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乡(校对)第17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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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五百斤巨石的轰击下,城寨就像是一个脆弱的鸡蛋壳,高大的城寨,粗大的树干一一被砸碎,至于城头守卫的军卒更是被巨石砸的血肉横飞。
  高大的军寨大门吱呀的叫唤着,轰然倒地,不等辖揭带领胡骑冲锋,军寨中反倒冲出一支骑兵,他们在羽箭的掩护下,仅仅一个呼吸的功夫就杀进了准备攻击城寨的甲士群里。
  冲锋不起来的骑兵面对站稳脚跟的甲士,那是自寻死路,雷被的骑兵自然不是这样,他们早在城寨大门倒地的时候,骑兵已经从军寨最远处开始冲锋了,城门倒地,骑兵突击!
  高大的战马仓促间狠狠地撞在猝不及防的甲士胸口上,甲士喷着血向后摔倒,不等他再次起身,就被战马的蹄子活活的踏死。
  骑兵手里的长戈,长矛被他们夹在肋下,武器刺进或者顶进甲士的身体,长长的木质长杆迅速地变弯,而后断裂木屑纷飞。
  丢弃了长兵刃的骑兵刚刚抽出长刀,长剑,就发现自己的战马已经冲出来敌阵。
  那些战死的甲士唯一做到的就是让敌人战马速度降了下来,骑兵们用圆盾挡着胸口,只从圆盾的上面露出一双双血红的眼睛,死命的用一只马镫磕碰战马的肚子,只要战马再一次跑起来,他们就能破坏掉依旧在发射石弹的投石机。
  苏凉冷漠的挥挥手,立刻,在投石机的后面就有无数的弩箭平射过来。
  首先倒霉的是目标比较大的战马,为首的几匹战马连同他们背上的骑士,全部被密集的弩箭射成了刺猬,他们甚至连惨叫声都没有,就连人带马摔倒在地,再无声息。
  一队长矛兵越阵而出,斜举着长矛,在部曲长的呼喝下,迈着整齐的步伐,一步步的向那些没有多少回旋余地的骑兵靠近。
  在他们的头顶,弩箭依旧暴雨一般的倾泻着,刚刚冲出来的骑兵焦急地在箭雨中盘旋,为首的骑士干脆丢掉插满弩箭的圆盾,双手握刀荡开了长矛兵刺过来的长矛,大吼一声,从伤痕累累的战马背上向长矛兵阵中扑击了过去。
  这样做的骑兵为数不少,如果他们不能快速的击溃长矛兵,不等他们的援兵到来,冲出来的五百骑兵将被弩箭全部射杀。
  十几个长矛兵的长矛上挑着那些扑击过来的骑兵尸体,发一声喊就把尸体顶了回去,长矛抽回,第二排的长矛兵已经越过第一队长矛兵,再一次斜举着长矛向左突右杀的骑兵合围了过去。
  随着包围圈逐渐变小,一些身手敏捷的跳荡兵踩着最后一排长矛兵的膝盖跳上了前排长矛兵的肩膀,随着长矛兵大力的抖动肩膀送这些跳荡兵一程,身披轻甲,手持短刀,圆盾的跳荡兵如同猿猴一般向战阵中的骑兵扑了过去。
  他们身轻如燕,在骑兵们的战马背上纵跃如飞,手里的短刀不断地收割着骑兵的性命。
  也有跳荡兵从马背上滑落,不等身体落地,他们就在半空中挥动短刀,狠狠地斩在马腿上,而后就把身体蜷缩成一团用圆盾扣在身上,任由战马,或者军卒的大脚踩踏在圆盾上。
  苏凉的攻击连绵不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原本数目不算少的骑兵,在一连接受了三波攻击之后,能骑在战马背上的骑兵已经不到十人。
  部曲长大吼一声:“散!”
