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万里尽汉歌(校对)第52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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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家园人几百年时间早就养成了靠山吃山的传统,人的力气都有限的,与其花在贫瘠的土地上,不如想法子在山上讨活,那收益更高。
  就是李武一家也是如此。大黑驴拉货送到城里去,货可不是只他们一家的货,而是整个李家园的货。那山上的中草药材,如何首乌、穿地龙、黄芪、冄参、麻黄等等,可都是钱。
  十多里方圆的仰天山,可是一座中草药材宝库,其内出产的药材,早就在青州小有名气。只是因为面积有限,出货量也是有限,做不大炒不响亮。
  此外,这儿的柿干、核桃、杏仁、黑枣、板栗等干果也小有名气。
  周遭另外两处村落,也如李家园一样,靠山吃山。田亩只做糊口之用。
  但是这般生意不是一个人在做,至少在李家园里,除了他家,李琼家中也养着一匹健骡。
  “招工啦,招工啦,内务办招工啊,可是给皇家做工。每月两块银元,吃住全包……”
  “招工啦,招工啦,每月两块银元,吃住全包……”
  两块银元也就是一贯半,这个薪水并不很高,但就如李家园保长叫嚣的那样,这是给皇家做工,有颜面,且又管吃管住,那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不蒙不骗,不做虚言。签字画押,白纸黑字,政府作保拉……”
  在李家园保长李琼身后,刚刚入职没俩月的乡官胡铨脸上带着羞红,显的还有些羞涩。
  现年21岁的他,纵然已经成人,更已经娶妻生子,但这在无数治下子民面前大声地如沿街叫卖的小贩样儿吆喝,实叫他羞臊。
  同时这也说明,胡铨的脸皮且还没得到充裕的锻炼。
  胡铨祖籍赣西吉州,但他现今的户籍却已入了益都。原因自然不是他刚刚得的这一小乡官,事实上错非他已是益都的户籍,他还来不到临朐县做乡官。
  这皆是他哥哥胡铸的功劳。
  后者的官职并不高,仅是晁盖的秘书随从,但他在晁盖入赣中南的时候,却给予了其巨大的帮助。
  而与陆齐官场有了接触之后,胡铸便知道益都的好来,废了不小力气才办成此事。虽然从长远看那南京更好,但县官不如现管,千羊在望不如一羊在手啊。
第773章
宰相必起于州郡,正堂必发于乡间
  胡铸是吉州胡氏族长胡载的嫡长子,胡氏自赵宋庐陵开国侯胡公霸时候落脚吉州,至今已经有七代。家大业大,也然是吉州士绅中屈指可数的头面人物,影响力不俗。
  这样的家族和宗子,本该是与陆齐大军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事实上吉州境内不少家族都在做着两手准备。一边使人南逃岭南去,一边就在吉州境内数不清的山头处,安营扎寨,囤积粮草,要与陆齐军战斗到底。
  说到士绅们的抵抗,不少人看了都会发笑,但话外提点一句,这吉州便是后世的吉安,井冈山之所在。到处都是高山峻岭,地头蛇不是不能全打死,但总是会牵制了齐军一份力量。就跟那癞蛤蟆落在脚背上,吓不死人也恶心死人。
  彼处的大家族中只有胡铸选择了光明磊落的投降。
  这一是因为大势所趋,天下已然无有可能再颠覆;二是他自持胡氏一族较洁身自好,便是有些不肖子弟也只限于偏支远支,近亲嫡系之中且都值得相信的。
  如此就如那黑暗中的一支燃烧的蜡烛,虽然灯光微暗些,却十分之耀眼。
  晁盖再使人了解胡家的嫡系,其家族中虽然也有些官僚,可嫡支主脉里,曾祖父胡琏,祖父胡恺,父亲胡载,胡氏嫡脉已三代不仕赵宋,只以“耕读”为业。可以说是‘清白’也。
  胡铸本人,自幼读书力学,师从名儒萧楚。这萧楚是一个典型的送入,其中年时正值蔡京当朝主政,萧楚愤嫉其奸,隐居三顾山授徒,并撰成《春秋辨疑》,书中大旨主于以统制归天王,而深戒威福之移于下,也就是指当时的蔡京专权,而触犯皇权之威严。全书议论紧紧围绕权奸柄国而发,持论正大,既合于孔子笔削之义,又婉转痛斥时世。其于书中之论,与胡安国之好牵合时事而动辄乖悖经义的研究方法有别;与孙复之名为尊王而实为深文巧诋之用心亦绝无相合之处,于北宋诸儒中独树一见。可偏偏这样的一个人却是赵宋的忠臣。
  晁盖兵进赣南时,就早早使人前去聘请萧楚,后者厉声斥责,坚决不从。可身为其弟子之一的胡铸却巴巴的与晁盖搭上了线,待到陆齐大军进入吉州,胡铸一声大喝,树旗举义,归顺了晁盖。更利用自家的名声为晁盖军平复赣南立下了不小的功劳,至少是在吉州。
  如此的,胡铸便成了晁盖的军机秘书之一,而后借着晁盖的面子,将胡铨的户口移到了益都。
  在益都,胡铨接受了与吉州时候全然不同的教育。在吉州时候,萧楚最擅长治春秋,儒家经典纵然是真经典,四书五经却也就那么几本。
  千年儒学,一代代人的我注他注及历史发明,延伸出了无数个分叉。就像一棵大树发出的无数枝杈。
  但终究是有些单一。
  而益都呢?
