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桥中国史(套装全11卷)(校对)第165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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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中国(而不是越南)不得不调整它的政策。由于1978年底无节制地购买外国设备和技术,中国的税收负担已很重。中越战争中更新所损耗的装备的费用更使中国的预算资源几近枯竭。不断增加的预算赤字以及过分注重形象的外交政策加重了在新的政治形势下中国潜在的负担和危险。当初与美国和日本关系取得突破性进展所带来的喜悦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冷静地估价与两国关系的潜力,特别是经济领域的潜力。早在1979年2月,中国官员就私下通知日本公司由于预算的限制,中国不可能及时履行建造工业工厂的合同。由于对越战争的代价已完全清楚,因此需要大量缩减基本建设和购买技术的资金。这一问题马上成了决策议程的中心内容,从而导致6月份宣布实施为期3年的“经济调整”政策。[93]
中苏关系的迂回曲折
虽然华国锋因在1978年制定雄心勃勃的《十年发展规划》而备受责难,但此间邓的政治威信也受到损害。1979年4月初,卡特总统签署了由美国国会通过的《与台湾关系法》,这一法案所包括的条款和义务(特别是关于台湾的安全)大大超过了卡特政府原来所期望的以及中国原来所预料的范围和程度。[94]早在3月中旬,中国外交部就在私下和公开的声明中警告说,该法案“违反两国建交时双方同意的原则”,这对中美两国刚建立的新关系是“很有害的”。[95]4月份在会见美国参议院代表团时,邓重复了这些警告,并提醒他们,该法案实际上使中美关系正常化协定失去效用。[96]与此同时,中美关系的全面恢复以及中国对越南的强硬外交都没有导致美国外交政策议程中更广泛的亲北京倾向。甚至在默许中国今后在东南亚的军事行动方面,华盛顿的官员们仍持谨慎态度。因为他们担心这种默许只能进一步激化这一地区的政治和安全形势。此外,卡特政府竭力达成第二阶段限制战略武器条约(邓和其他领导人强烈反对这一条约)表明,卡特政府优先考虑的是制定美国自身的政策,而不是巩固与北京的关系。
因此,与美国的这种新关系似乎是喜忧参半,它很可能损害邓的政治声誉,如果不是他的领导地位的话。邓比其他高级官员更热衷于发展与美国的关系,包括与西方开展更广泛的经济和技术合作。在取消或推迟与外国公司签订的合同以后,这些机会就更靠不住了(具有讽刺意义的是,日本和西欧公司由于合同被取消而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失,尽管它们在中国较早地获得了立足点)。而且,邓对南部邻国的好斗姿态与他希望在少受苏联压力干扰的情况下实施发展计划形成了尖锐的冲突。
正是在这种背景下,中国建议恢复与苏联的谈判。1979年4月3日,外交部长黄华照会苏联大使,中国打算使1950年签订的为期30年的《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期满后不再延长。同时,黄华强调了中国的“一贯主张”,“保持和发展……正常的国家关系”,并建议“就解决两国间悬而未决的问题,改善两国关系举行谈判”。[97]这样,中国主动要求就中苏关系的各个方面进行不附带条件的谈判,这与1969—1978年之间的边界谈判不同。
