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万里尽汉歌(校对)第9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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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少人如是那霜打的鹌鹑,斗败的公鸡,心气全无。
  陆谦都不需要再说话了,这俩例子已经摧毁了所有人的热血。口号再热血,放到自己身上都难受不愿意,就更别说天下人了。这个政治理念,先天上便不存在实际意义。
  一干人退出聚义厅,只剩下梁山泊一干头领还在。
  接下来陆谦要诉说的就是今后梁山泊的走向了。这点他先给了三阮说过,后者肯定告知众人。他先是把手一摆,唐伍、周大明俩人就在厅堂上竖起一旗杆来,上面挂着一幅颇大的地舆图。
  这是一副出自陆谦之手的地图,大致覆盖了胶东半岛,半个渤海湾和中原淮南腹地。
  很多资料都是他这些日子来收集的信息,配合着前世的地理知识,大致能把江河名郡的位置都确凿了。但其内的州府都是没界线了,陆谦他根本没可能精确到这一步,就连海岸线都是一个大致的形状。
  “这里就是梁山泊,这儿就是南京应天府,这里是北京大名府,东京开封府……”
  地图上,东京与梁山泊之间划着一条红线,上面写着个很显眼的数字:300里。
  “我梁山泊距离东京着实太近,还处在南北运河和东西济水的交叉口,一旦做大,东京城里的赵皇帝再是荒诞昏庸,也会调集大军重重围剿。”
  “这京东的禁军是不堪一击,东京城内的禁军,河北禁军的精锐,也属可笑。但是西军呢?”
  “单单一个西军便有几十万众,选出五万人来,我等便难以应付。”
  “将来我梁山真的做大,梁山泊虽好,却不是那久留之地啊。”
  聚义厅上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来,啥意思,大头领这句话来的猛烈了。听话里的意思儿,今后还不能要梁山泊啦?
  豹子头的眉毛已经舒展了开了,作为官僚子弟,林冲对‘均贫富,等贵贱’的论调是先天就不认同的,林家在洛阳也是一大户的。自然早早就安下心来,现下看着陆谦拿出的这幅地图,虽然被唬了一跳,却也能第一时间从实地出发来考虑的。“大头领的意思是向东去?”
  这幅地图,胶东半岛占了大半笔墨,可见陆谦对胶东齐鲁之地是最用心的,林冲说道。
  “教头说的甚是。我之浅见,由得摩尼教在江南掀起惊涛骇浪,我等就借机东进,攻取登州、莱州、青州、密州等地。不称王建制,更不去做那草头帝王。只求似一唐时藩镇,割据一方也。”
  “当今天子昏庸,天下各地贪官污吏横行,不知道积攒下了多少冤孽。由的摩尼教去引发来,那一遭事发,不说是如黄巢故事引得天下板荡,亦会如汉末黄巾,叫那东京朝堂威严大丧。”
  “我辈一已不在那梁山要害之处;二不称王称帝,挑衅朝廷。只求割据一方。甚至还可以年年纳贡。这朝堂如是威严如初,自然不会愿意;届时再做厮杀便是。但到时候他们自己若自顾不暇,还如何来料理我等?”
  “如有了那数州之地,我等兄弟百年之后亦有葬身之地。便是子孙后代……亦有福享用。”
  语言的魅力就在于它能蛊惑人心,陆谦这寥寥几句话,叫那大厅中的低落气氛一扫而光。或许那三阮等人的之所以跳起,并非全是因为心头的热血,还有可能是认定这等口号放用在梁山身上,亦能掀卷起惊涛骇浪,甚至于是杀进东京城,做了帝王将相,叫他们更加光耀。
  但是现下被陆谦一盆盆冷水浇下,那口号所催生出的热血激情也就冷下来了。说到底,这些人都不是拿特殊材料做成的红朝志士,他们甚至连太平天国的那些拥趸死党都不是。北宋末年这个时代,中原就算被北面的大辽压迫了一百多年,可大国底气还是十足的,也非是人人以当奴才为荣。与19世纪后半叶和20世纪初期的时空完全不一样。没有如此的社会基础存在,也就很难催生出那样的革命战士来。
  三阮为首的这些人,那就仿佛是热血冲头的小市民,当他们冷静下来了,那也就冷静了。
  现在陆谦画出了另一个大圆饼来,虽然没有先前的那么香甜,但更加实在,不那么缥缈。
  “江南百姓苦花石纲久矣,天下百姓亦苦贪官污吏久矣。摩尼教若真起兵,必是能搅得翻天覆地也。届时我梁山泊主动与朝廷接洽,远离这要害位置,东京如何会不允?”
