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邪(校对)第695部分在线阅读
这个时候苏景忽然得到剑讯,扶苏来了附近……小师叔鸿运当头,病病怏怏,擅医扶苏领受师长之命,隔三岔五都会来看看苏景,请他吃上几颗药丸子再挨上几针。
苏景暂与赵家人辞别,起身出门去迎扶苏,趁此机会赵家父母轻声问六两:“一直没请教……小仙家师承门宗、仙名尊号。”
“先要告知两位的,我家主公言出法随、令出无改,他说世代照顾就是世代照顾,两位尽可放心;再、家主心存柔善照看人间,但也绝不容旁人打了他的旗号招摇的,两位千万要珍惜这份福缘。”六两笑了笑,该说的说完,报上名号:“我家主人,离山、苏景。”
离山苏景?
赵氏夫妇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他是佑世真君。
佑世真君刚刚说过:她就是我的小妹。
先是惊骇满面、继而欣喜异常、再做相视对笑……笑着笑着,笑停不下来!纵知这样在六两面前会失礼,可父母心中那份狂喜又怎生能忍耐,自家的孩儿将来能得佑世真君的照拂!
得闻此讯,大笑疯癫。
第九百一十四章
交由天定,一笔勾销
未再过多逗留,见过扶苏,苏景转回赵家道别,也无需多嘱托或者承诺什么了,一家三口从此纳入苏景的眼线之内,平时不会打扰他们、有事情时候自会有人及时照顾。
今日苏景再不是要自刺一剑才能向别宗讨回公道的小修了。离山不提,幽冥不提,他身后还有南荒天斗剑庐的势力,还有齐喜山逍逍遥遥阁的羽翼,还有整座中土正道的万千同伴。
他要“以权谋私”,他就“以权谋私”。
随后苏景启程返回自家白马镇。
小师娘飞仙,发生这等大事,三尸都跟苏景一起去了怀安古镇,不过从头到尾他们都露面或者多说个一字半句,一到地方就钻进内室,守着也不知道小师娘是否睡过的床榻,吧嗒吧嗒流泪不止。
舍不得啊,真的舍不得!
浅寻心中有个结,为人清冷漠然,与苏景等人相处的时间远不如蓝祈那样长久,对苏景说过的话远不如蓝祈那么多,可她对晚辈的照顾、对苏景与三尸的恩情,比起大师娘毫不逊色。到得现在她也飞升了,虽是天大喜事,但一想起从此仙俗两隔、不知见面何期,三尸就忍不住地难过。
一路飞行哭哭啼啼,直到落地后再后厨寻来卤味雷动的心情才好了一点,哀声叹气地开始吃肉,同时不忘相劝自己两个兄弟,另两个矮子在大哥规劝下,各自勉强吃了二斤牛肉和四五枚卤蛋,看着真让人心酸。
苏景当然感慨的,一个接一个,那些照顾自己的、指导自己的、教诲自己的人都走了,他们只能扶着自己上路,却无法永远相随。
总有一段路是要孤身去走的,这就是凡间的道理,也唤作:天条。
其后一段时间,“苏记”的日子波澜无惊,来买卤味的永远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修家,苏景不理天下只看灶台和账目,尤其后者,算账时候总是笑吟吟的,偶尔还是有人会“慕名而来”想与苏景做论道问剑,但值得黑风煞出手的都不存,又何须苏景出面。
小师娘飞仙去了,苏景身边并无绝顶高手守护。苏景不知道的,自从上次“打伞道人”来过之后,就总有一位离山长老常驻于白马镇东六十里外的临安城。
苏景缴获的那枚“松散真一塔”已经归还天元道,正如苏景所料,重宝归宗为恩,天元道今日天剑真人亲自赶来白马小镇道谢,有关六千年前那支“叛徒”的事情他没多说,不过他语气极重、说要追剿此部查明他们为何要对付苏景的真相,此事未了结前,天元道永欠离山一个交代。
正道天宗、同气连枝,天元道的门中长辈能这样说话,足见其心了。
影子和尚没消息,叛徒叶非没消息,蜂侨还在涅罗坞闭关,相柳倒是来看过苏景一次,吃了一锅肉塞了个牙缝。
一是凶兽体魄惊人,另则他本身修行火候到了,小相柳在十一世界落下的一身重伤几乎痊愈了,速度堪称神奇。吃饱喝足,留下一句“我回北方去精修,没事少找我”,小白脸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琵琶走了。
戚东来给苏景写了封信来,北方空来山魔君的大师兄,说灵讯飘飘不显真诚,笔墨文书才见真情,虬须大汉一笔娟秀小字,什么甚是念想、盼祈安康之类废话一堆,正文其实就一句:过两天找你去玩。不知是魔崽子修为又有突破还是其他什么缘由,苏景看他的信,总仿佛能听见他的吃吃娇笑;
