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邪(校对)第55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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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夸就夸吧,无所谓的事情。可小胖子一边赞,一边目光挪转,看看顾小君、再看看海中妖尸体、跟着又来看顾小君……比较之意不言而喻。三尸一个如此、个个如此。
  看小君、看尸煞;看尸煞、看小君。三尸的眼睛忙坏了,顾小君心里也气坏了。
  不理会三个浑人,候补女判径自望向苏景:“尸煞归元,身照本性。这窝蛇子活着时候想是淫得很,如今修炼小成、变成荡女尸妖也不奇怪。”
  苏景点点头,目光再转,去看十七迦楼罗,海中哪有什么迦楼罗,只有一副丹青长绢,在云海深处飘飘荡荡。
  长绢长,三丈三。
  正面画色明媚,阳光灿灿下,画中十七位黑袍僧侣或帮锄帮耕、或扶老携幼、或救危济困,都在行功德做善举。另外,画卷左侧首端大片留白,只有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个年轻和尚。面上笑容欢喜、目蕴慈悲之色,五官、表情分明是苏景化身欢喜罗汉。
  画上景色栩栩如生,饱颜满工之卷,境意并不难解:欢喜罗汉开心作笑,十七僧侣布惠人间、普度天下。
  但当长绢反转,另一面的图绘显出,笔锋画突变,欢喜罗汉仍在卷左端,目中蕴煞面色含怒,画中却再不见了十七僧侣,换而十七头擎叉挥刀的丑陋怪物,绢上人间碎尸填海血浆喷天,幸存之人匍匐炼狱哭号悲嗥!
  欢喜罗汉愠怒,十七杀鬼便要屠戮乾坤!
  是画亦非画,因画中一切都在动,正面僧侣助人、合掌宣佛号;背面杀鬼肆虐,口中桀桀笑,与其说是画,倒更像一副微缩世界。
  十七迦楼罗来历复杂,本为高僧前十七世恶人罪业,被邪佛加持凶法变作凶狞迦楼罗,于摩天刹内得影子和尚点化心中种下善根,再得罗汉法棍正身正性……这些怪物身俱善恶两性且两性皆入极,善时可舍身饲虎喂鹰,恶时能掀滔天血海,而他们为恶还是为善、杀生或是度人,只在欢喜罗汉一念之间!
  十二煞将扮喜娘、六合青龙变荡女、十七迦楼罗全都钻进了画中。三尸品头论足,苏景也饶有兴致,看得正开心时候,云波猛一荡漾,煞新娘、蛇女尸、画中罗汉齐齐抬头,同时向苏景望来。
  他们仍在炼化吞入体内的凶气,但灵犀明锐,都感受到了主人气息。
  顾小君不炼尸,不过她是阴阳司重员,大凡与幽冥相关的法术事情她都有了解,对苏景道:“古尸凶气吞尽,只差炼化未尽全功,到了这个份上它们在何处修炼都一样……不对,不是哪里都一样,在你王袍内修行对它们好处更甚,你大可将它们收回身边,带离此处了。”
  “现在能打么?”苏景挑拣最有用的问。
  “自然可以,御敌时唤它们出来斗战,闲时就让它们继续炼化凶气,两不耽误。”
  苏景开心点头,手一招,云海掀巨浪,新娘子、妖媚蛇、善恶画卷卷荡腥风破海而出,来到苏景面前齐齐躬身施礼,其中以画中迦楼罗最为诡怪,反面绢中十七杀鬼有的身上披着浓浓血浆、有的口中咀嚼着生肉碎骨,一个个都吃力无比得自画中挣出,进入真实世界、对苏景弯腰臣服;可正面画中那十七位仁德僧侣仍留在绢上,双掌合十于画内向苏景问礼。
  性本恶、后生善,迦楼罗善恶两面凶恶在前,所以恶面杀鬼此刻的道行更深厚些,无需主人相助他们也能走出画卷,善面僧侣现在想要出画,还需的苏景一道灵识托扶。
  拈花围着半裸女妖和新娘子们打转,看不到的美人总是更勾人心思,尤其拈花个子矮,昂着头隐隐能看到盖头下“新娘子”的白皙下颌,心里就更痒了,回头道:“云哈白哼!”
