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邪(校对)第839部分在线阅读
阎罗买卖不接,墨巨灵买卖不接。其他人都没问题,又一栈会代为寻找。苏景点点头:“算价钱吧。”
“请您稍等。”兴高采带上烈起身离开房间,自己不敢做主,须得问过上层人物。
两个人离开足有一个时辰才重新转回,兴高采对苏景道:“寻这些人,十个甲子为限,至于价钱:一枚太阳一家店。再加上您老,最少一千年。”
这个价钱把苏景说糊涂了:“什么意思?”
“贵客容禀,鄙东开这座又一栈有些年头了,承蒙各方神仙照料,生意还算过得去,东家前阵子就盘算着再开一间分店。再就是您也看到了,这家老店也没点排场。我们东家的原话是……有钱就得作(zuō),东家觉得自己现在有点身家了,再开分店的时候可不想像这家那么寒碜了,想来想去,要是把客栈开在太阳金宫里那就气派了。本来这个事应该去找三足神鸦,奈何东家年轻时候曾经和一头大金乌抢凤凰女。”
烈接口:“掌柜的输了,咱还一直没有老板娘呢。”
“所以掌柜的有心结啊,想要在太阳里开店又不愿意跟金乌一脉打交道,正好,您也是修持阳火的。”兴高采笑眯眯地:“您莫误会,掌柜的要的不是您现在手上的这枚太阳,他要一枚不是金乌铸就的太阳,可仙天之内,非金乌族类却修习阳火有成、有资格铸就骄阳的,除了您怕也不容易找到第二个了。”
自己的阳火修持,金乌大将留下的小太阳,都被苏景和阳三郎刻意遮掩,但未能逃脱又一栈的洞察。
对方非等闲,苏景倒也不太意外,如实说道:“我修持阳火不假,可炼就太阳非朝夕功夫……”
“这无妨啊,您是神仙,东家是神仙,小的们不才也勉强顶了个仙家名头,大家都仙,最不缺的就是寿命,请您大概交代个时间,然后我们就等着呗。另外请您放心,只要立据成书,我们这边就先开动了,该打听打听该找人找人,十个甲子内肯定帮您把人找齐。”
苏景敲敲面前的桌子,随手指点着客房内诸般“神奇”:“铸就骄阳只是时间功夫,但这间客栈处处神奇法持,凭我自己,想要把太阳金宫……”
不等他说完兴高采就摇头道:“这一重也请您放心,当您老的骄阳铸就初成形的时候,大东家会派人帮你改造金宫,有关客栈的诸般法持,可能会有麻烦您出手的地方,但主要还是咱们来做。”
苏景再问:“太阳、客栈明白了,‘再加上我、最少一千年’又怎么算?”
“我们东家不懂金乌法度,将来分店落成,不管怎么说都是您铸就的太阳,短时间里还得请您照应着,所以到时候请您做个二东家,帮忙给照应一下,时限为一千年。千年之后您想走就走,绝不敢留;若您不想走,大家不妨坐下来再谈一谈分股的事情。东家说了,最好的情形莫过于,太阳是您的,店子是您的,他就坐地抽头,嘿,现在说什么都还早,将来慢慢您就明白了,鄙东不怎么精明还穷大方,是个很好打交道的人。”
“请您照应一千年,也不是就一定得耗在店里,您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太阳分店真要有什么事情,您得伸伸手帮一把,仅此而已了。”
条件一重一重说明白了,若真按照对方所言,苏景实在想不出自己会真正有什么损失,再从头到尾思索一番,苏景望向兴高采:“是不是太照顾我了?”
兴高采嘿嘿笑:“生意做得是个你情我愿,我们东家乐意这就足够了。再说,帮您找几个人,我们又要太阳,又要您千年相助的,其实也不算便宜了。您要觉得合适,咱们现在就立个字据?”
