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邪(校对)第46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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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朗峥对苏景说过的“修家游魂”下落尘霄生如何得知?但他听尸煞阿二阿七转述过十花判对付修家的手段,他只恨自己飞得不够快、来得不够早。
  剑气呼啸,纵横八方,破尽隐遁法术。盏茶功夫过后空气中陡掀涟漪,浩大司衙再也隐藏不住,轰轰显于荒山巅顶。而阴阳司显现瞬间,荒凉到寸草不生的重重山峦林生草长,转眼尽披新绿。
  天空里祥云流转,风吟啸仿若仙乐飘荡说不出的悦耳,还有来得毫无征兆却丝毫不突兀的异香弥漫于空气中,此地又哪有丁点幽冥寒冷,只有无尽薰暖无尽柔美,置身其中顿觉身心惬意。无以言喻地舒服,恨不得躺倒在地酣然入睡,再不愿想起任何烦恼事情。
  只要肯躺下、肯入梦,深藏于心的所有欲望都能自梦中得来……此地名唤极乐川。
  尘霄生定心定念,全不为环境所扰。扬手将剑诀一招,高悬云霄的好剑立刻收敛气意。重返于鞘,重复道:“求见判官大人。”
  阴阳司大门紧闭,无人出来相见,连个小差官都见不到,只有一个冰冷回应:“何事?”
  尘霄生说道:“吾兄人在贵司,求请判官大人慈悲,允兄长随我离开,从此尘霄生欠下阴阳司千年情义,但有判官大令所至,无论水火万死不敢请辞。”
  冷笑声自司衙内传出,仍是两个字:“妄想。”想把游魂从阴阳司里带走,笑话中的笑话,美梦里的美梦。
  尘霄生神情不变,绝美男子昂首独立于巨大司衙门前,再度开口:“尘某师弟苏景,亦有红袍加身,曾为十花大判借法五年,勉强算得对阴阳司有一点功劳,求请大人……”
  “阴阳司铁律高悬,莫说是你,便是尤大人亲至、十花判随行,也休想本官放人。”这回不等他把话说完,司衙中人就将其打断:“尘霄生,你好歹也是离山高位弟子,阳世间数得上的高人,居然说出此等疯癫言语,不嫌无趣么?”
  阴阳司主掌轮回,对阳间闯入之人多有留意,从司衙中人说话中就晓得,此间判官功课做得不错,知道尘霄生的来历。
  尘霄生垂目、躬身,认真行礼:“求请大人慈悲。”
  “少再啰嗦,速速离去!再有半字妄言,即刻拿你问罪!”司中断喝森严,腾腾猛鬼气势弥漫开来。
  尘霄生摇了摇头,笑了下,无奈之情溢于言表:“大人当知晓,尘霄生曾是离山弃徒。”说着,他扬起了手。
  “异想天开之辈,离山弃你不惜!快走!”
  尘霄生的手握住了背后长剑:“大人可知,尘霄生为何曾被离山所弃么?”
  当年他私自去解救一个邪道弟子,被发现后犹自不退,甘愿领受八祖一剑……只因那邪道人物的爹,救护过尘霄生的长辈。
  为了一个邪魔修家,为了一段往事有缘,尘霄生不惜触犯门规,不惜放弃大好仙途甚至大好性命,何况今日落难前方的是他师兄!
  刺耳的摩擦声,充斥天地间,尘霄生拔剑。不同于之前的剑诀一转长剑飞天,他此刻拔剑再也“规矩”不过,手握剑柄,把自己的长剑一寸一寸拔出剑鞘。
  仿佛好剑锈蚀于鞘似的,拔剑拔得尽是令人耳鼓生疼、牙龈发酸的怪响,而这摩擦声音越来越响亮,长剑出鞘未般,怪响已经化作九霄雷动……真的有雷声,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乌云密布,封天三百里,明媚香软的极乐川就此变得阴沉森森。
  三百里云,蕴三百里雷霆,振鸣不休,呼应尘霄生拔剑!
  仍是当年,被八祖打碎身躯后又得八祖相救、炼化鬼身,陆角八曾对他说道:“打完你之后,我跟你师父说‘平时没看出这小子这么倔强’,你猜老七怎么说?”尘霄生愣愣摇头,陆角八笑道:“他说:倔强就算了,那么好的词,快别糟蹋在他身上了,你不晓得,这小子平时都好得很,就是犯起性子时……这么说吧,尘霄生啊,这孩子,浑得很!”
  尘霄生拔剑,目光望向阴阳司,笑道:“大人有所不知,尘霄生,浑得很!”
  话音落,长剑出鞘,三百里乌云疯漩,雷霆如暴雨倾泻。那漫天怒雷并未如想象那样轰入阴阳司,而是尽落于尘霄生手中利剑,旋即绝美男子动剑,怒斩阴阳司!
