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万里尽汉歌(校对)第35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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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阳城内官民却都是知道,这不是哪般,而是道君皇帝驾临蔡家了。
  穆弘穆春兄弟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到洛阳,公面上他们可是江南西路安置使蔡九门下军官,实则却是心腹也。
  当初兄弟二人在揭阳镇起义兵,在摩尼教和宋军之间,毫无犹疑的就投靠了后者。战场上也颇是拼杀了几遭。
  两兄弟武艺不错,又有股子狠辣,战场上也立下了些功劳。可是上头无人,再多的功劳也被上头瓜分了去。穆春气的要操刀杀人,穆弘却是有主见的。回家与老父亲一番深谈,穆家当即就变卖产业,凑齐了数万钱财。拿着蒜条金做敲门砖,一路‘打’到了蔡九面前。当一百根蒜条金摆在蔡九面前的时候,蔡九‘屈服’了。
  讲真的,一百根蒜条金也不过一千两黄金,顶上万贯钱财。他蔡九也不是没受用过,但黄澄澄的金子堆成一堆,给人带来的视觉感官,却是极其强大的。远比一大片田亩,一处庄园,一万贯钱财,更有冲击力!
  这慕家兄弟只是地方豪强,产业能有多大?一路打点,动辄金条,现下更是出手就一百根蒜条金。蔡九生了数十年,却也不曾见得将金子恁般使的人物。
  稍后,穆家兄弟二人,一个成为了九江团练副使,一个做了蔡九的跟班虞侯。这钱花的值!
  现下二兄弟带着亲随快马直奔洛阳,一路上是马不停蹄,到了洛阳城,一个个风尘仆仆。夜色都要黑了,但幸亏洛阳城依旧无有宵禁,一行人打马直奔蔡府而来。
  如此在立德坊外就被赵官家的护卫班值给拦了下,验明了身份,一行人也没有抵到蔡家大门,而是去了右侧的角门。
  刚下马,就见一管事模样人物,已经领人在门前候着。穆弘不敢怠慢,上前禀道:“小人奉九衙内之命前来求见老相国,或是大爷也可。实有十万火急相禀。九衙内书信在怀,不见真身,不敢离手。”话说宰相门人七品官,这话不是乱言的。说话中穆弘就向那管事递上了一金元宝,后者笑得开怀。
  那管事的道:“老相国与大爷如何能脱得身?早就有命,叫你兄弟旁院与三衙内相见。”却是那立德坊质检兵马早就通报了蔡府。管事说着叫人牵过马来,再使人引着穆家兄弟的亲随下去歇息。
  三人进了角门,路上管事的材道:“实二位今晚忒来得不巧,圣驾在此,无缘面见老相国与大爷。然三衙内也是个不俗的。”初为秘书省校书郎,至集贤校理,累官左拾遗,现任职秘书监少监,文才很高。也就是赵大艺术家的贴身大秘书。
  大艺术家实对蔡家格外垂青的。一次宫中宴饮,他要蔡三【蔡翛】喝酒,一再的用大杯灌他,蔡翛酒量不高,推说不能再饮。然大艺术家性质高昂,岂能允了,叫行酒令者很灌蔡翛。直言说,即便蔡翛醉死,亦死一司马光也。虽然这句话可以看出大艺术家的本质真他么不该做皇帝,可把蔡翛比作司马光,也可见重视程度。
  穆弘穆春兄弟为蔡九手下的得力人物,如何不知道蔡家老三蔡翛之名,听闻是蔡府的三衙内,也是安心了。
