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山(精校)第22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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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置弄反了。”浮屠叔侄三人转着圈的漂,语气里得意洋洋:“风习习要全力出手,你就死了;应该是风习习站着,随便你怎么打才对。”
说完,浮屠又看了看梁辛的金鳞,眼睛亮了起来:“好家伙,又有造化了,居然跟蟠螭勾搭上了。你要是发动金鳞上的妖法,风习习恐怕还会吃力些,换成红鳞的话就没问题了,他能让你随便打。”
梁辛皱眉问道:“你的意思,红鳞的十二星阵,伤不到老叔分毫?”说着,还有些不太相信,摇头笑道:“老叔本来是五步鬼王的修为,又在这里修行了千年,修为当然不得了,可十二阵连打不算小招式……”
不等他说完,七八支手骨就从梁辛前后左右飞起来,一起咔咔乱摇,打断了他。
“哪个告诉你,这一千年里风习习在修行?”浮屠眯着眼睛,语气严肃,煞有介事:“从我认识他的那天起,他就从不曾修行过,而是……一直都在被我炼化!现在风习习掌握的力量,不是他自己感悟的,而是被我用一千年,慢慢锤炼而成的!”
跟着,骨海里又飘起一只手骨,浮屠指着自己的鼻子尖,问梁辛:“你知道我是谁吧?”
梁辛点点头。
浮屠笑了:“既然知道我是谁,你就该明白,被我炼化而成力量,比起他自己的修行,要强得太多!”
风习习也从一旁小心翼翼的插口:“而且,浮屠大人也不让我自己修炼,他是为了我好……”
老叔不善言辞,翻来覆去说了半晌,才总算把话说清楚。老叔是阴丧出身,如果自己修行,也只能在丧家法术上越走越深,成为更高级的鬼王。
可他的阴丧之力越高深,转生还阳就越困难。如果由着风习习在小眼里按照自己的功法修炼,他的修为每精进一步,想要离开此处的希望就会减弱一分,就算他把自己练成第二个浮屠,也只能一辈子被困于此。
所以浮屠不让老叔自己来修炼,而是通过秘术,来为他炼化力量。
梁辛和那颗圆脑袋共处了六十年,算起来,浮屠倒是他这辈子认识最久的一个‘人’,说话间也用不着客气啥,当即把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你也是阴丧精怪,你的法术、力量都是厉鬼之力,炼化之下,老叔得到的还是阴丧法门的修持吧?”
“我是戾气凝结、阴丧身、阴丧力,这些都没错,不过你却忘了我的出身,我是天地所生!”
浮屠大摇其头,一个不小心,又让口水流出来了:“像我们这些天地所生的怪物,在成形之前,其实都是一份凝聚不散的天地元力,只不过后来各自的造化不同,有的成了祥瑞,有的成了妖孽,更多的干脆就是烟消云散变成了狗屁……变成狗屁的就不说了,只说我们这些成形的,不管拥有什么样的力量和身体,体内都会保有这份天地元力,这是永远不会变的。我炼化梁风习习,用的不是阴丧法力,而是我与生俱来的那份天地元力!”
话说的有些拗口,不过浮屠的意思梁辛完全能明白,心里又是感激又是吃惊:“那这份、这份天地元力何其珍贵,岂不是你的根本所在?炼化给了老叔你咋办?”
浮屠的神情平静了下来,不是扳脸,也不是严肃,而是那种无所谓、不计较的清淡:“我会死。”
说完,浮屠顿了顿,又浅浅的叹了口气:“死之前,不知还吃不吃得到新鲜肉。”
梁辛从未见过浮屠这幅模样,一下子心里都紧巴巴的难受起来,纯粹是下意识的追问:“真的?”
不料那颗圆滚滚的脑袋一转,表情又变得不着调了起来,对着梁辛挤眉弄眼:“你问哪句?”
