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朱熹译注)第75部分在线阅读

［8］赋也。辟，君也，指武公也。止，容止也。僭，差。贼，害。则，法也。无角曰童。虹，溃乱也。〇既戒以修德之事，而又言为德而人法之，犹投桃报李之必然也。彼谓不必修德而可以服人者，是牛羊之童者而求其角也，亦徒溃乱汝而已，岂可得哉！
［9］兴也。荏染，柔貌。柔木，柔忍之木也。缗，纶也。被之纶以为弓也。话言，古之善言也。覆，犹反也。僭，不信也。民各有心，言人心不同，愚智相越之远也。
［10］赋也。非徒手携之也，而又示之以事。非徒面命之也，而又提其耳，所以喻之者详且切矣。假令言汝未有知识，则汝既长大而抱子，宜有知矣。人若不自盈满，能受教戒，则岂有既早知而反晚成者乎！
［11］赋也。梦梦，不明，乱意也。惨惨，忧貌。谆谆，详熟也。藐藐，忽略貌。耄，老也，八十九十曰耄，左史所谓年九十有五时也。
［12］赋也。旧，旧章也，或曰久也。止，语词。庶，幸。悔，恨。忒，差。遹，僻。棘，急也。〇言天运方此艰难，将丧厥国矣。我之取譬，夫岂远哉？观天道福祸之不差忒，则知之矣。今女乃回遹其德，而使民至于困急，则丧厥国也必矣！
桑柔
《诗序》：《桑柔》，芮伯刺厉王也。
菀彼桑柔，其下侯旬，
捋采其刘。
瘼此下民，不殄心忧。
仓兄填兮，
倬彼昊天，宁不我矜！［1］
四牡骙骙，旟旐有翩。
乱生不夷，靡国不泯。
民靡有黎，具祸以烬。
於乎有哀，国步斯频！［2］
国步蔑资，天不我将。
靡所止疑，云徂何往？
君子实维，秉心无竞。
谁生厉阶？至今为梗。［3］
忧心殷殷，念我土宇。
我生不辰，逢天僤怒。
自西徂东，靡所定处。
多我觏，孔棘我圉。［4］
为谋为毖，乱况斯削。
告尔忧恤，诲尔序爵。
谁能执热，逝不以濯？
其何能淑，载胥及溺。［5］
如彼溯风，亦孔之僾。
民有肃心，荓云不逮。
好是稼穑，力民代食。
稼穑维宝，代食维好。［6］
天降丧乱，灭我立王。
降此蟊贼，稼穑卒痒。
哀恫中国，具赘卒荒。
靡有旅力，以念穹苍。［7］
维此惠君，民人所瞻。
秉心宣犹，考慎其相。
维彼不顺，自独俾臧，
自有肺肠，俾民卒狂。［8］
瞻彼中林，甡甡其鹿。
朋友已谮，不胥以穀。
人亦有言：进退维谷。［9］
维此圣人，瞻言百里；
维彼愚人，覆狂以喜。
匪言不能，胡斯畏忌？［10］
维此良人，弗求弗迪；
维彼忍心，是顾是复。
民之贪乱，宁为荼毒。［11］
大风有隧，有空大谷。
维此良人，作为式穀；
维彼不顺，征以中垢。［12］
大风有隧，贪人败类。
听言则对，诵言如醉。
匪用其良，覆俾我悖。［13］
嗟尔朋友，予岂不知而作。
如彼飞虫，时亦弋获。
既之阴女，反予来赫。［14］
民之罔极，职凉善背。
为民不利，如云不克。
民之回遹，职竞用力。［15］
民之未戾，职盗为寇。
凉曰不可，覆背善詈。
虽曰匪予，既作尔歌。［16］
［1］比也。菀，茂。旬，遍。刘，残。殄，绝也。仓兄，与“怆恍”同，悲闵之意也。填，未详。旧说与“尘”、“陈”同，盖言久也。或疑与“瘨”字同，为病之义。但《召旻》篇内二字并出，又恐未然。今姑阙之。倬，明貌。〇旧说此为芮伯刺厉王而作。《春秋传》亦曰芮良夫之诗，则其说是也。以桑为比者，桑之为物，其叶最盛，然及其采之也，一朝而尽，无黄落之渐。故取以比周之盛时，如叶之茂，其荫无所不遍。至于厉王肆行暴虐，以败其成业，王室忽焉凋弊，如桑之既采，民失其荫而受其病。故君子忧之，不绝于心，悲闵之甚而至于病，遂号天而诉之也。
