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乡(校对)第62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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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律法,孩儿准备用大汉律法来拿走金球,让无盐氏无言以对,也让天下人不至于觉得我皇家贪婪。”
  这个回答很明显出乎了刘彻的预料,他侧过脑袋看看卫氏,见她一脸紧张的看着儿子,看样子她也很吃惊。
  “怎么利用律法来拿?”
  刘据笑道:“如果无盐氏遵纪守法,孩儿自然没有下手的机会,现在,无盐氏违反我大汉律令在先,就莫要怪孩儿使用律法于后。”
  “哦?你快说说,无盐氏违反了那一条律法,可以让你拿走金球而求告无门?”
  “我大汉律令六十篇,夺命律条四百有一,只要孩儿仔细翻阅律典,总能找到与无盐氏伪造金球相匹配的律法。”
  刘彻听了儿子的话之后无声的笑了一声,指指卫氏道:“你教据儿王霸之术了?”
  卫皇后笑道:“妾身出身粗鄙,那里知道什么王霸之术,只是告诉据儿,事事以他的父亲为模样,身为皇子,不跟他的父亲学,还要跟谁学呢?”
  刘彻点点头道:“皇后说的没错,屠龙术不屠龙乃是空想,据儿拿无盐氏来练手这个目标选的不错。一来,无盐氏声名狼藉,打击无有后顾之忧,二来,打击无盐氏可有丰沛的收获,不至于空手而归,三来,可以让云氏这个新的子钱家趁机进取,我儿又能收获一笔。站在据儿的位置上来看,此事大可做的。只是,我要问问你,你如何确定无盐氏金球乃是假金球呢?此事事关重大,没有足够的证据,就算是朕,也不能无罪掠夺无盐氏资财,你在谋夺他人产业之前,该想到如何善后,如何让天下富户心安才行。”
  刘据笑着拱手道:“来见父皇,母后之前,孩儿已经命左右拾遗去准备了,一旦金球运到皇宫,孩儿自然有办法让无盐氏哑口无言,低头认罪!”
  “咦?居然还有办法?你想出来的?”
  刘据毫不犹疑的回答道:“正是!”
  “有效?”
  “孩儿不认为会出什么错!”
  刘彻大为惊奇,平日里这个儿子连直视他的勇气都没有,今日不但对答如流不说,还颇有些气定神闲的意味。
  “隋越,命无盐氏把金球运进未央宫,同时,命丞相李蔡,廷尉赵禹,王温舒一并进宫。朕要看看朕的儿子是不是真的有奇谋妙策可以破解无盐氏的鬼蜮伎俩。”
  隋越转身出去了。
  刘据施礼道:“如果金球之中包裹铁胆,以巨斧破开金球即可,如果金铁交融,金中含铁,铁中含金,只需将金球浸泡入水中,再将等重的黄金放进水中,两相比较便知真伪!”
  刘彻霍然起身,快步走向刘据,围绕着儿子转了两圈之后对卫氏道:“朕为何从中听出些云氏的味道来?”
  卫氏笑着走过来对皇帝道:“据儿在云氏学了大半年的农桑,他的右拾遗霍光是西北理工大弟子,日久熏陶之下,我儿突发奇想又有何难?”
  刘彻的心情很好,抬手拍拍刘据的肩膀道:“实话告诉你父皇,此事可是云琅在背后撺掇的?”
  刘据被父亲的巴掌拍的骨头都酥了,他不记得父亲上一次拍他肩膀勉励是什么时候。
  忍不住眼眶微红,跪在地上低头道:“是孩儿该死,早在听闻无盐氏将十六枚金球摆在闹市中炫耀富贵的时候,就起了这个不该有的心思。父皇,母后为了解除匈奴之患,全力支应大军军资,这些年来节衣缩食,宫中许久不闻歌舞之声,母后身上的这件衣衫也穿了一年之久……孩儿看在眼里,却深恨不能为父皇母后分忧。”
  刘据说的情真意切,卫氏举起衣袖轻轻地沾沾湿润的眼角,刘彻长叹一声道:“谁能料想,几个钱就能把朕的儿子逼迫到这个地步啊!”
  霍光,狄山两人的工作很简单,命宫奴找来一个巨大的木桶,再给木桶里面装满清水,剩下的事情就是继续等待。
  狄山拿着自己的小本子仔细的研判,他在确定自己与霍光,刘据三人准备的应付皇帝,皇后的那些话到底有没有漏洞。
  霍光从柳树上折下一段杨柳轻轻挥舞着道:“为人佐贰,总要处处替长上考虑,集合众人之智,之力,才能推出一个真正的王者。说起来我们好亏啊。”
  狄山闻言放下小本子道:“天……天……下,非一人……之天下。”
  霍光撇撇嘴道:“出彩的只有一个!”
