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万里尽汉歌(校对)第407部分在线阅读
刘光国倒不慌:“再急也得容本官换了朝服。”他刚从军营归来,身上可是武服。语毕,直投住所而去。
再说这头,刘光国换了朝服,与几名内侍班值紧赶慢赶前往禁中。始一进宫,直就被带去了崇政殿。这崇政殿原名大庆殿,是北宋东京皇宫正殿。取意直白,显而易见。现下赵佶在江陵城内并无大肆修筑宫殿,却也不是真住漏雨透风的烂房子。眼前的崇政殿连昔日东京城内的偏殿都不如,但它兀自叫崇政殿。
内侍引他至门前,复命道:“禀官家,御营都统制刘光国到。”
一进大殿中,刘光国就发觉苗头不对。皇帝坐于上首,双手拢袖中,正皱着眉,眼睛盯着御案出神。下面,太子、郓王,还有蔡京、王黼、李邦彦、宿元景、梁方平、蔡攸与郭仲荀等人,悉数都在。其他如吕好问、吕颐浩、朱胜非、陈过庭、许翰等人都一副忧心忡忡模样。
“臣刘光国,拜见陛下。”刘光国收敛心神,将衣摆一撩,就要行大礼。
赵佶将手一摆,“免礼,刘卿坐吧。”
这东西两府首臣皆在,又有内侍一方的梁师成、杨戬,且及提领御前司的宿元景和提领御营差遣的梁方平,可以说这江陵朝廷的各方势力齐聚了。
赵佶很无力气的摆了下手,对蔡京道:“老相国且将事说来。”他自己已经被坏消息打击的够深的了,不想再来品尝那种不是滋味的滋味了。
蔡京舒出一口气,虽然在明白了赵佶心思后,他就晓得这口锅他早晚要背上,也对蔡家日后的前程忧心忡忡。可这事情来了,他却发现,竟也是不怕的。
如今平复了心绪,开口道:“刚刚收到皇城司急报,那陆贼并没在东京多做停留,自领二十万大军已经向南奔来。”这个当口正是江州失守和林冲引兵南下的消息传来不久。
刘光国的手不自觉地就猛然抓紧了椅子扶手!陆贼就这般急迫?那林冲引兵从东京直奔陈州,显然是不会奔南阳去的。因为要去南阳,最便易的道路是从东京去颍昌,再入汝州,而后去南阳。
林冲所部自号十万人马,那肯定是不够十万人的,但五六万也当是有的。一路直奔安州、汉阳一线冲来,这若是与江州的水师相配合……
再有陆谦引着大军南下,这可真的……坏了!
刘光国不觉中额头上已经冒了一头冷汗!
“梁山军正月里即下江南,江宁陷落,宣州以西之地,非为梁山军所据,即被方贼所取,兼之江州新失……”说到这里蔡京心口泛起了一股疼痛。蔡九即便不如蔡攸等人受宠,那也是他儿子。
“那梁山贼张顺部就在江州,若是与陆贼大军配合,襄阳即便不得下,江陵兀自堪忧。”
江南梁山军足有十万大军,这还不算张顺部水师,如此加上陆谦所率的兵马,此番梁山军出动的足有小三十万大军。那谋取的可不是荆襄一地。
即使川蜀一时难下,那大江以南之地,陆谦已经决意取之。
“据言,贼军各路兵马合计不下五十万。”蔡京一边说着,一边留神关注四方。那文官也好,武官也罢,一个个可不都是惊慌失措。
也难怪他们如此模样,也难怪赵佶决心避难蜀中。如此之数量,实叫人心惊。那就不是想图谋哪一区域,而是真的想席卷天下!攻灭大宋!
“五十万?不可能。陆贼没有这么多兵力。其全部兵马合拢一处,怕还不足此数。更休说陕覀境内,其军犹有十万众。北地边境亦陈兵广众。此番出兵恐是二十万且不足。”宿元景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此话一出,无论真假,倒是给大殿上众人缓解了一些压力。
然而,吕好问就道:“敢问宿太尉,便是梁山贼只二十万众,以现今朝廷之力,可能抵挡?”
