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万里尽汉歌(校对)第31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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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家兄弟,大郎二郎,救命啊。”
  马友、李宏高声的叫喊着,二人手中兵器都丢个干净,如此才没被那贼寇追上。他们一行人奔逃时候还有七八个之多,现下是只剩他们两个了。
  一直不见说话的张用出声道:“二位兄弟,你我好歹吃了官家半载钱粮,如今贼人劫城,为兄是断然不能坐视不理。你们若愿,就随我杀散这波贼人,亦是对得起乡亲父老了。若是怕死,就自去抢着出城,张用绝不拿往日情分勒逼。”人好歹也是县勇里的头目,且自负有勇力,那缀着马友李宏的贼兵,人数也有三二十人,还不叫他惧怕。
  说着,捡起一旁一口朴刀,就奔着城头上去。对那马友李宏二人骂道:“你两个腌臜撮鸟,往日里直与俺来增强,何至于怯了这些贼寇。一窝该死的贼,看你张爷爷一口朴刀。”
  说着就直抢进去,先让过马友李宏,拦头一下,将一个追的最紧的贼兵剁倒在地。身后响起二曹兄弟的叫声:“哥哥且等俺们。”叫声中张用起身再跨得两步,突飞一脚,又将一贼踢倒,挥起朴刀一划,人头滚落,鲜血直喷。
  曹成、曹亮也多有武艺,兄弟二人中又以曹成为上,眼看那三二十贼人要来围攻张用,哪敢怠慢,舞动两把钢刀,如毒龙恶虎一般,乱砍乱杀,碰着的伤,当着者死。再有张用一口朴刀亦是犀利,连着那逃跑了一路的马友李宏也捡起了兵刃杀上来,如是群贼纷纷倒退,倒下了一半,向来处逃散去。
  西城门下百姓这才安下心来,众人逃出城后,对张用自然感恩戴德。
  马友也歇了心思,张用对之有如此大恩,他若还照旧日言行,就忒不当人子了。当下开口道:“城池已被贼人侵占,哥哥若无他处落脚,便去付井镇如何?小弟叔父就在那镇上。”反正这贼人在城中也不敢长久盘横,彰德府边上可就是大名府。那童贯与张所,近来都在募兵,二人如何不知道没了西军支撑的河北现下是多么空虚?梁山军若是卷来,就他们手中这点兵力,根本抵挡不住。
  如是二人联名上奏赵佶,却是叫赵佶下令河北乡邻地方自行招募兵勇,修筑坞堡,结伙抗贼。这般效果如何,谁也说不准。但只大名府境内,还自安稳。彰德府紧挨着大名,后者一遭闻讯儿,必然会立刻出兵。
  贼兵在临漳县城万万是不长久的。
  他们暂时在乡下避让些日子,再返回县城即可。张用一口应下。路上诸人再说起那城防之事,几人又是气恼又是叹息。
  那临漳县的县勇本就是得过且过,钱粮艰难,谁也没奈何。大雪天气里,更人人放松的警戒。如此被贼兵偷袭得手,只能说是自作自受。
  “就是可惜那张相公好不容易攒下的钱粮,却是都给那贼人做了嫁衣裳。”曹成叹声道。
  李宏呵呵笑着接口:“俺到不觉得钱粮可惜,反倒是张相公后宅的那位美娇娘……”说着还摇头晃脑的吧唧嘴,好似他真就有尝过那滋味一样。叫几人都大笑起来。
  “你个撮鸟,一天到晚就只想着胯下二两臭肉。就不曾见你肖想过日后发达了……”
  “老子日后发达了也要养上一群娇妻美妾,日日做新郎,才是真快活。”李宏张口接道。
  就如此着,一行人都是健壮,脚程甚快,半个时辰就已将那同去付井镇的百姓都甩了开。及至到了午时末,付井镇就已经在望。
  马友拍着饿扁了的肚皮,望着镇子方向笑道:“正赶上饭食。咱们脚程再赶一赶,还能吃口热乎的。”几个人一想到热汤热饭,那一瞬间身体里的疲惫就都消散去了七八,满满的力气涌上来。
  地上积雪已厚,踩在上面咯吱咯吱响。
  老远就看到付井镇上空升起的缕缕白烟,扭曲着,被北风吹散去。一行人心中却都咯噔一下,这白烟可不像炊烟,反倒像是火难后的余烟。
  几人脚下都不由得加快了速度,一刻钟后,付井镇终于到了。但此时的付井镇与一行人旧日记忆中的付井镇却大相迥异。这时的付井镇,已然在大火的洗礼下,半个集镇都化作了废墟。