  “即便只是虚与委蛇,亦是要先稳住我等。”
  “这接下来便是一场比谁快的较量。是赵宋能先一步剿灭摩尼教,还是我梁山先一步巩固了这胶东半岛。如是可以,我是不愿看到摩尼教覆亡的。”
  “如我辈能先一步梳理了胶东,届时大军压过泰安,或是行海路增援方腊,皆是使得。”
  “大不了,叫那方腊亦做那藩镇么。我让他们打起那‘清君侧’之旗号,就在于此。”
  “如果摩尼教亦能成一藩镇,我梁山与之南北呼应,料那东京朝堂不敢轻易向我梁山动兵。”
  陆谦的话中并非没有漏洞,他要梳理胶东地方,也就是对士绅地主,杀一部分留一部分,一如梁山现今的政策。然后者彼此间关系错综复杂,那隐患之大是可以预见的,而且要治理数州之地,那官儿呢?
  再有一个很关键的难点就是,那江南摩尼教几时会起兵?
  如果说梁山泊当初对摩尼教还甚有敬畏,摩尼教中高手如云,确非当时的梁山所能比;即便是现下的梁山,只比高手斗将,那也不是摩尼教的对手。但是偌大的摩尼教,竟然连个一两万贯银钱都拿不出来,这下子叫梁山泊头领们对之敬畏之心大减。
  梁山泊走向正规已经有段时日了,汤隆所领的军器监,究竟吞噬了多少银钱,头领们不说一清二楚吧,也大致有个估量。就更别说梁山泊养兵的耗费了。一两万贯银钱对于梁山泊来,是一笔大的支出不假,但也就是而已。对比梁山每月的耗费来,小巫见大巫了。
  梁山泊耗费如此之大,换来的是梁山兵锋日锐,兵甲日坚。那是不是没钱投入就要是个相反的模样呢?
  陆谦没这么说过,可是不少头领已经养成了这般的认知。
  你没钱首先就吃不好,穿不好。吃不好就体魄不强;穿不好就是没有战甲。如是只有血肉之躯来,战阵上哪来的战力?官军的箭阵面前,没有盔甲护身,那怕是找死的。
  梁山泊看似弱小,却有钱,实则小而强;摩尼教看似强大,却是没钱,实则大而弱。
  宝光和尚和方家叔侄再来梁山泊的时候,他们不知道,彼此的强弱关系在不少梁山头领眼中,已经是如此个不相等的模样了。
  而对于摩尼教来说,却想当然的认为自身实力是远远胜过那梁山的。盖因为他们教中真真高手如云,远超梁山。这些人脑子里对于‘阵战’的认知,还是那种双方斗阵的单一模式呢。
  陆谦的话中有着或大或小的漏洞,可他大致上能说得通清理,对山寨上的诸多头领来说,如此便足够了。就比如那杨志和索超二人。
  同时呢,这一目标也很符合头领们的‘自认为’。与官军的多次交手,叫他们甚是瞧不上京东的禁军。但诸头领们又偏偏知晓,这大宋朝还有一支数十万的精锐叫西军,却是真真的强兵。这就叫他们生不出推翻赵宋的念想来了。
  如此,陆谦欲图割据一方,名义上投靠朝廷,做那唐时藩镇,就甚和诸头领们的念想。毕竟谁也不想真的去死。哪怕他们嘴边天天都挂着“死也甘心”!
  甚至于杨志都觉得,如此自己也算是复兴家门了。一如当年的金刀老令公。
第166章
什么最重要?官帽也
  郓城县。
  大清早,东门外一队车马缓缓驶出城门。前知县相公曹京坐在当头的一辆轻车里,挑起帘子看了最后一眼郓城县,这处他盘恒多年的城市,脸上满满的苦涩和留恋。“此行南去,不知老夫是否可还有归来之日啊……”他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了,却被贬官岭南那湿毒之地,行程几千里,内心是多么凄苦啊。
  一旁的曹夫人看着自家相公脸上的苦容,心里头也甚不是滋味。早知道如此,还不如早早就辞官回乡呢,也可落得平安。
  现如今不仅自己相公没得好,就是一双儿子,也前途无亮。
  有着一个吃罪太师的父亲在,她那双儿子便是真的百年不出世的读书人种子,也会没得好。
  这梁山泊是个祸害,陆谦就是个大祸害,而曹京就是一条红果果被殃及的池鱼啊!
  “禀官人,宋押司带朱、雷两位都头在长亭置酒相送。”
  车子外响起了随从的话声。曹京收住了哀叹之心,顿了一下道:“宋江,是个人物啊。”可惜他这辈子再大也无甚过人的前程了,胥吏害人不浅啊。
  振作起精神,曹京抬足下了马车。宋江带着朱仝、雷横忙上来见礼,偌大的郓城县衙,没有一百人也有八十人,何况还有满城的士绅呢,今日赶来的却只有他们三个。
  蔡太师的威慑力岂是一般?