尽管在70年代中期北京和莫斯科都不时努力减少或至少控制边界的军事紧张关系,但是两国都不愿给对方的友好表示以回报。在中苏关系的原则上,莫斯科赞成比较宽宏大量甚至有点夸张的提法,但中国发言人反复表示不能接受这些提法。虽然边界谈判仍不定期进行,但由于双方提出的要求和条件相互冲突,这使得他们进退两难,一筹莫展。中国的姿态更为慎重和有限,最引人注目的是,1975年12月中国送回一架苏联直升机的全体人员(1974年初,这架飞机因迷失方向进入中国领空。中国外交官承认,原先对他们进行间谍活动的指控根据不足,因此要释放他们)。但是,这样的善意姿态是罕见的,即使有的话,一般只在中等外交级别上进行,没有来自高层政治领导人的支持表示。
因此,外交部的主动做法必然反映上级的决定:即试探一下与莫斯科改善关系,或至少为更广泛地讨论国家关系开辟渠道。确切地说,这与毛去世后不久中国断然拒绝莫斯科的主动步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自从60年代双方关系恶化以来,大门至少第一次微微开启了。
河内与莫斯科的关系日益密切,这可能使邓意识到,需要适当缓和与苏联的紧张关系。然而,由于经济倒退、中越边境战争以及领导层内对中国“民主运动”的日益不安,邓出乎意料地在政治上处于守势,因此邓更有可能同意那些外交措施,尽管这些措施削弱了他旨在加强与西方安全合作的计划。[98]事实上这种通过与莫斯科谈判来稳固中国的安全情势的尝试明显带有党的副主席陈云(他是经济调整政策的主要制定者)的印记。早在十一届三中全会期间,陈就强调中国在购买外国设备方面“必须逐步走”,明确反对《十年发展规划》中包含的过热的建设速度。[99]同样重要的是,1979年4月中旬,中国宣布恢复已去世的外交部官员王稼祥的名誉。1962年,王稼祥和陈云一道主张中国应缓和与它的外部敌人的紧张关系,以便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解决国内经济危机上。
如果中国愿意在不附带任何先决条件的情况下进行谈判,那么莫斯科乐于对北京的建议作出积极反应。即使谈判会引起越南的猜疑,中国愿意讨论重大问题还是明显地对莫斯科有利,因为这也意味着中美和解是不稳定的,有其局限性。但在1979年12月中苏谈判开始时,邓小平在国内的地位又上升了,因此北京立刻指责苏联在谈判中缺乏诚意。事实上,邓起初可能对这样的谈判表示默许,因为他相信谈判也只会显示莫斯科在关键问题上固执己见,毫不让步。然而,由于那个月底苏联发动了对阿富汗的侵略,这使谈判无限期地被延期了。
甚至当邓同意进行中苏谈判时,他仍继续试探与美国发展更为全面的关系的可能性。在4月份会见美国参议院代表团时,邓首次提出与华盛顿进行公开的安全合作的可能性,包括军舰互访,购买美国武器(包括先进的战斗机)以及(颇具讽刺性的)在中国领土上用美国监测站以核查苏联执行武器控制条约的情况。[100]邓认识到这三项建议都带有实质性的问题,并具有敏感性,特别是在《与台湾关系法》通过的情况下更是如此。邓也知道美国的政策仍继续阻止向中国出售任何军事武器。而且,中国在大量削减预算的同时不可能大规模地购买武器。但是他们的大胆建议意味着他想做中美关系中异想天开的事。美国是否认为中国如此可靠和重要,所以应向它提供很敏感的技术、甚至主要的武器设备,或至少表示它愿意考虑这种可能性?美国是否充分注意到它的战略地位的削弱,而把中国军事力量的增长看成是美国战略利益的一项重要收获,即使它使苏美关系改善的可能性严重复杂化?
邓明确表示,他愿意考虑美国向中国提供武器,但他没有提出与美国进行更具约束力的防务合作的方式。中国领导人中没有人——尤其是那个与华盛顿关系最密切的人——会感激和屈服于一个外国,特别是那个仍被指责为干涉中国内政的国家。然而,如果美国让中国获得这些敏感的技术,那么这意味着美国愿意把北京看作是一个准同盟者,同样,这也表示华盛顿不再试图在两个主要共产党国家之间实行等距离外交。
邓充分意识到他的主动做法将对当时卡特政府中激烈的官僚争斗产生直接影响。针对国务卿万斯的反对,国家安全顾问布热津斯基和国防部长布朗反复要求总统改变美国对中国的技术转让政策,并且如果西欧向中国出售武器,美国应保持“善意的中立”。由于伊朗局势日益不稳,苏联愈来愈介入阿富汗和南也门,华盛顿的观念发生了变化;1979年5月初,卡特总统向北京建议,建立一种他简称为“萌芽阶段的美中军事关系”。[101]卡特政府内部就美中军事关系的长远方针上还未达成一致意见,但邓有理由得出结论:美国的政策正在朝着他所希望的方向改变。