  高达两丈的外墙看不出一个缺口,许是有斑斑血迹,此刻也全被积雪掩盖。但是在城门那里,却满满的是遮掩都遮掩不住的伤痕。两扇大门被靠墙放倒,此刻没人去顾得上修理它,上面布满了裂痕,明显是被重木撞击的,周遭也有木门上掉落下来的碎末。
  许是战事已经结束了一段时日,又是因为天降大雪,空气中几乎闻不到血腥味。
  但是进入镇中,付井镇已然完全是另一副模样,那昔日里的一切都化作乌有。临街的门面店铺不是被大火烧成白地废墟,就是被人搬空。这里本是一处较为热闹的镇集,此时却活似人间地狱。
  明月楼、有德商行、巧意坊、何氏银匠铺……
  马友看着几处白地对张用说道,此几处都是镇中最繁华贵重之地。那越是大的商户,兵灾贼祸时候越是遭殃。
  满耳朵的哭泣声音,这却还是好运的,因为这意味着这家人还没死绝。街道上,不断有人拖拉出死尸,一一摆放在街道一边,其中大部分尸体是百姓。现下被堆在路边,只等着下一步焚化。
  地面上,一条条的血痕都已经结成了冰,被拉得老长老长。白色的积雪被染红……
  马友不再说话,闷头直向着他叔家赶去。但脸色已经发白。
  马友他叔不是甚地主士绅,只能算是乡间富户。两年前才起的新房被大雪覆盖,内中隐隐传出哭泣声音,这却叫马友已经喜出望外。
  房子还在是一大喜事,内里有声音传出,则是更大的喜事。
  他上去拍门,内里的响动瞬间止住。“二叔,二叔,是我啊……”
  内里的哭泣声转而又响了起来,片刻后马友二叔就来为他开门,看到马友之后,欢喜极了。
  马友、张用几人再看院子里摆设,就已经明白了,这一家人一个没死。随后马友堂弟迎了来,将一群人让进厢房,却是他岳丈一家阖门尽毙不留一人者。这消息传了来,叫他媳妇哭的凄然。
  马友二叔去岁秋天里就在后院挖了暗窖,因为这河北地界不太平,防患万一。这本是他二叔的小心,今夜却救了马友二叔一家人性命。
第483章
演武
  没死一人是马友二叔家的大幸运,靠着他二叔说项,叫张用、马友一行在付井镇得了个安身之地。却是一处阖家尽灭的宅院,只四间土坯房,可好歹是一落脚地。
  马友又从他二叔家拎来了一袋储粮饼子,五个男子大汉围着篝火,吃着粗粮饼子,便就考量起了日后事来。
  “临漳被贼人打破,不几日消息便可传到大名府。那童相公和张相公,合着哪个出手,都能轻易驱败贼兵。我等兄弟在城门处厮杀,得我兄弟好处的百姓何止百人,稍作宣扬,就可为我等人物扬名。若是待在城中,那便受用不尽。”临漳县都吃过一次大亏了,下任知县相公如何不紧抓县勇乡兵?张用这般说来半点不差。
  城门口一遭拼命,放在临漳县里,足以叫他们五人尽数受用终生。
  “然再是如此,也不过是一都头勾当。”
  张用眼睛里闪过一抹炙火,他早就有心投军,只是放不下那队正的差事,现下他也不愿去军中做一小卒子,但却有了另一条新出路。
  “从军?”二曹与马友李宏都面色一呆滞。
  “现今天下大乱,正是我辈人出人头地之日。不借此良机搏个官爵封赏,待到天下太平时日,就你我这等的出身,焉有发迹之日?”
  曹成灌了一口凉水,说道:“哥哥前遭不是说赵官家不堪事,大宋朝恐是要败。梁山贼……军……又是那齐人居多,俺们河北汉子去投奔,恐不受将用……”
  张用呵呵一笑,“此一时彼一时。去岁我说这番话时,那梁山军兵就是齐鲁人居多。但现在,可就不同。这一个冬天过去,逃入齐地的流民百姓何止百万,听闻梁山军大肆招兵,一个冬季里新添了十万大军。”
  “咱们且不言这十万人里有多少我河北好汉,就说那陆大王,他要这十万兵作甚?”张用问声道,“马友兄弟,你也是做过队正的人,当知道这养兵要耗费多少钱粮。咱们临漳县一县之力也只是供养了我等这般乌合三百人。十万人就是三四百县。那陆大王本就有一二十万兵马,放在齐鲁、淮南将养,现下又多出了这十万兵来,那又要放在哪里?”
  张用话说到这儿,谁若再不明白,便是真正的白痴了。马友、李宏与二曹四人的眼睛全亮了。
  “哥哥是说,陆大王要打河北了?”
