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邪(校对)第46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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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山、诸天宗、妖门、和十余隐修大阵的承担的压力一下子轻松下来;自西海到东土。再从东土到南荒,好人坏人善人恶人所有人同声暴发欢呼……大洪都城,金宫大内、古稀老皇帝昂首、双手紧紧攥拳,口中怪叫似的欢呼过后,又猛地一跺脚,大喊:“杀!”
  皇帝吼喝,自有宦官迎奉:“杀!”嗓音尖尖,可同样疯狂、同样用力!
  “杀!”皇帝身边,皇子皇孙皇太孙儿顿足。
  “杀!”真龙一脉身边,文武百官顿足。
  “杀!”贵人四周,大内侍卫顿足、御林军顿足、一次一次的吼喝,只这一个字。
  声浪冲起,涌出皇宫飘入都城,有人附和、有人顿足……所有人附和、所有人顿足。那是整整一座城,从操刀宰牲的莽撞屠夫到最讲究礼仪的长衫老儒,从手拿破碗的乞儿到大腹便便的皇亲贵胄,京城上下无数人,口中渐渐只剩一个声音:杀。
  杀,那颗星。
  今时此刻,无君无臣无尊无卑,万万众、结一心、做一念、齐吼一字!
  陡然间,一道炽烈光芒自天外暴散开来,那光来得太强猛太凶悍,以至偌大世界于一瞬间都变成了惨白颜色、以至凡间百姓猝不及防双目剧痛。杀字吼喝变作惨叫,可不等惨叫落下他们的欢呼又冲起,眼睛暂时看不见了,但强光暴散前的刹那。他们已经发现:那第二颗太阳崩碎了!
  杀了,真的杀了那颗星,将其碎尸万段了……不是万段,而是九千九百九十九段。
  一颗巨大陨星,爆碎做九千九百九十九块,一块不多一块不少。
  一块不大也一块不小,从形质到分量,全都一般无二……
  “混账!”花青花怒叱脱口。
  碎片虽多虽凌乱,但还逃不过精深修者的洞察,一眼就看出了端倪。绝没道理的事情,无论是什么东西炸碎,都不可能如此平均匀称,除非一个缘由:陨星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这颗星上早就被人篆刻了阵法,这场浩劫、有人主使。
  十花判也大吃一惊,他晓得这颗星绝没那么容易破碎,但绝未想到事情竟会是这个样子……始作俑者,又该是何等神通法力?!
  不见主使之人,引来天星、设阵天星之人并未随星同来,来杀灭这乾坤的只有星。
  陨星爆碎,全部一样大的碎石四散崩飞,看似凌乱实则错落,眨眼就化作满天明星,自旋、绕旋、共旋,赫赫然一座浩大阵法,近万枚小小陨星以阵勾连,力量不减反增,如天罗地网,继续向着中土世界倾压而来……一声长啸惊天,即便那人远在天外,他的呼喝仍传入了中土世界每个人耳中,“天真”身形急转,自陨星之后转到“星阵”之前,又一声大喝,双臂猛张,一个人、凛凛挡在了星阵与世界之间,扛、抗、这一仗未打完,“天真”仍在!
  虽只是阵法,但石像心存灵精,懂得审时度势、变法以对。
  “天真”如此,洪蛇亦如此,凶性昭彰中,巨大的身躯一摆,盘绕于“天真”身躯,两道大圣遗留的法阵中灵犀通联,阵合力合,共抵大难。
  大圣变法,剑域亦然,因江山入剑而来、破出天外的洪浩巨剑轰然崩碎,剑气结形先化作万万利剑,再由剑意勾连交织成网,江山之网、江山剑网横亘于星阵面前。
  而同个时候,目中血泪不止的沈河奋力扬手抛出了第四面阵旗,阵中所有修士奋力起身,身形摇晃、脚步踉跄着,变换阵位改变真元行运之道。随着大阵改变,雾中泛起的水光剑华不见,浓浓大雾直升苍穹,化作层层云被满铺长天、迎向宇外星阵。
  共水大阵第四变:水绣流云,盾下天。
  没人能猜到陨星竟会崩碎、结阵,但若一切正常的话,会有另一种情形出现:陨石被人间修家联手击碎,化作零落碎片划入人间。所以离山也好、其他天宗或者妖家也罢,都为自家大阵设下了后一变:转攻做守、结盾护天,抵御那些碎石,如今正好派上用场……以形而论,确是应对相克,但以力而论呢?