  两头褫家外戚赶忙上前侍候:“贵客何事吩咐?”
  “去给我找棵树枝儿来。别太短,得直、越细越好。”
  翻天覆地,众人头顶高处就有山林,白哈奉命去摘树枝,顾小君纳闷问拈花:“找树枝作甚?”
  “挑盖头,看新娘子啊!”拈花语气嗔怪,觉得这明摆着的事情顾小君还要问。顾小君却更纳闷了些:“你不有剑么,还要什么树枝?”
  话音刚落拈花突然怪叫一声,一贯好脾气的神君这次发怒了:“煞风景!剑为凶器,用来挑盖头?亏你想得出!将来你嫁人时候,让苏景拿剑来挑你盖头!”
  前半句还算正常,后半句纯粹浑话,饶是顾小君以为自己早都“适应”他们三个了,结果还是腾地红了脸,又急又气银牙紧咬怒视拈花,万不承想拈花又摸着肚皮喜不自胜:“顾小君,你这样子最是俏丽风情,好看!”
  另两个矮子一起点头附和:“好看,好看。”
  顾小君服气了,无话可说,真正服了。
  片刻功夫,树枝找来,明明嘱托了“别太短”可还是短了点,害得神君要踮起脚尖抻直胳膊才能用树枝够到盖头,拈花口中哼了个靡靡小调,手腕一抖,将一头“新娘煞”的盖头挑开,下一刻,拈花口中小调戛然而止,三尸齐齐“妈呀”一声怪叫:
  瑶口尖颌,双唇艳艳,若只看鼻下小半张脸,即便算不上绝色但也足足当得美人之赞,可是上半张脸……又哪里是脸,干脆是一团黑红烂肉,酱乎乎软塌塌,丑陋到触目惊心!
  以前鬼身煞将就难看得很,可至少还能分辨出五官,哪像现在,大半张脸完全揉捏一起,烂的!
  如此可怖其实也不难解释,煞将炼化古尸凶气的过程就是身魄蜕变的过程,现在正变到一半,自然难看惊人,假以时日、待到功行圆满,十二恶煞就会变成十二金钗了。
  拈花赶紧把树枝儿扔了,盖头重新覆盖尸面,他仍心有余悸,嘱咐尸煞:“时刻加持着法术,可别让风把盖头吹跑了。”
  十二位新娘子一起轻轻点头,动作含蓄、似有娇羞之意,又把拈花看得打了个寒战。
  自己的尸奴煞卫变了样子,对此苏景只觉有趣,但并不如何在意,不过另有一重变化在他灵识中显现得明白:这些凶物的尸气、煞意都告内敛,归于身髓深处,若非自己早就知晓它们为何物,只以金乌灵识相探的话,完全察觉不出它们是尸煞!
  心念转,手挥动,怪物们被尽数收入阿骨王袍,此间事了,云驾催起一行人离开褫衍海。
  飞出不久,赤目忽又开口,问苏景:“变成啥了?拿出来看看。”
  问题莫名其妙,苏景身边顾小君不懂,俏目望向苏景,眼中满是疑问之色。
第七百三十四章
绣色扇,人鬼屏,花烛夜
  阎罗皇朝,文治武功,百官各司其职,大判与王公虽都贵为一品,不过权责差别分明。
  大判掌管阴阳司、守护轮回,麾下大差成群鬼役无数,但判官属文职;王公则不同,若想在神君殿上封王,非得有显赫军功在身、万鬼首级垫脚不可。是以神君驾前诸王,皆为将帅之统,是武职。
  于诸王之中,“阿骨王”算是个例外,不过循例他也算得“武职”。如今神君早已不在,文武差别再无从谈起,可是这重差别还是会体现于一处:官袍功效。
  文官袍养性修神,当初鬼袍护魂作用比着护身更明显就是这个道理。
  武官袍屯兵炼将,具体于苏景而言,麾下猛鬼在阿骨王袍内修炼,要比着原先的大红袍强上许多。这一重分别,即便顾小君也不知晓。
  苏景鬼袍中,常驻着影子和尚、损煞僧和血衣奴、恶人磨。影子和尚修炼有自己的禅卷妙法,他只借用袍子的力量,不受袍子法度;但另外三支凶兵全都领受了王袍法度……
