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砖(精校)第9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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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节 旱獭洞里的颉利
  洪城得意洋洋的给皇帝陛下解释了阴符的基本要领,还没等他讲完,李二就已经明白洪城所说的阴符是怎么回事了。大儒们写的书总是有迹可循的,洪城写的书嘛,应该可行,至少自己对洪城如此的熟悉,也不知道他到底会写出什么玩意来。聪明的小子,现在做什么事都要把自己从麻烦里捡出来,想得美,等你回到京城,就知道朕的爵位和俸禄没那么好拿,想躲在书院里得清静?做梦!
  “洪城,你好好写书,写好之后,朕重重有赏,哦,就赏你五百贯钱吧。”
  看到洪城有些失望,又说:“五千贯这样的大手笔,你主子现在还赏不起,就是赏了,你也不敢拿,会被言官把你骂死,唉,云烨是什么人,你和他做交易想要占便宜,下辈子吧,他知道把这法子献给朕,肯定拿不到好处,只有通过你这样的笨蛋,他的利益才能最大化,为什么你们一个个的都抢着和他做交易,被骗了还洋洋自得,朕就不信,如果你不接,他敢不把好办法献给朕?一个好好的孩子,现在都成了什么,也不知皇后是怎么教的。”
  “陛下这是在责怪臣妾管教无方吗?”一身盛装的长孙显得仪态万方,或许是刚刚生产完,身体比以前丰腴很多,还专门在眉心贴了焰火纹,正在旁边笑着与皇帝打趣。
  “皇后你来看这是什么。”李二说完就把玉玺托在掌上给皇后看。
  长孙的眼睛瞪得溜圆,嘴也张大了,指着李二手里的玉玺惊讶地问:“难道说这就是传国玉玺?”
  李二笑着点头,长孙立刻重新整整衣装,恭恭敬敬的拜了下去:“臣妾为陛下贺,为天下贺。”
  一时间,站立在宫门口的侍卫,宫娥,内侍全都拜了下去,齐声说:“我等为陛下贺,为天下贺。”
  李二把手里的传国玉玺又放回盒子,皱皱眉,他不喜欢这个简陋的盒子。又把玉玺取了出来,交给了皇后,让她找个合适的盒子专门来存放这件宝贝。
  胜利的消息像是长了腿,顷刻间就传遍了长安,城里的胡人愈发的谦卑,而汉家子越来越趾高气扬,这是胜利带来的连锁反应,在这个征服与被征服的年代里,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远比诗文教化有用得多。
  官员都在提笔写颂表,士子开始唱战歌,就连燕来楼都悄悄的打出来酒水五折的牌子……今天金吾不禁。
  在普天同庆的好日子里大同道行军副总管张宝相尤在荒原上搜索颉利,凛冽的寒风让他的四肢都麻木了,唯有胸中还有一股灼人的火焰,阴山一战,狼狈的颉利一路西逃,在这片荒原上失去了踪迹,看着四处梭巡的大唐骑兵,张宝相认为没有护卫的颉利跑不出这片荒原了。
  荒原上一望无际,颉利的战马早就疲惫不堪,终于倒在了荒原上,这些天来,这匹马是他的水壶,是他的粮包,只要看战马身上横七竖八的刀口,就知道这匹战马曾经经历了什么,颉利就是靠战马的血液度过了这七天。如今最后的依仗也倒在了草原上,他从战马的身下抽出自己的左腿,迅速的用刀子切割战马腿上的肌肉,趁着战马的肉还有些温度,他需要赶快进食,寒风用不了多久,就会把肉冻的和石头一样硬。
  战马还没死,只是没力量而已,头艰难的摆动两下,就合上了眼睛。颉利把沾满鲜血的马肉放进嘴里大嚼,他的小刀很锋利,可以轻易地把马肉切割成一条一条的,非常方便他进食,他不在乎这些血肉的味道,只知道不吃就会没命。
  人怎么可以钻进这样小的洞里?这是一个草原上旱獭的洞穴,这种只比老鼠大上一圈的啮齿类动物,最喜欢的就是挖洞,它们总是挖好多的洞穴用来逃避天上猎鹰的眼睛,这也为其他的小动物提供了天然的避难场所,比如说兔子一类的动物。颉利现在一定很希望自己变成旱獭或者兔子一类的小动物,可惜多年来的养尊处优,把他曾经雄壮的身躯变成了满身的肥肉。
  没有遮掩的地方,只有眼前的老鼠洞,曾经雄霸一方的颉利心头有些黯然,他想回身和那些该死的大唐骑兵死战,这样至少不会玷污可汗之名,手里的弯刀依然锋利,只是人已经从岩石变成了烂泥。
  他努力地往洞里钻,只考虑如何躲避唐人,没有考虑钻进去后如何出来,洞穴里黑洞洞的,里面似乎有两只绿莹莹的眼睛在盯着自己,全身都动弹不得,四周的泥土全部活过来一样把他紧紧的固定在洞穴里。
  那双绿莹莹的眼睛是属于旱獭的,这种小东西他吃过无数只,肉味鲜美,皮质上乘,他还有一顶旱獭皮缝制的大衣,非常的暖和。如今,他把正在冬眠的旱獭惊醒了,这东西不是只吃草么?为什么现在开始撕咬自己的额头?