  天宗的变阵是为“收尾”,陨星化阵则是添巨力,当新的较量开始。拼力照顾四周、运力最巨消耗最大的沈河首当其冲,肉眼可见,掌门真人的胸口突兀塌下,可他的腰身未弯、脸上的怒色不改、口中更没有半声痛呼,快死了吧……却不屈不服。死无妨,绝不对那天上的混账星阵、隐藏宇宙深处发动这星阵的混账呼一声疼!
  天魔琴,铿锵不停,魔君、魔王、魔子魔孙都还在撑,撑着那琴声不断,魔君双手十指已然不见了皮肉,琴动天音负担力量太大,法术的反噬不止是加于魔君身体。更直接伤到他鼓琴双手,每一次弹动、弦上都会有锐金剥蚀皮肉……皮肉已尽,还有骨头!
  魔家弟子,或许其他什么都不行,唯独骨头足够坚硬,以骨磨琴,魔君那十文钱仍在。
  天摇地动,乾坤黯淡。
  大圣的阵法没有大圣主持,剑域万剑并非真灵苏醒,不过是“梦中出剑”,这就是症结所在了。两大圣、江山剑发动的猛击并没有真正的主人来把持,虽能应变却难做持续,他们只有一击,再坚持不了太久了……古时的惊艳人物终归救不了今日的世界……星阵不是飞、而是在“跳”。猛一冲、百里猛进,顿七息、再一冲,又是百里猛进。
  三十五息不长不短,星阵跃进五百里,“大圣”、剑网、流云等等中土阵力都还在,但却拦不住!败局已现。
  又是七息闪过,星阵再近百里,东土华山深处爆出了一声轰鸣,一道隐修的阵法崩碎,阵中修家鲜血狂喷、体内骨骼散碎,只剩微弱生机,他们已经竭尽全力,败下了阵。
  第七个“七息”开始,第七个百里将进,离山阵中每个修家都耳中都听到了水声轰鸣:天洪倒灌之兆,阵法崩裂之兆,虞、龚、樊等长老心底明白,最后一个“七息”了。
  待“星空”再次跃进一刻,便是中土所有大阵崩溃之时,离山也不能例外。
  龚、樊、虞三个老头子距得近,彼此对望,目光交汇、笑了下。
  对生命的眷恋、对修行的流连、对飞仙大梦的不舍、对天外仇敌的愤恨……再如何遗憾再如何愤怒,却不会影响兄弟间那一笑温暖,有些记不清多少年了,大家在一起多少年了?
