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行纪(精校)第77部分在线阅读

　　比如说，猪头在酗酒的时候大声吼叫的：“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又有如：“天性，人也；人心，机也；立天之道以定人也。”
　　这等精妙绝伦的词句，真正是字字珠玑，林逍事后默默念诵，只觉口齿余香，真个是修道之总纲、天地之玄奥无不包含在内。林逍看着那光头胖子，简直是近乎膜拜的望着他。高人，这一定是一位高人！虽然，那胖子故意表现得很猥琐、很淫贱、很无耻，但是就凭他能说出这些话来，林逍就觉得，他一定是一个高人！不过是一个游戏红尘，故意在红尘中打滚的高人！
　　望着呈大字形躺在床上鼾声如雷的光头，林逍不由得感慨道：“高人就是高人，就算是游戏人间，这一派磊落的气概，也非常人能及！”‘咕咕’声传来，那胖子突然打了几个响屁，屋子里顿时一阵恶臭冲天。林逍惊骇的望了那胖子一眼，情不自禁的后退了几步，摇了摇头，他又开始对胖子的身份有了一点点的怀疑――修道之人体内干干净净不留杂质，却又怎么会作出放屁这种举动？
　　思忖了一阵，林逍勉强说服了自己：这位猪头高人委实是高深莫测，一言一行都无不透着一种神秘的气息，实在不是如今的林逍所能揣测的。叹息了一声，心中对这位道德之士敬仰了一番，林逍悄步走到了阳台上，眺望着远近的点点灯火，静心凝神，将一缕心神游荡于紫府之中，身体很自然的放松，放松，身体有如一根羽毛，已经随着夜风飘上了半空。
　　黑暗中，刀子睁开了双眼，他惊讶的看了林逍一眼，低头沉思了片刻，摇了摇头，转过身体睡了过去。方才那一瞬间，刀子完全感受不到林逍的存在，好似屋子里就没有这个人一般。刀子有点惊讶于林逍表现出来的怪异，但是一想到他一腿扫断一棵大树的惊人场景，刀子却又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时间慢慢的推移，林逍双手变幻印诀，体内血气流转，慢慢的温养周身大穴。一道道热流从大穴中生出，若有若无的气流在经脉中穿行，五脏六腑对应的五行之气鼓荡起来，林逍半边身体变得炽热一片，半边身体则是阴寒刺骨，一丝丝水火真气慢慢的从身体内生出，渐渐的汇聚于丹田内。空荡荡的丹田中凭空多了几丝紫色、黑色的薄薄气流，和那空旷无比的丹田比起来，这新生的真气就有如银河中的一颗砂砾，渺小得近乎不存在。
　　外界混浊的灵气不断的涌入林逍的身体。林逍被那灵气中怪异的味道冲得几乎晕倒，他身体一阵阵的抽搐着，胃里一阵阵的翻腾，差点又一口吐了出来。强行定住了心神，林逍死死的咬着牙关，任凭那充满了杂质和有害能量的薄弱灵气慢慢的涌入身体，被身体渐渐的吸收后转化为稀薄的真气，一丝丝的融入了丹田。林逍有一种错觉，他每转化一丝真气，就好似吞服了一斤砒霜，通体上下说不出的难受。七窍中都似乎有一股臭气翻腾出来，林逍觉得，他简直就是在一间茅厕的粪坑里修炼！
　　天地良心，林逍从来没想过，会有一个星球的人，能将这颗星球的环境破坏得这么彻底，这吸入身体的，还是天地灵气么？这是毒气！林逍觉得，就算大罗丹道炼制的一些丹毒，都比这地球的‘天地灵气’来得好受――起码服用了大罗丹道的丹毒，人就死透了一了百了；这里的灵气却是，却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始终挣扎于生死线上。
　　“也许，这个星球上，不会有修道者吧？若是能有，他们的毅力也就太可怕了！这个叫做地球的星球，应该是修道界的绝地才是！”
　　神思于识海中飘荡，林逍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着。
