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万里尽汉歌(校对)第369部分在线阅读
再有方天定坐镇杭州,方腊亲自奋战金陵,摩尼教实力依旧不可小觑。
尤其是方天定从陆谦经略海东一事上得到启发,差遣支人马夺取了舟山群岛,并且着手经营水师,在岛上囤积粮草物资,甚至是迁移百姓等等。陆谦得到谍报司信报后,只能感慨此间事早非水浒也。
此时此刻,方腊召集众人来,那便是要商讨一事。却是成贵刚送到的杨志手书,那信中言语之事,叫方腊一时间难做出决断。
张口把杨志手书言语了开来,方腊双目从众人眼前扫过。“大伙儿且议一议,此事是否可行?”
厉天闰现为方腊手下第一人,自是要第一个开口搭话,起身说道:“圣公明见。我城内兵马战力尚存,何须北地兵将支援?凭白呈了北军人情,还教其抖了威风。那城外西军纵使攻打的甚急,短期内亦不能破我城池。以末将之见,当严词拒绝。”
在摩尼教不少人的眼中,梁山军在日后的将来,那是要与他们争天下的对手。现在杨志要发兵救援,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万万不能允许的。
“有道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还望圣公三思啊。”
沈涛亦站起身来,“元帅所言实不虚。然却忘了南北两家现为秦晋之好,些许勾当手段便不能明着说来了。现下杨志发来了文书,那就只能做一片好意。不然宣扬出去,亦是陆大王有情有义,有礼有节,我等反倒落了下层。”
话就是这个意思。杨志毕竟是一番‘好意’么。方腊不愿意拒绝了就是,谁也不能说什么。
然方腊心中亦有着借一把力,早日稳定住江南局势的心,盖因为他觉得陆谦不至于没品到来在江南不走。他方腊又还没死?江南不是无主之地,这主人更是陆谦的岳家……
“圣公所言甚是。刘备借荆州终究是只是戏文。陆王素来以仁义自诩,爱惜羽毛,世人皆知,必不会行此腌臜勾当,兀自丢了声明。”高玉的这番话真叫在场众人吃惊。
这摩尼教中兀谁有不知他是对陆齐警惕最高者,不想,现下竟是这个态度?!
方腊则笑的很是开怀,“不错,不错。我这个女婿,平生最是爱惜羽毛。”看那旧日的老兄弟,哪一个不是安排的妥妥当当?便是王伦那鸟厮都得了个伯爷,这儿就可以看出他的性格则个。
“正人君子可欺之以方,陆王这般爱惜羽毛者,自也可以投其所好。圣公就当应下这杨志的所请,而后张扬出去,叫天下人尽皆知道。”如此就等若有了一道无形的枷锁,叫陆谦想耍赖都要考虑一下后果。
没人会拿自己多年积累的好名声来糟蹋的。
厉天闰坚持己见,“圣公休道俺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此时干系甚大。圣公如真要借兵,何不先行水路,败了刘梦龙,乃折宋军一臂也。亦可趁此时机,行文苏杭,广参众议。”
方腊心中向着给杨志回书,都已经在打着草稿了,可厉天闰这么一说,叫他眼前忽的一亮。
他也知晓自己借兵对敌那必然是弱了摩尼教的名头,可要是只借水军,打退了宋军后,走水路可叫后方的兵马源源不断地进入金陵。
后者虽然被围,但北路却还通常。因为成贵的水营就扎在北路,从江畔到北城墙处,拢共也不过三四里。西军若是前来攻打,可就是两面受敌了。回转的空间亦是狭小。
高玉看着方腊改变主意,心中颇是恼火厉天闰。这摩尼教里终是这些武夫受看重。与沈涛结伴出了府衙,路上就道:“遮莫借水师襄助便不是借兵了?普天下世人皆知梁山军了得,借此机会验看,不亦是一得么?”