梁辛傻眼了,浮屠哈哈大笑,在骨海上嗖嗖飞窜,看样子开心得不得了:“想吃新鲜肉是真的,会死是骗傻小子的!我那份天地元气,珍贵倒是足够珍贵,但是在我成形之后,它便没啥用处了,这个就、就好像是胎盘的道理,只不过这个胎盘,不是在娘的肚子里,而是由我自己揣着。”
梁辛总算松了口气,随即望向曲青石,低声问道:“啥叫胎盘?”
曲青石则略带意外,笑问浮屠:“你还知道胎盘?”
浮屠撇嘴:“我什么没吃过!”
浮屠耍了个没啥意思的小把戏,别人都不觉得如何有趣,只有他自己乐得乱七八糟。一边乱漂乱跳,一边继续笑道:“天下皆知,浮屠重义,风习习这个小鬼倒是也有几分忠义之心,投了我的脾气,又在小眼里相遇,更是份缘分,我便把天地元力送了他吧!”
梁辛对‘天地元力’没有具体概念,但是也能明白这份力道非同小可,更是心痒难挠,想要和老叔试着拆上几招。
可风习习本来就不肯去打梁辛,再听浮屠说自己会打死梁辛,就更说什么也不会再出手。
反过来也一样,就算是试招,梁辛也绝对不肯主动去攻击老叔。
浮屠喜欢听故事,偶尔也会讨论功法,可是对这种‘小孩子比试’毫无兴趣,等笑够了之后摇晃着脑袋说道:“梁风习习的炼化还没完事,试着也没啥意思,要说现在的实力么……”
说着,浮屠又看了看梁辛的金色鳞片,继续道:“如果你用以前那种红鳞,两人拼死相搏,你必死无疑;如果用现在这种金鳞的话,你还是必死无疑,不过风习习可能会受点伤。当然,我这个说法的前提是你不施展天下人间……嘿,你那个魔功,混蛋的很,简直不讲规矩!”
浮屠犯不着说谎骗人,更没必要夸大其词,梁辛对老叔的修为有了个大概的了解后,眉花眼笑,胸中那份开心满满的膨胀着……不料浮屠接着又冷笑了起来:“风习习能不能出去还未可知,你这么高兴有啥用?”
远古的怪物,想说啥就说啥,才不会去考虑旁人心情,当然也没谁会去怪他,还是曲青石,轻轻咳嗽了一声,自须弥樟内取出了墨剑,惊鸣之中长剑出鞘,随即剑柄倒转递向浮屠:“前辈,这剑上的古篆,您可识得?”
梁辛当时就骂了自己一声糊涂,守着个远古怪物,自己还满世界求人翻译古篆。其实曲青石也是刚刚才想到此事,否则早就出言提醒了。
不过浮屠可没啥好脸色,翻着怪眼回了句:“鬼咒我就识得,人字我一个不认!不过,你这把剑还说得过去。”
曲青石也不失望,微笑道:“刚刚得来不久,趁着小眼里时间充裕,想先炼化它为己用,可占用宝地,还要问过前辈。”
一排手骨齐挥,浮屠满脸无所谓:“宝地个屁!小眼又不是我的洞府,你想干啥就干啥,不用跟我打招呼。”
看到二哥请浮屠辨认墨剑,梁辛又想起来一件事,忙不迭把蟠螭帮他炼化的那六片‘黑木耳’取了出来,一股脑摆在浮屠眼前:“还得请您老帮我看看,这几片黑鳞到底有什么古怪?”
浮屠乍见黑鳞,略带惊奇的咦了一声,脑袋直接从骨海中跳上了黑鳞,一边翻滚着,一边端详着,过了一阵才呵呵笑道:“那条蟠螭挺用心思啊!早知道它们也讲义气,当初就少吃几条了。不过,”浮屠嘟嘟囔囔,自己说得挺来劲儿:“以前都是一口一大片,也分不清楚谁重义谁薄情的……”
梁辛心里更痒了,哪有耐心听浮屠唠叨下去,插口问道:“到底咋回事,给句痛快话!”