可是,北京也似乎对苏联扩张的可能性感到真正的忧虑。由于巴列维国王被推翻后西南亚局势日益不稳,中国愈来愈担心苏联会在波斯湾和印度支那取得大的突破。中国的战略分析家一直在警告,从地缘政治上看,苏联可能分两路向西南亚和东南亚进军。他们断言,如果莫斯科控制了重要的战略要道和交通线,那么,它将在经济上控制西方和日本,不提中国安全的本意似乎是可以理解的;北京认为没有必要让人们注意到它自身的脆弱性。邓在私下的谈话中更为直率。在邓看来,美国对驱逐巴列维的人的反应还远远不够,他怀疑美国有抵制莫斯科在地缘政治上稳步前进的能力。在这种情况下,北京不能确信美国能否被当作抵消苏联力量增长的砝码。
到11月初,《红旗》杂志评论员生动地描述了西方脆弱性的黯淡景象,他认为,西南亚日益加深的不稳定“也许甚至会触发超级大国之间的直接对抗”。令人满意的是,“越来越多的人”已理解中国反对霸权主义战略的全球性质,但这位评论员同时又警告说,在形势要求作出更强有力的反应时,某些西方政治家仍企图与苏联修好。他得出结论,需要“采取切实措施和实际步骤不断打乱战争策划者的扩张计划,反对绥靖主义政策,在必要时对侵略者采取针锋相对的行动”。[102]评论员的可怕估计似乎同样针对那些仍想与莫斯科和解的中国领导人。
1979年12月底苏联入侵阿富汗充分证实了北京的可怕警告。1月中旬,在一篇关于苏联入侵的权威性评论文章中,《人民日报》观察员将苏联的行动归咎于阿富汗内部的不稳定和美国人的忍让退缩。[103]不过,这位观察员希望苏联的行动会促使西方对苏联的全球战略提出更有力的挑战。基于这种推测,美国过去的行为一直摇摆不定,但苏联昭然若揭的侵略行为肯定会改变美国的看法。正如《红旗》进一步指出的,“苏联社会帝国主义对外扩张的疯狂性和冒险性……得到了新的证实,再也不容人们置疑了。……那种把现在的苏联领导人说成是什么‘鸽派’,并把维持世界和平的希望寄托在这个‘鸽派’身上的观点,是完全错误的”。[104]
这些警告似乎是既说给国内人、也说给西方人听的。中苏第一轮谈判于1979年12月初在莫斯科结束,双方同意来年春天在北京继续进行谈判。然而,到1980年1月19日——即苏联入侵阿富汗后3个多星期——外交部宣布北京不准备继续谈判,因为在新的情况下,进一步谈判是不合适的。某些中国官员似乎仍不愿放弃与莫斯科的谈判机会,他们认为这次入侵是一种软弱无能和孤注一掷的行为,而不是更广泛和更具威胁性的战略意图的一部分。可是这种更为温和的观点明显代表了少数人的观点。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在西南亚和东南亚开始进行,它预示着“世界上所有爱好和平的国家”应对越南和苏联施加压力。在这种形势下,扩大与美国的合作似乎非常迫切;对苏联和解和灵活性的暗示等于向华盛顿和莫斯科发出错误的信号。
中国和南亚
由于莫斯科的入侵,中国对南亚的政策变得灵活了。从20世纪60年代中期起,北京已把对南亚政策的重点放在维护巴基斯坦的安全与独立上。1965年和1971年,巴基斯坦与印度发生两次边界冲突,均败在占绝对优势的印度军队手下,但巴基斯坦却从中国得到了极为重要的政治与安全支持,其中包括大规模地重建其武装部队。与此同时,中国却不拒绝与印度改善关系。但是,60年代末70年代初,苏联与印度关系的持续发展(特别是在军事领域)以及1971年8月签订《印苏条约》以后,使中印关系正常化的进程更加困难重重了。此外,中美关系的和解,又使中国与印度和巴基斯坦的关系因苏联和美国在南亚次大陆的利益冲突而逐渐定型。由于巴基斯坦在推进中美关系和解进程中所起的神秘而又卓有成效的作用(包括向北京传递尼克松政府最早的信息,以及基辛格利用巴基斯坦作“掩护”而秘密访华),这一格局更加稳固了。