摩尼教与梁山军‘分道扬镳’可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保不准人梁山军就已今非昔比了呢。
沈涛转回自己住处,盘坐书房,拿出一捏北地传来的《新闻报》,看了半晌,人忽的站起来,叫人备马,疾奔方腊处。
后者刚去看望了自昏迷中醒来了方杰,听闻沈涛求见,旋即召人进来。
沈涛见礼后言道:“今日臣返回家中,枯坐了半晌,忽的想到一事,许于守城有益。不敢相瞒,特来禀告圣公。”方腊听了一喜,叫他大胆说来。
沈涛言道:“西军十数万入关,已是尽全力也。现下主力尽在金陵城外。两军数月厮杀,我军死伤惨重,西军亦不会轻松。军士伤亡过重,自会有戾气生出。即便二种威望深重,以臣之浅见,这等事亦难压制。”
“如此臣敢断言,金陵城一旦破开,西军必然会纵兵屠城,以激士气,安抚将士,那我军之俘恐是无一能活。更兼城内百姓,亦是生灵涂炭……”西军的军纪本就不好么。入了江南后就更是不好了。他们一个个都没拿到赏钱出征,皇帝叫西军来江南自取,西军上下不借机大发横财,那更待何时啊。
纵兵屠城并不是全部屠杀的意思,是指纵兵大掠,那期间烧杀淫掠只是不会少的,百姓必然要死上无数,若是还有大户巨室,也是十不存一。只可惜摩尼教军先就把这儿的大户巨室给吓跑或是抢光杀光了。
方腊微微一愕,深以为然。依照西军一路打到江宁,沿途的所作所为,沈涛的这般猜测是必然而然的。但杀人方腊做的多了,他自己无甚觉得有甚可做勾当的。
“圣公可叫人宣扬全城百姓知道!”
如此来,金陵城内的数十万百姓就与摩尼教连做一体也。
第554章
谣言
樊城内一处被整理出的宅邸里。
陆谦正在埋首案牍。他战事上固然不用操心,但政务上的事儿就多了去了。秘书监早就不是最初的十二人,现在已经不下二十个了。或是与六部五都督府对口,或是与税务总局、法院、都察院对口。那就仿佛是一个小朝廷一般。
而乐和在总督一切的同时,亦是有对口部门,那边谍报司。
这日曹正送来的信报叫他就看了一惊,忙报于陆谦知晓。
“曾弄、曾魁……”
这俩名字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听闻,小小的曾头市都早被他忘在了脑后。现下却在女真地界猛地跳出来。尤其是他们很可能将要背负的职责,竟然是入关与赵宋密谈……
陆谦瞬间就想起了燕青,“传令下去,叫燕青密切关注。”是赵宋会与女真结盟,还是女真要与赵宋结盟吗?若是前者,那用意就不言自明。如此的话,教陆谦心里都起了现下就把赵佶弄死的冲动。
而老天似也感受到了他的心情,外面一片片黑色的乌云遮满了天空,阴霾密布,片刻后,雨点汇成一片,劈啪的打了下来。
这雨可就凉了。毕竟是九月后半月的雨水,都能和冬雨沾上边了。打在身上,冰凉冰凉。
没有夏雨的暴烈,亦不是秋雨的绵柔淋漓。
整整五天的雨,下的鹿门山下梁山军两座营垒外的三道沟好都积满了水,好不容易天放晴了,可不到两日,又是黑云密布,冰凉刺骨的雨水哗哗落下。
这次倒不是没日没夜的下了,间间徐徐,可就不见老天爷真正的放晴。头顶的黑云仿佛是一块盖顶的巨石,叫人喘不过气来。
鹿门山准备已久的攻势被陆谦直接叫停。
下着这么凉的雨,山路本就湿滑,弓弩又不堪用,直叫将士们持刀枪佯攻,那是觉得鹿门山上缺少石头么?还是说因为山腰处有个鹿门寺,这里便是埋尸的好地方了?
拿不拿下这儿无关紧要。因为陆谦本就没准备此番夺取襄阳么。几千宋军守在那里,就浑如一只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是以,当淮南战场传来消息,晁盖已经破入庐江,陆谦是哈哈大笑,当即传令全军打道回府。
固然,他不会一路真的退回南阳去,可大军也只能留在邓州——唐州一线,而不是那停留在这汉水之畔。
樊城还是留给宋军去了。这里距离襄阳太近了,又无险可守。
踏着依旧不曾停歇的秋雨,在九月末,陆谦收兵了。
数万大军动作起来,叫对岸的宋军是好不紧张。砚山上,王世宣第一时间知道了对岸梁山军有动,是急忙出大帐来观望。不知道为甚,听闻了禀报后他心情并无紧张。
目光望着对岸的梁山军营垒方向,手中的千里镜都不需要拉开,王世宣就能将对岸江畔的梁山军营寨动向尽收眼底。
这可不像是要打仗的架势,反而似在开拔。
这眨眼中天上有下起了雨,这种气候里佯攻鹿门山,陆贼的脑壳是被驴踢了么?