  颉利绝望了,他实在不想在这个黑暗的洞穴里被旱獭活活吃掉,他大声的呼喊起来,只可惜,声音无法传到地面上,只能暂时吓退旱獭而已。
  张宝相搜遍了这片荒原,居然还见不到颉利的影子,颉利死去的战马尸体还有温度,大腿上的血迹还没有凝固,一切迹象表明,颉利就在三里之内,自己辖下的三千军卒居然找不到,真是怪哉。如果在高山密林,这不难理解,现在自己身在荒原,不需要站在马上,就可以看到方圆三里之地,颉利,你在哪?
  上天是不可能了,那就只有入地了。“搜索所有洞穴,土包,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颉利找出来。”张宝相手心里全是汗水,李绩人还在四十里以外,他不想这桩天大的功劳落入他人之手。
  荒原上的只有薄薄一层雪,前些天的大雪看来并没有波及到这里,毕竟这里已是千里之外,离吐谷浑只有不到五百里。大唐与吐谷浑的关系并不好,颉利一旦逃脱,这次阴山大捷的光彩就会减弱一半,张宝相明白,李绩也明白。
  荒原冬天的日照时间极短,酉时太阳就会落山,到时候荒原上一片漆黑,再想抓住颉利这个土生土长的草原人就难了,现在离日落也只剩下一个多时辰了。
  在明晃晃的日光下,一切都无所遁形,高天上飞行的苍鹰,山包上正在瞭望的旱獭,都一一的映入张宝相的眼帘,只是没有颉利,难道说他真的如同突厥神话里说的,可以化作苍鹰?
  张宝相也是草原上长大的,就因为熟知草原地理,才得到大唐皇帝的任命,自己一介法曹能得到这样的任命几乎可以称得上一步登天,只是显赫的官位同样需要显赫的战绩来扶携,活捉颉利就完全可以回报陛下的知遇之恩。
  头顶的苍鹰在盘旋,焦急的旱獭依然不肯回到洞里,张宝相忽然大笑起来,带着手下合围了那座小山包,旱獭落荒而逃,没跑多远,就被天上的苍鹰捕获,被带到九天之上。
  看到这一幕,张宝相笑得更加开心,来到旱獭的洞口,往里面看了看,这是一个新打开的洞,少年时抓过旱獭,旱獭的油是治疗烫伤,烧伤最好的良药,内服可以化瘀止血,外用可以治疗关节炎,这样的宝贝对出身寒微的张宝相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转了半个山包,来到了山包后面,又发现了一个洞穴,看到有刀砍的痕迹,一颗心都要飞出胸膛里,实在是不相信,上苍会如此的眷顾自己。
  手下很快就挖开了旱獭的老巢,全体将士没有先发出欢呼声,而是一场哄堂大笑。往日里高贵,阴沉,一言九鼎的颉利,被夹在老鼠洞里动弹不得,额头上全是旱獭啮咬的血印。
  张宝相亲自动手,把颉利提出了洞穴,在第一时间就用绳子勒住他的嘴,把颉利绑的结结实实,空出两匹马,用一根长矛做横梁,穿过被捆绑的手脚,牢牢地夹在两匹马中间,张宝相可不愿意再出任何意外。
  荒原上升起了一股黑黑的狼烟,紧接着一道接一道的狼烟从草原升起,这道狼烟是早就约定好的讯号,不代表有外敌入侵,它代表着颉利被活捉,它蜿蜒的穿过草原,穿过沙漠,越过高山,跨过大河,千万里的距离在这里只用了半日就到达了长安,龙首原上的烽火台,远远看见骊山上的狼烟,早就准备好的湿柴被泼上油,一支火把被投进柴堆,顷刻间就冒起来浓浓的黑烟。
  太极宫里的欢宴被侍卫打破:“启禀陛下,龙首原的烽火被点燃了!”
  李二抛下手里的金樽,来到殿前,在一轮远远的明月下,一股黑烟笔直的从烽火台上升起。
  招手唤过内侍大声说:“来啊,给朕换巨觞。”
  满满的一觞酒被李二高高擎起,脸颊有泪水滑落,掩不住胸中豪迈之意:“诸公,颉利被擒,突厥战事底定,来朕与诸位不醉不归,饮胜!”
