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万里尽汉歌(校对)第30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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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可陆谦对那折子上的内容却还不明了,他拿起手边一本许贯忠递上的折子,不知道这回会是英雄所见略同,还是一人智短,两人智长。
  武略院这种大规模的战略推演,陆谦以为,这将是很有助益的。都能做个参谋部来用了。
  洞庭湖畔,益阳城。
  自钟相起义占领此地后,益阳城就多遭战火,荆湖南路本地军队,外来的西军,从荆北流窜而来的王庆部,可以说这儿能抢的都抢得差不多了,能拆的也拆得差不离了。城里的男子,没死的,能活的,这时也都被赶去修复城防。
  西军犀利,打的王庆不要不要的,跑到荆南投奔钟相,后者也是个狡猾的,着王庆屯驻澧州、鼎州【武陵】两地,只是为了给他做挡箭牌。但南下的西军还是在抽跑了王庆后,掉头横扫横扫岳州府,彼处岳阳城一战,钟相军大败,连太子钟子昂都丢在了战场。
  王庆从洞庭湖西北撤到了湖南安,屯驻于益阳、沅江,稍后西军也有来攻,可其斗志战意皆有减弱,王庆军死守城池,再加上钟相手下大将夏诚、杨钦、杨广领兵来援,最终破退西军。后者退到了潭州去,自然是免得洞庭湖义军南下。
  王庆亦打算在益阳占稳根脚,那益阳城就是这一路的重中之重了。
  益阳南城,城门口处,王庆着一身官袍,既不见铠甲,也不见兵刃,背着双手立在城下。他现在是钟相手下的兵马太尉,人钟相也是称王的。
  建国号荆,年号为天载,钟相称荆王,立长子钟子昂为太子,设立官属。如今钟子昂于岳州城战殁,转而以钟子仪为太子。
  王庆南蹿,决心投靠钟相时候,便已经主动退去王号。被钟相封为太尉,安置在鼎州、澧州,看似优待,实则是拿之作一肉盾也。那个时候,二者的关系绝不是紧密无间。
  王庆求一落脚之地,钟相则拿之作挡箭牌,两边彼此仅仅是一合作的态势。因为王庆的实力大损,而那时候钟相实力不弱,如是钟相高,王庆低。
  后者曾经称王,也是雄霸一方的豪杰,在其内部他对钟相的威胁是显而易见。然而现在,钟相也栽了大跟头,纵然整体实力依旧比王庆要强很多,但现下面临十几万众的西军,王庆军对其的重要性也猛地高涨不是?
  此次北路西军汇聚,虽然大头在征剿江南,可钟相半点也不敢保证自家不会被台风尾巴扫中。他已经决心在西军袭来时候将岸边的几处兵马通通撤回辰阳宝台山总寨,彼处走在关口要隘分置水寨70余个,西军若是有数年的时间来耗,那就一点点的耗吧。但是王庆部又要如何安置呢,现在钟相可舍不得叫这支军队无谓去送死,而这便要双方好好的沟通了。
  此次,钟相以军师、左仆射黄诚为说客,前来沟通王庆,可谓是诚意十足。
  王庆的威胁在西军十几万大军逼压的情况下,也变得可以承受了。
  而王庆呢,在如此的困境危局之下,似乎也必须要好好地同钟相商谈了。
  王庆稳如一尊石像,可他身后站立着的几人,却正窃窃私语,议论着什么。虽说王庆还表现的沉稳,无有慌乱,但他手下军将头领却是稳不住。十几万西军是一股巨大的无可抗拒的压力。
  过了一阵,打南面大道上奔来一支马队,约莫三二十骑。绝大多数是护卫,夹杂着五六个身穿荆王官袍的官员。实则就是简化陆齐之官袍,文黑武红。王庆看到当头之人,脸上露出笑来。
  马队奔到近前,那五六个为首官员翻身下马,其中一个身高五尺六七,穿黑袍,腰里扎这一条白玉带,约莫三十多不到四十的年纪,四方脸,大浓眉,颌下三牙掩口髭须。
  王庆冲他抱着拳,笑道:“军师一路辛苦。”却是此人就是黄诚。
  见到王庆亲自来迎,黄诚心中甚是满意,忙还礼道:“太尉如此抬爱,实叫黄诚惭愧。”场面话三五言尽,王庆侧过身,作势请道:“府中已备下酒宴,为军师接风,请!”
  “太尉先请!”