  兄弟俩不敢探听皇帝是在哪儿被招待,但想来蔡三衙内既然是皇帝跟前的得力人物,要见他们也必然不敢远离的。如此想着,二人就随着管事走了半刻钟,穿过一个个旁院,穿过一道道廊坊,就听到曼妙的丝竹声传入耳中。又向内走过一条长廊,他们就见到前方一处灯火通明之地。虽看不到全貌,也能见到数十盏纱灯,高低挂了,彩丛里照耀如同白昼。
  通过敞开的院门打望,就看是红毡铺地,周围支起五色锦幛,丈来长的红烛,用紫铜盘盛着,列排点燃,族拥着一架绢扎彩山。南向十二扇屏风,每一扇都绣工精巧,似乎还有金银丝线与碎珠点缀,照的眼光闪闪。这屏风下,是一排穿红蓝衫子的人,各捧笙箫鼓钹,在那里吹吹打打。透过屏风还能见到内里的偶尔闪过的曼妙女子,蝴蝶穿花也似又唱又舞。
  穆弘穆春真是开了眼界,二人都要停下了去看了,还好得管事的提点,那周遭看过来的目光就也各自收回了去。
  到了旁院等候,只片刻蔡翛就走了来,穿着一身便服,头戴纱帽,三绺掩嘴髭须。
  “小人穆弘/穆春,见过三衙内。”穆家兄弟恭恭敬敬的行礼。
  “哪里的人?”蔡翛看着头圆眼细眉单的穆弘问了一句。这种相貌不甚雅致的人竟会被老九依偎心腹,必是有过人之处。
  “祖籍江州,揭阳岭下揭阳镇人。”穆弘回答道。
  “揭阳岭揭阳镇,你可知道张顺与李俊?”蔡翛一听揭阳二字就来了兴趣,又问道。
  穆弘一时沉默,回道:“不敢隐瞒衙内,往日小的与张李二人多有往来。因年少时气盛,行事强悍了些,惹得乡人不喜,遂编排小人,把握兄弟与张李二水匪合成为三霸。”
  蔡翛听了也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不想九弟手下还有你们这样的好汉,真乃乐事也。你们兄弟且安心任是,自有好前程候着。”穆弘穆春听了大喜。
  说到这里,蔡翛在一旁椅子上坐下,说道:“将书信拿来我看。”
  与其说是书信,倒不如说是一封捷报。穆弘脸上满是笑容,知道这消息还没被传到洛阳,眼前的贵人看了必然大喜。
  果然,那蔡翛一只手拿住,拆开看了一眼。立马“咦”了一声,改为双手捧住,接着哈哈大笑了来。那适才一副文人气度可谓是荡然无存。
  “天佑大宋!天佑大宋也!哈哈哈!”蔡翛看罢,紧紧攥着那捷报,激动不已。却是江南战局有了新的突破。
  西军力战月余,从池州杀入了太平州。破繁昌,为芜湖与当涂。后者由摩尼教的皇叔方垕亲自镇守,被围之后,内外断绝,局面日益交困。但西军也不免有久战兵疲之险。如是,方腊以方貌为帅,带领十万大军前来救援。与西军往来厮杀多次,前不久被西军彻底击溃,损失惨重,退入了金陵去了。
  种家兄弟欲要大军打破芜湖与当涂,抓到了方垕,这才来君前请功。可江州的蔡九得到消息后却第一时间派出穆家兄弟前来洛阳报喜。却是他知道大靠山蔡京近来的日子不怎的好过,忙来给蔡京表功呢。
  蔡京是宋室宰臣,西军在江南有如此大胜,其能没有宰臣的功劳?这是领导啊。
  这也怪不得蔡翛见了信后会大声的叫好。真可谓是来的再及时不过;而且还有助于迁都事宜。
  比起当初从东京迁来西京,这从西京迁往江陵,就太惹得朝臣诽议了。因为这般一来几乎就是在说,朝廷放弃了河东河北,放弃了京畿与京东。这太折朝廷的颜面了。
  可现在西军江南大胜得一阵,就注定让朝廷多减轻一些压力。蔡翛是知道的,大艺术家是愿意迁都的。
第528章
英雄气短
  明星灿烂,如千点明珠,洒在深蓝幕上。微微几缕稀疏的白云影子,在星光下飘荡着。这正是初夏天气,月在下弦,兀自未曾升起。河东之地的天气凉爽,蔷薇初开,太原城中的安抚使公廨,黑幽幽的院落里,正落在一片香海中。
