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邪(校对)第76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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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失智、狂躁皆因修炼秘法让真识陡然强大起来,捕捉到圣剑灵犀,也是因真识强大得太过凶猛,以至神智混乱,他的情形不为两种解释:一是被圣剑残灵降附体;二是因察觉圣剑的灵犀,引出了他的狂想妄思,让他误以为自己就是圣剑。
  前者为被动,后者为主动,但是无论被动主动,都是扶屠“联络”到了圣剑,这也是他身上透出冲天剑意、厚重墨色气意的原因。
  和尚们欢喜了,可是蛮子扶屠在狂笑过后,突然神情一转改作号啕大哭。大哭时,口中只有两字反复:“苦啊……苦啊……苦,苦啊!”
  声声悲切,声声震撼,而扶屠身上散出的圣剑气意也越来越浓烈,越来越厚重!
  这份气意是绝对做不来假的,中土人间尚无墨巨灵踏足,根本不可能有如此浓烈的真色气意,即便施萧晓和元一也散不出这等淳厚之势。
  同为墨色修持,在场高僧在领略扶屠身上的墨色剑意纯真同时,也明白察觉,自己的真识灵觉都被蛮子散起的墨意搅扰,变得模糊了、扭曲了。
  大喜事!
  “敢问圣剑神尊现在驻道何处,晚辈水镜愿请圣剑归于真色,纵万死而不敢辞!”激动、颤抖之外,水镜的声音有些嘶哑了。很难想象,毕生修禅、追求内心平静圣僧竟能激动如此……水镜已经不在佛光下了,精通诸般释家妙法、衣着打扮仍是和尚,但他已经拜奉真色正神,从空明高僧变成了狂信之人。
  寻回圣剑是绝大功劳,更是让真色扩散八方、让永恒得以永恒的绝大功德,水镜心中喜悦无可言喻。
  扶屠疯疯癫癫,闻听水镜之言他又改哭为笑,和蔼慈祥:“好孩子,好孩子……我在偃钵山天池,天池下,我在水中……”话说到此,扶屠突兀又是一声惨嚎,双手抱头显是痛苦无比,口中之言也没了体统:“我……我为剑中圣,我还能在哪里,我永在正神手中握,剑锋所指真色湮灭……啊……不可能,我怎会碎裂,我为天上天圣上圣……”
  抱头、打滚、说疯话,周围和尚再得不到丝毫线索,水镜一边守着扶屠,一边急急传令:“淳镜师弟即刻去往偃钵山,正花随行为你护法。”
  两僧立刻起身,施展十成修为急急催促云驾,去往扶屠所说地方,待两人走后水镜再传令身边沉镜:“师弟去一趟菩提阁,开启护宗大篆。”
  圣剑有了线索,正是紧要时刻,而扶屠身上真色气意激烈翻腾,影响众僧真识,寺中务必加强防备,非得多出一份小心不可……
  弥天台护山大篆很快开启,不过护山阵法只护门宗范围,于外却是不防备的,对山门外百里处隐身、端坐的影子和尚全无影响。
  时间紧迫,苏景早就言明,扰乱视听、让寺内妖僧查不到影子僧靠近,他是有把握的。但战局混乱形势一时一变,谁也说不好后面会有什么变化,万一施萧晓听闻圣剑消息后摆驾弥天台,苏景不知道靠着墨剑威势能不能唬住他。
  奈何法术事情急不来,影子和尚心中持咒,静静结座。“一成苏景”坐在他对面,不敢催促,只能老老实实的等着……等和尚施展法度,追查小和尚果先所得的佛陀机缘,究竟如墨僧猜测的来自天外北方佛涅槃,还是如影子和尚所想的来自中土自然佛开慧。
  “苏景”足足等候了一个时辰,影子和尚仍在静坐、持咒,这时候北方远处一道黑色云驾急掠而来,奉主持法旨前去偃钵山查探的淳镜、正花两僧返回弥天台。
  偃钵山相距弥天台不过四千余里,路途不远,往来功夫再加上入山顶天池探查,一个时辰足矣了。
  见得同伴归来,水镜和留守大寺的墨僧全都面露期待,赶忙迎上前去,水镜努力压抑着心中焦急,沉声发问:“怎样?”