  “君子……卓尔不群……天下安……便是……君子德!”
  “我不喜欢当君子,君子的桎梏太多了。”
  “我师尝言……太……聪慧……的人……成不了君子!”
  霍光点点头道:“我师傅也这么说,他还告诉我,一个人不论是想成为大英雄,还是想成为大枭雄,都要有与野心相匹配的心胸。前几年,我在学问一途上进步神速,师傅却不允许我用更多的精力读书,而是给我找了天底下最好的武学师傅,又把家里大部分的杂务交给我来处理。还以为师傅想要偷懒才这么做的,现在听你一言,我才明白,师傅这是在培育我的心胸,开阔我的眼界。师傅不幸有我这样的一个弟子,真是对不住他!”
  跟狄山相处的时间长了,就很容易发现这个人的优点,这是一个真正的儒家君子。
  虽然眼界不宽,还不能站在高处看世界,就待人接物,确实能让人如沐春风。
  霍光以前看不起这样迂腐的人,但是,现在,他很喜欢跟狄山说话。
  因为,这个人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他努力前行的目标!
  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一驾功在不舍。
  像他这样的人年轻的时候鄙陋不堪,然而,越老就越有味道,最后让人仰之弥高。
  赵禹,王温舒来到皇长子寝宫的时候,狄山立刻就闭上了嘴巴,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对于,赵禹,王温舒更是倍加冷落。
  或许是因为张汤的关系,霍光对赵禹,王温舒倒是没有什么吧偏见。
  张汤自戕之后,师傅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是很开心,因此,霍光很愿意了解一下这些被称之为酷吏的人。
  赵禹胸前飘拂着一束半尺长的胡须,来到寝宫就坐在一张锦榻上闭目假寐。
  而王温舒则长着一对灵活的眼珠子,见到霍光就笑的极为开心,短短时间,霍光与王温舒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第九十二章
金权
  “当年与你师傅云侯相识之时,云侯只是一介校尉,而某家也只是张公麾下的小吏。些许年过后,云侯早已马上封侯,某家依旧留在中尉府,人生际遇真是令人唏嘘。再过些年,某家又能眼看小郎君马上封侯,却又是某家的福气了……”
  废话说了一堆,霍光请教的法律问题却一个字都没说,倒是赵禹看着霍光冷哼一声道:“犯罪在先,而后清查律条定罪,岂有先定罪而后查究犯罪的道理?”
  霍光拱手道:“招供制定的《朝律》前些日子已经拜读过,云氏印刷作坊已经印刷了四千册,全是阳版,据小子所知,自我云氏印书作坊开业以来,印刷过无数书本,用阳版印刷的书算上御制文字也不过六套。家师更是赞不绝口,对小子言:天地分阴阳,而后有明暗,日出日落,月升月没,春雨,夏雷,秋风,冬雪,四时有序,尊卑有别,而后知礼,而后知皇者尊。一部《朝律》与《九章律》、《傍章》、《越宫律》统称为‘汉律六十篇’,构成了我大汉律的基本框架。都属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言,可敬,可佩。”
  赵禹脸上的阴冷融化了一些张嘴道:“看来你还真是读过《朝律》之人,既然读了《朝律》就该知道规矩,一介孺子借助长辈兄长的权势在宫中侃侃而谈你觉得符合《朝律》吗?”
  王温舒在一边大笑道:“赵公莫要吓坏了孩子,别看此子年纪幼小,却也是皇长子身边的右拾遗,官位八百石,算是我等的同僚。如今,皇长子正在接受陛下质询,在这皇长子的寝宫内,左拾遗说话不便,自然该由右拾遗招待我等,哪里不符合《朝律》律条了?”
  赵禹冷笑道:“你意欲交好云氏?”
  这句话出来,霍光都觉得牙酸,官场上流行说假话,这位怎么把真话说出来了?
  王温舒脸上连一丝难堪的表情都没有,淡淡的道:“赵公逼迫张公自戕之前,张氏门庭,只有云侯一个客人而已。王某不才,大为羡慕,如果赵公有朝一日也有此厄运,却不知座上客又有几人?”
  赵禹冷笑道:“善泳者溺于水,老夫死于律条之下乃是天定,有没有座上客又有何妨?”