  “那是一定要打。陆大王在这冬季里招募了那般多兵马,这便是司马昭之心。”
  张用以一个底层人的目光来看此事,他考虑不到太多缘故,却也得出了一个不差的结论。
  “河北之地兵力空虚,西路禁军早已腐朽,连地方毛贼盗寇都不敢剿,安能迎战梁山军?偌大地域可战之兵仅大名府童张二位相公麾下,却也是屡败与梁山军。想来那陆大王一遭出兵,大军必然是席卷千里,如入无人之境。此番正是我等出人头地之佳机。”
  众人心神全被张用言语蛊惑,瞪大眼睛,静听他诉说。“我等从军,非是奔着齐鲁去,而是先立足临漳……”张用如此如此道来,叫二曹、马友、李宏全都兴奋了来。不得不说他是有些小聪明的,照他这般走来,未来可期也。
  ……
  益都城南演兵场上,旌旗飞扬号鼓齐鸣,今日是陆谦校阅大军之时,五军都督府下属各军都有调来铁骑和甲兵,肃立于校场四周,按旗号调动进入场内演练列阵、冲锋、破阵、包抄等项。梁山军的天下强军光环不光是依靠他们个人的勇武,从当初陆谦初上梁山军时候起,他们就有定期的正式操练,强度远远过宋廷禁军。
  陆谦的杏黄大旗在将台高高飘扬,他左右坐了林冲、鲁智深、秦明、薛永四人,稍后还有一干副都督,卢俊义且还在养伤。及兵部之人,再有是山东守备军诸将,更后面则是一些中低级军将。
  看到军阵森严,陆谦面露微笑,此时任校军检点的花荣大声令下,后面一杆黑色纛旗摇动来,场地内各军营伍立刻应旗。
  这内中兵马不止有五军都督府部众,有陆谦的亲军部众,还有守备军部众。那但凡被挑拣选派来的,必然是精锐。如今人人整装披甲,气势自有不同。但最引人注目的非是当前的亲军,而是最右翼一队身穿黑色铁甲的骑兵,在一干守备军序列中,他们的气质明显迥异于其他营伍,甚是引人瞩目。
  陆谦不断的微笑点头,但林冲与孙立、呼延灼几个则都露出些不自然的神色,这队黑甲骑兵就是梁山军新编入的契丹胡骑营。内中多是契丹人,少量是渤海人。正是冬季时候的北来的难民。
  当初陆谦敲定下规矩,那些契丹人许是心有不甘,可还是纷纷签署了约定。说到底是北地凌乱难耐,他们本就是活不下去之人。
  这些人中有的选择去为陆谦放马牧羊,有的择选择了从军入伍,后者就又是另一番待遇了。
  如是便有了胡骑营,一营兵马足足过千人。
  陆谦将他们置在了守备军序列,一番武装,皆知道眼下时候,胡骑营已经有一千三百人,尽是骑兵。
  孙立、呼延灼等山东守备将官对胡骑营甚是抗拒,隐隐斥之为麻烦。便以宣赞为其统领,虽钱粮军器不缺,可终究少了一番关心。
  梁山军对辽军也甚是蔑视,这些契丹人又是从北地逃来的难民,无形中就更是轻视了。错不是陆谦还记着他们,又有心竖起一模范来,好日后招募外籍军团,特意叫来了他们,孙立、呼延灼恐都不会择选他们出场。
  然出乎他们的预料,这些契丹人经过一段时间调养,骑上战马,披上铁甲之后,打骨血里散发出一股野性来,叫他们在山东守备军阵营中显得那般独特。把那有着前军都督府骨血的守备军骑兵也被比了下去。这就叫林冲也觉得小尴尬。
  陆谦倒是隐约明白这是为何,这些守备军营伍,那就是‘流水化生产线’上量产出的工业品,梁山军的军纪军规军条已经融入进了他们的灵魂;而契丹胡骑营则是纯天然雕琢的‘手工艺品’,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自然,散发着一种野性。
  战场上虽更顶用,还难以判断。但胡骑营此时此地显然很引人注目。
  校场左侧还有一大观礼台,上头有摩尼教人,有田虎的人,有高丽人,还有一些文政官员。
  左翼的亲军数量不小,他们的规模在慢慢变大,陆谦不会叫亲军变成了后世土耳其苏丹亲军那般的存在,这支军队属于陆谦,属于皇室直辖,成为他牵制五军都督府的一棋子。
  几支人马在旗号指挥下离合进退,阵势并不复杂,就是中央压进,两翼包抄。但内里玩的花样却不少,比如强弩攒射,比如步兵压进,比如墙式铁骑冲锋,那身披重甲,马配马甲的具甲铁骑,排着彼此间一尺恐都不到的间距,随着鼓号旗帜,如同一支巨大的铁锤被猛地打出。侧翼的轻骑铁骑斜着冲杀切入,之后步兵涌动。
  虽然这都仅仅是演练,然演兵场上气氛肃杀,叫人觉得便是真正的战阵上,他们也能这般配合无间,轻易的击溃敌人。
  梁山军战阵娴熟如臂使指,两翼的守备军纵然显得有些混乱也能大体保证速度,陆谦却没有丝毫怒意,如果这些守备军的素养能超过梁山军正兵,那他才会真的发怒。
  金富轼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他来益都城已经有段时日了,梁山军也见过许多次。后者的强健和军器战甲,叫他深深为之绝望。就高丽之力,他根本看不到击败梁山贼的希望。
  而现在那就是心若死灰了。仅是眼前这只正在演练中的大军,就能横扫三千里大高丽吧?
  伴随着一阵震天的呐喊声,金富轼定下心神,梁山贼固然强大,可高丽永远只会属于高丽人。当年的唐军不强大么?但熊津都护府与安东都护府又在何地?在高丽的土地上,胜利者永远只能是高丽人。
  金富轼又把精力转回校场,仔细观看。
  却见这场大操演已经告结,演练结束之后,梁山军各部正在迅速返回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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