  淳镜、正花两僧对望一眼,忽然咕咚咚跪倒在主持面前,淳镜老僧全身颤抖着,自囊出取出一物、双手托于掌心高高举起,想要说什么,可他面上已然老泪纵横,哽嗓处也仿佛被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费力、再费力,终归没能说出什么,那一口逆气冲出淳镜咽喉之时,全无意外的是“哇呀”一声响亮大哭。
  一声之后便再也按捺不住,淳镜、正花泪流满面放声大哭。
  另一边,水镜看清楚了淳镜和尚掌心之物,一时之间,那份因无边虔诚而自心肺间冲起的复杂情绪直冲脑海,有兴奋、有愤恨、有激动也有畏惧,饶是他修得法力无边,一时之间也觉天旋地转,立足不稳跌坐在地,旋即与淳镜、正花全无两样的,水镜也告放声大哭。
  不止水镜,自他以下,在场所有墨色信徒齐做悲声……欢喜之哭,因为迎回了圣剑,不负正神信任,终于为了真色、永恒做出自己贡献;也是悲愤之啼,因为墨剑果然残损了,此乃圣物、居然被邪魔损毁,若有的选,水镜宁愿自己身死万次,也不愿真色圣器又丝毫损伤。
  淳镜手中所托正是墨剑,但非全部,只是短短的一截剑尖。
  圣剑七断,扶屠指点,弥天台墨色僧侣得其一。
  只找回了一截,可是足以证明蛮子扶屠与墨剑的联系确有其事,足以证明今天蛮子扶屠这场猴子戏不是猴子戏,是真正圣器有灵,是真正真色神迹。
  弥天台内,无人再对扶屠有丝毫怀疑,更无人不信依靠这个蛮子,能把其余圣器残骸尽数找回……圣器回归有望、甚至已经回归了一部分,狂信者狂喜,本来清宁无边的神圣古刹中痛哭一片。
  就蛮子不哭,他正在发疯癫,抱着脑袋在网里打滚,口中怪话喊得声嘶力竭,身中墨色剑意冲荡八方。
  随着一截剑尖被找回,弥天台变成了疯子窝。
  此时静坐了好半晌的影子和尚终于动了,左手扬起,拇指食指将扣未扣,仿如拈花一般在自己的眉心轻轻一捏。
  有振翅声,影子和尚从自己的眉心拈出了一只蝉儿,寸许长,金蝉。
  今日苏景,早已不再是颈下挂如是、离山横着走的那个无知小修了,他的经历何其丰富,见识何其广博,不过就连神佛都做不到“无不知无不差”,又何况他这个小小的中土人王。见和尚从自己眉心中捏出一只金蝉,苏景好奇得很。
  一阶一阶,一景一景,当他走到越高远时,眼中的景色也就越发奇秀。今时苏景修为非凡,他身边的同伴修为非凡,再看法术神奇……愈发神奇。
第九百九十四章
金蝉舍利,石头乌龟
  中土是灵性的世界。天道大公平,万灵可竞生,莫看草木不懂疼痛、莫道蝼蚁不知所谓,只要是这天地间的生灵,都有机会修行有机会成就逍遥的。
  也是因为中土灵性十足,凡间百姓常能得见灵怪事情,比如暴雨滂沱天雷成狂待到转天早起村民发现,一条数十丈的巨蛇被雷霆劈裂、焦糊而亡;又比如谁家顽童在门口打死了一只黄鼠狼,待到子夜时千百只黄鼠狼齐聚门前哀哀啼哭……其实修行世界自凡间衍生而来,修、凡两界不可避免的会有“接触”,而凡人眼中所有诡怪事,莫过两个字:修行。
  人有人的修行,妖魔鬼怪也有妖魔鬼怪的修行。