  大殿里回荡着饮胜的回音。李渊远远听到,看看外面的狼烟,嘴角上翘,:“或许我也该去庆贺一番。”
第四十七节 药物实验
  李二一家子都是演戏高手,很多还是限制级的,听到何邵说李二在杀了他哥哥弟弟之后就向李渊请求原谅,请求的方式居然是叼着李渊的奶子,听到这话,云烨起了一身的白毛汗,捂住何邵的嘴,让他不要再说。谁知道何劭掰开云烨的手说:“你在担心什么?这些东西陛下的起居注上都有,将来会编成史书流传后世,迟早大家都会知道,你捂我的嘴干什么。”
  “这些东西也是可以随便说的?”云烨满头雾水,看着大大咧咧的何邵。
  “法琳和尚当着陛下的面指责他是胡人的后代,还说他的先祖冒充李氏后人,才有了所谓的关陇李氏的盛起,虽然陛下被气的鼻孔冒烟,不也是没有杀法琳么,大唐什么时候因为说几句闲话就开始杀人了?”何劭对云烨的谨慎非常不解。
  “话是如此,可是你说陛下,跪着吸吮太上皇的乳头这就太过了吧。”不相信,云烨认为这是何邵喝醉了在胡说八道。
  “骗你干吗,这件事都被当成孝道的典范在颂扬,就你这小心谨慎的性子,哪里像我大唐男儿。”何劭这是真的醉了,勾兑酒这东西,喝着像酒,闻起来像酒,唯独喝完了,它就不是酒了,成了某种让人头疼,难过的毒药。
  看着倒在地上呼呼大睡的何邵,云烨叹口气,给他拖回床上,自己坐在炉子边上烤黄豆,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想考虑点东西,手上就得有点活。
  历史上记载这次大胜后,李二与李渊就会和解,据说父子俩一个弹琵琶,一个跳舞,父子间其乐融融,不知心里真的这么想,还是为了大唐江山的稳固,特意做出的政治秀。
  黄豆在噼噼啪啪的响,云烨在嘎崩嘎崩的吃,这个世界原来是如此的有趣,如果把他们的作戏弄成真的感情风暴,那会是怎样的场面?云烨觉得可以试一下。
  和程处默约好了去看颉利,张宝相今天就会把他抬回来,为什么是抬回来呢?原来颉利这家伙善于打洞,比旱獭都厉害,张宝相就是从旱獭洞里的把颉利挖出来的,不能让他的脚沾地,只要沾了地,说不定就会自己挖洞逃跑。
  听着将士们的议论,云烨觉得颉利比起土行孙厉害多了,有这本事还被张宝相抓到,这明显是夸大其词的宣传嘛。程处默对于别人一网下去就会逮一大批大鱼,自己只捞着一些小虾米这种事极为不满,云烨却很高兴,反正功劳是平分的,大家都有份,只不过领头的多拿一些就是了。张宝相得了头彩,还不许我们喝几口汤?
  大人物就是用来娱乐大众的,后世沙漠里不是也有一位帝王,国家被攻破,他自己跑到民宅里躲了起来,还不是被人家抓住,掰开嘴检验牙齿,惹得全世界一起一起惊呼,大人物也不过如此吗。
  张宝相的嘴都要咧到后脑勺上去了,昨晚一夜没睡,就担心颉利跑掉,自己后半辈子的幸福人生可就全靠他了,直到前往大营报信的手下领着李绩来到临时营地,这才松了一口气。
  自己的部下什么都好,就是喜欢把事情往大了说,这让他有些不好意思,只是现在他是绝对不会说破的。
  颉利被穿在两杆长枪杆上,手脚被捆得结结实实,手腕,脚腕上的皮早就不见了,绳子深深的勒进肉里,在那里发出一阵阵的惨叫。脸上被眼泪鼻涕糊满了,哭的非常的伤心。
  见不到传说中视死如归的好汉让人伤心,眼前的这位就是一个窝囊废,他凭什么与李二在渭水之上缔结盟约?草原上的汉子不是都不畏惧死亡的吗,怎么到颉利这里一切都就变了?
  钻老鼠洞居然是真的,张宝相真的从老鼠洞里把他挖出来的,如果老张没有发现旱獭的异常的话,他会被卡在老鼠洞里活活渴死,或者被旱獭吃掉?冬眠的旱獭也吃肉?
  颉利连义成公主一般的勇气都没有,他妻子在大火里自焚,至死都没有发吃一声惨叫,临死也没有发出一声哀鸣,这样的女人嫁的丈夫就是这样的怂包?
