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万里尽汉歌(校对)第42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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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中国自古的规矩,陆谦自然是三请三谢,三进三辞,以表虔诚倨恭。虽然他觉得这真是有些过度的虚假了。但人都已经走到现今这一步了,大势已成,自然也就有闲心来玩这套虚活儿。
  这些日子,那各地飞来的劝进奏疏,疏通雪片一样将书案都给堆满。
  这三请三谢,三进三辞,未尝不是在给地方上的文武臣僚以及田虎、王庆、方腊、钟相他们一心里建设的时间。这一套虚活儿完全走下来时,时间都已经进到年底了。各方面都有好的回馈,那田虎、方腊等人,甚至是高丽国的使臣,更都已经亲自到了益都。
  摩尼教在大势之下不得不低头,在过去的半年时间里,阮氏兄弟已经在琉球站稳了脚跟。当地的土著根本不是刀甲鲜亮训练有素的梁山水师的敌手。即便水师部队的陆战能力比不得陆师,可这半点妨碍都没有。
  琉球之北的澎湖列岛,在唐末宋初开始有汉族人定居。当然,那台湾岛上也零星的有汉人在上耕耘。
  阮家兄弟的到来自然打破了这儿的平静,可是强权之下,弱者是没有反对的余地的。阮家兄弟更是沉寂已早,如今得以征战,正是那猛虎下山,蛟龙入海。心中正流淌着炙火,一门心思的与南宋拼杀,那里有闲暇去照顾琉球岛上的生番和汉人移民的心情?
  那是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所有的异声,全都镇压;所有的反抗,一律抹平。
  大军轻松击败了福建路和广南东路官府仓促纠集起来的船队,后者根本没有正规的水师部队,只能向当地大户征集海船和水手,可岭南之地的士绅巨室又不是都傻,岂能不明白南宋政权的摇摇欲坠?他们这个时候欢快的支持南宋,保不准就是日后让家族覆灭的根源。
  但迫于赵宋的压力又不得不如此,那样的一支船队若是还能有强大的战斗力了,就有鬼了。
  而阮家兄弟南下,李俊部却兀自留在长江口,隐隐威胁着摩尼教水师。再加上江南的秦明部,以及江南西路的晁盖部的威胁,方腊还能如何呢?他只能乖乖做到谈判桌前了,心中祈祷着陆谦能看在翁婿一场的份儿上,手下留情。
  结果出面与柴进商谈事宜的方天定,听到陆谦准备把他们送去西域,甚至是比西域更远更西的地方时,当场便炸了。
  “没这般欺负人的。”
  但不同于去西域是一码事,对于陆谦要他们独自建国的指导思想,却是赞赏有加。他们本还以为陆谦是要将摩尼教彻底吞吃,都不曾想竟然有此等的好事。那方腊都已经有了颐养天年的准备。
  然而整个事情到了十月里,这事儿还未能谈下。差别太大。
  摩尼教愿意南下,就好比阮家兄弟占据的琉球,那琼州还更在琉球之南呢,那儿都能有百姓生长立命,琉球如何就不行了?但益都传来的消息是,陆谦可以容忍摩尼教不向西去,但琉球却不能给了他。那儿距离大陆太近,地理位置更是关键,他是要收为己用的。摩尼教若是不去西面,那就向南去吧。
  万里石塘的南端还有爪洼王国和三佛齐国。
  那些地方王国的实力且不可小觑,土著更是众多,而又地处热带,气候大异于中原,中土最南的岭南之地,所谓的潮热湿闷,也远不能与东南亚相比。
  想要彻底的征服这片土地,未来兀不知需要付出多大的伤亡和钱粮。治理更是麻烦。
  故而将手下的功臣大将分封去,陆谦半点也不可惜。
  甚至于这些外封诸国,还能成为新朝的‘垃圾倾泻地’。国内的失地、破产的农民、小市民,留在国内就是负面沉渣,送去海外那就是为‘开疆扩土’流血出力。
  那些封国的拥有者为了得到更多的汉民,就需要大肆宣讲移民的有利,以及许诺下大好条件,如此才能叫中土诸多过活不下的百姓们心动,甘愿为了前者而背井离乡,迁居海外。
  这对陆氏王朝而言,不仅是一次清理自身社会沉渣的机会,更是对治下富户巨室的威慑。
  ——你给出的条件不好的话,为你耕种的佃户就可能远走他乡了。
  这般自就能最大程度的缓和阶层矛盾,减轻社会矛盾,那得益收益的必须就是陆氏。
  海外诸多封国想要立稳脚跟,并不断扩大,那不仅是要增进人口,更要有一支强大的军队。而为了维持自身的武力和民生经济,就必须要巴结着中土的陆氏王朝。
  后者是他们最大的依仗,也是他们的根源。
  陆谦不知道在他有生之年,那些海外封国的人口能增长到多少。但他知道,要在现如今的东南亚建立起一个个封建制的国家,其中所需要的各类物资将会是一个天文数字。这可不是一个巨大的市场吗?