  但愚夫村妇不解修行真谛,那些诡怪事情从他们口中转了几转,就变成了排遣无聊、刺激胆量的鬼故事,神鬼异志、狐仙蛇怪,中土凡间从不缺少这类传言,谁让大家都爱听呢。
  人为万物之灵,自视甚高,难免就看不起别类生灵,同类修行就是山中仙长;旁类修行就是妖、是孽,安安分分地做牛马猪羊不好么,非得做些不敢分的事情。
  凡人遭遇妖鬼,大都将其视为“不干净”,而凡间百姓心中以为最最“干净”的地方,莫过佛殿、道堂、仙圣古祠等等凝聚信仰、饱染虔诚之地。
  其实真正教门大宗都在修行之内,其中发生的古怪事情远超常人想象,或许不如僵尸吸血、狐仙嫁人那么刺激,但以古怪而论,要远远胜出,比如天下公认的佛门正宗,古时高悬于天际的神迹天庙摩天古刹中,就曾有一位高僧,悟禅悟禅,悟到最后就把自己悟成了一只蝉。
  倒不是高僧悟道,禅房门一关再一开,蒲团上没了和尚多了只蝉。而是高僧苦修未得菩提,圆寂后留下了一枚金蝉舍利。
  蝉形的舍利,是舍利,也是蝉。
  真的蝉,金色的蝉,活的。
  摩天刹还在时,这金蝉会自行飞到大殿听经,没事的时候就趴伏在佛像前一动不动……此刻影子和尚从自己眉心捏出的蝉就是这一只。
  持咒,请蝉,整整一个时辰地静坐,但当蝉儿在手,影子和尚一下子就轻松了,对金蝉微笑道:“辛苦师兄了。”
  金蝉凝立于和尚指尖,有模有样地点点头,旋即双翅一振、消失不见了。
  影子和尚伸了个懒腰,不再行法持咒,自袖中抽出一本书,翻开、细细研读起来。
  “一成苏景”从旁边问道:“接下来……”
  “等就是了,我所做,尽量靠得足够近,越近,佛与果先的灵犀牵连就越容易被探知,但寻灵溯源之事我做不来,全靠金蝉师兄相助。”影子和尚看书,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句。
  苏景负责扰乱寺中妖僧视听,影子和尚负责“寻灵溯源”等相关事情,术业有专攻,一成苏景现在做不来什么,只有跟着影子和尚一起等,至于等多久他懒得问和尚,该多久就是多久,不会因他询问一句就缩短时间,且问过了没准还得闹心,与其如此何必问。
  等不久,看书的影子和尚忽然笑了起来,指点着书卷:“这书写的,真的是你?”
  苏景不解其意,很是纳闷,待仔细看看和尚手中书本,苏景也笑了,还道大法师看得是真经禅卷,哪想到他在读“小说”,中土民间畅销不衰、大大有名的一本神鬼异志,《屠晚》。
  ……
  弥天台内,一截圣剑引得大群狂信僧侣激动万分,但也不能哭起来没完,过不多久主持水镜最先平静下来,伸手抹去眼泪,长长提息压下心中激荡,水镜对着网中扶屠虔诚施礼:“圣剑神君眷顾,正神真色永恒,求请神君指点,水镜再做迎接……”
  正胡言乱语中的扶屠陡做大笑,双目直勾勾瞪向水镜,却不理会对方话题,只是高声叫道:“困我于网,秃贼也敢妄论虔诚!本座早就与正神说过,疙瘩头、光秃顶,何须降服、个个该杀!若再不放我,拆尔亘古雷音寺、垒我真色永恒塔!”