  但龚长老记得,那天乍见小虞大呼小叫、摇摇晃晃地踩着剑飞上天那满脸得意,那时自己还不会飞,恨不得小虞赶快掉下来;
  樊长老记得,龚正被选去刑堂前,师兄弟好一番开心:终于有个自己人去刑堂卧底了,龚正自己也把胸口拍得梆梆响“以后我当值时你们尽管下山去玩”,一次、两次、三次……第四次大家又要溜出去玩时,小龚正就愁眉苦脸作揖鞠躬、阻拦住了他们“可怜可怜我吧,你们趁我当值出去,师父明知却不理、光罚我了”;
  虞长老记得,小时候的樊师弟有个绰号:樊老二,因为他样样不出彩,剑法斗不过自己、悟性不如沈河、修为不如任夺……可同辈兄弟中,他的剑法只比自己差、悟性仅次于沈河、修为深厚只有任夺能胜他半分。
  我没想过,会和你一起走这么远。
  我无意陪伴你……至少不是刻意陪伴,只是你我有一样的目标,又恰巧走到在了同一条路上。
  不一样的人,走着一样的路,一起走一起走,然后一起长大,然后一起看沿途的风景,然后一起留下自己的脚印,然后一起……最后,一起死。
  一起死,真好。
  沈河的眼前光怪陆离、各种杂乱颜色,看不到师兄弟间的笑容;他的耳中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听不到“天洪倒灌”水音征兆。他的灵识灭了,感受不到现在的阵法如何了、天外如何了,仅存的本能只是一次次挤出自己的力量,再把这点少得可怜的真气注入大阵……忽然,心头微微一动,冥冥中的感觉,让他转过头,用看不见的双眼,向着一个方向用力看去。
  什么都看不见,只有混乱的颜色。
  最后的七息,第一息,几位长老相视而笑,沈河用看不见的眼睛,望着他自己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的方向。
第六百二十一章
长城长,逝者逝
  最后的七息,第一息,几位长老相视而笑;沈河用看不见的眼睛,望着他自己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的方向。
  第二息,起风了。
  阳世中无数大能为者并肩抵御天劫,诸般法术轰天,打得何其凶猛,早都引荡起重重狂风,于乾坤中胡乱席卷着。只是此刻新起的风很怪:吹在身上并没什么感觉,可这风化了雄山、吹白了大地、吹没了一座又一座人间城池,风起风过,第二息,中土阳间被一阵不知来自何处的风,大大地改变了模样。
  人在世界中,所以看不得全部景色,但半悬于封天都一品殿的百丈宝镜,让真相完全显现:南荒、东土、西漠北原全都算到一起,阳间中土大地正中央,被怪风从西至东拂过、抹平,一道百里宽,万万里长的空白地带横跨世界。不存一物,空旷得如此醒目。
  第三息了,怪风落尽,冥冥之中忽又有怪声回荡:是号角连天,是万箭破空,是战鼓雷鸣、是刀兵如潮……只存于战场的杀伐之声,从隐隐到滚荡再到充斥,万万大军交战杀伐的恶响充斥四方!
  就在这怪响声中,被之前怪风吹拂出的“空地”忽然显出一堵墙,兵道接连、角楼林立、箭垛与法楼交错其中的、将中土世界一截两段的长长城、长长墙。
  第四息,突兀冒出来的墙。
  “水火仁德长城!”宝镜前花青花脱口惊呼。
  “不可能!”十花判目瞪口呆!
  鸿蒙初辟,乾坤尚未安稳时,便有生灵存在,为活命争于天斗于地。南方有妖心思聪慧,奉火拜火,立族“火依”;北方有蛮力大身强,亲水靠水,自称“水布”。千万年后,南火北水两族发展壮大,各统半座中土,两大强族的冲突也终于爆发。
  恶战绵延三千年,南火难沸北水,北水也无法彻底侵熄南火,恰巧两族都出了一位善心皇帝,南火仁帝北水德君,不愿再让战火涂炭子民,就此罢战议和。但水火难相融,两族彼此毫无信任,是以建长墙一座,跨世界、从此南北隔绝。
  墙名唤:水火仁德长城。
  但只凭一道长墙,又怎能永镇太平。千年过后仁德二王先后驾崩,帝星陨落战火重燃,其后无数年头,中土世界再无宁日,那道长城数不清多少次于两族间易手。
  一方夺下长城杀入敌境,可胜利不会持久,长则百多年短则三五载,另一方又会打回来、夺长城、逆袭敌境。墙变成双方占优时的“未雨绸缪”、落败时的防御依仗,它不停被摧毁又不停被修补,如此往复,穷尽千万年,这一道墙……一块砖下千条命一座楼中百顷血!