第467章
功名祗向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
  避祸趋福,人之本性;福祸无门,惟人自召。
  面对着浩荡南下的西军北路兵马,首当其冲的洞庭湖钟相,利索的将散落在岸畔城镇军寨的兵马悉数撤回了辰阳宝台山大寨。
  周遭关隘要害处军寨林立,足足七十多处,打造的是固若金汤。纵使西军战力惊人,也休想在短期内拿下。
  屯驻益阳、沅江的王庆军也移驻到了辰阳的崇孝镇,彼处是一个小型的湖中半岛,如同一条蜿蜒曲折的长蛇,此时被王庆军占据,那可是鼓槌打石榴——敲到点子上了。
  一是发挥王庆军更善陆战之优势;二是横截面窄,所用兵力不多;三能层层设防,层层阻击。且左右立有水寨,防备的可谓是万无一失。纵然比不得宝台山牢固,那也是一颗硬邦邦的小铜豆。
  以至于西军开到崇孝镇后都看了麻爪。
  如是,荆湖南路根本就没发生甚战事,乖觉的钟相和王庆叫远道而来的西军胜了不少心。
  种师道先行到江陵府,北路西军本已经分出一支上万人的前军行到石首、华容一带,但钟相、王庆事了,叫他以为大军似没必要继续南下,已传令后军径直打襄阳沿着汉江前往鄂州【武汉】。
  种师道本人则在江陵府与兄弟种师中相汇,南北两路西军合流,好好商议一番这江南事。
  朝廷的用意已经十分明了,不管种师道如何去想,他都不得不尊崇。因为他手下的军将已经对江南的财富垂涎三尺了。
  现如今,西军兵将已经站在了朝廷这一年。江南财富自取之,朝廷一句话就让北路西军数万厮杀了大半年,早前还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的关西汉子们,眨眼振奋起了精神。
  钱帛动人心啊。
  拦,种师道是拦不住的,他心里知道这点。钱帛对于关西大汉们的诱惑力,这在过去的七十年里,早已经显露无遗。
  种师中比哥哥种师道要小八岁,对比年近七十的哥哥来,刚六十岁的他,身子骨无疑更强。
  要说这荆南荆北的气候与关西多少有些不同,军中不少人都因为水土不服而病倒,但他从头到尾却未曾有病一日。大步走到行辕前,与兄长和刘延庆诸将见礼,身后带领的冀景、曲克、王育、吴子厚诸将上前来,两边见礼,步入行辕内。
  这是一处江陵城外富贵人家的别院,种师道等人未到江陵府,那主家便就早早献出。
  众人见坐,一张覆盖了荆湖两路、淮南两路与江南两路兼两浙路的巨大地图便高高挂起。
  地图上山岭河流一应俱全,城池关隘都标于其上,就如今这个时代,这张图万金不换也。
  “诸君且看,梁山贼兵马已占无为军。”众人坐定,闲话少叙,种师道张口就是梁山军。挂起的地图上,大半个淮南地都被代表着梁山军的黑色给占据。
  而后他举着教鞭点在池州州城,“大江之南,鄱阳湖以东江面,除彭泽县外,仅剩下这里还在坚持。此地为我军速救之地,亦是必救之地。”
  但这都是小事,真正的大事是如何攻略江南,现如今的摩尼教,江南西路已经十占其九,除江州之外,就是只有饶州还有些参与,外加一个池州城。
  “沿江攻略不可取也。彼军已在金陵设立水师,兵力扩张神速,战船日益增强。刘梦龙督导麾下随军与之多与之厮杀,难占上风。”这还多是刘梦龙水战经验丰富,麾下水师所用又尽皆是正规战船,还有蔡得章的全力支持,这才依赖江州为基地,紧紧地将摩尼教水师拒之江东。
  “如今摆在王平西军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攻略淮南。”种师道点着无为军道:“也就是从江北陆上夺取无为军,再救下池州。如此南北依托,站稳跟脚,而后在进取金陵,那无为军距离金陵直线距离也不到三百里。”
  “如此,我军还可以与退守庐江的淮南官军互为犄角。小姚(姚古)已经多次向端孺(种师道字)求救也。”
  只是这般来,他们就等若跟梁山军对了上。
  已经夺取了庐州的梁山军,会白白放过淮南之地么?可要是不放过,西军又如何能放下心来的攻夺金陵?