浮屠却摇头道:“痛快不了,我只能看出来这几片黑鳞不仅是精血炼化,还附着了蟠螭的元魂之力。可具体的,它们究竟有啥样的神通,究竟怎么才能唤请出来,我也不知道!”
说着,浮屠还生怕梁辛不别扭似的,又笑嘻嘻地解释道:“你看哈,事情是这样,论打,或许我是天下无敌,可天下无敌,也不是天下无所不知。远的不提,就是你的功法,我也不是全都清楚,一样的道理……”
随即浮屠又扯开话题:“好东西一件接着一件,快把你最近的事情说给我听!就打从你上次离开小眼之后,不用说得太快,但一样也不许落下!”
六片黑鳞浮屠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梁辛再怎么不甘心也没用,何况老叔早就等在一旁,虽然始终不曾开口催促,可在他心里,又何尝不想知道自家孩子最近的经历。
曲青石向着老叔打了个招呼,走到一旁,自须弥樟中取出事先准备好的各种材料,默运玄开始炼化墨剑,很快进入物我两忘的境地,在成功之前,应该都不会再清醒回来。
他那些炼器的门道,都是槐楼的高深法术,梁辛根本看不懂,更谈不到帮忙,当下收起黑鳞,开始仔仔细细的给两位‘老人家’讲故事,也不止是说自己,另外把他所知的,曲青石、小汐等人的经历,也跟着一起讲了出来……
第二四七章
再无飞仙
梁辛把自己离开离人谷后所有的经历,原原本本的讲出来,其中说到惊心动魄处,老叔身体佝偻,双拳紧握,牙齿咬得咔咔直响;说到有趣的地方,老叔跟着一起笑个不停;待提到天地岁、三百年前梁一二在凶岛的那场苦斗时,风习习又几次用衣袖去抹眼角;最后说道梁辛要去找头七来帮忙的时候,老叔有点紧张来着……
浮屠、老叔暂停炼化,梁辛也彻底放松了下来,三个人说话聊天,曲青石就坐在远处,时而催动木行真火,时而频繁变换手诀,忙忙叨叨的炼化墨剑。
小眼之中时间缓慢,曲青石炼剑,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梁辛早早就把自己这点经历讲完了,接下来小魔头、鬼王和巨孽三个家伙都拿出了过日子的心,朝夕相对,有话就说,没话傻笑……
等到后来,倒是浮屠最先不耐烦起来,对风习习地炼化正进行到一半,中断一阵无妨,但是也不能耽搁的太久。
又是一场殷切嘱咐之后,风习习潜入了骨海。曲青石那边没有结束的意思,梁辛也就不再多呆,特意又叮嘱了浮屠一遍:‘曲青石是我二哥,你可莫伤到他!’随即告辞而去,返回地面。
回到离人谷,秦孑在另外一座小境中正在接待访客,梁辛也无所谓,随便找人一问,这一趟下去差不多四五个时辰,折算一下,不知不觉里,他在小眼中待了差不多两年,梁辛不禁咋舌。
上次在小眼中待了六十年,可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修炼星阵;而这次的两年,三个人时时刻刻对坐相处,难怪后来大伙都懒得说话了……
梁辛在下面待得手脚发痒,上来后也不想干坐着聊天,正和小汐、琅琊等人商量着找点事情来做,秦孑和屠苏就一前一后回来了,大祭酒的脸上仍是大方得体的笑容,可她的神情里,却带着几分疑惑,看到梁辛回来了,她倒也没太多意外。
大祭酒目光流转,看了眼周围,马上就明白梁辛是一个人上来的,说道:“曲先生的剑还没炼好?”