  那些原本围着骑兵砍杀的跳荡兵第一时间就向两边滚开,而长矛兵,也迅速的变成了锥形阵,用双臂护着面孔。
  一阵急促的梆子响过之后,从对面射过来一蓬密集的羽箭,来不及脱离射击面的跳荡兵虽然有圆盾,却不足以护住全身,只要是暴露在盾牌外面的部分全部都插满了羽箭,有的嘶喊一声,身体一歪,立刻就有更多的羽箭落在他的身上,那些轻薄的皮甲在箭矢面前,如同一张纸。
  一排举着塔盾的高大甲士从军寨深处大踏步的走来,一人高的巨盾提在他们手上如同提着一根灯草,四尺长的斩马剑笔直的探出,刚刚闯进军寨的辖揭怪叫一声:“铁兜!”就扯一下战马缰绳,亡命的向两边闪避。
  苏凉冷笑一声,再一次挥挥手,云琅就看到有他制作的不靠谱的投石机再一次开始转动延长臂……
  巨石落在铁兜阵中,铁兜惨不忍睹,圆滚滚的巨石在铁兜阵中不断地翻滚,往往一颗圆形石弹被丢进去,就会在铁兜阵中滚出一道笔直的通道。
  云琅,曹襄,李敢,以及一众骑都尉少年军看的汗流浃背,缺少实战经验的他们,终于在近距离上感受了一遍汉军的强大,以及诸侯国军的多变。
  霍去病叹息一声道:“边寨的凶险尤甚此地,我们还需多加操练。就在刚才短短时间里,射击用的‘云阵’,包围敌军用的‘赢渭’阵,奇袭用‘阖燧’阵,面向山陵用的‘封’阵全部都出现了一遍。凡此种种,可以看出,两军对峙,攻防得统一步调,共同进退,单兵或者单骑盲目向对方阵中冲,只会自取灭亡。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必须令行禁止,做到闻鼓出击,鸣金收兵,由旗帜和号角调度收发自如。要保持自己的战阵在开战前阵脚不散不乱,除了自己军队的军纪严谨外,还必须防止敌方的冲击,用所有能想到的办法全力保护自己,杀伤敌军,如此,才有取胜的可能。”
  四兄弟中间,霍去病的军事素养最高,其余三人还看得眼花缭乱,霍去病已经可以准确的指出此次战斗的要点何在。
  投石机不是火炮,它的杀敌功能是一个效率型的事情,云琅不止一次的看到,苏凉下令丢出来的有些巨石,杀死的不是诸侯国军中的铁兜军,而是自己人。
  其中就有曾经不可一世的辖揭,一颗偏离了轨道的巨石,砸在寨墙上,然后反弹回来,就重重的砸在躲避在城寨高墙边上的辖揭身上。
  冲击在最前面的全是胡骑三部,看得出来,苏凉并没有把这些胡人当做自己袍泽。
  骑兵,甲士,就在暴雨般的箭雨中作战,不论是诸侯军还是大汉军,他们都在无差别的向战场的分界处投射羽箭,在这片区域中,只要不是甲士,没有活下来的希望。
  云琅瞅着混乱的战场,牙痛般地吸着凉气,眼看着辖揭被巨石活活砸死,就对霍去病大吼道:“我们一定要全军着铁铠!”
第二十三章
不安
  以前看历史或者小说的时候,云琅对于战争的理解不是大胜,就是大败,那些著名的战役构成了中国历史最辉煌灿烂的篇章,也构成小说最让人热血上涌的桥段。
  今天发生在眼前的这场战事,云琅却没有从中看出任何美感来,除了两条腿抖动的厉害之外,就是对自己贸然答应霍去病杀匈奴建功立业这事也有着极为强烈的后悔之意。
  没人告诉他,一场千把人的战斗会中午厮杀到傍晚依旧不分胜负,也没有人告诉过他,刀子把敌人的胳膊都砍断了,那个受伤的家伙也会哭喊着冲上来用牙咬……
  从天而降的巨石掉谁身上,就算谁倒霉,乱跑的无主战马会变得非常狂暴,即便是地上的尸体它们也要狠狠地踩几脚。
  人对人的残酷在这里表现的淋漓尽致,云琅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蛋,整天看一群人怎么琢磨着杀死另外一群人,时间一长就感到非常的厌倦。
  “有一个人的脑袋被砍掉了,你看,那个家伙被长戈刺进了肚子,天啊,长戈的横枝把他的肠子掏出来了……”
  曹襄的脸色惨白,嘴里不断地絮叨着,到了最后,没人能听懂他都说了些什么。
  这几天下来,霍去病的神色越来越凝重,云琅的脸色越来越黑,李敢越来越兴奋,至于曹襄,其余三人认为这家伙已经死掉了。
  中午的时候太阳出来了,阴雨连绵的天气一瞬间就停止了,只是这里的太阳刚刚露头,大地就变得燥热起来。
  也是,农历四月的关中,麦子都已经有一尺高了,前几日的阴冷才是反常的气候。
  或许是太阳出来了,两军都没有了继续战斗的兴致,不约而同的鸣金收兵。
  很奇怪,收兵的金锣一响,正在恶斗的两方军卒同时罢手,即便刀子已经砍到敌人的脖子上了,那个军卒也会毫不犹豫的收刀后撤,而且是大摇大摆的转身离去,似乎对身后的敌人非常的放心。
  “这就不是一个完整的作战样子!”霍去病咬着牙重重的一拳砸在低档流矢的盾牌上。
  云琅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里的战争像是一场游戏,可是死去的人确实死去了,如果说这里是真正的战场,这些作战经验极为丰富的甲士,却似乎很厌烦这里,作战的时候虽然勇猛,退下来之后就没有半点的斗志了。
  一个铁盔丢了过来,云琅探手捉住,那个丢头盔过来的甲士,从笸箩里抓了两个油饼吃着就离开了,他好像对云琅也没有什么好感,如果不是因为这里的食物太好吃的话,没有人愿意来到他们这群观看他们死战的人身边。
  云琅制定的价格就成了一个大笑话,没人遵守,那些从战场上退下来的甲士,随便往箩筐里丢点东西,然后就自己去笸箩里拿自己喜欢的食物。
  “这是一个好汉,剥掉他盔甲的时候不要坏了他的尸身,然后找个不错的地方把他埋了吧。”
  一个须发花白的老甲士拖着一具尸体的腿走了过来,将尸体放在摊子跟前,抓了两个肉包子之后对云琅道。
  云琅解下酒壶递给老兵道:“喝一口,润润嗓子。”
  老兵吃了一个包子,想了一下接过云琅的酒壶,喝了一口砸吧一下嘴巴道:“好酒。”
  云琅笑道:“喜欢就喝光。”
  “你们这群小崽子留在这里做什么?做生意?”