  尘霄生。
  这孩子,浑得很。
  ……
  师兄剑荡极乐川时,师弟正迎上金衣女子的目光。
  宽袍大帽,遮掩了身形与容貌,可苏景等人又怎会认不出她来,阳三郎。
  苏景救了尤大判,便是小鬼差妖雾的大恩人,当即踏上一步,厉声喝道:“阳三郎,苏景是尤大判保下的人,还不速速退下!”
  顾小君也随声开口:“尤大判不在时,你违令造次,擅闯不津阴阳司,旧罪未清近日还敢再添新恶么?”顾小君平日里为人迷迷糊糊,但在阴阳司中,她算得对阳三郎比较了解的,晓得她既然敢显身,只凭大判之名怕是吓不回去她了,当即一拍锦绣囊,一片金铁交击声中,七十三链显身。
  前一次七寸褫开化境只能容两人离开,尤大判未能将链子带走,将其留在顾小君身边。
  三年远不够链子复原,但至少他们休养得“看上去好像复原了”,宝物祥光氤氲于身,锐金气意行布于外,七十三人个个森严,隐透天威!
  阳三郎的目光明显一惊,她又哪里想到七十三链会在此地,不过很快她就笑了起来:顾小君失算了,她想借链子威风惊走阳三郎,却未算到“金乌辨真”的神奇。
  或许比着阳三郎战力更强、修持更深的猛鬼都看不住链子是“表面光华”,但阳三郎稍一凝神就发觉了他们的虚弱。
  阳三郎的笑声惬意:“我只杀苏景一人,与旁人无涉,让开吧。”
  小鬼差妖雾反手亮出惊堂石用力一拍,巨响绽放以添声势:“尤大判的吩咐你也敢……”
  “少要再提尤朗峥,”不等小鬼差说完阳三郎便冷笑打断:“幽冥判官何时曾凌驾于天乌之上?莫说只是‘吩咐’,就算他人在此处,苏景也得死。”
  “这么说,你造反了?”妖雾反倒收敛了怒色,尺半高的小矮子竟透出无尽威严:“如此,阴阳司也不用为你祭炼神魂了,金乌?休矣。”
  阳三郎不过是一道“成了精”的神识,真正的金乌游魂始终在阴阳司内,由七位星判以香火炼化不休。
  若阳三郎真敢造反,判官一击就能抹杀了金乌游魂,阳三郎自也活不了。
  妖雾的话已说得极重,可阳三郎仍在笑……应无翅不晓得,阳三郎前阵闭关修为突进,游魂中的灵犀尽数归入她的身体,那段游魂已然没用处了,阳三郎虽还不是金乌,但已真正转活,由念入魂,变做真正“在”!
  阳三郎真的造反了,阴阳司再也管束不住此人,尤朗峥闭关前曾传下令鉴,着阳三郎修炼出关后立刻去封天都相见,但她根本不予理会,待探到苏景的气意,一是为报上次受辱之仇,二则仍要夺他修为充实自身,就此火遁赶来。
第六百二十四章
惹不起,不留情
  沈河缓缓张开了眼睛,眼前一片模糊。
  过了片刻,视线才渐渐“凝聚”,周围情形清晰起来,九鳞星峰首座静室,他正躺在软榻上。
  深吸一口气,奋力坐起身来,无可抑制地一阵天旋地转,随即“咕咚”一声,堂堂离山掌门、御风踏云穿梭雷暴只当闲庭信步的巅顶大修,从床上摔了下来、额头磕中地面,疼疼疼。
  真疼,把沈河给疼笑了。
  掌门摔床的动静不算小,很快有人抢进屋内,鹤发鸡皮神仙气度的老者上前,躬身搀扶沈河:“掌门人可还好?”
  沈河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无需弟子搀扶、自己扒着床边一点一点站起身,口中问道:“樊翘,其他人怎样?”
  神仙似的白发老者正是樊翘:“诸峰长老与真传弟子都还昏睡中,尚未醒来,但请掌门放心,我曾做仔细查探,伤势皆重,但性命无碍。”浩劫过后不久,离山诸位高人便再也支持不住,陆续昏迷过去,转眼三天过去,沈河最先醒来。
  稍加停顿,樊翘继续道:“内外两门和记名弟子尽数脱力,他们伤势较轻,尤其外门和记名弟子,力量浅薄,入阵时所受反挫力量也更轻些。另外其他几大天宗和天酬地谢楼也都有消息传来,门宗重地被毁,所幸伤亡不重。”
  “还有一事,两个时辰前,不津阴阳司那位鬼差马喜来过,我未作隐瞒。把阳间发生事情尽数讲与他知,此人刚刚离开不久。”樊翘一口气地说了下去:“再就是阳间无大碍。大战时天地摇晃,少不得引出些灾害,不过伤害有限,弟子自作主张,传去了朝廷一封信笺,请他们处理赈灾、善后之事。”
  林林总总,阳世间经历大战后的情形,樊翘大概说与掌门知道。但有一个人的下落他始终未提。
  而沈河又是何等心思,听樊翘说过所有事情过后,反问:“林师叔……没消息?”