  一道碎石子小路,通过一重粉墙下的圆门去,就是张孝纯须独居时的小院。
  人都是要有独自的个人空间的,尤其是眼下这关键时刻。与妻妾住在一处,注定不便。
  庭院里有两棵高大槐树,现下正是翠时,树枝稀疏,露出天空星光,照撒下斑斑黑影。走廊白粉,墙壁清如水洗。半空里略有东风,头昏脑涨的人,被风微拂着面,精神为之一爽。
  张孝纯兀自昂头,望着天上星月,满腹的感慨。耳边咚咚有声,听到外面鼓敲起了二更。
  “夜色果然很好,我们且到外头走一回。”
  张孝纯说要走步,儿子张灏自然奉陪。虽然此刻城里百姓早就家家紧闭门户,二次更鼓敲过,便是万籁无声。可张孝纯来了兴致,就是去城墙上逛一圈,他也当陪着。
  后花园里,不见烛光照亮,只有华亮满地,照见铺道石板,方方相接,直尽尽头。
  不只是城内寂静无音,安抚使公廨也一样寂静无声。而能打破这种寂静的,必然都不是好事。
  张孝纯想着当初的太原城,便是三更半夜时分,城中也有灯火明亮,人声喧杂热闹之处。可是现在,却如似身处野外,人到了墟墓里也似。因而道:“我太原城还仅仅是被围,只是征调百姓,没有拼命厮杀,城内就恁地寂寞,地方上有了军事,百姓总不能安帖的过活。”
  张灏默不做声。就听张孝纯继续道:“大势已去,大势已去啊。”谁能想到岚州、麟州都会不战而降呢?当姜蒯与陶让出现在城外的时候,太原城就好如死了回一样。
  “父亲……”张灏担忧的道。
  “岚州一降,西北边州门户洞开;麟州一降,府州无有宁日也。看看折彦质,看看城内的府州兵麟州兵,太原城还能守的下去?”张孝纯道。这几日他每每在夜间惊醒,脑子里就是内乱生出,兵火连天的一幕。虽然那内中的主角是梁山军,可张孝纯却看到了折字。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可否认,在窘迫的局势下,他对折彦质和其手下的兵马,生出了戒心。只因为折彦质是折家人,因为他手下的兵马多出自西北边州,而那些地方则大部已降于梁山军。
  张灏无言,心中隐隐有一个感觉,父亲他……
  张孝纯依旧抬头望着星空,这一刻他在心中已拿定了主意。不能再等下去了,若是晚上一步,叫那群武夫抢了先生,他们父子将死无葬身之地。
  张孝纯忽的一下子衰老了十年,并不是容貌上的苍老,而是精神上的一种落魄。在做出决定的那一刹那。
  良久,他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件事,为父就是交给你去做。你且下去吧,让我好好休息休息……”只是寥寥的几句话,张孝纯就感觉自己已是疲惫不堪,他挥挥手,叫儿子退下。
  “父亲……”张灏心下一酸,想说什么,却终究是没有说出口。无奈何,他不想去死。
  回到自己所居的旁院,张灏在厅中石凳上坐了良久,脸上始终是带着一丝苦笑。
  他扪心自问,自己究竟愿不愿意去死?去为赵宋效忠?那答案是否定的。
  虽然他自幼研读诗书,纵览史书,对于历朝历代忠烈守节之人,心生无尽佩服。可千古艰难唯一死,当这种事情真的落到他的头上时候,张灏他是硬不起骨头的。
  万幸那陆王的品性尚佳,自己入仕以来,也不曾贪得无厌。更没因压榨钱粮而叫百姓们屈死无数,孽债累累。更非是甚当世名将,手中沾染无数梁山军鲜血。且他父亲也官声甚好,不敢说从无贪赃枉法,却有着一定的底线,能力出众,也称得上能吏。如此父子投降陆王,即使不被陆王大用重用,至少性命无忧了不是?
