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山(精校)第7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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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人谷的弟子大都本性恬和,不愿随便出手伤人,这次三堂会审是五大三粗的统一行动,离人谷无奈之下,才派出了秦孑。
离人谷从来就没有争霸、独大之心,秦孑更觉得梁辛有自己的身法无错可言,不肯出手诛杀。除此之外,秦孑亲身经历的梁辛的身法突破,看出他的本领玄奥,打算放一份人情给他,于大家都有好处。
秦孑说完,梁辛长身施礼:“秦大家的好意,梁磨刀记住了。以后,离人谷是朋友。”
老魔头将岸的神情也缓和了些,对着秦孑微微点头,琢磨了片刻之后,语气生冷的说道:“这个人情,老夫现在就还了。你的牡丹花阵虽然不错,可牡丹是什么?天生娇贵,除了生的好看之外一无是处。用作道术法阵,耍起来香气袭人,姹紫嫣红,但战力却大打折扣!”
秦孑先是皱眉,寻思了片刻之后,眼睛突然一亮!
将岸见她受教,心情好了不少:“顽童打架,丢树枝的不少,但是有谁丢过牡丹花?还不是因为牡丹砸人不疼!”
梁辛觉得自己也算半个修士,听的挺入神,搓着手心讪讪的问道:“啥意思啊干爹?”
将岸笑道:“离人谷,自古就喜欢摆弄花花草草,可是却不明白花不如草的道理!如果牡丹花阵变成野草阵,威力会平添不少。”
梁辛愕然,想着秦大家以后再动手,法诀之下青草飞扬……牲口都该乐了。
秦孑却满脸喜色,她用道法,将牡丹花变成杀人利器,威力大了一万倍,可如果入阵是的韧草、蒺藜、紫藤……趋阵的法术几乎不用变,但是因为草木本身就要比鲜花更坚韧,阵法的威力自然会更大!
其实也不能说秦孑没见识,她的牡丹花阵是门宗里一直传承下来的,在低阶时使用,还有迷惑心神的用处。可到了海天境之后,修士们心思坚定,花阵迷神的作用便以无效。
不过离人谷的弟子在修炼的时候,就根本没去想过这件事,只是按着惯性,一边增加修为,一边提高花阵的威力,从未想过超过四步之后,就该换花为草了。
秦孑得了指点,对着老魔头将岸连声称谢,这下大家打平,谁也不欠谁的,但却平添了一份交情,皆大欢喜。
又谢了几句,秦孑这才转向梁辛,笑问道:“时候差不多了,还要回去交差,你的身法,还要给我个说法。”
梁辛还没说话,将岸就从旁边笑道:“冀州偏西,有座不太高的山,名叫岳阳。山中特产一种花脸狒狒,名曰不谷,来去如风,行动最是灵活不过。”
秦孑满脸纳闷,苦笑点头:“不错,岳阳不谷,花脸狒狒,也算是异种,天下皆知。”
将岸哈哈大笑,指着梁辛道:“这小子是猴娃,从小被狒狒抱养,所以才打下了根基,才能练成他的古怪身法,别人要想修炼这种身法,除非在襁褓时被不谷狒狒抱走才行!”老头子的解释虽然戏谑,但合情合理,最重要的是说清楚了,梁辛的身法不是谁都能练的。
秦孑大笑点头,侧目望向梁辛:“真的?”
梁辛咬着牙点头:“真的!”说着,踢腿转臂,做了几个灵活无比却匪夷所思的动作,不说这几个动作有多复杂,它们根本是普通人绝对不会想到的,干脆了,就是猴子的杂耍。
“我就是个猴娃!”梁辛回答的无比响亮,跟着回头问他爹:“那您老的身法是怎么练的?”
一场大笑之后,秦孑与众人别过,却用传声入密的法子又问梁辛:“那个青衣老头,魂力残弱,命不久矣,和你交谊如何?”
梁辛也不隐瞒,更不偷偷摸摸,正色道:“我们是亲生的兄弟!”
秦孑略略琢磨了一下,笑道:“等你忙完了眼下的事情,带着他来一趟离人谷吧!”
梁辛霍然大喜:“你能帮他恢复?”
