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万里尽汉歌(校对)第28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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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益都城北,天禄阁所在。此地原本是益都城内的贫民区,多是穷苦百姓所居之处。然自从天禄阁建起开馆后,那便陡然为城北擦上了一层金粉。无数士子往来与此处,休闲玩乐且不去提,只吃喝住行四字就为城北带来了巨大好处。
  而去年年底全城整顿后,城北的卫生环境亦大为改善,不仅街道水渠得以修缮,那地势低洼处亦或铺垫抬高,或就势挖掘池塘,修建成湖,叫本处环境焕然一新。
  在池塘边载上垂柳,放置石桌石凳,或是探出两丈远,与水中盖有小亭长廊,叫那城内平民士子,闲暇之时纷纷爱来此闲坐。
  这种构思是一个后世人在城市规划实施时的本能,绿化、环境,那都已刻进21世纪人的大脑中了,但眼下时代人却都以为乃善政也。
  要知道,就是那天禄阁的最终落脚,都是他定在的北城。否则,现下人就可以看到国子监不远处,耸立起的那热闹非凡的图书馆了。
  “早前听刘兄说起此书阁,黄中还不曾相信,今日一见,果然眼界大开。”宇文黄中手里把玩着一卷犹自散发着油墨气息的《世界地理图志》,说着。此书叫他一见倾心,只看总纲与那乾坤地舆图,就叫他大开眼界。但比之更叫人惊奇的是天禄阁。错不是他亲眼所见,真很难想象天禄阁会是如此广大。内中人头攒动,又有那般多士子书生。
  刘旦颇只得的一笑。好友的夸赞叫他与有荣焉。谁叫他是齐鲁人呢,更是籍贯青州。
  宇文黄中则回望着身后方向,双目中神光闪烁。
  此处天禄阁只占地怕就有上百亩多,分前中后三重。前者便是他现在所居之地,既有可容纳数百人的大厅堂,也有如现下这包间一样的临水文阁,其中的区别只在于前者是免费,后者是收费。可前者噤声慎言,后者却可畅所欲言,甚至还能叫来酒菜,除了无有丝竹嫚歌之声,则士大夫索取尽在也。
  中重便是储书楼,经史子集,金石之学,兵武医术,奇谈怪论,应有尽有也。其藏书恐是有数百万部。据说其内多是梁山军攻伐地方之所得。比如那东京与南京。内中亦有座椅,只是不得有半点杂声。
  宇文黄中步入期间,只若是进了紫宸殿上,那浑身都能感觉到一种压力,不敢高声言语,如何有此时的自在。
  而后重便是此间警卫仆人之住处。前者多有伤残者,当是梁山军旧日之军士,后者据他所见,者多是年少也。听闻梁山军麾下有一童子军,想来必是出于其中优异者。
  刘旦脸上闪过一抹复杂情绪,转而归于平静的说:“此皆齐王之善政也。以其之能,做到如此,并不令人惊讶。”
  他们面前,占地近十亩的池塘水面上,只有零星败落残余的荷叶,但看着它,刘旦却总似能回想起夏季里荷花盛开的模。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只这句诗便叫人回味无穷。他也最喜爱夏季里来此,临水诵读,池塘上碧叶红花,香气清雅,亦观赏悦目,处身其中只觉已是雅致脱俗也。
  “齐王?你对他称呼,倒是改的很快。如何的忽对此子大有改观?”宇文黄中转过脸,审视打量同伴。