樊城中,大军还未收拾齐整,陆谦先披着蓑衣骑上战马,就奔出了城去。他这蓑衣是特质的,蓑草下还有着一层油蜡布,隔湿防潮。
头上戴着一顶范阳笠,亦是趁着油蜡布的。坐下的良马在雨水中精神抖索,在马棚里圈了不少日子,今日能活动活动筋骨,即便地上都是积水淤泥,想必它也是高兴的。
“走了。待本王下次卷土重来,必下襄阳。”说罢一掉马头,就向着北方驰去。
大军徐徐而退,步伐震动大地,洪流一样,徐徐而返。
汉水南岸襄阳城中的知州衙门。
姚古正在处理着公务,人员调派,各类情报汇总,粮草调集,他也是繁忙的。
“报!”外面突然响起军士的禀报声,却是王孝忠求见。
姚古猛地抬头,着人邀进大堂。两相见礼,王孝忠坐下,就兴奋说道:“好叫相公知道,小将今日在浮桥南端巡视,察觉对岸有些响动。虽以为如此天气梁山贼不当发难来攻,还是稳妥起见,着人行船前去探看,却是见到彼军拔寨收旗,已然北去了。”
“梁山军撤退了……”姚古猛地站起身来。他刚收到信报,淮南战场失利,庐江被破,杨惟忠部损失惨重,就是杨惟忠本人都险些没在阵中。按道理,这正是梁山军发力向南的好时机啊。
那淮南的晁盖军,现如今是即可攻掠江州,叫西军不得不退;亦可逼近鄂州来,让刘光国部两面受敌,怎的就这时候撤兵了?
王孝忠也是不解,看到姚古一脸惊喜的拉开地舆图,遂开口道:“莫不是那江州有甚变故?”毕竟杨惟忠只是重伤,而不是死难,其部也是损失惨重,而不是全军覆没。
不管怎的说,梁山军后撤,与他们而言,乃是大喜事也。
姚古忙派斥候渡江,密切关注梁山军动向,万不能被其来一记回马枪杀得措手不及啊。
不过说来也奇怪,襄樊之地降雨绵绵,就是鄂州、汉阳、孝感也全都雨水不断,还有荆门军,流经此地的漳水和沮水,水面可都是暴涨了一截。
但这雨水到了江陵府北的龙山,却戛然而止。
山北降雨不绝至今,山南则滴点不落。彼处距离江陵城只有十几里之遥。
江陵城的天是瓦蓝瓦蓝的,映得城内城外兵甲丁勇刀枪鲜亮。如今赵宋的皇宫是那由荆湖北路安抚使衙门整改而成的,周遭更是拆了不少百姓房屋宅邸,但是赵宋那里有闲钱修建宫室,那些空地至今还只是空地。
如是,城内就流传起了宋室没钱了的谣言,并且在短短几日里,就从朝廷没钱建造宫殿进化到了皇帝睡的宫殿屋顶漏水了都没钱去修。这传言实在是离谱的。
可这场覆盖了大半个荆襄流域的降雨,以及陆谦的撤军,却是给这一离谱的谣言披上了一层别样的光彩。如今江陵城中就有人说,这是上天看不下去了,才不叫江陵下雨,免得叫真龙天子睡不安稳。而直叫襄樊下去,是为了叫那梁山军呆不下去,打不下去。
刚刚从一间店铺出来的王定六实是有些吃惊,这江陵城里的流言好像一夜之间全冒出来了。
在百姓们的嘴里,赵官家那就是一条真龙,天子么,老天爷的儿子,老天爷自然会看顾他了。这些人言语里未尝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但王定六却知道这谣言的影响力。
果然,那江陵城内的谣言很快就又进化了。
说什么赵官家为什么没银子修宫殿,还要住破的宫殿,那当然是因为官家知道近来国事艰难,更明白前遭一些年里实是办了不少错事,不知道世事艰难,受奸佞蛊惑,太过奢侈铺张,如今痛改前非,知道俭朴了。更有赵官家不舍得花银子,是为了省出钱财好养兵。
是以,这官家本质还是好的。早前都是被奸佞蛊惑蒙蔽。而至于那些奸佞是谁,当然是童贯、高俅这些个已经死掉的人了,莫不成还是活着的蔡京、梁师成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