第一封信送到没两天,戚东来第二封信又寄来了,原来他师弟蚩秀虽继承了魔君大统,可修为入瓶颈迟迟提升不上来,蚩秀决定冒险做强突之法,戚东来放心不下,要回空来山守护师弟,不能来看苏景了,这次读信中,苏景似是听到了骚人的幽幽叹息……
时日无影亦无痕,轻飘飘地流淌着,一晃又是两年过去,修行道上大小门宗、数不清多少人都吃过了苏记卤味,味道是不差,但也没谁还会专门转回再买、做个回头客。
大家都是图个一时新鲜罢了,苏记的生意渐渐冷清下来,只是生意差了运道仍旺,房子三天两头的裂、招牌无缘无故地掉,堪称坚持不懈。苏景早都习以为常,那天要是没出点事,晚饭时他都会喝上两杯以资庆祝。
苏景的手艺还可以,可平心以论,也不比别家的熟食铺子强上多少,三尸早都吃烦了,小棺材排成一溜,飞去其他地方玩耍了。
生意差了,无需东家时刻守灶台,时间也就多了起来,闲来无事苏景会读一读“清泠剑歌”的剑诀,做剑意的领悟与揣摩。但这样做只能算作“读书”,不算修行的。自从他十五岁被老祖引着踏入修行世界以来,从未有过这么长时间不问修行。对此无人过问,苏景也不会主动向别人解释什么。
这天里,离山消息传来,沙漠古城中的法阵封印终于被破去,只要苏景愿意随时可以去往莫耶。苏景精神一振,“苏记”关门大吉,小师叔先回离山待上几天,随即启程去往西方沙漠。
请雷、秦两位长老相助,古时阵法开启,苏景自中土天地一步跨入莫耶世界!
三尸未随行、黑风煞被遣回南荒继续修行、六两回齐喜山逍逍遥遥阁去做他的大东家,离山弟子也一个没带,苏景又次来到莫耶世界。
举目四望,这世界仍是以前模样,阴冷,沉寂,漆黑……和死气沉沉。
完全感觉不到生机的天地,已经死了的莫耶。
心念转动,苏景身内突然远处一团金光。很快,金光收敛、浅淡下去,最后只剩一道模模糊糊地光影……虽模糊,但依旧惊人:三足金乌之影。
再过片刻,金乌之影化形,变成了一个女子,面目姣好、神情倨傲、目光倔强的金衣女子,阳三郎。
先打量过四周,阳三郎又望向苏景,尖尖的下颌一点:“还可以,反正不比我想得更差。”说完身形一晃正要飞投远天,苏景忽然开口:“请留步。”
身形暂止,阳三郎问:“还有何事?”
“你我仇怨真就一笔勾销了?”苏景问着,同时摇头苦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不像你的性子啊。”
阳三郎没找没惹陆角八,平白被打灭身魄抽夺神魂,即便陆角有再多苦衷,阳三郎又何其无辜。
离山陆角欠了这头金乌一个天大公道,苏景背下了。
后来又发生诸多事情,连番争斗,如今阳三郎变成了寄身于苏景的阳魂,她再也奈何不得他,只有乖乖听令的份。可是公道与强弱、地位都并不无关系。苏景人在十一世界、阳三郎初醒时就问过她:我当怎样助你。
当时阳三郎未知可否,待杀猕战事了结、苏景又提出此问,阳三郎应道:助我找一方无主世界,我与陆角、与你之间的仇怨一笔勾销!
金乌口中“无主世界”,指的是没有太阳的地方,何须刻意寻找,简直就是现成的。这是神物的修炼秘法,外族即便是苏景这等阳火弟子也无法效仿。
往日仇怨一笔勾销是大好事,不过以苏景对阳三郎的了解,她真能就此放下?
她放不放,都对苏景无害,只在乎那重“公道”还未还。
在小乾坤里待得久了,回到大世界中,阳三郎心情似是不错,全不成体统的伸了个懒腰,金色衣裙为上下两分、扬手抻腰之际神物露出一线白皙肚皮,看上去很是细腻:“初醒来时和你长谈一场,那时确是犹豫的……再也奈何不了你,可就如此与你作罢心中不甘,偏偏继续与你势不两立又纯粹是别扭自己。金乌一脉无畏生死,不过‘别扭’这两字能不找还是不找的好。”
懒腰抻完了,手臂放下了,肚皮被重新遮掩,阳三郎笑了:“那时我想,我得寻个主意,解了眼前这一局。后来机会来了:你遇到对付不了的对头,我就把‘凌天’之术传授于你。”
骄阳凌天,生死签落。苏景的生死交给了天,阳三郎也把自己的仇怨交由天定。
苏景死于“生死签”,阳三郎便是大仇得报,与他一起魂飞魄散何足惜;若苏景未死,阳三郎就不再计较前嫌,只当以前做了场噩梦,拉倒算!