  刘旦一笑,看穿了宇文黄中心思:“你不也对他有些佩服吗?昨天不知是谁说,此人实是有些本事。”宇文黄中从河洛步入齐鲁,见过赵宋治下京畿道各州县离乱败坏,亦见过陆谦治下京东之地的安定富足,赵宋比之齐鲁实叫人瞧不上眼。
  “刘兄啊,我可从未否认过此子之能。短短数年,白手起家,便有了今日之基业,翻看古今青史亦难找一例。只不过,某却一直都不甚喜欢他罢了。”毕竟他宇文黄中乃赵宋堂堂进士出身也,且于他一恩公还死在梁山军手中。
  靠坐在背椅上,后者盖垫柔软暖和,却又不是皮革,叫他惊奇不已,更令他感觉甚是舒服。宇文黄中索性闭上双眸,幽幽叹的说着:“你说我执拗也罢,说我记仇也罢,这些我皆认了。然刘相公于我有大恩德,他们父子殉死东京,此仇我断难忘怀。”
  “且你以为他立下这天禄阁便是真的重文教?君不看那正堂两块匾额所提之字么?功到成处,便是有德;事到济处,便是有理。一力事功,主张功利,不兴德教,非真儒也……他明面之举是有助文教,实则,只是划出范畴,叫我等读书人尽钻入其中也。但凡有超乎范畴之人,便是纵有经天纬地之才,恐也不得其用。这浩荡天禄阁,可真是天家俸禄之地也。”
  文人就是文人,宇文黄中前一刻还尽是夸奖,但下一刻就能来全盘否定。将这一文德盛世斥成了沾满铜臭味道的功名利禄。
  闻此话,一旁的刘旦亦是无言,宇文黄中察觉到的,他又岂会不知?可天下事就是如此。当年汉初时分,天下政治皆持黄老之学,那儒法之徒不也就纷纷披着一层黄老之士的外衣入朝为官么?待到儒家独大时候,那黄老、法家之徒又纷纷穿起儒衫来祈求为官。
  这中国各家学派从诞生之日起,便是以‘治天下’为最终目的的。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千百年前也多是如此。
  否则天下便不会有什么‘医儒不分家’,什么儒商,儒将之类的了。
  “宇文兄,你乃聪慧之人,何以因小失大?齐王有大才,居于此地,你我只需等待时机,就必有一展抱负之时。”刘旦的目光幽幽注视着水面,许久才说:“这里的情形你都仔细看了,齐王负有大气数也。纵使一时有所偏向,只要众正盈朝,何以不能叫那大势转动?昔年武曌亦牝鸡司晨,然终能复子明辟,其中岂无有一干忠贞志士之力?”
  宇文黄中有些异意:“这位齐王的确有些本事,文治武功尽数不凡,可大宋西军未败,人心亦在,天下大势依在。刘兄何以就能断定此子就能一统江山,君临天下?”
  刘旦听到‘人心’二字时候,忽的一笑,“宇文兄所言之人心,恐是天下士林之心吧。赵宋一朝,文华盛世,重文抑武,如何能不得士林之心。可惜天下争龙,靠的非是之乎者也,非是道德文章,非是士林清议,而是刀枪箭弩,是兵甲军士。”
  “赵宋得士子士林之心,哪可得武将军士之心呢?”
  “满天下的文官有几个将军士看重的?”
  “而齐王者,厚薪厚赏,从优抚恤。可免人头税,可减税赋,可得军功田,便是连伤残之兵也多有安排。爱兵如此,必得人之效死也。”
  “宇文兄可知道那海东高丽之国,已经被齐王一支偏师所破。彼辈人俯首领命,年奉岁金二十余万。此中原二百年未有之盛。赵宋则何时能为之?便是昔日东京城内议论那联金伐辽之事,亦不过是趁火打劫,落井下石之举,更会落得背信弃义之骂名。”
  “而齐王则扬威耀武泥沽寨,叫那北地辽人不敢小觑中原。两者之差,何其多也?”
  “此番天下颠覆,赵宋如何还能再塑山河?”