只待苏景一点头,小伙计烈就从袖口里取出字据,早都准备好了,上面一条条清清楚楚,且这份字据上全无花样,写得明白,苏景要找的人里,只要有一个没找到又一栈就白干活,决不再找苏景要太阳。
字据上只有又一栈约束自己的条款,但若帮苏景找齐了人、苏景反悔不去铸就太阳,会如何赔偿只字未提。
“特别克己,又一栈做好自己的本分,您肯定也会给咱们个满意交代,信得过,信得过。”兴高采笑着,言辞是客气的,不过目光里的意思很明白,又一栈从不怕人反悔,他们有这个底气。
字据最末,又一栈已经落印画押,苏景接过笔画押又按了个手印,这桩买卖算是谈成了。比着他之前想象的复杂了一点,但并不比想象中的昂贵。
字据一式两份,大家各自收好,做成一桩好生意兴高采和烈都开心异常,正向再说什么,忽然外面一个声音传来:“烈先生可在么?贫僧还在等待。”
前前后后快两个时辰过去了,彤骨和尚一直等在外面没人招呼,有些不耐烦了。
小伙计烈想也不想,扬声回答:“没这人!”
这算什么回答,彤骨闻言微一愣,旋即笑了:“烈先生是在消遣和尚啊。”
兴高采接下话题,就在房内当着苏景面前,扬声笑道:“神僧言重,我们这些做小厮的苦命人,从来都是被人家消遣的,什么时候也不敢消遣旁人。您老知道又一栈的规矩,又让咱们来绑店内贵客,这不就是消遣我们么。消遣就消遣,小的们命贱,只求神僧能开心就好。”
语气客套得一塌糊涂,可是兴高采这番怪话又哪有丝毫善意。
彤骨和尚并未发怒,也没愣头愣脑地向客栈闯来,声音淡漠:“小二哥不肯做和尚的生意,只怪我自己把事情想得天真了,罢了,罢了。又一栈有又一栈的规矩,和尚不敢乱来;但西天也有西天的法度,苏景小妖非得铲除不可。”
说话间,和尚脚下祥云猛做展阔,化作一道巨大金色云环,将又一栈套在正中,跟着和尚大修摆动不休,一尊尊金身护法神僧显身,算上彤骨一共三百僧侣,分布、结坐于金色云环。
再明白不过的情形,和尚们不闯店,但把又一栈包围了,苏景总不能在店里待上一辈子,总有离开的时候。
“神僧这是作甚啊?”兴高采扬声:“您这样一围,我们还怎么做生意。再就是苏老爷刚刚跟咱们谈成一桩生意,这笔买卖有个时间工夫,生意未成之前,小的可不敢让您伤了他,您要是偷偷摸摸地打他,咱们不知道也就算了;可您这般明火执仗、摆明打杀,小的就实在为难了。”
苏景从旁对兴高采说道:“我先跟和尚说几句吧。”
兴高采笑了:“您老不用担心,小人口中说为难,其实一点也不为难,就凭这个和尚……”
苏景摇了摇头,客房陈设到普通凉菜到皮肉生意再到轻松探出梅大本名,哪还看不出又一栈深不可测,苏景当然晓得大小伙计一点不为难,不过杀灭芙蓉须弥天的是他,这件事情和又一栈无关。
苏景运力,传声外间:“彤骨大师,芙蓉须弥天的事情,你我谈一谈吧。”
“苏景?”彤骨一哂:“芙蓉须弥天遭你屠灭,谈无可谈,你不伏法无以正视听!”
“谈无可谈?”苏景追问了句。
“谈无可……啊!何方凶徒,安敢如此!”彤骨和尚本来神情安稳,重复自己所言,可话说到一半面色骤变,语气中惊怒交加!
