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片云(校对)第1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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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们之间并没有完!”他强而有力地说,“因为我爱你,因为我要你,因为我要娶你!”
她陡地一震。
“你说什么?”她含糊地问。
“我要娶你!”他清清楚楚地说,语气坚决、肯定而果断,“我已经决定了,过阴历年的时候,我们就结婚!报社要派我到美国去三个月,你也办手续,我们正好到那边去度蜜月!”
宛露站住了,她扬着睫毛,怔怔地看着孟樵,那细细的雨珠,在她睫毛上闪着微光。她那清幽的眸子,却是晶莹剔透的。
“你已经决定了?”她慢吞吞地问,“你怎么知道我要不要嫁你?”
“你要的!”他坚定地望着她,“你一定要,也非要不可!你没有其他的选择,你只能嫁给我!”
“为什么?”她惊愕地。
“因为你爱我!”
她张大了嘴。
“你倒是一厢情愿……”
他把她拥进了怀里,她的嘴被他那粗糙的衣服所堵住了。他的手强而有力,他的怀抱宽阔而温暖。于是,一刹那间,她觉得自己再也不想挣扎,再也不想飘荡,再也不要做一片云,再也不要去选择……是的,她要嫁他,她想嫁他,她愿跟他去天涯海角!只有这样有力的胳膊,能给她一个安全的怀抱;只有这样一颗狂热的心,能给她充裕的爱;只有这样一个宽阔的胸怀,能稳定她那游移的意志。是的,她要嫁他,是的,她只能嫁他,是的,她爱他!全心全意地爱他!
她叹了口长气。
“孟樵,”她喃喃地说,“你真的要我吗?真的吗?甚至不管你母亲的反对吗?”
他挽着她往前走。
“我妈已经同意了。”
“什么?”她吓了一跳,不信任地仰头看着他,“你骗我!她不可能同意!她不喜欢我,她一点也不喜欢我,她怎么会同意?”
他站定了,望着她。
“你现在就跟我回家去,我们马上把这件事弄明白!我妈说了,她从没有不喜欢你,只是想使你安定下来,她说你太活泼,太野性,怕你不能跟我过苦日子。宛露,你要体谅我母亲,她对儿媳妇的要求难免会苛刻一些,因为她守了二十几年寡,把所有希望都放在我一个人身上!这些!日子,她眼见我的痛苦和挣扎,她终于说了:结婚吧,娶宛露吧!我会尽我的能力来爱她……”
“她会尽她的能力来爱我?”宛露做梦似的说,“她会说这种话吗?”
“宛露!”孟樵严肃地说,“你再不信任我妈,我会生气了!我告诉你,她已经同意了我们的婚事,你还有什么可怀疑的?说真的,不是我妈对你有成见,是你对我妈有成见……”
宛露忽然有了真实感了,攀住他的手臂,她眼里燃起了光彩,几个月以来,她从没有如此喜悦和狂欢过,她挑着眉毛,喘息地、兴奋地、几乎是结结巴巴地说:
“哦!孟樵!我……我错了,我……错怪了你妈!哦,孟樵!只要……只要她能原谅我,我……我……”她涨红了脸,终于冲口而出,“我愿意做个最好的儿媳妇!”
他把她一把拖到路边的阴影里,狂喜地吻住了她,她那凉凉的、湿湿的、带着雨水的嘴唇,酥软而甜蜜。她的身子娇小玲珑,像一团软软的彩霞。他的嘴唇滑向她的耳边,低低地问:
“还敢说不嫁我吗?”
“不敢了。”她轻柔地。
“还敢说不爱我吗?”
“不敢了。”
他热烈地握住她的手,粗暴地叫:
“那么,我们还等什么?回家去见我妈吧!去告诉她,你终于要成为孟家的一分子吧!”
她颤抖了一下。
“你又怎么了?”他问。
“没事!没事!”她慌忙说,喜悦地笑着,“我只是有点冷!孟樵,你放心,我会很小心、很礼貌、很文雅地见你妈妈!我再也不会孩子气了,我已经长大了,这些日子来,我家发生了一件事……”她顿了顿,关于自己的身世,她从没对孟樵说过,不是要隐瞒他,而是没机会。现在,她觉得不是说这话的时候,甩了一下头,她甩掉了这阴影。在目前这份狂喜的心情下,她怎能容许阴影的存在呢?她笑看着他。“我是个大人了,我成熟了,我也不再是一片云,我不再飘荡。我会很乖很乖,很懂事,很懂事。你放心,孟樵,我再也不任性了。”
孟樵凝视着她,还能听到比这个更甜蜜的话吗?还能听到比这个更温柔的话吗?还能希望她更谦虚,更懂事,更可爱吗?他紧握着她,挥手叫了一辆计程车。
到了孟家,两人身上都是半湿的。冲进了客厅,孟樵扬着声音叫:
“妈!看看是谁来了?”