  再残酷、再漫长的仗也总有打完的时候,新族崛起、兼并水火,南北两大强族于绵延祖祖辈辈的战火中灰飞烟灭,天下大统盛世降临,但这长墙并未拆除,被永久保留下来——皇族牵线、联络各族大修,三千年创阵图、三千年修改完善阵图、又三千年施法于长墙,借长墙沾染的血气戾气刀兵气意,配以浩大法术长久祭炼,入法者不乏人间归仙、妖家大圣,最终“水火仁德长城”被炼成一道承天护运、永匡中土世界的仙家守护大篆。
  ……
  今日中土即便学识最最远播之人,也不晓得中土还曾出现过这样一面墙。莫说墙了,什么火依水布、仁德二帝、两族争霸等等等等,所有这些事情,听都没听说过,更找不到半字记载……只因,长墙不在第五圆中!
  那是第一圆的人建起、第一圆的人争夺、第一圆的人炼化的——第一圆的墙。
  这墙沾染的人命的实在太多,被阴阳司载入《阳间册》,三品以上判官都要熟读的课本,是以镜前两个高位判官都似认出了它。
  便如十花大判的惊呼,不可能!第一圆早就覆灭,水火仁德长城也随旧时世界而毁,已经不复存在之物,又怎么会再现于今圆。
  圆已灭、墙已塌、阵已毁,可水火仁德长城从收敛无数性命的“凶物”变作守护乾坤的“福器”,早就养下了它自己的气意、深深蛰伏着这片天地中!圆生圆灭无妨,只要这座乾坤不灭,长城气意便永存!此刻,当陨星灭世而来,当无数修家携手并肩,当中土生命的坚韧抵抗暴发到极致时,旧圆仙阵的气意终被引动,长城重现于中土,横亘。
  是气意,并非真的墙,巍峨耸立但它只是幻象,所在之处今时的城池、百姓、良田都还在,不过被幻象遮掩住了而已;但这份气意之中,还有力量残存……第一圆的护天仙阵,自第五圆中发动。
  同样天地、不同生命;一座早就毁灭的仙阵又复行转,承道护生,大庇天下!
  第五息长墙拔地起,疾飞九霄去!
  仍是第五息,离山共水阵中,精疲力竭、堪堪就要崩溃的无数修家,忽觉身下大地传来一阵清凉感觉,仿佛清泉流入身体,让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继而精神一振,有外力添入,匡扶了阵中人,也匡扶了整座共水大阵。
  沈河也不例外,清凉刚绝洗过经络,于伤势并无太大补益,但让他再添新力同时,也让他心中一静,眼前怪色散去耳中又复清宁,灵识再起……直至此刻,他才发现之前自己执着相望的地方:星峰下、禁地中,三祖尸身安放地方。
  沈河看不见,离山弟子看不见,三祖那饱满、鲜活的尸身,正在沙沙细响中迅速枯萎,仿佛干涸之海,人变成了细沙、转眼失去了形状……可原本深种于三祖尸身中的水行真元、以仙家金身修来的先天灵气,如长江大河奔流不息,注入了离山注入了共水大阵。
  人已死、元神丧灭,再无灵智了,三祖不知道苏景在幽冥世界找到了翻覆眼,至少有五成机会能让他复活重生;没了灵智,可是还有“灵犀”。暗藏于骨血内,即便生死都撼动不了的、眷顾人间眷顾离山的灵犀。
  就是凭着这一道灵犀,当三祖人在离山、当离山遭逢大难……仙机牵动、真元相赠。
  恍惚之间,沈河仿佛真的听到了三祖仇魁的笑声:沈小子,好好打吧。
  魂飞魄散之人,灵犀深种之身。
  这便是仙凡区别,即便三祖已陨落、一身修为剩不得半成,就只凭他的“尸身”,仍让这座大阵重获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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