第一千零八十三章
大阿姑,象无辜
焉知彤骨与芙蓉须弥天不是沆瀣一气?就算他不知情,不肯谈的是他,苏景又哪会上赶着解释,本打算在对方最后确定“谈无可谈”后就放出太阳轰他们个狠的,不承想还不等太阳放出来,彤骨和尚就变了颜色、变了神情:有新来怪人入场。
头发乱糟糟一把抓的肥壮人物,劈头盖脸外加从头到脚的鲜血,仿佛刚刚从血池子里爬出来。这人实在太脏了,看不出他的本来面目,周身还有浓浓血腥恶臭散出。
彤骨和尚是见过大世面的,新来的怪物只凭一身血和熏天臭气还吓不住他,让彤骨和尚惊诧的是“怪物”手中拖着的东西:万丈高大、山一般的巨兽,周身上下伤痕累累,曾经的圣兽神采早都散去,身遭重创下之下都无法再站立,倒身在地奄奄一息、被怪人抓住尾巴拖着。
巨兽长长的鼻子倒垂,两根锋锐长牙都被打断,断牙间丝丝缕缕的血痕……神采不再、模样狼狈可轮廓还是清晰的,稍有见识之人就能轻易辨出,这分明是一头白象!
在凡间佛徒中有神龛、有牌位、有鼎盛香火供奉的圣兽白象;在仙天得佛祖喜爱、为诸多菩萨大士饲养的吉祥白象。
只有一头像也就罢了,更让彤骨觉得心惊肉跳的是,这头白象头顶卍字莲花冠、身披青霞三宝鞍,这不是普通白象,它是坐骑……真正要命的是彤骨和尚认得驾鞍上的标记,这头白象的主人可是一位高高在上的真正大士!
彤骨和尚惊骇之际,“兴高采烈”兴高采烈,两位小二哥同时眉花眼笑,纷纷道:“厨子回来了,厨子回来了。”
又一栈中去打白象的厨子回来了,且他真的打了一头白象回来,还是上位大士的坐骑。
彤骨和尚长长提息,强自镇定下来:“何方神魔,怎敢伤我佛家吉祥兽,还不速速放下白象解说明白!”
厨子理都不理,继续拖着白象向着自家店子里走去,他的步伐看似缓慢其实暗藏妙法,开步则千里湮灭,没几步就从视线尽头逼近彤骨和尚布下的金环法云,彤骨和尚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阁下止步!”
和尚色厉内荏,这头白象的主人,无论法力、势力还是地位都远在他之上,周身是血的怪人能从那位大士手中抢来白象足见本领。这样的人彤骨根本惹不起,可和尚今天霉运高照,赶上了这件事不能不硬着头皮问一声,否则将来被上位佛陀问起来他没办法交代。
厨子还不止步,就拉着一头将死白象,一步一步踏过彤骨的金环法云,走近了又一栈。
彤骨和尚不敢动手,也不知该再喝问什么,未料眼看就要拖着大象走进客栈的怪人忽然站住了脚步,伸手抹了把脸,回头问:“你……围困又一栈?”
居然是个女子声音。
瓮声瓮气,嗓音粗哑,可的的确确是个女子声音,且“他”又将脸上遮面的血浆抹去,隐约可辨其面目,娥眉凤目、颌下无须颈上无结,好个煞气腾腾的胖大女子。
苏景还记得剑冢采剑、初见紫霄尚尚时的情形,未嫁人前的十七公主堪称肉山,可是和这位又一栈的大厨娘相比,紫霄尚尚简直绝代佳人。
而“大厨娘”问话过后,忽又发出“咕”的一声怪笑,胸怀太过宽阔、一笑共振嗡嗡、待到笑声响起时仿佛南荒老蛤一声闷哼撼天……笑声落下时候,白象飞起来了。
重于万钧的巨大白象,就被大厨娘抓着尾巴、当作流星锤砸出!