孟太太从卧室里走了出来,穿着件丝棉袍子,头发光亮地在脑后挽了个髻,脚步是从容不迫的,脸上的笑也是从容不迫的,她看来整洁、清爽而神采奕奕。对于和宛露两次的冲突,她似乎真的不在意了。直接走到宛露面前,她和蔼地伸出手来,把宛露的手紧握在她的手中。宛露慌忙鞠了一躬,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
“伯母!”
孟太太笑望了孟樵一眼:
“樵樵,你怎么让她淋了雨呢?这样不懂得体贴人呵,还配结婚娶太太吗?”
“噢,伯母!”宛露情不自禁地代孟樵辩护,“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喜欢淋雨。”
“是吗?”孟太太对她深深地看了一眼,笑容收敛了,“以后这种怪毛病一定要改!”她说,走到沙发边坐下,“宛露!”她沉着声音叫,忽然变得很严肃、很正经、很庄重,而且是个完全的“长辈”,一点也不苟言笑的,“你过来坐下,今天既然已经谈到婚嫁,我必须和你好好地谈谈。婚姻不比儿戏,也不再是谈恋爱,要吵就吵,要好就好,婚姻是要彼此负责任的。”
“是的,伯母。”宛露温顺地说,心里又开始像打鼓般七上八下,她勉强地走到孟太太对面,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眼光就不知不觉地飘向了孟樵,带着抹可怜兮兮的、求助的意味。
“看着我!”孟太太皱了皱眉,“这也要改。”
“改什么?”宛露不解地问。
“宛露,不是我说你,女孩子最忌讳轻佻,你跟我说话的时候,眼光不能飘向别人。这是很不礼貌的。”
“哦!”宛露喉咙里像哽了一个鸡蛋,她只得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地看着孟太太,“是的,伯母。”她应着,声音已有些软弱无力。
“你既然愿意嫁到孟家来,你就要知道一些孟家的规矩。樵樵的父亲叫孟承祖,曾祖父是个翰林,孟家是世代书香,从没有出过一点儿差错,孟家所娶的女孩子,也都是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坦白说,宛露,你的许多条件,并不适合我的要求。”
“哦,伯母。”宛露又看了孟樵一眼,孟樵已不知不觉地走了过来,坐在宛露身边,而且紧张地燃起了一支烟。当宛露的眼光对他投来,他立即对她做了一个鼓励的、安慰的眼色。
“又来了!”孟太太严厉地看着宛露,声音仍然是不疾不徐,不高不低的,“宛露,你第一件要学的事,就是目不斜视!你知道吗?你长相中最大的缺点,就是你这对眼睛……”
“我知道,”宛露的胸部起伏着,“我有双不安分的眼睛,你上次告诉过我!”
“你知道就好了。”孟太太一副宽容与忍耐的态度,“这并不要紧,你只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要随便对人抛媚眼,尤其是男人……”
“伯母!”宛露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声音,“我从来就没有……”
“宛露!”孟太太沉声说,“这也要改!”
“改什么?”宛露更加困惑了。
“长辈说话的时候,你不能随便插嘴,也不能打断,这是基本的礼貌,难道你父亲没有教过你?”
宛露咬紧了牙关,垂下了眼睑,下意识地把手握成了拳,闭紧嘴巴一语不发。
“抬起头来,看着我!”孟太太命令着,“我和你说话,你不要低头,知道吗?”