直到阳三郎亲口说出,苏景才晓得她传授凌天秘法的真相……说穿了,阳三郎根本就拿他的“生死签”当骰子来掷。一场凌天之战,三命去其二,可苏景到底还是活了。
实在古怪的手段和想法,但又何尝不是神物的洒脱。
话说完了,阳三郎振起身形,遁化一道金光向着东方飞去,转眼消失不见,自去做她的修行了。
而苏景来这世界,也绝非单单送阳三郎过来修行那么简单,待她走后,苏景心念转转,又一个女子离开洞天,被他横抱在手中:身着茶花隐绣长裙、熟睡得像个婴儿的不听。
“我说你啊,总这么睡下去不行的。”苏景声音轻轻,和怀中不听说着话,举目分辨方向,迈步向着东南方向走去。他来过莫耶,依稀记得晴族丽山所在的方向。
不听的呼吸匀称,睡眠深深,蜷缩在苏景的怀中。
此行目的,小妖女的故乡家园,丽山。
第九百一十五章
喋喋不休,顽石飞灰
祈灵。汉人的说法是“请神上身”。
中土乾坤中不入流的小术,莫耶世界里广为流传的重法。
瞑目天都一战,不听动用了这项法术,一人独斩二十凶神,杀天理两座影身再破巨灵遮天一掌,直到逼出天理真身,又与影子僧联手和强敌斗了一场金铃魔音。远远超出她的极限了,五倍还是十倍?没人能计较得清。能确定的仅只是:要还的。
不听多出的那条性命已经搭进去了,但不够,还得再加上现在的……沉睡。
恶战过后,不听的处境,远非旁人以为的那么轻松。
沉睡是从三年前开始的,苏醒则遥遥无期。用风长老的话说:醒或者不醒,要看天意。
可是话说完没一会功夫,风长老又摇了摇头:其实她现在也不能是算睡着的,这个情形……该怎么说呢……她差不多是醒着,身边之人说什么做什么和周围发生了什么,都会落入她的识海,她是知晓的,可她知道也没用,她醒不过来。
话说完、沉吟片刻,风长老又再补充:至于她自己知不知道自己睡着了,我就不晓得了。不过不管她自己知不知道,她都醒不来,是以我觉得还是不知道更好些。这事有点像做梦,嗯,做梦。
梦中人,若知道自己在做一个永远醒不了的梦,当何其恐惧。
“我问过风长老了,怎么才能把你弄醒。”抱着不听,苏景前行不辍:“他说‘尽量刺激,悲喜都无妨’。这件事我请他封口,无需再对旁人提起了,一是担心也无用平白让同门和朋友思虑,更要紧的是我也实在受不了他们会来问候……你也受不了吧。”
“尽……量……刺……激……”苏景拖了长音,笑着对不听,一直以来不听都喜欢他笑,亲密独处时候总会说“笑一个给姑娘瞧瞧”,只是她闭目沉睡,苏景不晓得自己的笑容会不会映入她的识海:“当时我就有妙计跃升灵台:再娶一个。我还挺高兴的,这下可算名正言顺了,我纳新房是为了救夫人醒来啊……可风长老又说尽量并非‘玩命’,这其间是也要有个度,若你被刺激的不想活了,那就算彻底完了。我一听就急了,这不娶不成二房了么,你那么喜欢我,见我又办喜事,妥妥的跟我耍赖到底、不肯醒了。二房没了,你可害我不浅。”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回白马镇重开苏记,看着我炖肉卤蛋卖钱数钱应该挺开心的……这算是你一个心愿,所以我就回白马镇开店了。结果把天下修家的钱都赚了你还没醒,诶我说,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三年,苏景不务修行专心开店,看上去忙忙碌碌,也只有他自己晓得,洞天之内始终都还有另个“苏景”,守在熟睡的不听身边,给她讲牛肉应该如何做酱,烧鸭与烧鸡在做法上的区别,茶叶蛋的茶叶该如何选料,还有今天赚了多少、明天又该上货什么……三年,说话不停,几乎不存过片刻的沉默。
现在莫耶,阳三郎飞天远去,就只剩他们两人时候,苏景把不听“拿了出来”,从神识投映的啰嗦变成自己真身的唠叨。
“不过,你是没醒,这店咱也没白开,真赚了不少。修行人不拿钱当钱,不赚他们赚谁,我问过六两了,开店赚来的钱够咱在皇城买几套好院子了,现如今我算得富家翁。这事不服不行,我手艺不如爷爷精,可赚的钱真心比他多,多多了。我要是你早都乐醒了……是,我知道,累了就得睡,可也不能总睡个没完不是,白马镇我一个人打理苏记,大黑鹰杀人的活干得那么熟,居然都弄不清横切牛肉斜切鸡,全靠我一个人忙,都累瘦了,也没见你来帮忙。”
“往事就算了,我既往不咎,谁让你长得好看呢,不计较了……忙生意时候你装睡我不跟你计较,画符的事你也别跟我计较了……到现在也想不明白,那张符怎么就画到蜂侨身上去了。可不管怎么说,在人家姑娘身上画符总是我的错。当初我以为这事跟你说了,你一急就能醒,不承想夫人真沉得住气,硬是接着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