题。
  原本在荒原上晃荡的野猪不见了,藏在草丛里的豹子也不见了,至于聪慧的狼群,它们走的更远。
  饥饿的仆役们在荒原上把所有能吃的东西都放进瓦罐里面煮,即便是敏捷的田鼠他们都不放过。
  刘颖在建造庄园上投入很大,他对云琅是大方的,对那些干活的仆役跟工匠却是吝啬的。
  云琅看到了那些工匠们的生活状况,却只能袖手旁观,突兀的当好人的结果,就是成为最终的坏蛋,云琅干脆不理不睬。
  哪怕这座庄园最后成为血泪庄园,也不是他的错,庄园里的冤魂即便是要索命,也只能去找刘颖而不是他。
  不论刘颖是不是一个贪婪的人,不得不让云琅佩服,他是一个一言九鼎的人。
  工程进度很快,平地上堆满了砖瓦,木料,就连高处的水库,也初见雏形,一尺宽,半尺厚一米长的麻条石已经把山涧围堵起来,留给水车转动的水槽也单独分列出来了,只要堵上水口子,再把麻条石的背面堆上土,夯实之后,山溪的水流就只能从水车水槽里向下流。
  到时候汹涌的溪水会在这条百米长的水槽上带动水车旋转,也会带动水磨工作,如果可能的话,云琅还想在上面修建一座水力冲压机。
  水槽的尽头,还有一个类似千斤闸的装置,用绞盘固定,不论是提升千斤闸,还是放下,都很方便。
  山洪来的时候就把水闸全部打开泄洪,水量不足的时候又能放下水闸蓄水。
  水车跟水磨才是庄园中最重要的东西,在这方面,刘颖堪称下了大本钱。
  在水车,水磨还没有开始转动产生效益之前,云琅哪里都去不了。
  每天早上,云琅都会坐在院子里闭目沉思一阵子,归纳一下这几日的得失。
  这是一个很好的习惯,有助于培养缜密的思维,以前的时候可以马虎,现在可不敢偷懒,在这个世界里自己干的事情远比以前干的事情危险的多。
  云琅沉思的时候也是这个古朴的院子最美的时候,一个白衣少年跪坐在毡子上,身边有冒着蒸汽的水壶,面前有高高的竹简,还有喝剩下的残茶,斑驳的阳光落在身上,有些落在他乌黑的头发上,如同一幅静态的画。
  这个时候也是院子最安静的时候,丑庸最喜欢看小郎思考的样子,觉得他像神仙。
  昨晚,太宰来过,所谓的来过,也不过是来到附近,一枝羽箭带着一片帛书飞进了屋子,箭头是被折断的,帛书里的内容让云琅感到全身暖和。
  太宰不希望云琅冒险,嘱咐他一旦发现事情不对,就立刻逃离,他会在松林里接应。
  云琅固执的拒绝了,这是他唯一能够把始皇陵买下来的机会,一旦错过,此生无望。
  两天前拒绝了小黄门,他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伪帝刘彻的冷漠,让他对这个世界有些失望。
  而丑庸跟小虫表露出来的痛苦,又让云琅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希望。
  这两种感觉是矛盾的,是冲突的,甚至是荒谬的,一会温暖,一会冰冷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像一个精神分裂者。
  等待的感觉不好,这等于把选择权交给了对方,自己一方处在被动的状态。
  这不是云琅的做事方式,也违背他对刘彻的认知。
  人命这东西刘彻从来都不在意,他很小的时候就手握权柄,对建功立业,超越三皇五帝上有着执着的追求。
  从小接受的帝王教育里,也没有珍惜人命这一条。
  如果付出人命能够得到大收获,他并不在意会死多少人。
  原野是亘古存在的,只是上面被人类的车马撵出了一条大路,现在,这条大路上有一辆牛车吱吱呀呀的驶过来。
  一只瘦长的手掀开帘子,露出一张清癯的长脸,颌下无须,嘴唇上倒有一丛浓密的短须,见云琅站在大门前就笑道:“某家张汤。”
  这个名字在长安三辅能止儿啼。
  中大夫张汤之名之所以能够威震三辅,跟他从不通权达变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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