  却是这位宇文黄中的旧友,已经被陆谦与他的王朝给征服了。也可能是压服。毕竟这天下间,齐鲁士林之压力最大也。
  暂且不提宇文黄中是否会被刘旦说服,就看现在的陆谦,手持着一份长长的名录,笑的灿烂。
  自从开举人、秀才之试后,这多少还是有些作用的。一些读书人前来投靠,企图进仕。这密密麻麻的名单上便尽是此类。
  此辈人当时看清楚了世道,陆谦治下官佐繁多,只要有一两年历年,此时一乡官,日后提拔为县令亦可为之。陆谦已经渡过了最危险的缺血期了,之后只要这官佐能补充的到位,大军横扫北地也不用太久时间。
  “看来我要催促一下淮南战局,叫晁盖早日平下陈遘,这般也好建制。”现如今这些人不就是自己主动送上门来的么。
  “大王所言甚是,有了这些士子,再于齐鲁抽调些来,则淮南各州县官吏缺口就都可以填上,稍后过个一年半载,自可择选出人才。”
  宗泽也认为淮南西路之事,也该了断了。而至于河北和京畿道,那必然与西军有的厮杀。只需再胜过西军一阵,天下大势恐就将明了了。到时候各地英才齐聚来,其还会缺少官吏。
  “大王,那特恩之事?”宗泽看到陆谦脸上欢喜,如是说道。那言语里值得就是刘旦等几个被‘折服’的山东士子。
  这些人若是放在一年前,必然得陆谦重用,但现在么……
  “千金买骨。这有常例就要有特殊。如今之世,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宜从权变也。”那几个人还是要‘重’用的。
  “大王明见。”宗泽脸上好不高兴。
第445章
少华英雄走济州
  陆谦既已决心拉田虎一着,便连发布军令,叫大军汇聚于济州。
  此战他欲发兵五万,内中有三万正军,两万守备军。如此便也足够了。
  这正军向着济州移驻,多路地方守备军也向着济州汇聚,立刻便引起了黄河北岸孟州的注意。
  彼时,孟州知州姓黄,双名潜德,闻询火速将信息传递到留守北京大名府的族兄处。
  黄潜善得到消息后简直被惊的亡魂大冒,他为大名知府,怎不知道大名府被梁山贼打破过多少次?再联想到河北的处境,那田虎贼兵已经近乎穷途末路也,此时候那陆贼聚兵济州,那若不是剑指大名,以便行那“围魏救赵”之计,好解救田虎,就见亡灵了。
  可此事难就难在陆谦之略为红果果之阳谋也。纵使叫人看破,却也有入其毂也。
  当下,黄潜善便连连发出急报北上,此刻河北仅有的两路能打能战之军,可尽在田虎处。西军亦也北上,大名府兵力空虚,算上乌合之众,也收拢不到一万人。同时也聚集城内官吏,商讨此等祸事。
  史大郎吊着条胳膊走进府衙,他先前在与田虎军的厮杀中被箭弩射伤,转回大名府将养。虽然官职不高,但出身西军,又素有勇名,此刻在黄潜善眼中那便是真将军。就如徐徽言与两浙路士绅一般。
  平日里瞧不上眼,以为是粗俗丘八的贼配军。现下要征战厮杀,却就真心想起了人来。
  众文武在堂上见礼坐定,黄潜善先道:“梁山贼集总兵于济州,距离我大名府近在咫尺。本官已经急报北地,想必诸位相公听闻了也当急派兵回援。然此遭梁山贼军势情况,我等皆是生疏矣,只听闻人言,大不美也。本官更心忧虚报了军情,以至于牵连到北地剿匪大局,致使田虎贼僚趁机逃脱,叫朝廷大军功亏一篑。”
  漕运使张益谦接道:“黄太守所言甚是。我等皆未探得济州虚实,连其兵马多寡都不甚清楚,只言道兵危矣,此未免太不美也。不若先多派探子,上难岸打听情形。稍后诸位相公有公文到来,也自好言语。”
  文官一系三言两语就将事情撤到了武官头上,但此事谈何容易?谁不知道梁山军发方了身凭,边界州府勘查的甚是严格,派出寻常军士过南岸,岂不是送死?