  就在霍光感到尴尬的时候,刘据回来了,很是意气风发,跟他一同回来的还有十六枚金光灿烂的金球,以及一张嘴快要咧到耳后根的无盐詹!
  刘据欢喜霍光自然明白道理在哪里,可是,无盐詹他这么高兴又为了那般?
  他难道不该如丧考妣一般的苦着脸,死命哀求刘据求一个活路才是正常表现吗?
  当丞相李蔡陪着皇帝,皇后的辇车到来之后,无盐詹抢在拿阶梯的宦官之前,跪伏在马车门口,准备给皇帝垫脚。
  果然,皇帝看都不看无盐詹就踩着他的后背下了辇车,狄山与霍光对视一眼,惊骇的说不出话来。
  几乎是一瞬间,他们就明白了,无盐氏本身就是皇家的家仆!
  几乎是在这一刻,霍光很想拔腿就跑,回家告诉师傅,快快的把云氏钱庄砸烂,再把张安世打发到陈仓封地去,再把云氏留存的子钱账目全部一把火烧掉。
  没法玩了,没法玩了,大汉朝最大的子钱家是皇帝,这还玩个屁啊。
  刘彻下了车,对于赵禹,王温舒的见礼不理不睬,快步来到霍光面前,探出手扭着霍光带着笑容的白皙脸蛋,用力摇晃两下道:“看出来了?”
  霍光的脸蛋很痛,还是堆着笑容道:“回去就请我师傅解散云氏钱庄,再把张安世绑来请廷尉治罪。”
  刘彻大笑道:“关了做什么?你云氏放的子钱只有两成利,百姓们喜欢,朕也喜欢啊,皆大欢喜的事情,有什么不好呢?朕还希望他能散尽家财,把所有的钱都放出去呢。只是啊,朕要是听到一句不好的谣言,就拿你治罪,就算你哥哥,师傅来求情,你猜朕会不会饶了你?”
  霍光陪着笑脸道:“微臣什么都不知道。”
  刘彻回头对皇后笑道:“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云氏的大弟子,沾上毛就是猴子!”
  李蔡拱手道:“此事虽然隐秘,微臣以为放之钱一事对皇家弊大于利。如今,我朝的各路大军正缓缓班师,在可与预见的两三年内,我大汉将再无大的战事。无盐氏子钱虽有敛财之效,却不利于国民,请陛下下令废止!”
  刘彻仰天大笑,指着刘据道:“我儿,你也看见了,你一时好奇毁了皇家的一道财源,既然毁掉了无盐氏,那么,缺少的这道财源就该由你来补足。”
  刘据听到父亲这句话,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甩开狄山,霍光拉他袖子的手,快步来到刘彻面前跪倒道:“儿臣遵命,不日就离开长安,为国开辟财源。”
  狄山大惊,连忙跪在刘据身边拱手道:“陛下……开恩!”
  刘彻看着一脸死灰的霍光道:“你怎么不求情?”
  霍光沮丧的道:“微臣忽然想起家师正在对微臣干的事情,发现没有理由求情。只是从今后将要陪伴皇长子在岭南钻山林,攀高山,呼嘘毒疠,与蛇虫为伍,微臣的就觉得自己应该快些长大才对。”
  刘彻看着跪在脚下的刘据道:“你已经长大了,是蛟龙就该呼风唤雨,是猛虎就该啸傲山林,朕给你三百甲士去吧!”
  狄山一屁股坐在地上,如丧考妣,他一直在想办法让刘据推掉滇国,夜郎国之行,他坚持认为,这不是一次正常的讨伐不臣的国家行为,而是一场大型的劫掠西南的盗贼行为。
  一旦让刘据品尝到了鲜血的滋味,以后再想让他接受儒家学说,行儒家之行,那就难比登天了。
  眼看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狄山咬咬牙将脑袋在地上撞的梆梆响,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喉咙一字一句的劝谏道:“岭南……如霍光……所说……乃是烟瘴……之地,请陛下……准许皇长子……坐镇……成都,由……微臣……”
  刘彻叹息一声将狄山拉起来道:“你是一个忠瑾的臣子,然而,刘氏祖宗创业艰难,儿孙秉承父祖余烈,不能只坐享其成,还要奋长鞭策四海归一。艰难困苦,玉汝于成,死了算他背风,活着就该有用,这是他自己选的路,尔身为左拾遗,既然担心据儿走偏,那就尽心辅佐他,帮他走出一条他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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