秦孑挥了挥手,留下一句:“还不好说,但也不是全无希望!”话音落处,香风掠起,就此消失。
梁辛先是哈哈大笑,片刻后猛然醒悟,对着天上大喊:“离人谷在哪……”
秦孑走后,梁辛犹自开心不已,曲青石变成耄耋老者,始终是他的一块心病,如果离人谷真有奇术能够帮他恢复,那可是件天大的喜事。
至于秦孑为什么要帮他们,在梁辛看来也简单的很,这就是‘送佛送到西’的道理了,秦孑不曾为难梁辛,老魔头点破她们的功法关键,双方已经结下善缘,于秦孑而言,就不妨再多留下一份人情。
现在,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众人也要赶赴草原,先确定青墨的安健。好在曲青石还有时间,不急在这一刻。
乍逢喜讯,曲青石不动声色,但再度启程之后,他也和柳亦一样,变得心不在焉了,时不时都会嘴角抽抽,傻笑个片刻……
梁辛看在眼里,高兴在心里,转头一看,发现干爹竟然也在愣愣出神,双眉紧紧锁在一起,不知正在想着什么。
第一一四章
丹凤朝阳
一车四个人,三个满腹心事。梁辛谁也不敢打扰,老实巴交的抱过羊角脆,拍着小猴的脑袋哄它睡觉。
将岸这一番思索,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总算回过了神来,开口问道:“磨刀儿,为父的‘天下人间’,为何凡人不能学?”
梁辛想也不想,立刻回答:“凡人虽然没有道心,但是也没有基础真元,身体的强度达不到要求。”
将岸点点头,继续问道:“不提天下人间,只提这第一阶段的身法呢?凡人能不能学?”
梁辛这次琢磨了一下,才开口:“单说身法的话,也是学不到的。”
将岸所创的独门身法,在最初时要依靠的,是身体对外界的敏锐感觉。
梁辛能练成这种身法,其中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曾经有过五年的练气基础。修习土行心法的时候,真元流转,梁辛的身体也得以改造。在很大程度,他对外界感知的敏锐也得以提高。
同样是在千煌的雷云之下,梁辛能施展身法从容应对,是因为天雷未成型时,他的身体就已经有了感觉,继而本能的去躲避;可如果是普通人,身体就算再怎么本能、协调,无法提前感觉天雷线路,也只有死路一条。
将岸点头:“不错,就是这个道理了。可是,如果有一种法子,能把身体对外界的感觉提升起来的话……”
协调、本能的反应是可以训练的,但身体对外界的感知与生俱来,想要提高就非得修真不可。
梁辛眼睛一亮:“如果能有这样的法子,您老的身法,天下凡人,人人可学!”
将岸却摇了摇头,笑容里有些残忍:“我这法子是刚刚想出来的,就算真有用,也不是普通人能学到的!”说着,伸手撩开马车的侧帘,伸手对正在马车侧前方纵马疾驰的聋子青衣指指点点,笑道:“回头,回头……”
老魔头指的青衣正是熊大维,熊大维跑在他们前面,耳朵又聋了,听不到身后的动静。根本不回头,自顾自的催马前行。
将岸说了七八声回头,笃定的笑容渐渐僵硬……梁辛也把脑袋伸出来,看着熊大维的背影,对着干爹呵呵笑道:“熊大维听不到的,您老到底干啥呢?”
老魔头神色尴尬,冷哼道:“他何止听不到,他还是个十足傻蛋!”
梁辛替熊大维冤枉:“可不能这么说,这几个青衣都是真正的好汉子……”他的话还没说完,前面的熊大维突然转回头,神色间有些疑惑,随即放慢了速度,与梁辛并排,操着模糊而生硬的语调:“大人找我有事?”
将岸霍然发出一阵痛快无比的大笑声,梁辛却更糊涂了:“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说你?”
这便是身体的敏感了!
不光是机敏警觉的青衣,就连普通人,有时走在街上,也会莫名其妙的感觉身后有人注视他。熊大维听不到声音,但是能感觉到背后正有人在看他、议论他,这才回过头来。
大笑声中,将岸对着熊大维挥挥手。示意没事,拉着梁辛一起缩回脑袋:“刚才咱们和秦孑说话的时候,有一匹拉车的马,不耐烦的跺了几下蹄子,四个聋子青衣几乎同时回头看了一眼,这件事落在我眼里,就变得有趣了。你说,他们是感到了蹄子砸地的震动,还是感到了马儿的焦躁?”
说着,将岸又笑了起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不用耳朵,只靠身体的感觉,就发现了身后的动静!”
柳亦的反应最快,眉毛一挑,追问道:“您是说,因为聋了,所以身体变得敏感了?”