　　月亮渐渐的升上了中天，午夜子时到了，一缕至阴精气自天边荡溢出来，林逍发动玄武宝簶中的法诀，遥遥的朝着天空一吸，那缕精气飘飘荡荡的化为一道朦胧的青光注入林逍嘴里。精气入嘴，林逍却完全没有在修道界吸取了子夜至阴精气时通体畅快的感觉。一股似乎要渗入每个细胞，将每个细胞都染上一层黑色的怪异味道顺着那股精气涌入林逍身体。林逍张开了嘴，有如离开水的鱼儿一样，身体的每块肌肉都在疯狂的抽搐。身体正在缓缓的将那精气转化为自身的真气修为，但是精气中蕴含的有毒能量和强烈的臭气，却让林逍差点没晕了过去。林逍眼前黑影片片，金星乱闪，之所以没有晕过去，也是这缕精气中怪异的味道太重，刺激得林逍的神智无比的清醒，根本不能晕过去。
　　“呵呵！兄弟，半夜三更的在阳台上抽筋，好兴致啊？”
　　一个睡得迷迷糊糊，嘴里还挂着一缕涎水的家伙晃悠悠的走到了阳台上，随手扒下了身上的短裤，掏出了自己的小和尚朝着楼下就是一通瀑布喷射。这家伙睡得迷糊了，他一边小解，一边深深的大口呼吸着，很是陶醉的喃喃自语道：“啊，多美的月光；啊，多好的天气；啊，生命多么美好；啊，空气多么清新！啊，这空气，可真好！这小区的绿化可真不错！”
　　用力的抖了抖小和尚，同样挂了个光头的家伙朝浑身抽搐的林逍呆呆的笑了笑，有如僵尸一般僵硬的转过身去，漫步走到了屋子里，‘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只是一会儿的功夫，这家伙就发出了嘹亮的鼾声。鼾声起伏，有如高手匠师在吹奏长笛，随着夜风能飘出数十丈外。
　　林逍麻木的望了那人一眼，半晌无语。这种让林逍痛不欲生的空气，他居然叫做好清新的空气？
　　那么，在这些家伙嘴里不怎么清新的空气又是什么样子的？冷汗从林逍的脸上渗了出来，一滴滴的滑落地面。他无法想象，这个地球上的人，都生活在什么样的可怖环境中。“也许，我真的弄错了？这个光头胖子，不可能是一个真正的修道之人？”
第一百零四章
道德经
　　过了足足一刻钟，林逍才终于消化了那一缕至阴精气。他体内的真气又多了淡淡的几缕，他浑身肌肉一阵蠕动，一丝丝粘稠如墨臭气冲天的汗液从他体内渗了出来，林逍的脸蛋一阵抽搐，急忙跑到了浴室内，匆匆的打开龙头冲洗起身体。
　　龙头喷出的水流中，也混杂了大量让林逍觉得不舒服的成份。但是这‘清水’起码比身上那令人恶心的漆黑汗液来得好。林逍皱着眉头草草的洗了一个澡，用双手奋力的将皮肤擦得通红，却是不敢碰光头胖子自备的沐浴液等物。这些用某种林逍所不能明白的方法（现代化工工艺）制成的卫生用品，里面那股子和自然气息决然对立的味道，实在是让林逍不敢领教。
　　好容易将身体冲洗‘干净’了，林逍身体狠狠的一抖，将水滴震离了身体，这才皱着眉头穿上了在回来的路上，从路边地摊上给他购买的几套换洗的短裤短衫。这些衣服上也有着一股子刺鼻的味道，一种让林逍的皮肤觉得刺痛的味道，但是，林逍总不能不穿衣服，在如今这种情势下，他也没能挑剔了。
　　刚刚做了晚课，林逍精力充沛根本无法休憩，他也无法在如此恶劣的空气中安睡。小心翼翼的避过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几个人，林逍走到了屋子角落中的一个书架上，打量起了这书架上的存书。
　　书很多，但是上面的字体，都是林逍不认识的，一种好似是他常用的文字却少了许多笔划的文字。林逍苦恼的抓了抓脑袋，在书架上翻了好一阵子，终于翻到了一册用林逍能辨识的字体书写的书籍――这种字体，在修道界是凡俗中的百姓日常使用的字体，林逍自然是熟悉的。
　　书的名字很古怪，叫做《道德经》，薄薄的一本书，却让林逍看到它的第一眼就呆住了……
　　黑色的书皮，上面画了一个简简单单的抽象的太极图。
　　太极图，林逍曾经见过好几次，他不明白这太极图到底代表着什么，但是他却能从中参悟出一些最基本的‘道理’。