  无论是县学、州学,还是私学,国文、算术、地理、历史和体育,这都是必须学的。还有自然常识和兵法、律学、珠算这些可选的辅导课……
  胡铨在益都的教育感受,完全不同于老家吉州。这是两种全然不同的教育理念。
  更不要说是舆论宣传了。在陆齐的官府报纸中,无论是礼部的机关报《真理报》,还是国子监的机关报《琼林》,都无时无刻不在向外人灌输着一个理念——旧日之学只是一面之才,方面之学。新朝养士育人,则重于全材,行于专才。
  无形中就将国学与算术、地理、历史等平等了。甚至从实际上已经将地理和历史从儒家的知识体系中剥离出来了。
  自从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千百年里一个接一个的学术流派无奈的改头换面,戴上儒冠,混进了儒学。然而漫长的时间却叫他们的后人忘记了自己的祖上,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儒家学子,把兵法、算术、律法、天文、气象,乃至是工匠之学,全当成了儒学的一份子,儒学实则已经完成了对中国知识的大一统。
  不管是武夫,还是和尚、道士,儒将、儒僧、儒道,进入到赵宋时期,三教合一后的中国,儒家已经彻底没有了敌人。
  “仁者无敌”么,它已经把所有的敌人变成了自己人,那还哪来的敌人?便是那明面上素来被儒家鄙视的商贾之道,都弄出了一个儒商出来。
  而摆事实举例子,无论是司法还是税务,亦或是工程与军伍,那都需要一专多能之辈。只靠四书五经如何治理的天下?
  胡铨在益都苦读一年,而后通过了益都府的秀才科,放弃了在益都城的机会,而选择了来临朐当一个小小乡官。虽然从品阶上看还高上半阶,他现在是从九品,已经进入了官的范畴。毕竟那是留职益都的机会啊,纵然只是一个再不起眼的公人,在很多人眼中也是胜过外地乡官的。
  但胡铨却选择了临朐,只因为陆齐朝的官场上已经有了一条无文的潜规则——宰相必起于州郡,正堂必发于乡间。
  意思很简单,想要做一地父母,做正堂官一把手,那就必须有乡官为政之经验。
  如此条件自然不能适用于所有人,可胡铨只是‘人民大众’啊。他是有一些关系不假,但他背后的那点支持力显然不足以叫他破坏这已有的潜规则。
  本着早晚要下来,早下来胜过晚下来的思想,从没想过在衙门里做一辈子属官的他是很乐意的赶赴临朐的。且还能向上跳一级,从一普通公员变作了临朐县九山乡的副乡长。多好!
