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万里尽汉歌(校对)第608部分在线阅读
事情就是这么可笑。
当纳扎尔打着东克普恰克汗国的旗号,带领三两千杂牌部队抵到金湖城外的时候,金湖城内的军兵、百姓、商贾已经全部发动了起来。
原本的货场处,一座冰城巍然耸立着。城内有数百逃难来的乃蛮部族人,一个个都是身体强壮之辈。不强壮的人也坚持不到这里,就只是士气不高。除此外就是一个队的陆齐兵,以及百十人的金湖城丁壮。
货场到底不是城池,很清楚这一点的金湖城,从接到警报之始,便立刻使人融冰泼水,在第一批只有三十几个的乃蛮部族人逃入此地中时,就已经围着货场栅栏筑起了一道丈余高的洁白冰墙。
等到纳扎尔带领着身后的乌合之众,终于杀到金湖城下时候,货场处已然从一个简单的木寨变成一座坚固的冰城了。
虽然它不高,只有两丈。可在眼下这个环境里,却已经如金湖城一样让纳扎尔他们绝望。
“可惜……”
纳扎尔看着严阵以待的金湖城,眼睛里满满的遗憾。如果他手下不是三两千乌合之众,而是上万铁骑精锐,他一定不会放过金湖城。
但是现在,他却只能放弃了。哪怕这一点早在月前他就已经明白,但这一刻来临时候,依旧让他觉得痛心。恍惚中像是无数的金银财富在他眼前飞走了……
“冲啊……”
呐喊声在金湖城外响起。纳扎尔知道自己手下的人马不可能真的拿下金湖城,但战争依旧要爆发。不然这一场战事就便从克普恰克汗国部族与乃蛮部的冲突了。纳扎尔当然不会这样。
在战争开始前,他还专门使人前去金湖城下招降。言辞里对中原十分的不敬。这都是为了把“十恶不赦之罪”给坐实了。
事实上这“克普恰克汗国”的乌合之众所发起的进攻,来的快,去的更快。
在炮弹和箭矢纷纷落到他们头顶之后,惨叫声在乌合之众中响起来,然后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整个队伍就都崩溃了。
几副长梯被丢弃在地上,人马尸体点缀着雪白的世界,染出了快快殷红。
“营副,丁营正有命令,无他同意,不得擅自出击!”
被纳扎尔径直忽略掉的货场内,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都头急忙拉住斗志昂扬披挂甲衣,就要领兵杀出货场去的裴云。
裴云有点不敢置信的晃晃头,“无他同意不得擅自出击?那现在他是不同意了?”他眼睛圆睁。回过头再看一眼货场外头狼奔豕突的些乌合之众,这些人已经就跟撒开了缰绳的野马一样,正乱的麻团。“这时不出击更待何时?”
裴云的怒喝毫无意义。
货场这里的最高建筑可通过旗语与金湖城沟通,那丁猛担忧城外的那些乌合只是诱他们出击的诱饵,坚决不同意裴云趁势杀出的提议。
这担忧倒也有几分道理。若是东克普恰克汗国真的要与金湖城和乃蛮部为难,那派出的人马绝不会只有眼前的这些人。
“真白瞎了那名字。”
丁猛?那可真是猛。裴云怒火中烧,但自始至终却都没有一丝儿想要违命出击的念头。陆齐军中法规森严,他只要是还想在军中打拼,就必然不敢明目张胆的违背军命。要怪就只怪他为何是个营副,而丁猛是营正。
在裴云的身后,两个体格健壮的乃蛮人咬牙切齿的看着外头。四目中的恨意直若能把外头的人全部生吞活剥了。
他们都是乃蛮部的贵族。其中一个更是一个小部落的头人。
自从陆齐来到金湖这片地儿,立下了金湖城,二人的人生轨迹就彻底发生了变化。
背靠着陆齐,他们的生命、财产、地位全都有了保障;背靠金湖城,他们‘足不出户’便可以买到最好的烧酒,最好的香料,最好的瓷器和丝绸。
而更重要的是,中原人对羊毛、奶酪的收购,让他们一个个手中财富暴增。
这样的日子对乃蛮部的贵族们言,尤其是他们这些靠近金湖城的小部落,那简直是‘天堂’,是过去想都不敢去想的好日子。
可现在呢?一切都鸡飞蛋打。
东克普恰克汗国的蛮子们,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漫山遍野的杀来,他们自己是活下了一条命来,可他们的部族,他们的亲人,却尽数遭了殃。
这是毁家之恨,这是骨肉血仇,此仇不报非男儿。
二人都很赞同裴云的决策,趁机杀出去,痛打落水狗。
可现在金湖城内一声令下,背景深厚的裴云都无能反抗,二人更只能接受,只能咬牙切齿的把无尽仇恨吞回了肚里。
“两位不必懊恼。暂时放过这些个撮鸟罢了。待到丁营正将此事奏报上峰,大军出边,有的是两位报仇雪恨的机会。到时整个乃蛮部的冤仇都要做个了结。不只是眼前这些个乌合之众,就是克普恰克的占克舎汗也要付出代价!”