  “唉,他们不来,押司你又何必前来?”曹京直接忽略了朱仝和雷横,却是晓得这两人只是宋江的小弟。
  “相公料理郓城多年,公正贤明,尽心尽责,对于小人,对于朱雷两位都头,皆是爱护有加。今日相公离去,小人心中实做悲痛,安忍心不相送?”
  “相公一路南下,山高水长,路途千里,万望保重身体。”朱仝、雷横对于曹京的这一拜也是心甘情愿的。
  他们俩人在对付梁山事宜上,出了多少漏子?曹京是个精明人,怎可能猜不出味道来,却都是含糊过去。朱仝、雷横可是要真真感谢于他的。
  “听从一言,叫老夫心头大慰,亦不枉老夫当日护你辈一遭。只老夫此去,怕难有再起之日,与尔等有一言告之。”曹京的眼睛里绽放着非一般的神光,让朱雷二人更是低头俯首。
  “梁山泊近来确实兴旺,可其之兴势如空中楼阁,当其兴盛之极时候便是那败亡之日。盖因为梁山泊与东京距离过近,太祖有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又处水运要塞,动之则天下荡漾,朝堂必不会视而不见。”
  “你辈江湖豪气,与梁山泊藕断丝连,但处事务必谨慎,谨慎。莫要玩火自焚,引火烧身。”
  “老夫好言相告,听与不听皆在你们,且归去吧。”
  宋江看着曹京不紧不慢的走回马车的背影,心理面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但他从曹京的话语中还是感受到了一丝真心。这么多年相交,或许也就是这最后的时候他才真真见到这位曹知县不掺杂其他情感的真心。
  但不管怎么说,郓城县属于曹京的时代,就此便结束了。新来知县叫时文彬,据说官声还很不错,宋江却对此不报什么希望。这年头的清官只在于士林官场的吹捧,又有多少是真材实料?
  别的不说,就看那张叔夜。都言是当世良牧,却也在梁山泊手里落得灰头土脸,还坐视杨志穷途末路,不得不逼上梁山。
  张叔夜都不行,这时文彬换了曹京来,也是要坐蜡。刚刚上任,便接手一副烂摊子。要知道,那张叔夜与青州知府慕容彦达已有约定,青州兵马都统制霹雳火秦明,都带引军队南下,过不几日就要进入郓城县境内了。
  这秦明可是一员悍将,京东禁军九正将之一,手下有沉稳持重的镇三山黄信,还有宋江的好基友小李广花荣。作为青州的兵马总管,秦明纵然与花荣交集甚少,这却并不意味着他不晓得花荣的本领。后者的枪法和箭法,便是秦明都不敢小觑。
  青州本来就有五千禁军。当然,这五千人那是纸面上的数字。实际上,也就三千来人吧。有慕容彦达当知府,青州的军政都一塌糊涂的很。就算是秦明、黄信,也只能护住个别的营头,维持着一定的战斗力。
  此次青州府调用了四个禁军营,外加本府土勇上千人。以如此之兵力想要荡平梁山,那是痴人说梦;但这些人马汇合了郓城当地的土勇后,要守住郓城,却也不难了。也就是说,这郓城又要变成战场了。
  宋江心中感叹着,感叹着曹京的运气。
  这青州人马事实上只是张叔夜请来的多路人马之一,这一遭是五州兵马共讨梁山。
  这消息早就传遍了济州了。
  梁山泊抢了蔡太师的生辰纲,惹得东京城里的老太师大丢颜面,发下怒来。可不仅仅是曹京这个小小知县吃了累赘,听闻那濮阳的知府也去东京听参了。这一遭儿,那濮州的人马,还有东平府的人马,此次是全都有到。如此配合着东昌府和济州本地,再有青州府,这才是真真的知会各州府,并力剿捕。
  东平府的兵马都监,双枪将董平,善使双枪,有万夫不当之勇,可是一员拔尖的战将。当初在西北,因常打头阵,又称董一撞。
  而东昌府的兵马都监,没羽箭张清,上一遭就比斗就打的那杨志满面流血,丧胆而归。而杨志的武艺,宋江虽然没亲眼见到过,却从朱仝、晁盖处听闻过。再加上那能与花和尚鲁智深打平的金枪手徐宁,这梁山真要小心应对了。不然,稍微不慎,便有大祸临头。虽然宋江心中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梁山不会败得。
  宋江心里翻转过无数念头,再看着曹京人南下的车马,暗叹道:“曹相公啊,你是没遇到好机会啊。”
  如此,三人回到城中,宋江没有领人去阎婆惜处,而是去了雷横家。这雷横家中无有外人,只一个老母,最是安全不过。
  却是没人再提起那曹京,亦无人提起即将到任的时文彬。三个人脑子里想的都是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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