曲青石的眼睛,习惯性的眯了起来,梁辛有事没事总喜欢眯眼睛也是和他学的:“这几个青衣都是我的部下,为人本来就机警的很,手上的功夫也很不错。”说着,侧头看了看柳亦,认真的说:“都比你能打!”
最初兔几丘上百多名青衣,人人都是曲青石的心腹爱将,毫不夸张的说,他们都是从鄞州数千人字青衣中挑出来的精锐。而最后,这群精锐也只剩下了六个。
熊大维等人能活到最后,靠的绝不单单是运气。
柳亦笑的挺厚道。舅舅说啥就是啥。
将岸点点头:“这便是了,自幼习武,为人机警,底子本来就不错,耳朵聋了之后,身体的感觉更容易被调动,只不过……还不够!”
梁辛现在已经明白义父的意思了,满脸都是苦笑:“还不够,光耳朵聋了还不够!”
将岸点了点头:“想要彻底把身体的感觉提升上来,还要刺瞎双眼、用火炭将鼻孔烫实,所以说,我的这个法子,也不是普通人能学到的。”
这么残忍的办法,就算熊大维同意,梁辛也不会答应,皱眉道:“要是用黑布蒙上眼睛,用竹夹夹住鼻子……”不等他说完,将岸就摇头道:“不行,如果眼睛鼻子还在,即便蒙住,主人也会情不自禁的去依赖,明知道看不见,仍旧会使劲去看。身体的感觉还是无法得到锻炼,没用的。”
而柳亦也一本正经的开口:“老三,照你的法子,以后你手下这六大高手,头戴黑布,鼻挂竹夹,杀气腾腾的一出场……”柳亦再也说不下去了,捂住肚子哈哈大笑。
曲青石正准备郑重开口,结果也没忍住笑了起来,这种笑话就怕去想,现在曲青石几乎已经看到了壮得像堵墙似的熊大维。按照梁辛的打扮时出场的样子,笑的愈发不可收拾了。
直到半晌之后,曲青石才勉强止住笑声,对梁辛父子道:“我在鄞州做佥事的时候,听说草原巫士之中,有人会一种叫做‘催眠’的奇术,受术者会完全依照巫士所言,去做任何事。”
一经提醒,将岸也想起了这门奇术,一拍大腿,笑道:“不错!把这个给忘了,可以找巫士帮忙,催眠了那几个青衣,让他们以为自己没有了眼睛、鼻子,等练成身法之后,才解开法术。”
梁辛不知道这种神奇的本事,不过义父和二哥的话,他无比信任,熊大维等六个青衣和他一路拼杀肝胆相照,以后都跟在自己身边,如果学会了义父的身法,好处不言而喻。
大喜之下,梁辛把熊大维唤到车里,仔细的把事情说了一遍,熊大维的脸上,先是惊愕,随后而向往,最后尽数变成了浓浓的喜悦!
梁辛在大洪台上对抗修士雷法,这件事当时就从青衣之间传开了,熊大维本来还以为梁辛施展的是什么仙家本领,没想到自己也有机会学,心里高兴的快要炸开了,别说只是被‘催眠’,就算真的要刺眼、塞鼻,熊大维没准都会答应下来。
干爹想出来的法子,到底能不能管用还是个未知之数,熊大维等人都是人间精锐。刚好被用来做这个实验,即便不成功,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此刻已经到了半夜三更,这一夜里,大哥定亲、二哥恢复有望、老爹又研究出来凡人修习‘本能身法’的窍门,聋子青衣有机会修习惊人身法,人人都有喜事,梁辛纯粹是个跟着傻笑的,却打从心眼里那么开心!
两位义兄,一个干爹,梁辛这一辈子里‘最重要的三个男人’齐聚于此,开心欢笑,谁都没了睡意,柳亦更是来了精神,拉着众人海阔天空的胡聊,小小的车厢里,常常爆起一阵粗豪的大笑。
马蹄隆隆,车辕震动,一行人连夜而行,说笑里,不知不觉的又过去了一个多时辰,官道两旁渐渐弥漫起了些薄雾,正是黎明之前,黑暗最浓稠的时候。
随即,天亮了。
不是黎明破晓的微光,而是一瞬间,炽烈的金色光芒,陡然将夜空冲了个粉碎!
强光乍起,马匹与随行的青衣视力被夺,呵斥与嘶鸣中车队急停。
梁辛苦笑摇头,这一路还真是忙了,事情始终不断。
将岸冷笑着嘟囔着骂了句:“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当先下车。其他人都跟在义父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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