  张家出自京东滕阳,那地方早就是梁山军治下。故而张灏对梁山军的一些政策并不陌生。以他们家族论,梁山军对富户巨室手段酷厉,却也并非不管不顾,一味杀戮。
  以张氏为例,被梁山军清算的只是他们本家,以及族中几个声名不好,手段腌臜的族叔族伯。且就算是清算之,也不是将之全家人斩尽杀绝。
  当事人自然要斩杀,可其妻儿妾室却只是被罚没,或是五年或是十年,但总是有一时间限制。当然还准许赎买,张家若是还要颜面,也有慈悲之心,就可兑钱将她们赎出来。
  这般做自然显得过于贪婪,且也留下后患了,但梁山军显然不在乎后者。他们现下攥着民心,根本不怕前者能翻起身来。
  而事实也却是如此。一年多光景下来,那所谓的鲁东行省,爆出更多的是细作案,而从来无有人能‘揭竿而起’的。待到乡兵这项规定在各地适时起后,那里就更是固若金汤。
  可见这梁山军‘杀性’是不及江南的摩尼教重的,陆谦给张灏的一印象就是关注的更多是田亩钱粮。
  这般想来,也觉得不会被一刀砍了,卸磨杀驴。甚至因为他们父子的身份,张家还能在新朝之中立足。
  苦笑着摇头,事已至此,自己还胡思乱想作甚?以父亲之才,当是想了万全才做下的决定。
  回到内室,却是夫人还未入睡。张灏与其妻徐氏感情甚佳,说起此事来。
  徐氏听了,就觉得心头上一块重石落下了地,轻声说道:“事关我满门安危存亡,官人有些不安,实属常理。照为妻看,这是甚好的出路,要不递送降表,城外梁山军真动起武来,太原城能抵挡的侠一时,又岂能抵挡得住一世?”多余的话就不用再说,彼此心里明白。
  张灏听了仰天一叹。次日就到军中,午时后轮换城头,直到夜色笼罩,城下梁山军依旧。一名信使被他悄悄缒城而去,降书很快就送到了陆谦之手。
  中军帐中,当陆谦看到手中这份降表时候,脸上由衷的浮起笑容来。正史上的太原保卫战他还多少记得,那可是惨烈无比。即使现下梁山军与彼时的金兵不同,非是异族么,但也不能小视不是?
  是。今日的太原城中没了王禀,那厮早死在黄河岸畔了。但此刻多出了一个折彦质,谁又敢说折彦质就比不得王禀呢?
  “恭喜大王,贺喜大王。”许贯忠第一个收到了黄潜善递来的眼神,稍微一愣后,就反应来。忙开声贺喜道。他说话了,帐内的黄潜善、乐和、袁朗等其他人才能接着道喜不是?
  陆谦很高兴,非常高兴。太原一下,晋北就再无阻碍了,而的了晋北,席卷整个河东也是易如反掌。洛阳城的消息可是在源源不断地传入他的手中的。
  对于赵氏那一干人的评价,陆谦只想说大艺术家不愧是大艺术家。崽卖爷田不心疼,烂泥糊不上墙。虽然洛阳处也传来了江南摩尼教军作战失利的消息,但太平州算个甚?也才进入江宁府么。
  而打了金陵还有润州、江阴。过了这里,还有常州、湖州、苏州。这些之后才是杭州。可以说摩尼教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到了那时,他就不信摩尼教会不向陆谦求援。
  四月中旬,太原城守军抛下了兵器,主动打开了大门。城外早有准备的梁山军鱼贯而入,当消息传到折彦质耳中的时候,他双目圆睁,只不敢相信。“钤辖?”左右军官纷纷把目光视之。
  折彦质乃是他们的主心骨。是战是降,他的态度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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