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邪(校对)第59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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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才“映”了几口庙中井,我却照于整座天下;你只让自己手下看,我却敢请天下人齐来作证!高低上下,仙祖祠、霖铃城前后两道法术立见分别!
  国师吃惊不小,随即省起此刻行事为世人瞩目,行止须得万分小心,急忙一眨眼泯去目中诧异。
  邪魔田上的本事不听居然会使,连苏景都吃惊不小。其实田上施展“一镜天”靠的是一样宝贝,他的宝贝都藏在肚子里,身死后宝物基本损毁殆尽但“镜天”得以存留,小贼将邪魔的身体挂了铃铛,尸身还远未炼化完成不过这件宝贝倒是炼成了,不听一个心思过去,小贼于聊天之中给天空罩上了明镜。
  国师身边玄彩师弟轻飘飘地开口:“妖术惑众亵渎先祖,夏离山,你的把戏早被国师看透,今日明镜当头,天下共鉴,你还要再做顽抗么?出得城来伏法认罪吧。先祖慈悲、国师慈悲,当会赐你全尸。”
  说辞全无新意,但这番话坏得很,玄彩僧抢了个主动:明镜突然出现天空,跟着国师身边大法师问罪夏离山,天下人都不晓得前后经过,只道这一镜天的法术是国师等人催动的。
  等闲以论,城中人会更重视妖僧说的罪名,急着出言反驳不去留意“谁家的镜子”,可霖铃城中有一个等闲人物么,不听直接问:“请大师给天下一句真言:一镜天是谁家法术。”
  谁家的一镜天,就是谁主动请天下来作证,这个主动不听绝不会丢。
  当堂被问住。硬说是自己的?人家对着镜子说一句“大家看好了,我现在收了镜子,三息后再放出来”,谎话立刻揭穿,徒惹笑话。玄彩和尚无言以对。
  他不出声,三尸出声,一个个笑容欢畅:“好叫法师知道,我故乡中有句俗语,唤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嘴。”
  另个国师师弟瓮声开口,声音低沉地让人心口窒闷:“镜便是镜,开目于天下,谁家法术何足道,世人共做鉴证才是根本!少要再顾左右而言他,夏离山不是……”
  “大师说得好!”大师话还没说完就被喝彩声打断,喝彩之人红眼灵怪赤目真人,身形一纵又跳上了城投瓦楞,那张难看面目上怎么就那么开心:“就是要请世人做个中证,本座有一桩公事要与国师了断……金钟和尚!你欠债不还,这笔账目你还要拖到什么时候?!”
  苏景身边有个人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清清澈澈的恬宁与妖妖娆娆的妩媚汇聚一起,真是好看得紧。算算时间,来驭界与苏景等人汇合不过才几天功夫,发起于心的欢笑比着过去几十年加起来都要更多,蜂侨自己心里也觉得挺奇怪。
  甲子局内封藏宝物钱财数量姑且不提,至少牵连足够大了,两张文契在手,驭人显贵全都欠了苏景赌账。
  之前宗庆有多纳闷,现在国师就有多糊涂,无需国师开口身后弟子“惜音”就怒声叱喝,未料不斥还好、一斥骂矮子更来了精神,矮子满面正色:“便是说不认账了?堂堂国师不认欠账,你可知‘羞’为何物,可知‘脸’字怎写?”
  城中雷动赤目两人闻言齐齐跑到苏景身边去摸他的锦绣囊,摸出纸笔挥毫弄墨,须臾功夫两个矮子也跳上楼顶,各擎一张宣纸,一张纸上龙飞凤舞大大一个“羞”字,另张纸上铁画银钩狰狞一个“脸”字,齐声喝:“看仔细了,你不会写,你家仙尊教你!”