　　这本薄薄的《道德经》，给了林逍一种莫名的感觉。林逍的手颤抖着，小心翼翼的翻开了书页。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於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大道泛兮，其可左右。万物恃之以生而不辞，功成而不名有。衣养万物而不为主，常无欲可名於小。万物归焉，而不为主，可名为大。以其终不自为大，故能成其大。’
　　短短数千字，每一个字都打在了林逍的心坎上。
　　普普通通的一本书，却让林逍觉得双手托着的不是一本书，而是一座他无法承受的大山。
　　滚滚热泪从林逍的眼中淌下，林逍无力的跪倒在地上，低声的抽噎起来。
　　《道德经》，这在地球为无数人熟极而流的背诵的经文，却好似在林逍的眼前打开了一扇窗、推开了一道新的门户。
　　和修道界那一板一眼的功法，门人弟子只能循着前辈的脚步一步步的前进不同，这《道德经》没有述说任何一门具体的功法，却又好似包括了修道界所有修道功法的精义！林逍默诵经文，只觉一道道馨香的液体自天灵注入，洗涤全身，周身暖洋洋的，心中一片通亮，无边的快乐自心而生。
　　若要问林逍从这《道德经》中悟出了什么，他现在根本没有悟到任何东西。但是，他却实实在在的接触到了一些东西，一些‘道’的精妙，一些‘道’的最基本的‘理’。
　　修道界的功法，等同于一柄柄成形的钢刀，持有钢刀就能杀人。
　　《道德经》，则给了林逍一把钥匙，通过这把钥匙，他能走入一间锻造钢刀的作坊，他能以自己的心意锻造出新的兵器！
　　就有如玄武宝簶，已经是一等一的绝世神兵，但是林逍若是按照玄武宝簶修习下去，他也不过是接过了这把神兵而已。
　　而道德经，则让林逍拥有了一种可能――一种锻造出比玄武宝簶更加锋利的神兵的可能！不论这种可能性有多低，起码有了可能！
　　“为什么，这样的大道精义会出现在这里？”林逍呆呆的望着手上的书册，心中满是疑问。
　　为什么这样的精妙典籍没有在修道界流传，反而是出现在这个被林逍视为绝地的地球？
　　窗外，月光探了进来，在地上镶嵌出一块方方正正的白色光框。林逍就跪倒在那光框中泪如雨下。
　　他一边流着泪，一边仔细的翻阅着《道德经》，一次又一次的默读其中的字句。
　　每一次默读，林逍都有了新的感悟，似乎心中的那一线光亮，又扩大了几分。
　　体内稀薄得可怜的真气在经脉中急速流转，林逍识海中的元神放声朗诵着道德经。一丝丝金光从林逍的元神上缓缓射出，林逍的元神在不断的增大，变得更加有如生人。
　　只是默诵道德经，效果就超越了戮神诀带来的元神修行的效果。
　　林逍默读道德经，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林逍来到这个环境丑恶的地球已经有半个月。
　　很奇怪的，和那光头胖子混在一起，林逍很自然而然的习惯了这里的环境、这里的生活、这里的人、这里的事。每天吸进身体的空气依旧是充满了杂质和让人不舒服的能量，但是林逍的身体已经不会再颤抖。每天练功时吸纳的灵气依旧是无比的恶劣，但是林逍的身体再也不会有任何的不适。林逍适应这一切的速度只能以神迹来形容！
　　早晨起床，呼吸几口混杂着汽车尾气的‘新鲜空气’，面对东方吐纳一丝紫外线超标的太阳精气，用满是漂白粉味道的自来水漱口，喝上一杯混杂了不知道什么化学添加剂的‘新鲜牛奶’，吃上两根混了明矾的油条或者用猪淋巴结做的小笼包，和那猪头一起灌上几罐啤酒，穿上甲醛味极浓的短衣短裤，踏着一双用回收废塑料制造的便宜拖鞋，林逍舒服的打着呵欠、拍着肚皮，懒散的坐在了阳台上。
　　那个光头胖子在一台奇怪的机器上捣鼓着一些文字游戏，这是他换取生活费的重要途径。对此是一窍不通的林逍则有限的躺在一张软垫上，呆呆的看着天空的太阳发愣。他的胸膛缓缓的起伏，抓紧一切时间吸纳灵气，增强自身的修为。虽然这里的灵气是恶劣了一些，与其说是灵气还不如说是毒气，但是毕竟能增强修为，这就足够了。在这种境遇下，林逍没什么可挑剔的。