梁辛小眼里的情形大概交代了两句,随即笑问:“秦大家的神情里带着几分纳闷,在伤脑筋?说来听听,我也跟着一起猜。”
扑哧一声,小屠苏乐了出来:“大祭酒想不透的事情,还不得把你愁死……”
梁辛也笑了:“秦大家用聪明心思去琢磨,我用笨脑筋去寻思,这也算双管齐下不是。”
秦孑回头,先瞪了屠苏一眼,跟着又对梁辛道:“刚刚是荣枯道宗的人来访……”说着,看梁辛面色不善,大祭酒又轻轻摆手,笑道:“莫多想,他们此行别无他意,就是过来说了三件事情,第一个是一线天的长老席位,离人谷早就没了那个位置,现在他们想请咱回去。我没答应。”
“第二件事么……”秦孑笑了起来,眉宇间居然露出了一丝调皮,对着梁辛摇摇头:“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不提也罢;倒是第三件事有点意思,他们送来了半个好消息!”
屠苏从一旁撇嘴:“一共也就两句话的事,传书也成传音也成,还非得跑来一趟示好,弄得跟两家多亲热似的,还不是因为咱横了……”
秦孑回头,似笑非笑地横了娃娃一眼:“胡乱插口,做了二祭酒,真就不用讲规矩了么?真就忘了离人谷的刑罚了么?”
屠苏吐了吐舌头,喊了声:“我古篆还没拓完嘞……”一溜烟地逃跑了。
梁辛精神一振,没理会二祭酒的抱怨,望向秦孑:“半个好消息?下半个好消息?”
秦孑点头而笑:“不错,八字古篆里的后半句,也译了出来,由此,赑屃负碑的正文也齐全了,是……穷尽天地,再无飞仙!”
穷尽天地,再无飞仙!
秦孑嗓音清透,口音又是江南软语,语气软柔绵甜,可是却因为这八字短句中与生俱来的豪迈霸道,让她的声音听起来,竟带了几分锵锵壮烈。
梁辛先是吓了一跳,随之后来的就是浓浓的疑惑,苦笑问道:“啥意思?”说着,又嘟囔着把石碑的来历经过滤了一边:“千千万万年之前,那位骸骨老兄,把一座赑屃负碑埋到了大眼前,石碑上书‘穷尽天地,再无飞仙’……”
秦孑也摇头苦笑:“这八个字究竟代表啥意思,又为何被埋到大眼跟前,实在让人迷糊得很。”
梁辛把双眉紧蹙,不过他就算把眉头皱下来也没用,想不通就是想不通,最后也只能无奈放弃,又问起另外两字落款。
秦孑仍旧摇头:“落款还没有能译出来,暂时不知道这位前辈叫什么。”
破译古篆的依据,不外乎‘象形意’以及大量地查阅资料,从古代文字中对比,一般而言,越是常用字、曾经在古典中出现次数越多的篆字,破译起来也就越快,八字碑文都不是什么生僻字,可那两字落款就不好说了,如果它们是以前从未出现过的生僻字,又没有上下文可供连读揣摩,一千年也休想能够破解。
秦孑先后带来了两次‘半个好消息’,可拼到一起。却变成了一个簇新的大谜题……
对待搞不懂的事情,梁辛一贯做法就是‘淡着它’,不过秦孑提到了荣枯道,倒让他想起了一个人:“在乾山里跳井的那个桑皮老道怎样了,荣枯道来的人这次有没有提及?”
秦孑回道:“我也问过,桑皮到现在还下落不明,估计是死了吧,这也在意料之中,贾添的井,哪是那么好跳的!”
梁辛叹了口气,因为铜川惨祸,他对荣枯道上下没有一星半点的好印象,这声短叹感慨的,也不过是有些感慨,在乾山里桑皮拼命挣扎、坚持,终于循着‘木生息’一路追赶而至,跳入井中……可最终还是难逃一死!
两个人正说着,刚刚逃跑去拓丝帕古篆的屠苏又颠颠地跑回来了,小脸上带着几分喜色,直接来到大祭酒跟前禀报:“挑一坊的三掌柜来了,咱们定的地图,他们已经绘好,等着您去验货!”
梁辛有些发愣,情不自禁的问道:“这、这么快?”算起来,从大祭酒传讯外间求购地图,到现在也不过一个白天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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