  想来那些海外封国必然是要与国内保持着频繁的经济商贸往来的。
  如此一个大框架若是搭建起来,叫中原有了倾斜垃圾的地方和巨大的经济市场,陆谦觉得自己所建立的皇朝寿命,那是必然要跳出那个“三百年怪圈”。
第632章
海外荒蛮之地
  十月中旬,方腊抵到益都。此时北地飘雪,已然冰寒入骨。陆谦在逼仄的齐王宫中摆下大宴,郑重相迎方腊一行。
  席上双方不谈正事,只闲话家常。宴后他又独留方腊、方毫父子在宫中安歇醒酒,一觉醒来天色都已经暗下,陆谦又留方家父子用了晚膳才放出宫。
  后者就摆在方金芝住处,算作翁婿间的一场私宴。那一些话自然就可以说出道出来了。
  方腊再度相求琉球【湾湾】而不得,知晓陆谦心思已定,是万难有改,心情郁郁不乐。待与陆谦夫妻告辞,被人送出宫时,北风停止,满天无半点星光,黑暗之中虽有点点火光照明着,却是冷气加重,此时二更将近,清扫积雪的小太监早已经回屋去,地面上的积雪要在明日黎明时候才做打扫,如今已铺上了薄薄一层。
  父子二人回到国宾馆,都毫无睡意,方腊遂叫人在房间里点起了两枝大烛,和方毫隔案对坐。再叫人搬来一瓮西域进献的葡萄酒。
  “如今这般局面,二郎以为当做何解?”方腊的头很疼。
  他一百个不想离开中原,中国人恋家,人离乡贱的观念根深蒂固。所以前一章才说,那海外封国必须需要大利益才能叫国内的破产失地之人甘心远赴千里万里之外。但局势所迫,他无能抗拒梁山军的重压。那陆谦那一副想把他们赶得远远的样子,叫他潜意识里就有些发毛。
  江南并不闭塞。那紧挨着杭州的明州【宁波】之地也有无数海商。方腊早就把爪洼和三佛齐给打探清楚了。有称王建制者,且尊崇佛教,这再是荒蛮之地,也似是可行。
  且多有人言,彼处物产丰富,无有寒冬,无有严寒,一年四季如春夏,故而遍地的果林,各类瓜果繁多,随手可摘,食之不尽。若是只说如此,可以算是一天堂之国了。
  可有好就有坏。那里的坏处就是全年高温多雨,以至于瘴厉弥生,毒虫遍地,夜里睡觉,保不准第二天枕头边就盘着一条毒蛇,稍有不慎便就无可挽救。
  “形势不由人,也无可奈何。”方毫看了父亲一眼。他知道方腊不愿意离开中原,去那荒蛮瘴疠之地,谁想去啊?他也不想去。但对比去南洋那立国,方腊更不愿意去死。
  “现今等待我军的只两条路,其一是听从陆国亨调遣;其二便是与之为敌。”何去何从,在陆谦打定主意不改变时,那很容易做出选择。
  前者好歹有着生机,还兀的不少;后者却是十死无生之路。
  “我摩尼教能顺利起事,席卷江南各地,势如破竹。靠的便是陆国亨之策。”摩尼教鼎盛时候的地盘远比正史中的地盘广大,比之水浒中的地盘也自广大,陆谦当年忽悠他们的《太平大法》是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的。
  但也就如历史上的洪秀全他们一样,起义成功后的摩尼教首领,纷纷被荣华富贵所腐化。吃穿用度都讲起了排场和奢侈,可当地底层小民的生活却不见起色。
  “固然如今的江南之地比起赵宋时候是没了花石纲和供奉局,在税赋和压榨上可谓压力大减。然我等的造反也让江南民生经济陷入了绝境。江南鱼米之乡的民生经济走的从来都是外向型。”
  方毫嘴里冒出一个从益都这儿学到的词汇——外向型经济。
  江南的丝绸、瓷器与粮食等,那都需要运转起来,才能聚集起巨量的财富。但方腊的造反叫江南商路断绝,向南向西和海外是全都完蛋了,只有向北与陆谦交易。而这南北交易在早期还径直掌握在两边政权的手中。
  经济的局限和摩尼教内政内治方面的糟糕水平,已经将方腊的‘民心’消磨个七七八八。特别是在有江北做对比,现在又有被梁山军控制的小半江南做对比后。“人心是不知足的。一山望着一山高。那陆齐治下的百姓日子过的愈是红火,我等就越失民心。”
  现在民心都已经快没了,或者说是民心向北。如此的摩尼教军与梁山军厮杀,那就是拿鸡蛋碰石头——自寻死路。而不想死,就只能乖乖听命。
  “父亲,胳膊扭不过大腿。以我看,与其在这儿跟陆国亨较劲,倒不如请妹妹说项一二,叫陆国亨给我们划一块好地方。”方毫说着就用手指沾酒,在桌面上划出一副南洋的大致轮廓图。
  那可不仅是三佛齐和爪洼,还有麻逸,也就是菲律宾和中南半岛。
  “这看着巨大,但父亲别忘了北朝朝堂上的文武重臣。自然,他们不可能个个都就藩于海外,称孤道寡。可细细数来却也为数不少,兼之陆国亨的儿子,那怕是要有三五十人之多。”