尽管如此,北京仍抱有希望,以促成巴基斯坦与印度关系的发展,而这在后来成了中国与新德里恢复关系的基础。[105]纵观整个70年代,印度对北京的评论就不那么尖刻了。两国关系在中断了14年之后,1976年双方又重新互派了使节。印度的政策不再放任扩大与苏联的关系,为新德里和北京之间关系的进一步发展提供了可能。尽管中国领导人对这种可能没有投入过分的热情,但是,他们也不想阻止它。1979年初,印度外交部部长A.B.瓦杰帕伊访问了中国,这是近20年来中印两国之间的最高级接触。
然而,瓦杰帕伊访华期间,正值中国进攻越南,这使新德里很不愉快地想到了1962年北京与印度的边界战争。部分是因为表示对河内的支持,但也因为北京仿佛漠视了印度人的感情,访问还未结束,瓦杰帕伊就一气之下离开了中国。中印双方没有机会认真探讨有关边界纠纷,以取得相互谅解。改善中印关系的进程遂告中断。
1979年12月,苏联入侵阿富汗,这使中印关系在短期内得到改善更是困难重重。新德里不愿将此作为大事与苏争论。莫斯科入侵阿富汗,大大加剧了苏美在南亚地缘政治中的争斗,也使北京和新德里的对立形势越来越紧张。由于苏联对阿富汗的入侵,北京进一步加强了对巴基斯坦的支持,既支持伊斯兰堡面对苏联潜在威胁的决心,又为阿富汗境内的抵抗力量开辟了一条军事援助的通道。中印关系若有可能发展,必须具备两个基本条件:消除政治和军事上存在的紧张关系,和适当的外交往来。但在那个时候,这些东西都非常缺乏。
但是,从长远的观点看,和解的大门仍然是敞开着的,特别是80年代初,英迪拉·甘地总理开始使印度摆脱与莫斯科过分牵扯的关系。1981年4月,中国提出为改善中印关系进行谈判,北京的积极姿态促成了这年6月黄华访印。黄华的印度之行,是二十多年来中国外交部长的首次访印。同年12月,双方在北京开始了边界谈判。在这次谈判以及1982年5月中印在新德里举行的第二轮谈判中,两国代表团都重申各自在边界问题上的一贯立场。尽管如此,双方开始谈判的意义超过了谈判未能早早取得突破。[106]中印不太可能出现公开对抗的关系,但是,由于苏联不断介入阿富汗,以及印度继续担心中巴关系,中印双方政治关系的发展受很大束缚。
树立独立自主的形象,1980—1982年
苏军入侵阿富汗带来了一系列的政治和战略后果。尤其是美国原先认为冷战以来,苏联很少做出格的事,而莫斯科入侵阿富汗的行动改变了美国的看法,并导致了华盛顿修改对华关系的结果。当美国在对华政策上争吵得沸沸扬扬、不可开交的时候,美国国防部长布朗于1980年1月初访问北京,这是美国国防部最高官员的首次访华,而苏联入侵阿富汗是促成这次访华的决定性因素。美国的外交政策不再把苏美关系缓和置于优先地位。莫斯科不得不为其侵略行径付出代价。卡特总统从美国参议院撤回对《限制战略武器会谈条约—Ⅱ》的进一步讨论,对苏联实行谷物禁运,并抵制莫斯科奥运会。卡特总统还明确强调,波斯湾的安全对美国的安全利益至关重要。邓几年来的频频游说得到了报偿:美国改变了所有关于中国安全问题的立场。同时,美国政府最终放松了向中国出口各种尖端技术的限制;美国在对中国和苏联的关系上不再维持等距离的形象了。由此,中国领导人更清楚地认识到中国对美国的政治和战略价值。
然而即使在美国国防部长访华的情况下,中国的态度仍是小心谨慎,十分暖昧。按道理,反苏统一战线已把中国拖入日趋恶化的超级大国的关系中,但中国无意陷进美国和苏联之间日趋紧张的冲突中。邓十分清楚,中美关系现在是苏美关系的晴雨表,中国是这一进程的受益者而不是受害者。中国领导人认为,凶神恶煞的扩张主义者苏联,其威胁的矛头首先指向西方和日本,其次才是中国。[107]
1980年,邓小平在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的元旦讲话中表达了这种政治意图。1月16日,在中共中央委员会召集的高级干部会议上,邓在一个重要的政策报告中又对这种意图作了进一步的阐述。[108]邓认为,80年代中国有三个主要目标:第一,“是在国际事务中反对霸权主义,维护世界和平”。第二,“是台湾回归祖国,实现祖国统一”;第三,“要加紧经济建设”。最后一个目标被认为是最重要的。虽然邓承认和平的前景仍不明朗(“80年代是个危险的年代……