“没人能在挑衅了帝国的威严后,依旧活的自在。”
第895章
吃相忒是难看
“啪啪啦啦——”粗胖的占克舎汗脸色猛地涨红起来,怒不可遏的他先把手中的酒碗摔在地上,然后手臂在桌面上一扫,一个个银盘银盏就都从桌面上被扫落。
大汗陡然爆发的怒火让大帐内的一干奴仆都惊恐万分,其身后一持酒壶的女仆就浑身打颤,手中一抖,银亮的酒壶就落到了厚厚的毡毯上,虽然没发出巨大的声响,却也让占克舎汗转头怒视,想都不想就一脚将把这个身材纤细的女奴踹倒在地,即使这是一个很漂亮,平日中也很讨他欢心的女奴。
占克舎汗不去看一脸惊慌的奴仆,而是自顾发泄着自己的怒火,他用力将身前的餐桌一举掀翻,再拎起身后座椅狠狠砸在四腿朝天的桌子上。
“该死的康勒人,该死的基马克人,这些可恶的叛徒,他们全都应该下地狱!”
占克舎汗万万也想不到康勒部与基马克人竟然给他捅了这么个大篓子,更料不到两个部族在捅了大篓子后竟然招呼也不打一声的就撒腿跑了。
他派去问罪的人回话,两个部落的聚集地处,早已经空无一人。再查,这两部落是寒冬里就趟过钦察草原【咸海至乌克兰以北称钦察草原】向西去了。
可康勒人和基马克人是跑了,他占克舎汗却跑不掉,东克普恰克汗国左翼各部也跑不掉。
中国人已经在发飙了。根本不听他的解释,大队的军兵已经在金湖城集结。
占克舎汗唯一想到的法子就是将所有参与行动的“主使人”全都砍头斩首,他也是查询了多日后确定是康勒人与基马克人的手笔。就也只有提着他们的脑袋来向陆齐赔罪求饶。即便这么做是在把他的尊严放在烂泥坑里作践。
却也只能做出这般让整个东克普恰克汗国左翼,甚至是东克普恰克汗国,整个克普恰克汗国都颜面扫地的决断。
但他愿意。他甚至情愿付出更多的代价,只要能得到陆齐的谅解。
可是陆齐方面却根本没派人前来问罪啊,便是他派去的使者也根本不被接见。
占克舎汗一次次的诅咒着康勒人和基马克人,现在的他很有一种提着猪头都找不到庙门祭拜的感觉。
陆齐的大军已经汇聚到金湖城,这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占克舎汗却只能一边继续派人向陆齐求得谅解,一边又积极的整兵备战,另外还让人传信给东克普恰克汗国右翼。但这么做也让他派出使臣求得陆齐谅解的举措显得不那么有诚意了。占克舎汗现在的压力很大很大。
金湖城里。
裴云看着年纪也不比自己大多少的杨再兴,眼睛里闪耀的全是震惊。“至于吗?至于吗?”青面兽竟然把自己的侄子派出来了。
郭药师走后,杨再兴就随李彦仙去了天山南。现在杨志把他调来了金湖城,这不就意味着这场战争一定是要开启的么。否则怎有必要从天山南调来杨无敌么?杨志才不会这般劳师动众呢。
但区区一松散的克普恰克汗国联盟,他就不信折可存会拿不下。后者手中也有的是猛将、勇将。
现如今陆齐朝用武的地方不多,特别是大草原被镇平之后,那些真正的大佬已经功成名就了,如林冲、卢俊义、晁盖、鲁智深等等,就都退居二线了。杨志还奋战在第一线,这是因为他姓杨,他身上背负的重担与林冲他们从来不同。而除此之外,不少的军中中坚,一个个能力不凡的人物就都一个个削尖了脑袋往西域钻营。不然李彦仙、折可存这样的人物怎可能只做区区一省守备司的兵马副总管?