吕好问出身名门,乃司空吕公著之孙,侍讲吕希哲之子。早前为洪州知州,赵佶迁都西京时,召为左司谏、谏议大夫,擢御史中丞。再迁江陵时候,改任兵部尚书。
他这个兵部尚书可远没有朱明时候的有权力,现下的赵宋,兵力非是西军,便是握于郑居中、宿元景与梁方平之手。
那郑居中在川蜀,宿元景与梁方平在内,后两人又互做掣肘。
而御营禁军的实力如何,宿元景如何不知道。他原来就是御营新军的创建者之一,虽然现下调入了御前司,那后者与御营禁军一般,也是迁都江陵后的新机构。名义上就是统管御营禁军外的各路兵马,比如襄阳的姚古部。现梁方平手里的本钱还多是他给攒下来的。
而御营禁军算上襄阳的姚古部,再兼之刘仲武所率之荆湖兵马,总数也不定有十万人。而这里面,相当部分是才招募进来的新军,训练不足,军械也不全,更缺乏实战经验。梁山军数路围攻,叫他着实不敢大言。
“启奏陛下,梁山贼再度来攻,声势浩大,今时系天下存亡之秋。臣认为,当机立断!召刘忠武军北上,全力固守汉阳!以保江陵之安危。”朱胜非的态度很明确,保护江陵,与梁山军实战。作为一个没有军事经验的文臣,在这种紧要关头,能有如此反应,已经难能可贵。
赵佶没有表态,蔡攸见状,已然起身喝道:“刘老将军处乃拱护荆南之军,如何能轻动得?”那样不就是放开了钟相、王庆脖子上的缰绳了么。
“宵小之流何足道哉,安能比之陆贼?蔡相公莫非不知当下系存亡之秋?”朱胜非怒道。这蔡攸身为朝廷重臣,莫不是连个轻重缓急都不知么?
蔡攸看向朱胜非,抗声辩道:“襄阳城不下,梁山贼便是夺了江陵,只要我军严守大江南岸,其亦不可久持。何忧之有?”
“现今江州已失,江南之地势难挽回,以我之见,何不叫大小种相公早日引兵西撤?”
“到时东守鄂州,西守公安,中守岳州。梁山贼再是兵强马壮,亦不可为之。待其兵颓,大军北上,旋即即可收复江北失地,易如反掌也。”
“而至于钟相、王庆之流,如何当的二位枢密相公一击?”
蔡攸的策略中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首先就是西军西侧的问题,且梁山军目前水面占优,孰能知道他们夺取了江陵后,无法南下渡江?
若是照蔡攸之计策,大宋江山端的是要玩完。
吕颐浩大怒道:“蔡相公这般设计,至陛下于何地?”这江陵可是行在,是大艺术家现如今的窝儿啊。
“老臣请乞陛下西巡川蜀!”闭嘴了好一会儿的蔡京终于等到机会成熟的那一刻了。
这不是赵大艺术家临阵脱逃,主动要逃亡川蜀的,而是时局所致,局势所迫,无可奈何也。那江陵在蔡京口中就变成了一个可以随意丢弃的无关紧要之地。然为了皇帝的安全,那完全之策还是先去川蜀为上。
第612章
烈火焚城
二月末时,中原正值春暖花开时节。
大宋朝两处战场上正战成一锅乱粥。江陵城内,赵佶尚且未曾离去。自那日里蔡京忽的发生,请乞大艺术家西巡,留太子赵桓留守江陵之地。那就如一锅热油中陡然被泼入了一勺水,噼里啪啦的油花四溅,好不热闹。
江陵城内瞬间乱成一锅粥,那走与留,各有支持,彼此争论直若白热化。较之战场上的厮杀,犹炙热许多。
以至于赵佶都有成惊弓之鸟之势,却依旧待在江陵城,不曾离去。
无奈何,大艺术家尚且要脸。需蔡京等人将一干首尾尽数摆平了,成功背锅后这才摆驾西巡。
纵然世人皆知其本色,可有那一层薄纱遮面,就如那皇帝之新衣,不管你们信不信,我自己是相信自己确为形式之所逼,不得已而西入川蜀滴。
关西,鲁智深已经引着大军杀入了泾原路去,其帅臣席贡举起而降。更坑了秦凤帅赵点一把。秦凤兵集结于镇戎军,也就是后世的固原,以便能在危急时刻迅速增援泾原路。可席贡这么一降,使得泾原路门户大开,鲁智深引着关西军团主力在秦凤兵方才收到席贡投降的消息,从而人人懵逼的时候,出现在了秦凤兵前,叫赵点登时坐蜡。
他是站不能站,退不能退。打打不过,退又不能真的弃守固原。
鲁智深如是借机分兵怀德军,也即是平夏城。从那儿横穿向西,过六盘山的北垂,那儿是有道路可越过六盘山的。抵达寺口子后,沿着道路向南。那一路上虽还有九阳寨、镇羌寨、怀远寨等,却可以绕到“左控五原,右带兰会,黄流绕北,崆峒阻南,据八郡之肩背,绾三镇之要膂”的兵家必争之地镇戎军背后。
当然,想要进入到好水川,那还是要拿下镇戎军的。否则就只能沿着山间小路向南穿梭,费时费力,好出力不落好。彼处小道的容量皆是太小,后勤补给困难,不便大军通行。只有是打下镇戎军来,经好水川再向南沿着瓦亭川,方可一条大路的直抵秦州天水也。