［2］赋也。夷，平。泯，灭。黎，黑也，谓黑首也。具，俱也。烬，灰烬也。步，犹“运”也。频，急蹙也。〇厉王之乱，天下征役不息，故其民见其车马旌旗而厌苦之。自此至第四章，皆征役者之怨辞也。
［3］赋也。蔑，灭。资，咨。将，养也。疑，读如《仪礼》“疑立”之“疑”，定也。徂，亦往也。竞，争。厉，怨。梗，病也。〇言国将危亡，天不我养，居无所定，徂无所往。然非君子之有争心也，谁实为此祸阶，使至今为病乎？盖曰祸有根原，其所从来也远矣。
［4］赋也。土，乡。宇，居。辰，时。僤，厚。觏，见。，病。棘，急。圉，边也，或曰御也。多矣我之见病也。急矣我之在边也。
［5］赋也。毖，慎。况，滋也。序爵，辨别贤否之道也。执热，手持热物也。〇苏氏曰：“王岂不谋且慎哉，然而不得其道，适所以长乱而自削耳。故告之以其所当忧，而诲之以序爵。且曰谁能执热而不濯者？贤者之能已乱，犹濯之能解热耳。不然，则其何能善哉？相与入于陷溺而已。”
［6］赋也。溯，乡，僾，唈。肃，进。荓，使也。〇苏氏曰：“君子视厉王之乱，闷然如溯风之人，唈而不能息。虽有欲进之心，皆使之曰世乱矣，非吾所能及也。于是退而稼穑，尽其筋力，与民同事，以代禄食而已。当是时也，仕进之忧，甚于稼穑之劳。故曰‘稼穑维宝，代食维好’，言虽劳而无患也。”
［7］赋也。恫，痛。具，俱也。赘，属也，言危也。《春秋传》曰“君若缀旒然”，与此“赘”同。卒，尽。荒，虚也。旅，与“膂”同。穹苍，天也。穹言其形，苍言其色。〇言天降丧乱，固已灭我所立之王矣。又降此蟊贼，则我之稼穑又病而不得以代食矣。哀此中国，皆危尽荒，是以危困之极，无力以念天祸也。此诗之作，不知的在何时，其言“灭我立王”，则疑在共和之后也。
［8］赋也。惠，顺也。顺于义理也。宣，遍。犹，谋。相，辅。狂，惑也。〇言彼顺理之君，所以为民所尊仰者，以其能秉持其心，周遍谋度，考择其辅相，必众以为贤而后用之。彼不顺理之君，则自以为善，而不考众谋，自有私见，而不通众志，所以使民眩惑，至于狂乱也。
［9］兴也。甡甡，众多并行之貌。谮，不信也。胥，相。穀，善。谷，穷也。言朋友相谮，不能相善，曾鹿之不如也。〇言上无明君，下有恶俗，是以进退皆穷也。
［10］赋也。圣人炳于几先，所视而言者，无远而不察。愚人不知祸之将至，而反狂以喜，今用事者盖如此。我非不能言也，如此畏忌何哉？言王暴虐，人不敢谏也。
［11］赋也。迪，进也。忍，残忍也。顾，念。复，重也。荼，苦菜也，味苦气辛，能杀物，故谓之荼毒也。〇言不求善人进而用之，其所顾念重复而不已者，乃忍心不仁之人。民不堪命，所以肆行贪乱，而安为荼毒也。
［12］兴也。隧，道。式，用。穀，善也。征以中垢，未详其义。或曰：征，行也。中，隐暗也。垢，污秽也。〇大风之行有隧，盖多出于空谷之中。以兴下文君子小人所行，亦各有道耳。
［13］兴也。败类，犹言圮族也。王使贪人为政，我以其或能听我之言而对之，然亦知其不能听也。故诵言而中心如醉，由王不用善人，而反使我至此悖眊也。厉王说荣夷公，芮良夫曰：“王室其将卑乎？夫荣公好专利而不备大难。夫利，百物之所生也，天地之所载也，而或专之，其害多矣。”此诗所谓贪人，其荣公也与？芮伯之忧，非一日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