甚至于牛皋因为来的晚,更是只谋得了一个高昌兵马副使的职位,险些叫人笑掉大牙。
杨志现下把杨再兴从天山南调到金湖城,明摆着就是抢功,如此做吃相也忒是难看。
不过杨再兴也非寻常人物啊。这也是陆齐军少壮派里出名的标杆!
而讲真,对比少年时候便有皇帝陛下亲睐的岳飞岳鹏举,杨再兴这种从底层崛起,单枪匹马纵横沙场无敌手的猛将兄,身上似乎更多了一分别样的光彩,更让普通人认可。或者说是更接地气。
就像很多人诟病卫青的功成是有他姐夫汉武帝的支持一样,纵然卫青多次击败匈奴,战功赫赫,为人处世更谦和有礼,可那裙带关系的影响也终究让他的形象略有点瑕疵。现下岳飞也有了点如此之模样了。
他自少年时候得陆谦的倾力培养,十多年来征战沙场,履立功勋,武功赫赫,二十四岁得封汤阴伯,三十岁授相州候,几乎被普天下亿万生灵所共认——日后定可得公侯之爵。
这样的一个岳飞,现在代表的是整个军中少壮力量,谁人也不能掩盖他的光辉。便是少年时候与他齐名的栾君实,现如今也只能是皓月边上的一个明星罢了。
但却总让人感觉到一股距离感。
陆齐不同于风雨飘摇的南宋朝,百姓们对于齐军对外战争的频频胜利,只会认为是理所当然,可不会有视若再生父母,视为心灵支柱的感激之情。
可以说,岳飞的命运已经得到了质的转变。他现今的命运最多也只能是成为高高在上的军神,而成为不了天下万民的救世主。
至于裴云眼里的杨再兴,则无疑也是一颗相伴皓月的耀眼明星。
阴山脚下只是初出茅庐,陆齐伐北辽之战才是他正式登上历史舞台的时刻。从一队率崛起,一杆铁枪横行疆场,单枪匹马一骑陷阵,斩将夺旗无逢敌手。一场场厮杀中,杨再兴‘杨无敌’的大名叫响塞北的大草原上。
人人都明白杨再兴与岳鹏举不同,后者是帅才,率师伐国,百战有胜而无败;后者给人更直接的印象却是勇武,大草原上率百十骑溃千敌,甚至是引数十健儿策马直冲万军阵中,都是他的拿手好戏。
按着印象来言,杨再兴就是再明显不过的一猛将兄了。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名气就低了。就像人们听三国评书,喜欢智谋无双的诸葛孔明一样,同样也有无数人喜欢莽张飞。
裴云距离岳飞的距离太遥远了,倒是与杨再兴打过两回交道。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露骨,杨再兴猛地回首,看到是裴云之后,铁一样坚硬的脸皮抽动了一下,给出了一个生冷的笑。
人都是社会生物,就是岳飞也不可能无视‘人情大网’。
裴云不值一提,然他的背后却有他老子裴宣,裴宣的身侧更有昔年水泊梁山里的诸多至交好友。
在陆齐朝,自始至终,梁山泊元老那都是一个极端恐怖的势力集团。
夜间,丁猛房间中,明亮的烛光下,丁猛与裴云对案相坐。桌案上摆了四碟小菜,还有一壶烧酒。
“占克舎汗来使说康勒人与基马克人都不见了。那这两部人马若是迁移就只能是向西去了。”丁猛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占克舎汗多次使人前来,观其言行,该是真的。当初事只是那康勒部与基马克人胆大妄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