初见其人,不由得用当年的紫霄尚尚来比较;再闻其笑,苏景直接想到南荒老蛤;此刻见她打人,苏景又把天真身边的灭顶大圣想起来了。
象直砸、象斜轰、象横抡,大厨娘化身狂风,手中巨象翻飞,什么圣僧什么法环,顷刻间崩碎开去,彤骨和尚一时躲避不及被巨象荡起的罡风卷中胸膛,当即鲜血狂喷,不敢恋战转身就逃。
从舞象到破阵、彻底击溃和尚,一共只才三息工夫,大厨娘走进客栈。
看上去不过丈许宽阔的客栈门洞,身形如山的白象进入却全无阻碍。兴高采、烈欢欢喜喜地迎了出来,苏景也跟在小伙计们身后看热闹。
两位小二哥和大厨娘打招呼:“大阿姑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大阿姑恨恨道:“秃头狡猾,说是把白象送我,暗中又行布一阵想要困杀于我,破阵用了些时间,又惦念着客人点的菜,来不及去报仇就急匆匆的回来了,归途中又遇到一伙红眼狗子,打了一仗……客人还在么?”
“三十年了啊,早都走了。”烈笑道。
大阿姑愣了下,喃喃道:“都三十年了?”她陷落的法阵时间混乱,于她而言破阵不过三两天光景,回到自家客栈才晓得竟已三十年过去。
“咳……”大阿姑叹了口气,随手把白象放到了一旁,这次可是白忙活了,此时大阿姑发现了苏景,立刻露出笑容、敛衽施礼:“贵客安好,我是个粗笨妇人,做事毛躁,惊扰到您,万勿见怪。”
身披厚厚血浆、小山似的巨妇敛衽、客套,满是半干血块的大脸笑意和善,苏景只觉说不出的古怪,赶忙还礼,摆摆手口称无碍。
大阿姑忽又想起了什么,转头问兴高采、烈:“三十年我不在,往来客官的吃食……”
兴高采应道:“咱们哥俩就对付些凉菜,大阿姑放心,咱哥们的手艺还过得去。”
大阿姑闻言微皱眉,提着鼻子嗅了嗅立刻察觉苏景房中有酒菜味道,对苏景道一声“贵客勿怪”,腾腾大步迈开走进苏景房中,待她拿着几道凉菜出来的时候眼神可就变了,满满愤怒满满凶悍,瞪向兴高采烈:“你们两个小子简直胡闹。不对,胡闹不够,简直混账,是侍奉客人还会喂猪呢……贵客莫怪……这等吃食就算喂猪,猪都得骂街何况客人……贵客莫怪……”
菜做不好,大阿姑是真生气,两个小二哥了解她的性子,笑嘻嘻地一点也不害怕,苏景有心打个圆场可一想“猪吃了都得骂街的菜,自己吃得还挺香”,咳,还是别劝了。
大阿姑发过脾气又向苏景告罪,说是要立刻为贵客安排像样的几道热菜,转身去往后院一头扎进厨房了,连澡都不顾得洗一个。
苏景则转目望向那头巨大白象。
巨兽将死,侧卧于地,可它的目光里不见愤怒、不见留恋,也没太多凶气或者恨意,只有浓浓浓浓的……哀伤?
是哀伤。或许是炼化大圣玦的缘故,苏景能看懂这头巨兽的目光。
忽然,“忽啊”一声喊叫响亮,十六老爷从苏景脸上蹿了出来,甩着尾巴尖跳到大象神身边,用小小的脑袋去拱大象的身体。小阴褫不过一尺,可他是真正恶龙,蛇小力气大,万丈巨兽被它轻轻一拱就站了起来。
只站起来一瞬而已,巨象摇晃着再次摔倒,荡起轰隆隆的巨响,一起一落,白象的目光始终不曾变过,只有哀伤,无尽哀伤。
十六是好意,想要扶它站起来,不料反倒成了拱着它翻跟头,不敢再去拱它了,改用尾巴尖去逗弄象鼻子,大象全无反应,它还未死,却如行尸走肉一般,全无挣扎或者起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