  这里是弥天台,不是雷音寺。
  可网里的蛮人是个癫子,无论是不是圣剑残灵附体,他现在都神志混沌,乱说地方不值计较,不过他随口就拿西天极乐佛祖道场说事,也足见他的“境界”了。
  疯子叫嚣,要出网脱困,水镜稍加犹豫,还是对执网同伴点了点头。把疯子哄得高兴些,追问其他墨剑残骸的下落也更容易些,何况法术随时可施展,大不了到控制不住的时候再把他重新网住就是。
  几个墨僧持咒片刻,同时把手印一晃,法网消失不见。也就在大网消失瞬间,扶屠怪叫:“秃头脑中只有头发,没得脑筋,最是好骗。”狞笑中向着水镜急扑而去,嘴巴大张露出两排森森獠牙,直接去咬水镜的咽喉。
  疯子就是疯子,不能常理以论,水镜自是不能让他咬到,退避中连做温言劝慰,当务之急仍是要把圣器“凑齐”,奈何此时的圣剑神君狂性大发,越闹越激烈,一时间问不出什么有用东西了。
  不过蛮子身上透出的那份墨剑气意不曾减弱半分,甚至还变得更强猛,足见扶屠与墨剑之间的“联系”愈发牢固了,这就好这就好,只要耐心些总能问出结果……今天弥天台乱得很。
  扶屠身上透出浓浓墨剑气意,不修墨色之人无从察觉,但墨灵仙对这气意敏感异常,江山剑冢、天元道、诸多小宗……中土各处墨灵仙对此早有察觉。无需提讯追问,自从第一截墨剑被迎回弥天台后,水镜开始随时传讯于世间同伴,通报弥天台内状况。
  得知圣器已被寻回一截,暂住剑冢内的墨灵仙,心中激动比起弥天台群僧也好不逊色,但他们不敢欢呼或者大哭,更不敢将此喜讯呈报施萧晓。施萧晓已经带上四十三位精修墨仙入阵剑冢了,行法前传下严令,无论发生何事,也不得打扰他们的法术。
  破去剑冢玄法,毁去冢内埋藏万剑,是施萧晓的当头要务。
  天元道也是类似的情形,风雪诸道闻讯惊喜,却不敢通报元一仙长,仙长正催动正神传予他的一件神器宝物、以施展一桩浩大法术,决不能被打扰。
  ……
  弥天台内外,相距百里两个苏景,里面那个装疯,至少在影子和尚有所发现之前他都得这样闹下去,挺累人的,扮疯子、尤其是扮个气焰熏天的疯子是件体力活;
  外面那个无所事事,有点后悔自己怎么向着带一本书下来看,无聊之下凑到影子和尚身边一起看《屠晚》,苏景早看得滚瓜烂熟,可是说起来也奇怪,这本书他总也看不腻,读上一阵很快又入迷了,津津有味的。
  时间忽忽,几个时辰一晃而过,待到日头西沉,影子和尚微扬眉,合拢手中《屠晚》,但不忘还拿了片菩提青叶夹了书签,随即和尚起身,维持着隐身法术不变,拉上身边苏景溜溜一转,两人遁入地下。
  无需发问,苏景自能明白这是“金蝉师兄”传讯过来,它已找到果先与佛陀之间的灵慧牵引!
  苏景忽然大喜!
  欢喜不全因有所发现,更来源于:他们是入地而非飞天!
  找到了那条“线”,线一端系于弥天台果先,另一端就是那尊佛了。
  墨灵仙、影子僧,对果先的机缘来源有两个猜测,前者以为天外佛陀涅槃,后者觉得是本地生衍自然佛陀……既然是入地,那影子和尚的猜测是对的。
  影子僧不语,施展遁地之法,带着苏景深入地下。和尚修佛不修土,但摩天刹的传承非凡,空空之遁,这世界就是空,是以金木水火土皆为空,空空遁,无不可遁。
  如果只比遁火,影子僧的空空遁,无论速度还是隐匿都不如苏景的金乌万巢,不过影子和尚的遁法胜在一个“全”字,苏景心中着实佩服,不是觉得影子僧如何,苏景佩服真正佩服的是摩天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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