  矮子们耍闹,巴不得国师现在飞出一剑把他们斩了,又可以故技重施再加他一重“欠债杀债主”的大罪。不过国师可比宗庆稳当多了,不是不想杀矮子,天上一面镜子照着,行事须得稳重有度。
  国师挥手止让弟子收声,先望向三个矮子:“无稽之谈,扰乱视听,再如何作祟也只跳梁小丑罢了。”说这话目光一转望向苏景,笑了起来:“夏离山,本座知你自恃妖法了得,不会甘心就戮,但也真不曾想到你会用这等无聊手段。”
  苏景身边小厮代为搭话:“小厮浅薄,难解国师话中深意。我听不懂:你是觉得自己未曾欠债,还是根本就不想还账了?”
  言辞把戏,除非国师承认赖账否则跳不过“账目”这一环去继续正经事,金钟唯有耐下心先打第一场官司:“本座三百年不曾离开京师,与尔等素未谋面,何来……”
  话没说完,城楼顶子上两张契据亮出来了,天上一面大镜子照着,万万人都看得清楚,国师顿时说不下去了……与宗庆当时一模一样的心思:这事讨厌!
  赤目聪明,特意把甲子局赌约展开,国师投入的赌注细账罗列。大贵人尚且郑重其事、封闭数十年的赌局,内中赌注在凡俗人等看来,简直是能买下苍穹的巨大财富,人世里、城镇间一阵阵低哗涌动。
  仙祖祠高人语塞,霖铃城小人得志。
  漂亮小厮微笑明媚:“国师若认账,还请先把数目结清吧,免得落人口实:三百年不曾离开京师的圣法师是为了这笔账目才出京、诛妖的。”
  没带在身上啊。
  哪个大修家去打架还会带上一大兜子金银财宝。
  离火城,扎姓驭人尚未离开,这是和“上师”事先说好的,他就在城中等候,待上师帮他讨回赌债会派人送来此城。天上明镜显现,姓扎的也在人群中举头观看,待见那两份契据被矮子亮出来,他口中哎呀一声怪叫两腿发软直接跌坐在地。哪怕事先已决定“豁出去了”,见到天上景象还是吓得肝胆俱裂:国师与夏离山为敌,夏离山拿着自己给他的契据去寒碜国师……自己还能有个好死么!吃力半晌重新爬起来,姓扎的不敢停留,匆匆出城找荒僻角落逃命去了。
  金秋湖畔,国师金钟沉吟片刻,开口道:“有赌必有偿,这笔账目确为我输与扎先生的,待今日事了,所有账目我自会于扎先生了断清楚。”
  赤目“哈”一声大笑:“老扎如今沦为平民,无权无势无兵无将,你对上我等尚且赖账,对上老扎……怕是他见你之时即为丧命一刻!”
  霖铃城上,糖人坐暖轿,淡淡接口:“国师为当世高人,一字万金不易,若说得‘不认’二字,那笔账目夏离山一笔勾销!”
第七百九十二章
赤武封灵,天下寂静
  国师金钟双目半垂,既未理会矮子嘲笑也没回应苏景质问,而是借着一镜天、通天境的法术传令自家弟子:“凡我仙祖祠下弟子听命,寻访扎先生行踪,觅得此人后当以大礼相奉,不可少有怠慢,再传讯于我知,我当亲自去见过扎先生,双手奉上欠他赌注。”
  先找到人,非但不能杀他,还得小心护着他千万不能让他死了,否则真就有口说不清了。
  跟着再办上一份大排场,当众将赌债奉还于他,至于姓扎的私通糖人之罪是万万不可追惩的,须得昭告天下他是被糖人蒙蔽,国师慈悲既往不咎……为今之计只有如此了。
  但这个法子只是“弥补”,今时此刻被糖人逼债的被动局面无论如何也扳不回来了。
  传令过后,国师眼中精光猛震,遥望苏景:“天地昭昭、仙祖有灵,本座一诺神佛难改,赌账事情本座自会与扎先生交代!你信或不信、再如何纠缠,都难逃今日惩戒,少要再装疯卖狂,亮你真正本领吧!”
  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结局,账目就是用来恶心人的,改不了大局,对宗庆如此对国师亦然,夏离山稳坐城楼:“真正本领?国师指得什么?”