　　更让林逍满意的就是，光头胖子给他找来了许多《道德经》、《黄庭经》等道家经文。这些繁体字经文带给林逍的震撼，就有如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看到一个天使出现在了面前一般无二。林逍用五天的功夫反复的翻阅了这些经文，随后不断的在脑海中琢磨其中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每一次都能从中得到新的收获。他已经懒得思考这些经文的来历，总之，它们实实在在的存在，这就足够了。
　　如果上午有空，光头胖子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弄来的一些繁体字的小说，林逍也会用这些小说来打发时间。其中的仙人魔怪、恩怨情仇，各种刀光剑影血淋淋的现实和诡谲机变残酷无情的事实，那异想天开的幻想，那宏大神奇的场景，令得林逍拊掌惊叹之余不由得对光头胖子的同行们那天马行空的思维方式大为惊叹。他真不明白，这些没有半点儿修为，甚至一辈子都没有接触过一个真正修道者的宅人，是如何凭空将各种修道者的神通于脑海中凭空捏造出来的！其中一些匪夷所思的手段，以林逍的见识来说，那是传说中的大罗金仙甚至是更加厉害的存在才能拥有的神通！这些家伙，他们是怎么想出来的？
　　这时候的林逍已经明白，这光头胖子的的确确不是佛门的修士――他和他的朋友们，确确实实只是一些普通人。
　　偏偏就是这些行事古怪的普通人，给了林逍极大的震撼。
　　空间粉碎、时间凝固，林逍在这些小说上看到了许多让他叹为观止的东西。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更是让他有茅塞顿开的感觉。这么说很荒谬，一群不会任何道法的家伙可以让林逍开窍，但是事实就是这样，这些家伙的想法过于荒诞，却正好给了林逍极大的提点。一些御剑的巧妙、一些御雷的心机、一些遁法的小技巧，就从这些小说的章节中，被林逍一一找出，仔细的记在了心中。
　　光头胖子一般都会在上午很努力的在那台机器上捣鼓一个时辰左右，随后，他就会呼朋唤友的跑出去厮混。已经习惯了这个地球的环境，并且开始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林逍，自然是跟在他身边。林逍已经发现，这个光头的胖子交游还算广阔，认识的牛鬼蛇神极多，在这个陌生的地球，失去了神通法力的林逍想要找到地球土生土长的修道人，也许还真得落在光头胖子的身上。
　　很奇怪的，光头胖子和他身边的朋友，都没有对林逍的身份产生什么疑问，林逍就这么很自然的在光头胖子寄居的房子里住了下来。林逍也不觉得自己在光头胖子这里混吃混喝有什么不合适的。林逍的一举一动中，都带着道家随缘随性的风范。而这光头胖子呢，他则是有点没心没肺的，似乎他对人也没有什么戒心，对于林逍这个他从大街上捡回来的大活人，他只花了一个晚上就接受了他的存在。
　　这一天，不知道光头胖子碰到了什么麻烦。在喝光了十几罐啤酒后，已经到了傍晚时分，他才妈妈烈烈的离开了那台被称为电脑的机器，套上了皱巴巴的短裤和短衫，踏上了一双破了窟窿的拖鞋，拉着林逍出了门。还在电梯里的时候，胖子就掏出了手机召集可能出现的朋友，大声的和人商讨着去哪里解决晚饭的问题。
　　已经见过了很多次，但是林逍依旧是惊讶的望了一眼胖子手上的手机。这种近乎于千里传音神通的‘法宝’，林逍还是不知道，这些凡人是如何制造出来的。不过，林逍已经知道，地球上很少有人能接受修道者的存在，所以，他很谨慎的控制着自己的一言一行，并没有对这些应该是人人皆知的事物表示出任何的不自然的情绪。
　　上海市某条狭窄的老街道的拐角处，一个流动的卤味摊边支起了几张塑胶桌椅。摊子上，一口大大的铝锅里正熬煮着各种肉食，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引得人的肠胃都开始‘咕咕’作响，恨不得伸手进锅子里，抓起几块熬得稀烂的肉块先安抚一下已经急不可待的舌头。摊子上，还一溜儿放了十几个大盆子，里面是醋溜黄瓜、盐渍白菜、鸡爪子、鸭头、兔头等小食。摊子边上，还摆着一堆十几箱啤酒，脸蛋溜圆、肚皮溜圆的摊主正麻利的在一块砧板上将两块热腾腾的卤牛肉切成飞薄的肉片，同时大声的招呼着可能坐下来光顾的食客。
