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雄第51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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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世清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如今治有两郡之地的他还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
襄垣县发生的事情,连夜已经传了过来,让他多少有点不安,他认为上党流的血已经够多了,其他的要慢慢来。
自他入主上党以来,除了砍下严宗的脑袋震慑诸人之外,他先就在梳理郡中官吏,现在差不多已经到了火候。
接下来才会轮到恢复民生,派人剿除盘踞在山中的各个匪巢等等。
按照他的构想,在三到五年之间,能让上党恢复些承平时节的模样,从这点上来说,他和陈孝意等人差不多,都是久历宦海的人物,治政地方的经验很足,喜欢按部就班的治理模式。
既不会因地方贫瘠就有所惰怠,也不会因为时间紧迫,就行那急功近利之举。
他治理上党的切入角度也不稀奇,拉拢地方族类,尤其是上党这样一个诸族杂居的所在,他还要给予一些异族的头人,首领们礼遇,他认为这是治理地方必不可少的一步。
显然,李破的到来打乱了他的计划,李破一到,便在襄垣大开杀戒,地方豪强的反应很难预料。
当然了,最多也只是增加一些麻烦,并不会出什么大事,这时节还能拉起人马来造反的人是越来越少了,上党更是如此。
所以,他只是有些不安,并不会为此过于忧虑,而更多的则是在考量那位巡游至上党的目的。
是对他裴世清不放心呢……还是对河东裴氏不放心呢?
这其实是一个问题,一个让人分外头疼的问题,如今远离绛郡的他对裴氏的未来已经有些把握不住了。
和裴世清并肩而立的张伦则在挠着大胡子,不时的往官道上张望两眼。
作为李破麾下八个开府的将军之一,张伦这几年几乎是一年一个台阶的走了上来,对军功的渴望不比别人差。
如果是其他人来当这个郡尉,一定极为不耐,可张伦不一样,他觉得率兵平定上党,长平两郡的军功还够他嚼上一段时间。
而他升迁太快,根基薄弱,军功资历上也跟其他卫府将军没法相比,所以他认为自己需要一段时间积累一下,上党郡尉任上,正是一个好地方。
别看人家没读过几本书,可所思所想确实不简单,大胡子心眼儿多,李破还真没冤枉了他。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没在汉王殿下称王的时候呆在晋阳,按照他的想法,卫府将军们中间应该很快就将有大将军出现了。
这个时候呆在晋阳的人无疑会有近水楼台的优势,当然,外间众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汉王殿下向来公允,不会忘了他们的。
所以说,张伦在上党呆的很安稳,他也一直在跟太守裴世清商量剿匪的事情,没多有少,也算是军功嘛,而剿匪还能练兵。
他麾下的人马大部分还是跟随他一同降顺的唐军降俘,之后因为身任卫府将军,所率兵卒立即多了起来,和李唐那边就是不一样,官爵没那么高,实权却是倍增。
李破对他的看重,让他非常感激,所谓士为知己者死,既然投了明主,那他张大胡子也不会自甘小人,找准了时机,就得让众人瞧瞧,他的忠心绝对不比其他人差了。
他的雄心壮志,肯定是裴世清没法相比的,可见,李破对麾下将领军兵的控制力远胜于文官。
而且,这种情形随着地盘的增大还有加强的趋势。
襄垣的事情张伦也听说了,和裴世清不一样,他根本没当回事儿,要说在上党杀人最多的,肯定不是其他人,他张大胡子的名声在上党都能止小儿夜啼了才对。
尤其是当初随李渊南下的时候,他以三千兵马略上党,长平,两军交战杀的人就不提了,而战后他砍下的脑袋连他自己都记不清有多少。
以汉王殿下之尊贵,杀个小小的县中县尉,主簿的又算什么呢?那和踩死几只挡路的蚂蚁其实没什么分别。
他和其他将领一样,怕的不是汉王殿下如何如何,而是罗士信那样的家伙,一怒之下,你都不知道他能干出什么事儿来。
在裴世清和张伦身后站着的,是上党郡丞长孙敬德,上党别驾于梦宣,这两位是姻亲,长孙敬德乃上党文宣王长孙稚之后,和洛阳长孙氏同出一脉。
这一家无疑是晋地门阀中比较拔尖的那一类,上党长孙曾经几代镇守上党,称上党王,如今的东都长孙氏只是他们的分支而已。
他们才是上党扎扎实实的坐地户,在上党的地位可以比照晋阳王,只是东都长孙氏多有兴旺之像,相比之下,上党主支却走起了下坡路。
还未能在隋末乱世当中,显出姓名。
于梦宣出身屯留于氏,为长孙氏姻亲,严宗在时,他们被压的很厉害,裴世清入主上党,于氏作为裴氏门下,自然也就与长孙一道,投了裴世清。
长平郡丞范文进此时也在他们身边,这位一路赶过来的家伙显然是长平大族的代表……
这一群二十余人,加上各自扈从,黑压压一片的恭立于道旁,眼巴巴的盯着官道,窃窃私语间,让这里的气氛既有着肃穆,又夹杂着躁动……
上党的天空,变换着颜色,人心也在随之变动,上党俊杰汇于一处,努力的在寻找着属于自己的位置。
===第612章迎候(二)===
一队队骑兵纵马而来,当王旗出现的时候,他们便汇聚在了一起,同时放慢了速度,随着王旗一起行进。
对这样的情景太熟悉了,张伦心中微有激荡,笑谓裴世清道:“看来大王心中火气未平,你我可要小心些了。”
裴世清则回道:“未必,居其位谋其政,你我尽心理事,何虑于此乎?”