  “你的本领不外唤请赤武帝尊英灵结像以蒙蔽世人,但你骗得过凡人肉眼,又焉能骗得过本座!皆为妖术幻象罢了,赤武帝尊真灵何时也不曾因你这妖孽而动!”一字一字之间金钟不断提高声音,说到此处他的法音已如天钟轰鸣、震耳欲聋:“来来来,你这便再请仙祖显灵来,本座法驾在此,看你妖法如何还能成术!请天下百姓都看个清楚,你在我面前还能不能再请动灵尊!”
  苏景未动念,又布镜又讨账的聊了这么久,他早都探出国师的法术了:
  之前国师以奇光崩散、布法让通天境显映战场情形同时,另外还有一重法术加持于诸多神庙之内,那是一道“封灵”妙法,所有仙祖祠中的赤武帝尊都被封印灵气。如今苏景再以青果气意勾连神像,至多也就是让它们“挣扎”、低吼几下,想要它们显灵像来到身边却做不到了。
  等片刻,见糖人没再唤请帝尊显灵,金钟身边师弟“玄彩”纵声大笑:“怎么,妖法不灵验了么?须知道,真灵只为真神而动,你若是真神,谁能阻你请帝尊显灵?!”
  笑声狂妄,但道理是没错的,常理以论凡人本领再怎么大也不可能阻止仙佛显灵,由此足见国师的“封灵”法术了得。不过话说回来,要是没有制住“帝尊显灵”的本事,金钟也不会这么大张旗鼓的来对付糖人。
  夏离山沉默不语,房顶上几个矮子见自己的戏唱完了也都溜下了瓦楞,站在本尊身后同样无话可说。
  平时动不动就请赤武帝尊显灵结像,这次国师一来糖人就没动静了,事情似乎再明白不过了。而这天下人见夏离山似是示弱了,猛地暴发出一阵喧哗,也分不清他们是在欢呼还是斥骂,个个都是那副“我早知他是妖人”的神情……人心擅妒,最最下贱的糖人竟能引动仙祖真灵?此刻眼见“妖人”画皮被撕下,驭界众人都开心得很,就连夏离山的同类、雪原上的杂末,也全都露出惬意神色。
  金秋湖畔“玄彩”笑声未落,国师另个师弟“玄鼎”喝断又起:“妖孽,张大双目看个清楚,看何为真灵,看真灵何在,看我驭人仙祖的真正神武威风!”
  瓮声叱喝中铺天血云彻底散开,云中所藏兵马尽数展露霖铃城前、展露世人眼中!
  不是兵马,是神,是所有驭人的仙祖——正位大祖,传说中开天辟地破混沌、滴血剥肉造后人的驭始祖昂首立于天空;
  九大武帝王、统帅驭人全族征战天下,杀三留七屠灭无数生灵终让驭人永霸乾坤的护道弘法真君;
  立下赫赫功勋、率兵所过之处崩山倾海的十六祖帅,祖帅身边得力手下,一怒威风血海骨山的八十七位天将,还有扬剑纵法畅游于天地逍遥于宇宙的三百一十二仙鸿……
  驭人仙祖祠中有什么大像,国师金钟的云驾上就有什么样的“人物”。
  无一例外,都是“活”的,个个身披锦霞身蕴玄光,面上表情或笑或怒各不相同,但它们望向霖铃城的目光无一例外:萧杀森严!
  再转眼,满天仙祖齐齐扬手遥指霖铃城,声蕴玄法叱咤如雷:“妖、孽!”