80年代的开端就不好”),但他仍很乐观:
我们有信心,如果反霸权主义斗争搞得好,可以延缓战争的爆发,争取更长一点时间的和平……不仅世界人民,我们自己也确确实实需要一个和平的环境。所以,我们的对外政策,就本国来说,是要寻求一个和平的环境来实现四个现代化。
邓小平断言,“对国内形势和四个现代化的未来持怀疑态度是完全错误的”,但他并没有明确指出,中国在反对苏联扩张的同时,如何避免战争。反霸统一战线的概念仍很模糊。最后,邓对台湾的措辞虽然是例行公事式的,但暗示了这个小岛的政治前途可能再次成为华盛顿和北京之间的争斗点。
美国的对台政策使台湾问题扑朔迷离。仅仅在国防部长布朗抵北京前三天,卡特政府宣布恢复对台湾的军事援助。两国关系正常化后,美国履行了暂停一年向台湾出售新武器的诺言,而北京以为美国会在1980年继续执行这种政策。相反,卡特政府甚至暗示,美国可能向台湾提供新的战斗机。虽然北京在当时没公开抗议,但美国政府的这些言行无疑对中美关系产生了破坏性后果,使北京怀疑美国的诚意,北京原以为美国会支持它孤立台湾的政策。
总统竞选也日益临近。对中国人来说,美国选举程序的运行令人迷惑不解和无法预测。在尼克松和福特总统时期,中美关系远未达到卡特政府时期的突破性进展,所以北京很希望卡特连任,使中美关系有一个巩固和稳定时期。可是,卡特总统日益增长的政治威望,并未给他的连任前景带来好兆头。像他的前任福特一样,他面临民主党内的重大挑战。
但更多的隐忧来自共和党右翼分子罗纳德·里根的挑战。早在四年前,里根就差一点获得共和党总统候选人提名,现在他迅速击败了共和党内的竞争对手。然而,里根也不同于1976年时的卡特,他的政治态度很明确。一方面,他对美苏和解进行了严厉的抨击,而且醉心于向苏联在第三世界的优势发起强有力的挑战。但最重要的是,里根是个反共分子,公开对台湾表示政治上的同情(事实上,尼克松总统1972年访华后就派当时的州长里根去台湾,就他访华向蒋介石做解释工作,使蒋放心)。里根也对卡特政府不承认台湾的举动进行了抨击。他在争取提名竞选运动中声称,他打算把美国与台湾的关系升级,有可能去掉“非官方关系”这块遮羞布。
中国对这种前景放心不下,早在里根被提名前,就开始公开警告这种举动会带来的后果。当共和党批准了涉及对台湾关系的党纲时,中国立即认为这是对它的严重挑衅。于是,里根派他的竞选伙伴、前美国驻华联络处主任乔治·布什向中国人解释,力图使中国人放心。尽管共和党采取了前所未有的这一招,但邓小平和中国其他高级领导人仍在不安地注视着即将到来的美国大选。中国经过长期努力与美国建立起来的关系处在危险之中,中国不得不再次估价与美国保持密切关系的价值,并在此基础上重新制定了新的对美外交政策,决定对美关系较少建立在与美国高级官员的亲密与直接的联系上。
1980年11月,罗纳德·里根在大选中彻底击败吉米·卡特,这一结果确实给北京带来了麻烦。当中国猛烈抨击美国对苏联的挑战无能为力时,中国人意识到,卡特总统最终对北京采取了强有力的支持,这是尼克松和福特所不及的。然而,里根不仅不相信与中国密切合作的政治和战略价值,反而多次强调要对台湾的要求给予更多的关注。里根就任总统后不到一星期,台北就重新提出他们对更先进战斗机的长期需求。[109]美国对台政策最具有说服力的证据,就是美国虽然不再承认台湾,并承诺与北京保持明确的关系,但它不愿中断与台湾的非官方军事联系。北京认为,美国的新式武器仅仅是给台湾壮壮胆,使海峡两岸的统一成为一个难以捉摸的目标。因此,美国继续对台湾承担义务的任何声明以及美台关系从非官方性质的任何升格都严重损害了北京对美国政策的信任感。这样,很有可能在台湾问题上,邓在领导层中机动余地很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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