赵点一边要秦州大量的向前线提供粮草,一边全力抽调后方兵马,甚至想熙河经略使王倚求援,以至于秦州空虚。被双头蛇解珍与副将独角龙邹润,引着所部兵马,沿着陈仓渭水峡道,出其不意的直袭取了秦州。稍后李彦仙与杨可世、杨可胜兄弟引大部队,丢弃一切后勤辎重,只带五日干粮,轻装上阵,亦是沿着陈仓渭水峡道,抵到秦州城。
梁山军的援军和杨家兄弟旧日里在西军的名头,叫刚刚易手,只表面平静,暗地里波涛汹涌的天水城迅速平静了下。彼处乃秦凤路之路治,钱粮军需,尽数都有。夺下城池,那就拥有了一切。待到陆谦大军再一次杀到樊城城下的时候,赵点所率的秦凤兵,后路俨然已经断绝。这对于赵点本人来说,乃是很悲伤的事情。
陆谦对关西的战事并不挂心,盖因为敌我实力差距太甚,且在过去的寒冬腊月,梁山军软硬兼施,那成果是丰富的。赵点即使能聚集兵马在镇戎军抵抗一时,也扛不住一世。不,他怕是一个月都难支撑。
这宋军在关西的局势是日渐步入绝境,然樊城内的宋军也在承受着痛苦的煎熬。
梁山军在进抵南阳后,就叫人在樊城城内散播些没头帖子,教城内百姓早早出城避难。稍后大军抵到城下,陆谦先叫人传书招降,后者守将乃张琼,自然不会投降。“我乃大宋将军,岂能屈身以侍尔等叛逆之臣?想招降我,且死了这条心!告诉陆谦贼酋,有本事且来攻城。我樊城上下具大宋忠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如此,陆谦就也无须再做客气。
很简单的事儿,就是上梁山砲。只是所用之砲弹却非石弹,而是火油弹。
此物制造容易,只需以木壳包裹陶罐,内置油脂与木屑、草团即可,重量可至五十斤。外层木壳亦是轻薄,浸染油脂,发射时候先点燃木壳。油弹远远抛出后,但是落地,便是于水面中,木壳陶罐亦能破碎。炸裂破开时候,油火必然飞溅,并且燃烧炽烈。
若是落在人群中,虽然场面会很不人道的。飞溅到人身上便是全身是火,在如今时代环境下,如是受害者,几乎不能不可能活下来。想想一个个火人到处乱窜、哀嚎的场景吧,绝对是地狱啊。
这也是陆谦早早叫人发出没头帖子,叫樊城百姓早早出城的缘故。
烧死守军,陆谦并不觉得有甚违和,可要是大火湮没了樊城,把城内百姓烧死了数以千计,这就心有不忍了。
“听我号令——放!”
一辆辆砲车后挑着一个燃烧着熊熊烈火的火油弹,随着一声号令,一颗颗火球划破长空,向着樊城落去。
那许是正中城头,许是落入了城内,也有落到城外的。可无论内外,那一颗颗火油弹落地的瞬间,登时在银瓶乍破水浆迸,凡被火油给洗礼的人,无不是一声哀嚎,直若坠入了深渊地狱一样。
无奈何,那火油弹落地的瞬间,就立刻升腾起熊熊烈火。那城头上,一颗炮弹正中城头,熊熊火焰猛地爆开,足足一二十人被殃及到,此刻全成了“火人”了。全身是火,挣扎着呼唤着,场景叫人惨不忍睹。
其杀伤力不俗,而威慑力,更是十倍于前者。
那惨烈的一幕是会比死亡更叫人胆寒的。
“各砲自我校正,听我号令——放!”
樊城城头在一片惊慌的时候,梁山军阵中一辆辆梁山砲却已经完成了自我校正,随后第二批火油弹也被投了过去。
陆谦并没有立刻亮出火炮来,且说实话的,眼下火炮的威力也并不比梁山砲强大。尤其是针对城池的时候。
连续几波轰击,樊城城头上已经乱成一团。这座城市在历经了上次守城的失败教训后,新筑的城墙不仅更高更厚,还外包了一层大青砖。
但这般布置的樊城城墙可以对石弹以更高的抗性,却对火油弹半点作用都无。甚至还起到了反作用。因为城墙更厚了,故而大批的守城物资就都被堆在了城墙上。
比如一架架木质床弩,比如一捆捆的箭矢,比如一堆堆的干柴,比如一罐罐的油脂。还有大量的木女墙、木排等等。
现在被嘭溅的油脂与火焰笼罩着,整个城头都乱了起来,整个城头都被火焰给覆盖着了。
也亏得宋军准备完全,在城池北面,立着一座座绞架车。就是为了能尽快向城头好运送兵力,设立的可上上下下的绞车。
如今虽然也有被殃及的,可大多数还能用。城头上的守军都争相涌去,而那些个火人,在绝望中甚至都选择了从城头跳下。
城上的城门楼本来就是木质结构,须臾之间,就焚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