  这是一个悖论。
  “再则便是舍长江一线,走陆路剿灭摩尼教乱匪。”种师道已经不需要多说也。从陆路如何进军江南,地图上已经画的明了。
  就两条路,一是从饶走入歙州,顺着昌江和乐安江都能入歙州。夺取了歙州再沿着新安江攻入睦州,这般,杭州就可见也。
  其二是打抚州至信州,也就是后世的上饶,然后一路向东,衢州、婺州【金华】、台州、明州【宁波】,那是一条横贯了江南的大通道。
  后世的卫星地理地图上,就能明显的看出,自鄱阳湖平原的南端向东,有着一条色彩明显淡于南北山地丘陵的平原谷地线,能向东一直延伸到海边。
  虽说即便如此,也不意味着这当中就毫无关隘险阻,只是对比那两边的高山丘陵来,明显是要便易的多。
  同时这一陆军还可以沟通福建,若是西军真能打穿整个通道,直奔海畔,那两浙路以南之地,届时怕也就重归赵宋治下了。
  大堂内气氛一阵沉凝,众将彼此对视,却无人敢轻易开口。因为今日的定论关系重大,不仅牵扯到他们的荣辱,还关系到西军的存亡啊。
  “端孺,你为南路军帅,处荆湖之地,极近江南,且来说说看。”种师道不得已点名种师中。
  后者显然对此战略已经思之甚久,张口就道:“以我之见,我军就该兵进无为军,沿长江一线直扑金陵。”那抚州那饶州,再是能沟通江南,也不若长江沿线来的平整。更便于西军驰骋。
  “梁山军又如何?他们还会真的举大兵而来,与我军一战吗?”种师中脸上现出冷笑。“陆谦方腊二贼,虽名是翁婿,实乃包藏祸心也。见我军直逼金陵,怕那陆贼还会叫梁山军缩回才是。”
  谁也不是傻子,这大宋朝若真的不成,陆谦、方腊届时就不是翁婿,而是生死仇敌了。种师中不信他们二人心中就不知晓,只是因为眼下赵宋仍在,这两家才显得亲密。便是联姻都用上了。
  “此计万不可施。金陵为江南首地,方腊必然重兵防守。非是轻易可下。而我军若直捣金陵,大军困顿于坚城之下,而江北面再有梁山军作祟,岂不是似在刀尖起舞,如履薄冰。稍微不甚,便就是满盘皆输。”赵隆第一个提出反对,种师中的策略太弄险了。
  梁山军即便是真的如他之言回缩去,难不成他们还能径直把涂州、和州、真州都让出来么。
  “那无为军到金陵还有二三百里远,这般长距离,我军若征伐金陵,就等若将侧翼尽数露于梁山贼眼下,太不稳妥。”
  “老夫以为,还是当避开梁山贼,行于饶州、抚州才是。”赵隆就是觉得,那摩尼教不可小觑了去。“休将那方腊当做儿戏。自从中原乱起,那朝堂中的邀功好事之徒也好,地方上的谄陷小人也罢,对军情颇多增饰,所言所叙述尚难叫人信实。这江南东路的蔡嶷就是其中的典范。”
  “我辈僻处西陲,孤陋寡闻,对江南、齐鲁情事,均难了然。摩尼教之军虽素闻孱弱,但其军备如何,现有兵力多寡,尚堪一战与否,可有真实之情报?敢问端孺相公又可曾真的知晓?”赵隆的话叫种师中也心中一顿。这个他还真不敢保证。
  “知己知彼方才百战百胜。今日敌情不知,如急于用兵,为祸为福,或胜或负,实难预料。”
  “我西军虽号强劲,但从未踏足江南,与方腊叛军角力,可有胜筹?如此既未知己,又未知彼,倘有蹉跎,将何以善其后?”
  又是一阵深沉的沉默,使得会场的气温顿时降到最低点。
  可种师中亦是名将,做事岂能无一点头尾,他目视在会众人,看诸将的脸色,知晓自己与赵隆的意见已经叫众人分成了两派,自己只要能‘打败’赵隆,则这一战便就赢了。
  “子渐(赵隆)所虑甚是。我军于江南之地甚是陌生,乃是实情,某于那摩尼教军也确是所知不多。但兵家用兵,全靠机动灵活,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因时制宜,因地制宜,岂可妄自菲薄,局限于一隅之地,故步自封?记得当年周世宗率中原禁旅北征,高平一战,大败河东兵,略地直至晋阳。后来旋师西南,席卷秦陇,饮马大江,后蜀、南唐虽有地利,却皆望风披靡,俯首称臣。后防既固,养锐北上,亲征契丹,刀锋所及,捷报频传,瀛鄚诸州,相继底定,大功已在俄顷间。倘非因病舁归,这燕云之地早已归我中国版图了。而今我西军荟萃了天下的劲士才臣,锐卒良将,是为朝廷柱石,国家干城,东西南北,何施而不可?周世宗能做之事,又安知我辈就做不到!子渐之言虽持重沉稳,却未免腐气沉沉。”
  “今岁我西军北剪田虎之气焰,南灭王庆之汹涛。若再镇平方腊叛逆,异日再驱灭齐鲁贼军,则中原之地鼎定,重归我皇宋治下。诸公建立了不刊之功,可垂名竹帛,图画凌烟。”
  “大丈夫处世,当努力建功立业,著鞭在先。今若不取,为他人所取,悔之晚矣。岂不闻前唐有一句:功名祗向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
  种师中这番话说得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犹如一轮炎炎的赤日,把诸将心中的担忧如春后残留的冰雪溶化得一千二净。
  种师道看在眼里,嘴角露出了笑来。盖是因为种师中之念,便就是他之所想。二人早就互通信件,沟通已久。
  只是他担忧此策过于冒险,以便被人反对。因此叫种师中提出,而他在适当时候,拍板定案。
  之所以不取那陆战之策,乃是因为彼处耗时太久,且一处处厮杀打下去,将士们恐死伤惨重,而若要消除军士怨气,则于地方必然酷烈也。
  种师道却以为,赵宋若想彻底镇平天下,重整江山,则江南之地必不能久祸也。因为这场大乱在他眼中,绝不是一两年里就能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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