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一黍第138部分在线阅读
石火光无奈道:“这……我说不过你。”
赵黍说:“我不打算将什么灵材都炼制成用于斗战杀伐的法宝。在星落郡一遭,见识过崇玄馆的九天云台,我也想效仿一二。如果出行往来不是腾云驾鹤,而是一整座宫室凌空翱翔,甚至法宝本身可以充当坛场,便于行法召遣,岂不甚妙?”
石火光只好答道:“那我帮着你琢磨一下吧。”
……
张端景拿着错金虎符来到后山,他步伐平缓,当望见不远处抱朴亭时,忽然停下脚步,像是自言自语道:
“出来吧,你在后山躲了好几天,当我全然不知么?”
话声刚落,就见一名傩面剑客从树梢间一跃而下,手提古拙长剑直指张端景后颈。
“你答应过我,不会将阿黍卷进来。”傩面剑客声音低沉,隔着青面獠牙的狰狞傩面,隐约能听出是女子声音。
“我不可能把他永远圈禁在馆廨之中。”张端景头也不回地说:“我让他回避各种外出事务,在法位升授上尽力拖延,在言辞上多有贬抑,可终究不能面面俱到。何况这一次是国主下旨,把各家馆廨年轻修士调派到星落郡,以作考校。你觉得赵黍能够独善其身么?”
“那你知不知道,他究竟被卷入到何种程度?”傩面剑客呵斥道:“他甚至要跟梁韬共处一地,这就是你的照顾?”
张端景言道:“我知道。但我更明白,他并非是无端卷入其中。”
“你还想狡辩?”傩面剑客沉声喝问,剑锋仿佛随时能刺入颈中。
“你觉得设计祈禳法仪、遏制神剑的人,是谁?”张端景察觉剑锋一颤,面无表情道:“没错,就是赵黍。我祭剑所用的太一八神青龙法仪,本就是赵氏家学,就连赵炜本人终其一生都未曾参透。
但赵黍仅仅是得知神剑借助灾异之气,便能以过往所学,加上城隍地祇之助,设想出一套匹配山川地脉的祈禳法仪,将灾异之气化解压制,让你手中神剑锋芒尽失。这些事,连我也不曾预料到。
今番星落郡失败,与其说是输给梁韬,倒不如说是输给了赵黍。单论赵氏家传的科仪之学,赵黍比他祖父赵炜还要精深!若不是他用计骗走梁朔的法箓仙将,又广设祈禳法仪,你手持神剑面对梁韬,应有一战之力,不至于惨败至此。”
傩面剑客没有说话,张端景继续言道:“赵黍的天资、悟性都是上上之选。赵炜说得没错,你根本没必要费心思重振玄圃堂,你儿子就是最好的传人。”
“宗门覆灭之仇,子良殒命之恨,注定我与崇玄馆不共戴天!”傩面剑客语带怒恨:“当年梁韬为覆灭有熊国大军,下令子良领兵诱敌,却不告知他是引洪来攻,结果让子良葬身波涛!子良也是你的学生,而你如今却坐视阿黍被梁韬盯上,难道他们父子二人都要为你的计谋献出性命不成?!”
“赵黍不像你,他不会被仇恨所蒙蔽。”张端景言道:“他甚至不止一次希望前去崇玄馆,若非为了解救降卒当众顶撞梁韬,或许他真的有办法自己改换门庭。”
傩面剑客沉声道:“若是让阿黍迈入崇玄馆,我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我快压不住他了。”张端景回答说:“赵黍本来就是金玉之资,稍加打磨便可焕发光明。他甚至在星落郡得遇仙家缘法,见证地真登仙,连一方城隍都对他大加庇佑。
你觉得这样的人,能够掩藏多久?还是说,你希望我将他当成猪狗般圈养起来?为此我甚至不惜让他荒废掉习武的最佳年岁,就是尽量避免他亲临战阵杀伐,过早显露锋芒。”
傩面剑客不说话,张端景言道:“你性情果然变了,我当初就警告过你,以自身蓄纳剑气,要提防心性受暴戾剑意所制。”
“我好得很,不用你费心。”傩面剑客手腕一转,将古拙长剑收入斗篷之下。
张端景转身言道:“今番事败,难免引起梁韬戒备,你暂时不宜再露面,留在后山把伤势养好。等我略作筹备,再告知你后续安排。”
……
赵黍修养半个月,经过悉心调治,身体已经大好。再怎么说,他如今也是玄珠初成的修炼之辈,体魄强健远胜凡人。虽说因为心境剧变带来形体伤病,但怀英馆也不缺疗伤灵药。
而且赵黍当初吐血,也是因为在星落郡种种经历,导致积郁太深。吐出心头淤血,正好当做宣泄,总比一直憋在胸中不发要好。
半个月后,张端景将那枚寅虎令还给赵黍,其上错金古篆消失不见,虎符本身黑得发亮,赵黍能感应到,内中有一缕精纯清气聚结,有些类似未经祭炼的契命环。经过张端景这么一番炼化,起码省了赵黍十年的功夫。
张端景处理了一些馆廨事务后,便与赵黍动身前往东胜都。和前往星落郡车马成群不同,这回并没有带上其他随侍人手,两人向南走了一段路程,随后登船沿江而下。
昆仑洲东土河流众多,土地肥沃,自天夏一朝便已是众所周知的富庶之乡。赵黍乘船一路所见,沿岸不乏繁忙船埠、通都大邑,货殖经营极为昌盛,各地物产堆垒如山,甚至能看见悬挂有熊国旗徽的商船停泊靠岸、装卸货物。
而在城邑之间,往往就是连绵不绝的桑林鱼塘、稻香田亩,豪门巨室的庄园也隐约可见,站在望楼上的私家部曲,为庄园主人看顾田亩与佃客。
经过一段日子航行,当船只临近东胜都,正好是傍晚时分,远远可以望见一片灯火辉煌的朱楼高阁,歌舞声、吵闹声喧闹沸腾。
靠近之后,便能看见那些朱漆楼阁间,莺歌燕舞成群,有歌姬低吟浅唱,也有琴女抚弦奏乐,也不乏优伶做出种种惊心动魄的杂耍,还有更多娼妓出没往来,无数男男女女嬉戏打闹,赵黍甚至看见有富家公子将一坛美酒直接从高楼往河里倾倒,使得河道泛起阵阵熏人酒香。
“真够浪费的。”赵黍从舷窗向外窥探,摇头感叹。
张端景坐在船舱中闭目言道:“华胥先君在这龙藏浦两岸大兴土木,广设女闾,尽管数十年来饱受非议,但都中豪富、朝堂卿贵往来此间者甚众,时有豪掷千金之人。”
赵黍笑道:“我明白了,这是国君用来敛财的手段。只是这办法有些不干净。”
张端景则说:“豪贵侵劫田亩、剥掠人丁,国无公帑,自然出此下策,以充内库。”
赵黍挠头道:“这么说来,国主会让怀英馆单独营造符兵么?”
“此事我自有计较,你不宜牵涉太深。”张端景言道。
船舱里话声刚落,外面好像有东西掉落在甲板上,正艘船晃动一下,随即便是一串兵刃交击的动静,两岸同时响起无数欢呼声、叫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