  苏景晓得顾小君疑惑,口中解释了几句,把袍袖轻轻一挥,顾小君眼中景色突变:只见苏景身后,浮现出一座恢弘大庙,禅家寺院的格局,颇有气象占地广博,庙中却空空荡荡不见一僧,山门巨匾三个大字浑厚有力:损煞院。
  苏景身前,三百里平湖铺展,湖面如镜不见微澜。偶尔有些小小鱼儿跃出水面,好一派宁静风光,湖畔有石碑一座,三字清秀娟逸,可字题却着实“险恶”:沉冤池。
  此外苏景头顶百丈处,另有一面大旗迎风卷扬,这旗子不陌生:恶人磨。
  苏景再次开口:“屯兵于袍,阿骨王袍内自有法度行转、会炼化出一件适合鬼兵修持的宝物……也可将其看作是兵营。损煞僧平时都在这庙中修炼。”说着,回头向身后大庙一指。
  随他指点,“损煞院”陡然变了颜色,只见丝丝缕缕的血色,自寺院的砖、石、瓦、墙疯狂蔓延看来,瞬息间血色铺满。刚刚还饱蕴慈悲轻透禅香的清静福地,就那么突兀地变作一座涂满了血浆的凶庙。提息吸气,血腥味道熏人欲呕。
  再转眼血浆咕嘟嘟地自大寺墙壁、门柱等各处汹涌溢出。血落地,化凶僧,一众损煞僧显身相见,对苏景躬身施礼!
  该显摆的时候苏景绝不“私藏”,面带微笑,一指身边顾小君,对众僧兵道:“见过顾大人。”
  少不得,一片震天断喝,僧兵拜见顾小君。
  僧兵涌出但大寺岿然不动,血红巨庙既是僧兵的修炼地、栖身营,于战时更是王袍另赐予凶兵的一座源力大阵,庙长存则僧兵战力不衰。
  不等顾小君说什么,苏景又道:“血衣奴本为判官袍收编的军马,后来我的红袍变王袍,这支精兵也渐渐被炼化改变……从军容到兵魄到旗号都改了,如今他们唤作:沉冤郎。”
  说话间扬起手向着面前大湖一点,顷刻间水声如雷巨浪轰动,宁静湖水就此沸腾开来,但水浪越急激流越乱,水质就越发清澈。呼吸功夫整座大湖都彻底透明,肉眼可见无数白骨自湖底扶摇而起,咔咔怪响之中迅速拼凑成一条条长梭般两段锋锐弧度狭长的兵舟……蜕变自沉舟兵的精锐阴军,如今列阵再不是那小小的乌篷渔舟,换而白骨战船!
  非一艘,湖面陈列,整整两千舟,只见骨舟不见军兵。
  “三卒归一舟,两千舟就是两千神剑,动击时飞刺遮天;两舟能化一幡,一幡可唤七十七道游魂野鬼助战;百幡可化一旗,旗动幽冥恶鬼奉召入阳间助战……如今这支兵炼化得不够火候,唤请的恶鬼实力有限,大概比着我麾下的锦纶、楚江还稍逊半分;此外还差最后一变未能炼成:十旗结灵坛,灵坛所在方圆三千六百里内,大寺小庙,城隍土地,从佛祖宝龛到大仙牌位,所有香火供奉之位所附法灵,皆尽奉召前来、助战阿骨王!只是这最后一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炼成,唉。”
  口中说的是“火候不够、不知何时能炼成”,可苏景脸上那副洋洋得意、两颊快要笑出两朵花儿的模样实实在在落入顾小君眼中,顾小君也笑了……初见苏大人时,同样的笑容在候补女判看来无比厌恶,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苏景一笑,顾小君就忍不住地想和他一起笑。
  苏景再昂首、望向天空的“恶人磨”大旗:“三千恶人磨厉鬼,栖身、修炼于大旗内,这旗子是我阳火凝结,舍不得换掉,就将王袍法度融于其中,接着沿用此旗了。对了,王袍中还有一座风雷池,专供赤蟒修炼,它们正在池中炼化龙煞,就不唤它们出来了。”
  将阿骨王袍内藏势力解释过一遍,顾小君就明白之前赤目所问“变成什么样子”所指何物了:鬼物入得王袍,可得一道修炼“洞府”。
  但顾小君心中又升起另外一问:“你的人……少了许多?”