  樊翘本不欲提及此事,可是掌门已经问起,又怎还容他再做隐瞒:“三天之中,弟子七次传出剑讯皆无回应,又请八对比翼双鸦飞赴剑冢附近查看……”说到这里樊翘摇了摇头:“可惜一无所获。林师伯下落不明。”
  沈河叹了口气,沉默了好一阵子才再度开口:“大家还在离山?”
  樊翘明白掌门口中“大家”指的是四面八方赶来离山入共水大阵的外宗同道:“他们现在无量湖畔休养,修为高的重伤、修为浅的脱力,状况比起我们也强不出半筹。”
  “请他们快些离开。五天之内,务必送走所有外门同道,另外……裘婆婆若也要走。就请乌鸦卫沿途护送;你也辛苦一趟,替我送鳌家诸位大妖返回西海,他们领袖西海群妖来助阵,费心尽力,这道礼数不可怠慢。”
  全都伤得一塌糊涂。才休养三天离山就要赶众人离开?掌门说什么就是什么,樊翘抱歉躬身下去办差了。不多时就转回来复命:“鳌家前辈已然动身,西海群妖尽随行,别宗修家也得我宗传讯,正在准备行程,天斗山一脉一个不走。”
  沈河皱了下眉头:“鳌家前辈离开,你为何不送?裘婆婆不走便罢,离山本就是她老人家的洞府家园,你带上乌鸦卫速速去追赶……”
  说着,掌门见樊翘笑了,他说不下去了。
  “掌门谕令,莫敢不从,”樊翘收敛了笑容,但哪有动身的意思:“只是师尊去往幽冥前,也曾传下一道谕令,着我看好乌鸦卫,认真祭炼光明顶。两下里有些矛盾,我为难……还是听师父的好了。”
  离山掌门刚下了个不近人情的命令,轰走山中休养的同道;因苏景而辈分直升的樊翘,又明目张胆地违背掌门谕令,居然还笑——只因离山弟子心中都清楚一件事:
  迎抗天星劫数时,正道、魔门、散修、妖精……几乎所有能数得到的阳间修家尽数出手了,唯独一家不曾动法分毫,邪修玄天大道。离山为正道翘楚、诸天宗就只剩下离山还有“山”,离山元气大伤!玄天道怕是已经按捺不住了吧。
  离山门下诸多精修高手战力沦丧不提,就连那两环、三重护山篆都投入了共水大阵……今日第一天宗,几乎空不设防。
  驱逐同道是为让他们免受池鱼之灾;着樊翘与乌鸦卫离开是为苏景留下一套“底子”,不久之后离山倾灭无妨,还有个苏景、有个尘霄生,迟早会再回来!只要这世上还有离山传人,离山剑宗便不会倒。
  樊翘早就不在是当年那个狂傲少年了,掌门的心意如此浅显他岂会看不透,他不走。
  爱咋咋地,轰也不走。
  四十九对乌鸦卫嘴巴是恨人了些,但它们的忠心绝不会错,若此刻苏景在离山,他绝不会离开;既然主人不会走,乌鸦卫就不肯走。
  沈河也笑了,无奈摇头,如今离山最厉害的就是樊翘了,掌门加上所有长老所有真传再连着内门弟子一起,联手都打不过此人。
  掌门拿他没办法,他是惹不起的樊翘。
  各路修家散去,没力气飞就用走的,走不动就去周围城镇买马雇车,附近郡县的父母官很会做人,先是大令传下,大车、脚夫若载了仙家离开不得收钱、差旅盘缠全都有官家贴补另外再加一份嘉奖;后来更干脆,直接有本地驻防军营供上车马……天地有灵犀、正道有所持,人间自也有情有义。
  一时间离山周围热闹非凡,数不清多少车马坐轿来到山门附近,等着仙家登车妖精入轿,也算是亘古未见之奇异景色了。
  就在这片喧哗热闹中,被冠以“魔头”之名的消瘦老者。身披画皮隐没气息,来到了离山脚下,不惊动同道更未联络门宗,孤身一人寻得一个偏荒角落,静静坐于其中,闭目养神,开始了他的守护。
  一场劫数了了,何尝不是另一场风雨即将到来的前兆。
  任夺回来了,但不入山。
  离山剑宗,自有离山弟子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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