  如此看着这堪称广袤的南洋就也不大了。
  陆谦并没告知他们,自己的儿子是不会分封到南洋的。北面和西面有的是广袤土地,就是日本都可立为一国。彼处此时还只有五百万人口,想要征服和消灭并不很困难。
  方腊长叹一声,“我辈且是这等去处,孰不知那王庆、田虎、钟相之流,又当被赶去那里。”潜意识里,方腊觉得陆谦是不会叫他们得意的。
  却不知道被他念叨的王庆,此时刚击败杨再立。夺取沅州、靖州两地,让荆湖南路之地彻底为梁山军所有,之后兴冲冲的向益都赶来。
  沅州、靖州与那桂阳监、郴州一般,多溪峒州蛮。实则就是后世的侗族。
  与瑶族、苗族等一般,都是古百越人的一支。从春秋到秦汉,在这里活动的少民就被唤作“越人”、“黔中蛮”、“武陵蛮”;魏晋南北朝至唐宋时,又被侮称为“五溪蛮”或“蛮僚”,唐宋时则被侮称为“溪峒州蛮”。
  而作为一单一民族,侗族始于隋唐。那是侗族中的上层人物、酋长或首领开始归附中央王朝。唐王朝在“峒区”开始设立州郡,建立羁縻政权,任命当地的大姓首领为刺史。唐末五代时期,封建王朝衰落,无力统治边疆地区的少数民族,侗族中的大姓土豪自称“峒主”,分管诚、徽二州,辖十个峒,后世的靖州、会同、芷江、绥宁、通道、黎平、锦屏、天柱等地均属“十峒”范围。
  太平兴国五年(980年),十峒首领杨通宝向宋朝“纳土”。直到大观二年(1108年),靖州西道杨再立献土地,周围三千余里,户四千五百,有民一万一千。
  时至今日,“峒主”们创立城池,比附王民,也就是汉人,建立学堂。已经从“峒丁”慢慢地变为“熟户”。但峒主的权利却从不曾有过变化。他们就好比明清时候的土司,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他们就是一切的主宰,他们就是土皇帝。
  陆谦年中撤军,却不意味着将衡阳以南的广大地区尽数放弃。而是叫郭永着手组建省守备军,与解宝、邹渊所部相互配合,攻伐桂阳监、郴州、道州。叫钟相、王庆二人从邵州出兵,征讨西南诸州。如沅州、靖州、武冈军、全州、永州等地。
  这段日子王庆固然更多的心思放在征讨之上,却也不是真就两耳不闻窗外事。那陆谦与方腊之间的暗自勾当,他早就有耳闻。陆谦对他也没有遮遮掩掩,只是在最终的分封之地上有所隐瞒。
  陆谦对他说了一声大理,叫王庆欣喜若狂。
  大理虽也是域外小国,然彼处立国已近二百年,百姓久沐王化,多受中原熏陶,可是比海外要胜过十倍。
  至于陆谦所说的,二虎竞食,胜者可居大理。叫他与钟相竞争,王庆是半点不怕的。
  那钟相军之手下,许是多在洞庭湖周遭过活,惯于了操舟弄舵,这离开了洞庭,离开了水流,南下厮杀,进展远不及王庆。后者自是高兴。
  陆谦对于地方少民的态度一律是顺者昌,逆者亡。他到不是要立刻就改土归流,但也不是以其酋长赴阙,定其地之可以立官者,与其人之可以入官者,大处为州,小处为县,授官世袭,许以羁縻。而是要设立州县,土流并治。
  且对于各峒主授官极小,又叫他们名义上归于州县之下。综合考之,这是很触动少民贵人自身利益的事情。
  他们这些人当然知晓土流并治就是改土归流的前奏。许是这一前奏会持续很久,待到结束时,他本身,他儿子孙子都可能不再了。但这终究是坏苗头。
  各个峒主自然不满。
  如是就要挥兵征讨,王庆不及年底,便就彻底扫平了沅州、靖州和武冈军,完成了任务,对比旁边一团糟糕的钟相来,如何不振奋不高兴?
  与方腊更是没有共同言语。就像李助劝说之言,“历朝历代争龙时候,擅自僭号者,多难有善终。主公尚且能称孤道寡,自称一国,何其之幸也。”此话深合王庆之心。
  这般进到十一月末时,挨了王庆一击后再也无心去坚持的方腊,终于与陈观谈妥。待陆齐混一天下后,摩尼教军南下三佛齐国。
  眼下,摩尼教军于陆路让出杭州以南地区,让出歙州,于海路上,让出舟山群岛,集结水陆军马,全力进攻台州等地。
  大事敲定之后,陆谦听闻结果,笑的就如偷了一只鸡的狐狸一样。只见牙不见眼。
  如此时候那“三请三谢,三进三辞”已过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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