  损煞僧原为两千余众,可血庙前显身的不过六百众;沉冤郎就是血衣奴,来自削朱沉舟兵精锐,共计两万,如今三卒归一舟,大湖上两千白骨兵舟;恶人磨更是泱泱大军,刚听苏景说只剩下三千人了?
  人数对不上了。
  幽冥西仙亭、人间玄天道,这些凶兵连番参与大战,有过不小的伤亡,但也不会只剩这么少。
  苏景应道:“阿骨王袍不收残兵老弱,筛选下去了一批,不过王驾专权,为我效命陨丧、淘汰兵马能直接投入轮回,下一世为人、托生殷实康乐之家。”之后苏景挥手收了血庙大湖和战旗。云驾再起继续飞驰,这才转头望向赤目,去应他的问题,笑道:“你来看!”
  手一翻,苏景自袍内取出一柄瘦骨折扇,腕子微抖“哗”一声折扇打开,正面两字:绣色。瘦金体,配着三根青竹几枚飘翎,说不出的清雅,一方朱红古篆落印仔细辨认:阿骨王印。
  扇子翻转过来,却是大失体统、大伤风俗的春色艳绘。六条蛇女彼此纠缠,赤身相绕正缠绵,个个星眸迷离双颊潮红,檀口半张欲色盈面。她们的手上、身子的动作、姿势就更不用提了。但非说不可的,艳归艳靡归靡,“画工”却如神鬼笔触,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血脉贲张,一扇春宫。
  王袍若是活的,算得趣人,给六条蛇安排了一只春宫扇做炼府道场。
  赤目爱色更爱宝,登时跳起来双手牢牢抓住苏景的腕子,把自己吊在本尊身上:“苏锵锵,我为你操劳毕生,我为你风火闯荡,我为你披肝沥胆,我为你……”
  “给你拿着。”苏景听不下去了,先把赤目放在地上,再把“绣色扇”递到了他手中,一来扇为王袍法度,“六合媚娘”在扇中就等若在袍内,拿出来也无妨不会耽误它们修炼;二来宝物在三尸手中与苏景手中全无分别,既然赤目如此喜欢就让他拿着便是。
  赤目大喜,一褶一褶合起扇子,又哗一声抖开,啪啪啪地给自己扇,那千万斤的快活全都挂在了脸上。真人为义气之辈,得宝物不忘同伴,给自己扇了几下,又去给苏景、顾小君和两个矮子兄弟扇风。
  苏景再抖鬼袍,连四扇屏风摆放面前,正是迦楼罗那副两面画卷,不知是不是王袍“偷懒”,直接把长绢做成了屏风。四扇屏,扇屏顶头都有一个狰狞大字,接连一起:是人是鬼。
  字墨泼溅,气意饱满如天神喝问:是人是鬼?
  屏风上的行善亦为恶的凶物,是人是鬼只凭阿骨王一声号令!
  是屏风,但另又奇妙之处,端放原地不显什么,但主人一动屏风便氤氲开来,失了形质却不改图绘,化作一片浮光幻影,悬浮主人身后三丈地方。
  雷动天尊最近修心养性,蓄起三寸胡须,正看像大毛笔尖侧看如山羊胡,天尊手捻须髯:“是让万家生佛,还是让血海泼天?也只有本座能约束得这些小家伙了……苏锵锵,我为你殚精竭虑,我为你生死不吝,我为你不闹洞房,我为你……诶,对了,不说了。”小短手伸出,接过了苏景递给他的大屏风。
  绣色扇、四扇屏后王袍再震,天忽然黑了。苏景身后,赫赫然,挂红结彩宽敞喜房一座,红花簇拥喜匾高挂:花烛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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