　　光头胖子一屁股坐在了一张油乎乎的塑胶板凳上。胖鼓鼓的手臂一挥，大声的报出了一连串吃食的名字。同样胖乎乎的老板笑得眼皮都眯成了一团，一边亲热的应和着，一边麻利的按照胖子的吩咐准备吃食。
　　林逍坐在了胖子的对面，他好奇的打量着四周的街道和行人。在上海这座城市已经呆了半个月，林逍平时看到的，尽是这座城市最光辉、最繁华的一面。那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那衣着光鲜的红男绿女，那肆意作乐、醉生梦死的凡夫俗子。他没有想到，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还有这么一条街道，一条狭窄的、破烂的、往来的人都是懒洋洋的惬意的穿着睡衣走来走去，略微有点败落、略微有点颓废、却给人一种生活的暖洋洋气息的街道。
　　胖子从身边拖过一箱啤酒，很灵巧的用一片钥匙将瓶盖撬开，将一瓶啤酒递给了林逍。
　　林逍端起酒瓶，也不吭声，一口将一瓶啤酒整个灌进了肚子里。
　　抛开这啤酒的原材料中混杂的大量杂质不提，仅仅就啤酒本身而言，林逍很欣赏这种新奇的饮料。那白生生的泡沫，入口生凉的奇异感觉，喝下去后用力打出饱嗝的那种略微有点粗鲁却爽快无比的滋味。和这个胖子相处了半个月，林逍觉得自己已经越来越像是这个地球上土生土长的凡夫俗子，虽然有点庸碌，但是很踏实，很实在，有一种很真切的他还活着的感觉。
　　这是一种和林逍以前的生活完全不同的经历。
　　在回春堂，他是受人尊敬的林小大夫，是回春堂众人寄以厚望的林二公子，他虽然接触世俗，但他并没有融入世俗。
　　入了大罗丹道，他是受关照的得意门人，因为无意中有了奇遇凝结了金丹，他被大罗丹道加意栽培。作为一个修道者，他和世俗已经没有了关系。
　　在元宗，他更是超然物外，他是供奉，他是宗师级的炼丹师，就连元宗的掌教一行道人，都对他客客气气。世俗是什么？红尘是什么？林逍心目中已经完全没有了感觉。他就有如站在云端的神，万丈红尘他根本接触不到一丁点儿。
　　只有如今，他意外的来到了地球。他被禁仙绝阵庞大的压力摧毁了金丹，废去了全部的神通修为。除了一身比常人强悍千百倍的肉体，他一切都和凡人无异。他跟着这个光头胖子，进入了凡人的生活，和凡人一样吃喝，和凡人一样走路坐车，和凡人一样喝着啤酒聊天扯淡。他看到了这个城市最光鲜的一面――却从光头胖子他们的嘴里知道了这光鲜背后的沉重；他今天也看到了这个城市比较真实的一面――但是这真实的略微有点没落的一面却给他如此温馨的存在感。
第一百零五章
感悟
　　“妈的，不要看我铺张浪费，猪头我是几千块一瓶的酒也能喝，两块钱一瓶的啤酒我也喜欢！”光头胖子给自己撬开了一瓶啤酒，一边往肚子里灌酒，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大酒店的海鲜我也喜欢，路边的小摊子也喜欢！奶奶的，说起来，我还是更喜欢这路边摊子的口味！”
　　光头胖子很有点狂性大发的味道，他摇头晃脑的喝着啤酒，叽里咕噜的不知道在叫骂些什么。林逍面带微笑的看着光头胖子，注意力却全都放在了马路对面的一间小小的杂货店那里。
　　一个身穿白底小蓝花睡裙的小女人，正抱着一个牙牙学语的婴孩，在杂货铺里挑选擦地的墩布。小女人用上海特有的口音和那店老板有一声没一声的闲扯着，语调里透出了几分满足、几分从容。那婴孩不断的用手指揉搓自己的脸蛋，眼睛张得大大的，傻乎乎的笑着。那可爱的面容，让林逍也不由得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