  轰一声,驭人间四境、各处,齐齐暴发出惊呼!不是庙中木雕泥塑,天上仙祖神祇都是活的,那还能是什么?除了仙祖显灵还能是什么。糖人装神弄鬼搞出偌大动静,也不过请动了一位仙祖法相,国师这边才一“亮相”便是所有仙祖。
  驭人圣仙,尽受国师所唤,显现真灵、结化圣像。
  惊呼落下,驭人界内各族属民也齐齐倒地,有人满面虔诚有人目存敬畏,慌忙不迭向天镜中的仙祖灵像叩首施礼。
  国师金钟占尽上风,冷声开口:“夏离山,你还有何话说。”这次说话并不如何响亮,但声音中暗藏仙祖祠一脉伏魔音吼神通,浓浓气势有如实质一般,自国师口中喷薄而去,直击人心。国师身边一沉一飘两位师弟悄然对望,目光中都藏了些笑意,就只有他两人知道,师兄这一声浑喝正是他拿手本领的“开场锣”。
  外人无以察觉,国师望向苏景的目光里已然暗藏迷彩,说给糖人听得话中隐蕴玄声,在不知不觉里,一道迷魂法术施展开来。
  无论中土或驭界,迷魂法术都是小道,蒙蔽凡人还算好使,对上精修高手只能徒惹耻笑。不过国师非浅薄之人,他晓得夏离山非凡,哪会选无用手段来对糖人。
  “封灵”之法源自恩师传下的宝物,迷魂妙术同样来自师尊传承,与那些普通迷魂办法天差地别。国师知道糖人凶猛,但他更明白师父更是惊乾坤荡鬼神的绝世强者。
  金钟对自己的师尊信心满满。
  之前先用“封灵”断了糖人的“显灵”必让其心生愤怒、后亮出所有先祖真灵又迫其心神巨震,此刻最怕他沉默不语,只要糖人能与国师“聊起来”,国师自己觉得有把握兵不血刃收服糖人,到那时糖人的嘴只能说自己想让他说的话。
  似是才从震惊中醒来,已然垂首良久的糖人终于抬起头来,再不见往时的慵懒与从容,他的目光里平静不再。但也非恐惧或惊慌,于他眸中,只有深深悲哀。
  恶狼归巢看到自己的崽儿惨死、大雁落地发现自己身边同伴尽数消失时候,才会有的目光。
  糖人不去看漫天仙祖一眼,对国师道:“我非糖人,我不叫夏离山。”
  免不了的,他的话又让驭界四方掀起一阵低哗:承认自己冒名,这是准备伏法认罪了,又难怪他目光哀伤。
  “修得上乘妖法,你自不会是普通杂末,如实招认了吧,你姓字名谁,从何而来。”
  魂魄灵气微微摇荡,国师能察觉糖人心志坚定,不过无妨,迷魂之术不靠强攻硬打,讲究的就是缓缓引陷,一寸一寸循序渐进。
  夏离山缓缓摇头:“我问过他老人家,我究竟唤作什么,但他说:想要回来,你须得自己想。想起自己是谁,才能想起所有本领,才能重回玄虚宇宙,重返辉煌仙宫。”
  这一番话说得莫名其妙,连宇宙仙庭都被他扯进话题里,无人能解其意,可是再看他的忧伤目光,心中又是另一番味道了。
  “你忘了自己是谁?确实是件苦恼事。”国师的声音在旁人听来无甚变化,还是那么中正浑厚,但落入苏景耳中却柔软绵长,且会多出一层蚊蚋似的异响。
  “我来了许久了,也想了许久……回忆很多、有苦有乐,可惜还是记不起我是谁。”说话间苏景的眼皮微微一跳,想要眨眼睛但很快又忍住了……凡人眨眼睛是因眼珠干涩,修家采纳天地灵元铸体练气,体魄远胜普通人,莫说苏景已到元神境界,就是三四境的小修也再不会觉得眼睛干涩更无需眨眼。
  苏景一辈子不眨眼睛都没关系。
  不过,即便飞升登仙之辈,也还会保存许多肉体凡胎时的习惯,那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本能,非必须、但已根深蒂固。
  国师心中一喜!糖人想眨眼又忍住?错了错了,不是糖人主动要忍的,这是受金钟一脉魅惑法术所驭的前兆,受惑之人自己无法察觉什么。
  “那你都记起了什么,不妨说与我听。”一半是为施术搭话协扰,另一半却是好奇,凭空蹦出来的凶猛糖人,国师也想弄清他的来历。
  “好。”
  应过一字,糖人并未急着开口,而是稍作沉默。此人来历一直扑朔迷离,此刻终于要宣讲天下了,人人凝神等他开口……于此一刻,苏景不言时,天下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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