  云琅回头瞅瞅骑都尉的少年人道:“想看看前辈们是如何作战的,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点战斗的规律,然后好训练他们,将来上战场也能少折损几个人。”
  老兵长出了一口气,又咕咚喝了一大口酒道:“哦,这就能说话了,还以为都是些富家子来看我们这些厮杀汉拼命呢。既然是在学怎么作战,那就没问题了,只是你们只看不去战场没有大用。作战这种事是看不会的,只有上战场才能知道其中三味,一千个人上了战阵,活着回来八百,这八百人就是合格的军卒,再上战阵,回来五百个,这五百个就是一般的精锐,精锐再上战场,回来一百个,这一百个就是精锐中的精锐。捍卒都是这么出来的,没听说是看出来的。”
  云琅吞咽了一口唾沫,他相信这个老家伙说的是实话,而且是大实话。
  他很想把这个很有思想很有见识的老家伙留下来,可是,话还没有出口,那个老家伙就喝完了酒壶里的酒,把酒壶还给云琅,然后就拖着自己的长刀走了。
  今天的食物很快就没有了,毕竟这么一场恶战下来,云琅收到了很多的破烂。
  甚至还有十几匹受伤的战马,每一匹云琅都看过,战马伤的不重,只要尽心照顾,迟早都会恢复。
  在云琅他们准备离开战场的时候,苏凉的投石机又开始向那座破烂的军寨里投掷石块,又有一些劳役,驱赶着牛车,面无表情的走进战场,去打扫已经狼藉一片的战场。
  一个黑甲人,在一群近卫的护卫下,漫步在残破的军寨内,头顶上不时有巨石呼啸而过,他似乎并不在意,而是站在一个缺口处向外看。
  他出来的时间并不长,端详过战场之后,又看了站在山顶上的云琅几人一眼就回去了。
  “那个人就该是雷被吧?你们谁认识?”
  霍去病摇头道:“不认识,苏将军应该认识。”
  苏凉并没有看见这一幕,对他来说,今天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你们觉得他明天会如何应对苏将军的进攻?”
  “明日就该是决战了吧?军寨已经被毁的差不多了,那些民夫正在清理战场,应该是在为骑兵冲锋扫清大路呢。”
  “按理说军寨已经不足为依托,雷被为什么还要死守这里?他的地利优势已经没有了。”
  霍去病没有参与云琅,曹襄,李敢的讨论,重新看了一遍战场笑道:“我们回去吧,雷被想要干什么明天就清楚了,反正不关我们的事情。”
  听霍去病这样说,云琅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因为他每回这样说的时候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不安地感觉从霍去病说过那句话之后就一直笼罩着云琅,即便是晚上睡觉前,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寒意也没有消退。
  窑洞没有门帘子,皎洁的月光自然就照耀在云琅的床头,今晚的月亮很大,很圆,窑洞外面再也不是前些天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模样。
  云琅披衣坐起,穿好鞋子来到窑洞外面,一般来说,只要霍去病不试验投石车,这里还是非常安全的。
  今晚的值星官是霍去病,他刚刚巡视完军伍回来,见云琅站在院子里,就奇怪地问道:“你平日里不是天黑就睡了,今天睡不着吗?”
  云琅拍拍太阳穴道:“感觉很不舒服。”
  霍去病抬头瞅瞅天空玉盘一般的月亮笑道:“月色有些扰人清梦,把帘子挂上继续睡吧,三更天你就要起来准备明日换东西用的食物,到时候月亮就会下山,你想睡都睡不成。”
  “你说苏将军会不会趁着月色好去偷袭雷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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