  可要是派去精干,且不说他们手中有多少人,问题是他们也舍不得啊。
  那大名府团练使闭口不言,留守都监也仿佛有大发现一样,认真的看着地板。
  史大郎不耐烦道:“梁山贼军在此传说很有军威,地界看护的森严,派出大批探子向南必然不成,我等既然要去探看他一番兵力虚实,小人愿意亲自到济州去走一遭。”
  史进的主动请缨叫黄潜善大喜,说道:“恁地是好,却须派人手保护才是。”
  史进看了眼上首坐着的留守都监与团练使,冷声说道:“适才言语皆乃小人真心话,人多了,恐怕彼此还会照顾不周。小人有一兄弟,姓朱名武,为人精细,本领亦是了得,相烦同行便好。”
  “再有一兄弟,姓陈名达,亦有些勇力,可单独行走相随在后,也好传递消息。小人只做私商行事,料想无碍。”却是那白花蛇杨春与史进一同被箭弩射中,虽没毙命,却也是躺在床榻,不得动弹。
  黄潜善等人大喜,都对史进说道:“此番有劳将军也。”计议已毕,那史大郎就扮着一个私商模样,叫朱武扮着一个账房随从,陈达扮作行脚的江湖人,行到孟州,那黄善德已经叫人沟通好河上的私船,备好了瓷器茧绸等河北有名的货样,过的河去。
  这口岸自然是独龙岗,现如今已然是另一副模样了。可是规矩打梁山军接手那一刻起却不曾有过改变。那行船老大,把手向着一立着旗杆的房屋一指,对史进朱武说道:“那里便是关署。等到靠岸,俺带着你去办手续。”
  黄潜德那边银钱使的充裕,就是怕史进不懂对面的规矩,因小失大。而船老大拿钱办事,也是个有信人。手把手的带着史进走完了整个过程,整个过程就是叫史进朱武得了一张临时身凭,而后便是缴纳一笔税款。
  只是史大郎与神机军师走后,那关署大厅中一名警卫皱起了眉毛。“张大,怎么看?”
  “两个练家子,为首之人武艺还颇不俗。身上也都带着股血腥味,但又有江湖气……”这警卫乃是原先济州官府的禁军,战场上投降了梁山军,早起只在预备军中当值,后来梁山军扫荡齐鲁,他就选择了从军队退役转进地方,现在在关署里做事儿。
  离得老远,他就能闻到史进身上渗出的血气,有股子沙场味道。但史进朱武身上同时流露出的江湖气,叫他不敢轻易下结论。但这俩人显然不是寻常之辈。“立刻上报。大王要兴兵北上,那河北官府必然会派来细作的,包不准他们就是。”
  史进朱武可不知道身后的这番对话,二人在港口外雇了辆马车,装载着货物,就向阳谷县城赶去。这独龙岗距离阳谷县城还有短距离,走了大半天,到阳谷县城约尚有十来里路时候,天色已近黄昏。车马赶到一处乡市,见街市路旁当头就有客栈,史进朱武便大步走进去。
  这店堂一带栏干隔住内外,摆了几副座头。史进拣一副靠外的座头与朱武对面坐了。那小二当即便走过来,抽下搭在肩头的抹布,擦抹桌面,问道:“二位客官,是打尖,还是歇店?”
  史进指着外头已经停下的车马道:“你不看太阳已经沉列屋顶下去了,我们歇店。”
  小二闻言却是笑道:“二位客官有所不知,俺们这阳谷县地面,如今陆大王治下,早已经是夜不闭户。各乡晚上都有青壮巡哨,明火执仗,只捉拿贼子强盗。客官晚间只管照常行路就是,我怕客官要赶进城住宿,所以恁地说话。”
  史进说道:“原来如此,恁地叫人欢喜,我们肚里饥饿,等着要些酒饭吃,不忙进城。你先和我们打两角酒来,有甚荤肉下酒?”那河北之地吃的都强强供给,酒肉更不须多说来,但他们素闻齐鲁富裕也,整好饱餐一顿。
  小二道:“小店有新鲜的猪羊肉,还有鲸肉罐头。”
  朱武道:“小可往日亦多听闻这鲸肉,却从未品尝,今日当一偿宿愿也。羊肉也是好,猪肉便罢了。俺听闻齐鲁跟北地的辽人置换了好多牛,必然是不缺,也和我们切一大盘牛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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