  “呸”!云烨一口唾沫就吐在颉利的脸上,他却连躲都不躲,生生的用自己的脸接住了口水,这样的混蛋就是砍一百刀也不解恨。假如他视死如归,在战阵上失手被擒,云烨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失礼的,会以礼相待,尊敬他是一位英雄。
  气没有地方出,李靖又不许大家把他给砍了,说是要押解回京,准备在朱雀大街上再显摆一把。这样大伙面子上更加的好看些,说不定赏赐也会更加的丰厚。
  张宝相就讨厌了,一口一个旱獭的说个没完,让云烨愤怒。
  “张将军,对旱獭如此熟悉,想必对于如何捕捉一定非常有心得,现在军中将士多有伤患,闻听那旱獭油乃是疗伤的圣品,不如请张将军抓上几千只回来好熬油给将士们疗伤,你看如何?”
  云烨对这个救了颉利的家伙没有好感,你让他好好的呆在老鼠洞里,与旱獭为伴不好吗,非要挖出来,让人看的直泛恶心,既然你这么喜欢挖洞,那就去多挖一些。
  张宝相无论是官位,还是爵位都和云烨相差太远,接到这命令不是命令,要求不是要求的指令,脸苦得像茄子一样看着李绩,希望李绩能为自己求点情,现在是冬天,旱獭都在冬眠,躲在洞里不露头,这让自己上哪里去抓几千只。
  “云侯,现在是天寒地冻之时,旱獭也没有多少油水可以让你熬制,不如等到来年秋天,那时的旱獭正是肥美的时候,老夫到时候送你几大缸如何?”李绩替张宝相出头,云烨只有笑着答应。
  怏怏不乐的回到帐篷,云烨把自己扔到床上,就盯着帐篷的顶部发呆,他承认,其实义成公主的死刺激到他了,所以希望她的丈夫也和他一样无畏,死得像一个国王。这样才满足自己对于英雄的认知,谁知道,不提也罢。
  宦娘给他脱下了靴子,以为闭着眼睛的云烨睡着了,就给他盖上毯子,轻手轻脚的准备出去。
  “颉利被抓回来了,你要去看看他么?”云烨问宦娘。
  这话一问完,宦娘仿佛受到了惊吓,抱着云烨的腿抖着身子说:“不要让我见到那个魔鬼,阿郎,你就可怜可怜我,不要让我见到那个恶魔。”
  云烨没有再问,只是安抚她:“我不会再让你见到他,他也不会在来见你,我这就把他的腿给打折。”
  宦娘看着云烨哭着说:“在阿郎这里的几天是我这三十年最安静的日子,我喜欢这样活下去,每天只需要照顾阿郎穿衣吃饭,其他时间我可以绣绣花,做两件衣裳,这样的日子以前只在我的梦里出现过。”
  “只要你喜欢,你就这样一直过下去,没人会阻拦你,你好好在帐篷里呆着,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出去走走。”云烨穿上鞋子,披上大氅子,领着医药箱出去了。
  来到孙思邈的帐篷里对老孙说:“有没有一种可以让人疼的死去活来的药,但是却死不了人的”?
  “有,你自己就有,那种辣椒就可以达到效果,你在做的时候要小心,记得给金疮药里加一点就可以了,要研的很细,才不会被人看出端倪。”老孙似乎不知道他在讲什么,手底下依然切着草药,白术的大小被他切得丝毫不差。
  “你知道我要对付谁?”
  “除了颉利,我还想不出有谁招惹你了,你下午冲着张宝相发火,老道刚好路过,你的话语里已经有了掩饰不住的杀机,后来居然安静了下来,现在,恐怕是宦娘的遭遇又让你控制不住自己了吧,让他吃苦头可以,别杀了他。”
  人只要一老,就会成精,孙思邈现在还算不得老,满头乌发,长须飘飘,是一个老帅哥,只是心思实在是恶毒,居然要用辣椒来给颉利治伤,云烨非常喜欢这个创意。
  “这里有一点曼陀罗熬制的药膏,抹上一点,人就会感觉不到疼痛,可是只有一个时辰的效果,你看有没有用?”老孙用探讨医学的口气谦虚的向云烨请教。
  “小子认为,一切没有经过实验的药物,都不能称之为药物,我今天就会在病人身上做一点实验,想来病人也不会有什么意见,为了检验药效,我会把另一种诱发物的量加大,来检验孙道长的药物的实际效果。”说完,很有礼貌地对孙思邈点点头,就出去了。
  蓬头垢面的颉利正在抱着一只羊腿在嚼,堂堂的大同道行军副总管张宝相也拎着一壶酒,不停的给颉利满上,他生怕颉利死掉,所以在吃喝上倒也十分的优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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