宛露被动地抬起头来。
“我刚刚已经说了,你的许多条件,并不适合我的要求,但是樵樵已经迷上了你,我也只好接受你,慢慢地训练和熏陶,我想,总可以把你从一块顽石,琢磨成一块美玉,你的底子还是不错的……”
“不见得!”宛露冲口而出。
“你说什么?”孟太太盯着她,“你一定要打断我的话吗?如果你现在都不肯安分下来,你怎么做孟家的媳妇呢?你看!你的眼光又飘开了!我可不希望,我娶一个儿媳妇,来使孟家蒙羞……”
“妈!”这次,开口的是孟樵,他愕然地、焦灼地、紧张而困惑地注视着母亲,“妈!你怎么了?宛露又没做错什么,你怎么一个劲儿地教训她……”
“樵樵!”孟太太喊,声音里有悲切,有责备,有伤感,还有无穷无尽的凄凉,“我只想把话先说明白,免得以后婆媳之间不好相处。我没想到,宛露还没进门,我已经没有说话的余地了。好吧,你既然不许我说话,我还说什么呢?真没料到,你从小,我养你,教育你,给你吃,给你喝,今天你的翅膀硬了,你会赚钱了,又要被派出国了,你有了女朋友,我就应该扫地出门了……”
“妈妈!”孟樵大喊,“你怎么说这种话呢?好了好了,是我的错,我不再插嘴,你要怎么说就怎么说吧!都算我错,好吗?”他懊恼地望望母亲,又怜惜地望望宛露。对母亲的眼光是无奈的,对宛露的眼光却是祈谅的。
孟太太没有忽视他这种眼神,摇了摇头,她悲声说:
“我不再说话了,我根本没有资格说话!”
“妈!”孟樵的声音变得温柔而哀恳,“请你别生气吧!今晚,我们是在谈婚事,这总是一件喜事呀!”
“喜事!”孟太太幽幽地说,“是的,是喜事!宛露是家学渊源,是名教授之女,你交到这样的女朋友,是你的幸运!我这个不学无术的老太婆,怎么有资格教她为人之道?”
“我想,”宛露终于开了口,她的声音森冷清脆,她的面颊上已毫无血色,她的眼睛乌黑而锐利,她的呼吸急促而重浊,她直视着孟太太,“你应该先了解一件事,再答应我和孟樵的婚事。我不是段立森的亲生女儿!我是他们的养女,我的生父是谁我不知道,我的生母是个舞女……”
“什么?”孟太太直跳了起来,脸色也变得雪白雪白了,她掉头看着孟樵,“樵樵!”她厉声喊,“你交的好朋友,你不怕你父亲泉下不安吗?我守了二十几年寡,把你带大,你居然想把一个出身不明不白的低贱女子,带进家门来羞辱孟家……”
“宛露!”孟樵也急了,对于宛露的出身,他根本一点也不知道,第一个直接反应的念头,他就认为宛露又在编故事,目的只在和母亲怄气。于是,他叫着说:“你别胡说八道吧!宛露,你何苦编出这样荒谬的故事来……”
“哦,孟樵!”宛露的声音,冷得像冰块的撞击,“原来你和你母亲一样!你也会注重我的出身和家世,更甚过注重我自己!你们是一对伪君子!你们看不起我是不是?你又怎么知道我看不看得起你们!”站起身来,她忍无可忍地逼向孟太太,压抑了许久的怒气像火山爆发一般喷射了出来,她大叫着说,“你是一个戴着面具的老巫婆!你讨厌!你可恶!你虚伪!你势利!你守寡了二十几年,有什么了不起,要一天到晚挂在嘴上!如果你不甘心守寡,你尽可以去找男人!你守寡也不是你儿子的错误,更不是你给他的恩惠,而你!你想控制你的儿子,你要独霸你的儿子,你是个心理变态的老巫婆……”
孟太太被骂傻了,呆了,昏乱了,她蜷缩在沙发上,喃喃地叫着:
“天哪!天哪!天哪……”她开始浑身颤抖,指着孟樵,语无伦次地叫,“樵樵,樵樵,你拿把刀把我杀了吧!你拿把刀把我杀了吧!……”
“宛露!你疯了!”孟樵大吼,扑过去,抓住了宛露的胳膊,“住口!宛露!你怎么可以这样骂我母亲?你疯了!住口!”
“我不住口!我就不住口!”宛露是豁出去了,更加大叫大嚷起来,“你母亲是个神经病!是个妖魔鬼怪!她根本不允许你有女朋友。她仇视你身边所有的女人!她要教育我,要我端庄贤淑,目不斜视……”她直问到孟太太脸上去,“你敢发誓你二十几年来没想过男人吗?没看过男人吗?你是一脸的道貌岸然,一肚子的……”
“啪”的一声,孟樵已对着宛露的脸挥去了一掌,这一掌清脆地击在她面颊上,用力那么重,使她站立不住,差点摔倒,扶着沙发背,她站稳了。转过头来,她不信任地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孟樵,低低地说:
“你打我?你打我?”
她再看看缩在沙发上的孟太太,然后,她转过身子,像一阵旋风般冲出了大门,对着大街狂奔而去。孟樵呆立了两秒钟,才回过神来,他大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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