张伦挠着大胡子呵呵一笑,再不说话,心里却道,俺是雁门野人,自然无碍,你可是河东裴氏的阀主,说不定什么事就能找到你家头上呢。
门阀天然的际野,将这两位上党军政首脑划分开来,他们几乎肯定不会太过亲近,却也不会互相拆台。
而他们的志向其实也都不在上党郡守,郡尉这个位置上……
隆隆的马蹄声静止下来,王旗已近在眼前,李破立于旗下,裴世清立即上前一步,躬身施礼,“上党,长平太守裴世清率郡中文武,拜见汉王殿下。”
众人纷纷躬身行下大礼。
李破翻身下马,笑着一把扶住裴世清,“无须多礼,辛苦了,有什么话,回去再说,一路行来,数裴郡守这里弄的最是隆重,哈哈,晋阳那里得了消息,怕是你我耳根都不得清静啊。”
裴世清直起身子,笑容不止,姿态恭谨,心里却道,若我不率众出迎,那才叫落人话柄吧……
“主公远来,一路鞍马劳顿,臣已备下酒宴为主公洗尘……”
李破随口应着,“这里山多了些,行路确实有几分艰难,累倒不累……本王在襄垣休息的很好呢。”
裴世清有点头疼,句句夹枪带棒,襄垣的那些混账东西到底怎么得罪您了这是?
那边李破已经拍上了张伦的肩膀,“你也辛苦了,人们都说,上党乃天下之脊,在这里领兵可不容易,粮草之类还支撑的住吗?”
张伦那一脸大胡子都翘了起来,狠狠锤着胸膛,道:“大王放心,这里一切都还安好,有俺在此,定不叫贼人猖狂。”
李破当即就乐了,这话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呢?
别看前后说这话的人都长了一副大胡子,可效果就是不一样,想那襄垣县尉说了,就是大言不惭,你个小小的县尉,在县中作威作福,谁来了,你就开城投降,保境安民之说都被你就饭吃了,还敢在晋地王者面前口出大言,实在是不知死字不怎么写。
是的,襄垣县尉被砍下脑袋其实一点也不冤,归根结底在于,他不但在汉王面前失了礼节,加之本人也毫无建树,如此还要在李破面前肆意插言,实乃取死之道。
就像当年李破南归之时,几个小小的城门守卒,其实并不会放在他的眼中,可他还是曲意逢迎,并没有去跟人大大咧咧的露出手段,换取平等相交的机会。
为什么?因为你不了解自己的身份和处境,在旁人眼中,你做出来的事也就有着不知天高地厚之嫌,得到的结果,多数时候不会如你之愿,可能还会完全相反。
而如今的李破贵为汉王,别说一个小小的县尉,即便是眼前的裴世清和张伦,也要小心翼翼,又怎能容一个县尉在他面前放肆?
这就是礼仪,逾礼之人都会受到惩罚,而在官场之上,这种惩罚也就越加严重。
李破很明白这个道理,可那孙县尉显然不太明白,于是也就人头落地,还连累的许多人等,巨大的身份差距,让他像蚂蚁一样被碾的粉碎。
乱世当中,这种愣头愣脑的家伙有很多,既不知己,又不知彼,也就糊里糊涂的去见了阎王。
这和杀人立威毫无关系,因为一颗县尉的脑袋,根本不够分量。
当然,若是襄垣县能生机勃勃的摆在李破面前,他倒是能容忍一下县中人等的冒犯,可惜,襄垣县死气沉沉,民生困苦,这样你却还要得意洋洋,自诩顶天立地,好吧,你还真是个人物。
而这话张伦说起,听着就是不一样。
“好,有你和裴郡守在,我又能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寒暄几句,又认了认几个郡丞,别驾,跟长孙敬德多说了两句,之前他也做过功课,上党豪族不多,长孙氏无疑是其中翘楚。
竟然和东都长孙是一家,李破当时也觉着有些稀奇,这么说来,上党长孙氏和李渊还是姻亲呢。
李世民娶的是长孙家的女儿,扒拉扒拉他那可怜的历史知识,有名的其实是李世民的妻兄长孙无忌。
这人呼风唤雨过很长一段时间,下场挺凄惨,作为最坚定的保皇派好像被武则天给灭了。
而现在的情形则是,长孙氏子弟分作了三处,主支在上党,长孙晟一脉定居于东都,长孙顺德,长孙无忌叔侄在长安,随着时间推移,长孙氏无疑会融入到关西世阀当中,成为关西门阀的代表人物。
至于长孙氏主支,如今可谓是人丁寥落,下坡路走的那叫一个痛快。
他们是在大业初年的时候,很多子弟因为参与了汉王杨谅谋反之事而受株连,整个上党长孙家族几乎遭了灭顶之灾,不然的话,也不会轮到严宗来压他们一头。
现在又一位汉王站在了长孙敬德的面前,同样前途未卜,长孙敬德是心惊肉跳,连搏上一搏的心思都不敢起,只想着随波逐流,给他们上党长孙一脉保留点血脉。
因为当年之事太过惨烈,也只过去十余个年头,远未到忘记教训的时候,而且,最让他担心的是,东都他那些兄弟子侄可也没闲着。
他的堂兄长孙顺德带着长孙无忌,长孙无逸两个侄儿投了李渊,更和李渊结成了亲家。
东都旁支则由长孙安业把持,应该正为王世充效力。
这般一来,他们上党主支就更要小心几分,一旦给人抓住把柄,让这位汉王殿下认为上党长孙一脉有了异心,怕是严宗和不久之前发生在襄垣县的一幕就要在郡城上演了吧?
李破在感叹着这些大族的人脉和那些乱七八糟的裙带关系,却是不知几句话间,已经让这位小心翼翼的长孙郡丞汗都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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