  但纵然已经入职两月有余,胡铨对于乡官的一些必备素质,还是欠缺的很。他可以对着保长保正们将上头下发的文件讲的头头是道,也能对乡间老农和颜悦色。胡家是‘耕读’传家么。但他绝对做不到眼下的李琼这般,像一个沿街叫卖的货郎一样,大声吆喝着打广告。可是偏偏的,陆齐的乡官却总少不了这等“歇斯底里”的时候。
  不管是今日这般内务办与宣政司联手的行动,还是年年都少不了的招工与招兵,可不都要乡官下村里这般扯着嗓子叫喊么。
  一句话,胡铨的脸皮还没修炼到家。这就跟相亲一样,头几次可不是面红耳赤么。可十几次后再看,那叫神态自若,习以为常。
  作为一个职位虽卑微,却胸怀长远的男人,胡铨知道自己必须克服这一弱点,而且要尽快的去克服。
  时代不一样了。陆齐的官儿跟赵宋的官儿全然不同,而身为一个步入官场的人,他要做的不是抱怨什么,而是去努力的适应什么。
  是以,此番胡铨才会主动申请下村宣传。
  “知道内务办要招多少人么?人数不限,男女不限。年龄十五岁以上,四十岁以下之男女皆可。”
  李琼依旧大声呐喊着,神态激动,声音亢奋。原因胡铨也很清楚。他已经到九山乡近两个月了,对于治下各村落的情况不说彻底掌控,也知道一个大概。
  九山乡顾名思义就是九座大山,仰天山就是其中之一,李家园的经济态势则是九山乡诸多临山村落的一个代表。
  靠山吃山,田地贫瘠,只可顾口食也。
  百姓们若土地里刨食,一年辛苦也顶多能多吃上一口饭,然大山里的“宝货”虽多不胜数,但你能不能采的到却是另外一回事。更不要说内里蕴含的危险。过往的年月里,九山乡地界里,哪年没人摔伤摔残摔死的?
  在很多人眼中,这种日子显然不够安稳。所以,经济在临朐县垫底的九山乡,始终是临朐县的拥军大户,外出务工大户。
  前者不提,后者只要是农闲时候,官府一声吆喝,只要管吃管住有工钱,天南地北的全都去。
  “那乡亲们可知道朝廷招大家去是为了甚?那就为的是羊绒。”
  “羊绒又是甚?我李家园有养羊的人家,该知道二三月里山羊会脱毛。那脱掉的毛就是羊绒!”
  讲真,李琼看到那所谓的羊绒是何物后,都心疼的只流血。他家也养羊啊,且是从祖上开始就养,养了几十年了。那浪费了多少羊绒啊。
  看看那羊绒的收购价格,最差一等的羊绒且都二百钱一斤。
  李琼猛地一摇头,不能再去想这个了,想了他心疼!
  “最差一等的羊绒且要二百钱一斤,羊绒纺织出的绒布,价值之高更堪比织锦。”
  织锦可不是绢帛那样妖艳货色,后者是丝织品中的贵族,产量有限。市面上你都很难看到,而价格也非一般的昂贵。一匹‘普普通通’的织锦,价格卖上三五十贯是很寻常的。而河北齐鲁的绢价,一匹最巅峰也不过是一贯五百钱。现在天下承平,南方的浙绢源源送到,河北、齐鲁的丝织业也有所恢复,北地的绢价已经从一匹一千五百文下降到一千二百文。
  “阿也,这般值钱?”
  听闻到羊绒的价格和绒布能与织锦比肩后,李家园的百姓全都发出了惊叹。他们再是无知小民,织锦是何等的贵重也都是知道的。且一斤羊绒最差也二百钱,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外头一旦米面也不过八九百文。
  “恁地般不虚假,莫要诓骗小民!”人群中有百姓叫道。
  每月两块银元的工钱,管吃管住,年岁且还放宽若此,可是个好机会。
  胡铨忙上前一步,“诸位乡亲,小可如何敢有诓骗,虚传公文乃天大的罪过,纵是有十颗脑袋也不够官法处置。此事由朝廷背书,万不会有虚的。诸位若愿意报名,年前时候便告知李保长,年后签下契约,过了十五径去益都。”
第774章
汉家点金术
  不限男女,不限数量的招工,是不可能在全国铺展开的。其实质范围也就在益都、济州两地。
  有好事情,济州这块老根据地是总也不能忘记的。
  此事给民间年节前夕热闹的气氛再增了一把烈火,短短时间里,给皇家做工和羊绒成为了齐鲁之地最是热门的话题。
  自然有不少日子过的不错的人看不上那两块银元的工钱,就比如那李家园的保长李琼。对比让儿女去给皇帝家做工,他更乐意让儿子去参军。
  横竖他现下又没吃不饱穿不暖,人李琼已经渡过了最基本的温饱需求阶段了,改而谋求社会地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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